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清穿之四爷,给纨绔笑一个! 作者:白瑰 晋江VIP2014-12-16完结 非V章节总点击数:265628   总书评数:269 当前被收藏数:1511 文章积分:13,273,668 文案: 这是一个忠犬和女王的养成论,这是养成和被养成的逆袭史! 苦苦挣扎在末世的苏斐一朝穿越?尼玛还是清穿! 系统!还爷的头发来!!! “在你心中最重要的是他,在我心中,最重要的是你。” ——四大爷。 “你好好的活着,朕便宽心了。” ——康大爷。 愚者之鼓敲响之时,跨越了时间的光年。 正常版文案如下: 养成和被养成,谁要做受啊! 内容标签:强强 边缘恋歌 相爱相杀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斐苏胤禛康熙 ┃ 配角:九啊九呀么九龙~ ┃ 其它:好大一只康熙! ================== ☆、第一章 康熙十七年年,和硕恭亲王常宁谥。 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鸦沉沉的夜撕扯出几分狰狞来。 夏季的夜晚,常常是干打雷不下雨,一个晚上数道震天作响,也不见一滴雨水落下。 和硕亲王府,满目素白。 长长的素幡在王府上空飘荡,惨白惨白的,连朱红的门都印的惨兮兮的,门口的石狮子也失去了往日的威武霸道。 隔得近了,里面的人哭的声嘶力歇,喉间发干,也不知道带了几分真心。 月娘抱着奶娃娃,躲在角落里,跟着人群跪着,眼泪顺着漂亮的眼角落下,在白色的麻布衣上晕染出暗沉的颜色。 她还年轻,不过二十许的年纪,青春美丽,眉宇清丽,两弯似蹙非蹙拢烟眉间一抹清愁,更添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柔弱。 身姿袅娜,风流纤细。 比起所谓的扬州瘦马,生生多了一份坚强。 为母则强。 再强,她也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灵堂的最前面,满都护满目悲戚,堂堂的七尺男儿,竟像个孩子一样落下泪来,止不住的哀嚎。 旁人皆赞他纯孝。 满都护啊…… 月娘抱紧了手里的孩子,脚步一转,悄然无声的从墙角退出去,转身进了后院。 一道接着一道的雷落在耳边,炸响如霹雳。 扯着天空的嗓子干嚎。 披着孝的女子不敢多留,双手将孩子护在心口,脚下步子加快。 她要带自己的孩子离开这里! 脚步陡然一顿。 只见眼前多了一双黑色的靴子,厚厚的底子踩在地上,青石的板子震出沉闷的响声。 “月娘……你这是何必……” 男人脸上不见了泪痕,一双眸子鹰似的,阴沉冷淡的盯着女子,良久,目光在那张素白的面容上巡视一番,终于出现了一丝的软化。 “你该知道,把孩子给他才是最好的。” “我不要!” 女子尖叫着打断他:“我不要!我不要什么最好的,我只要我的孩子!!” 那个地方,送了进去,哪里还有活路? 女子状若疯狂,抱紧孩子,连连后退。 猛然转身,用尽全力往后门跑去。 只要跑的出去,只要能跑出去! 后颈猛的一痛,眼前一黑,孩子便摔了出去。 落入宽厚的怀里,只听的那人低声叹息:“你这又是何苦……” 是啊,何苦…… 眼泪顺着紧闭的眼角落下,女子安静的陷入黑暗。 她只觉得,这怀抱冰冷刺骨。 她的孩子啊!! 男人抱着孩子从角门出去,停在外面的乌篷马车上下来一个着太监袍子的中年人。 “顾公公。” 满都护将孩子递了过去。 公公瞅了一眼,满意的笑了:“小公子长的和王爷倒也有几分相似。” “有劳公公帮衬一二。” 顾喜从恭亲王府拿走的孝敬不少,拿了银子,这心里总是会有几分舒坦的。公公过的舒坦,不介意让下面孝敬的人也舒坦一些。 那张白胖的脸笑成了绽放的老菊花:“好说好说,到了主子身边,小公子算是富贵一世啊。” 说着抱着孩子上了马车。 那孩子还小,白白嫩嫩,软绵绵的,离了母亲的怀抱,被摔的哇哇大哭,全赖了满都护给闻了沉眠的熏香才如此乖巧。 马车嘎吱嘎吱的从角门离开,乌色遁入夜里,渐渐远去,成了蚂蚁大小的点子,悄悄的驶进了紫禁城里。 天空一道惊雷,豆大的水珠打在地上,砸的啪啦作响,人脸上生疼。 这雨,终究还是下了下来。 男人沉着脸,转身从角门进去,回手将木门带上,遮住了一府的哀戚。 ~~~~~~~~~~~~~~~~~~~~~~~~~~~~~~~~~~~~~~~~~~~~~~~~~~~~~~~~~~~~~~ 紫禁城,养心殿。 滴滴答答的雨水从琉璃瓦上落下,串联成珠,满目皆是水幕。 从台阶上望着,只见偌大的紫禁城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的人气儿。 一行太监形色匆匆,撑着伞走了上来。 轮班在外面的小太监赶紧上前接过伞,谄媚的笑道:“顾公公好。” 老太监护着怀里的襁褓,半身被淋成了落汤鸡,没好气:“去,好什么好,没见你公公我一身水?!” 末了,又道:“万岁爷可在里面?” “在在,在呢,方才还问了公公您呢。” 顾喜满意的点了点头,抱着襁褓,悄悄的走了进去。 室内的光线要比外面强上一些。 婴儿手臂粗的蜡烛照在纱罩里,散发出柔和的橘色光芒。火焰不停的跳跃着,印在男人脸上,形成了一道喜怒莫测的阴影。 好吧,其实这就不是个正常人!\(^o^)/~ “回来了?” “是。” 男人的年纪有些大了,莫约三十多的年纪,但是眉目生的极为俊美,一双眸子锐利的宛若出鞘的长剑,迫人的寒气逼得人不敢直视。 抬头间,箭袖的龙袍拂过桌上的折子,五爪腾飞的金龙栩栩如生,威严尊贵。 搁了笔,轻拢了剑眉。 “抱过来朕瞧瞧。” “喳。” 顾喜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托在手里,弯着腰。 男人说是瞧瞧,便是瞧瞧,从上方俯视了去,只见小小的孩子白白嫩嫩的,软绵绵的,脆弱的好像用力一折便要死去。 小小的孩子软嘟嘟的脸上皱成了一团,没有眉毛的眉头紧紧的拢在一起。 心头一动,帝王伸了手指去戳。 好软。 像云朵一样舒服。 又戳了戳。 细腻软滑的触感在指尖蔓延,好像有点点的酥痒一直从指尖窜进了心里。 康熙眸子一冷,收回指尖,慢慢的踱到书案后,重新坐下。 良久,抬头。 “还楞着干什么,还不找个奶嬷嬷来?” “啊?喳喳……” 顾喜抱着孩子,只觉得抱了个烫手山芋,慌慌张张的就出了去。 尼玛,这孩子您打算自己养不成? 皇帝倒是没养过孩子,也没打算自己养。 不过…… 他下意识的捻了捻指尖,那股子温热柔软的感觉还未散去,久久的残留着。 养几天玩总行吧? 顾喜的动作倒是快,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将一切东西都准备好了。西暖阁收拾出一个小室出来,全做孩子的住处。 等药效过了的话,孩子大概还要是三个时辰才会醒。 ~~~~~~~~~~~~~~~~~~~~~~~~~~~~~~~~~~~~~~~~~~~~~~~~~~~~~~~~~~~~~~~ 佟国维垂着眉,低声说着什么。 一身修长的朝服衬得人面如玉,修长挺拔,眉目英气间说不出的一段风流。 手中笔一顿,康熙微微一笑:“这几天也累着了,朕明儿放你几天休,好好回去休息一番。” 他说是休息,便是休息,等你休息好了,再来也是可以的。 想来,在佟国维面前,帝王倒是有几分真心。 就像前期的汉武帝一般,对于少年时的玩伴,总是多了几分宽容。 “喳。”抿了抿嘴角,眸若春花初绽,高高兴兴的转身离了养心殿。 这厢刚走,那边便响起了微弱的啼哭声。 即使是隔着层层的纱帐,那似猫儿叫得哭声依旧能清晰的传入耳中,扰得人心疼。 手中笔被搁置起来,男人索性起身,从东暖阁走到了西暖阁。 天色已经渐渐沉暗了下来,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从外面进来的纳兰先前带进来不少的水汽,整个内室,感觉冷冷的。 不知道是哪个笨拙的小太监,让外室的窗子开了一条小缝,丝丝的雨水顺着缝隙溜了进来。 此刻正是夏末秋初,也有了一两分的寒意。 里面值守的有三四个小宫女和一个奶娘。 行了礼,在男人的示意下安静的退出了暖阁。 从上面看这孩子,真是越发的小了。 遗腹子啊……是不是都是这般小? 小小的眉眼,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微微张开,里面还有两颗小小的小米牙,嘴巴一嘟一嘟的,小小的泡沫泡泡噗噗的吐出来。 哭起来,声音真小。 男人皱着眉,伸出手去按住小小的嘴唇。 孩子哭的脸上皱巴巴的,透明的泪水顺着眼角落下,闭着眼睛使劲的嚎啕。 感觉到右讨厌的东西落在自己的嘴巴上,孩子也不哭了,张嘴,一口使劲的咬了下去。 好软! 两颗小米牙轻轻的厮磨着手指尖,一股细小的电流从指尖窜起,痒痒的,男人正欲收回手。 只见小孩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眸子,一双星子似的眸子干净漂亮,美丽的就像养在水银里的两颗黑珍珠。 一张嘴,孩子抱着他的手指,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小傻子……” 康熙一愣,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 伸着手指,小心的戳了戳孩子的脸颊。 真是个小傻瓜…… 再戳一戳…… 好软…… ☆、第二章 第二章:康你大爷啊! 苏斐被丧尸一口咬在手臂上,强忍着疼痛,回手一枪打爆了对方残缺不全的脑袋。 血肉飞溅。 白净的脸上糊了半边。 伤口火辣辣的疼,血迹顺着小臂滴落,染湿了手腕上漂亮的缀着小白玉珠的手绳。 他浑不在意。 回头,那边枪声密集,为首的军装男人护着白色连衣裙的娇小女子,便战便往回撤。 真是……弱爆了! 少年柔柔弱弱的笑了笑,抬手。 啊列,没子弹了? 雪白的闪电在空中划过,只一个呼吸,便夺走了丧尸最后的生气。 匕首抖了抖,抖掉了点点肠肉的碎末。 “阿斐,没事吧?” 靠过来的青年连头也没回的问道。 “没事呢……哥你照顾好嫂子就好……” 少年温柔体贴的说着。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晶莹剔透,在残阳下散发出漂亮柔润的光泽,给人一种恍然惊艳的感觉。 在听见嫂子这两个字眼的时候,青年眸子里闪过一丝愧疚和尴尬,嘴唇微微一动,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苏城!!” 拉着他的手臂的女子发出小猫儿似孱弱的声音,纤细的身躯如同一根向上攀沿的菟丝花一般,只有身边这个男人,才是她唯一能依靠能生存的。 苏城也顾不得这些,把未婚妻留在身后,抬手就是一枪。 他的枪法极好,几乎没有落空的时候,每一枪正中丧尸的眉心,更过分一些的,一枪甚至能爆两个。 他大哥的枪法当然好,连他都是他手把手交出来的不是? 来,让我们把镜头拉远。 这是一座废弃的村落,处于不大发达的农村,位于遥远的长江中下游地区,地理环境优越,土质肥沃。 好的土质代表着,这里几乎什么都能种。 玉米,高粱,小麦,水稻,瓜果蔬菜,该有的都有。 N国的病毒爆发的快,几乎在一夜之间,大半个城市都沦落成了丧尸的温室,那些没有死去的,少数的变异成异能者,大多数都在这场灭绝人类的灾难中苦苦挣扎。 短短半月,整个世界,便是一片黑暗。 苏家,H省军队的实权者,在失去和首都的联系之后,这里,已经被苏家牢牢的掌控。 索性的是,初期的丧尸,至少还没有泅水的能力。苏家便依靠着长江,在长江中心长达数百里的沙岛上建立了一个中型的生存基地。 那是从很久便存在着的沙岛,曾经是鸟的天堂,在岛上有着居民种着的芝麻小麦,对于现在的苏家来说,对于现存的人们来说,再好不过。 抱歉,我要讲的完全不是这个故事。 苏家的大小儿子都落在了外面。 原因? 没听过红颜祸水啊! 折损了不少好手,成功回到这里的只有不到十人。 好在这里的丧尸不多,大多数在大部队渡过长江的时候便清理干净了,剩下来的不是老弱残,便是游荡过来的零散丧尸。 只要过了这里,到了长江边,那边就会有接应! 但是…… 短短的数百米,走的格外的艰难。 寸步难移。 为啥? 有个拖后腿的女人啊! “吼!!” 咆哮声从后面的农舍里传来,一步一步沉重的脚步声慢慢的清晰起来。 苏斐觉得,要是可能,他宁愿跟一群丧尸单挑也不愿意面对这玩意。 一只丧尸犬。 一身毛看的出原来的苍黄色,有些年头的老狗。 目光狰狞血红,完全是丧失了神智的模样,嘴巴张的大大的,尖锐的犬牙不合情理的生长的宛若根根钢齿,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 一声咆哮,那腥味隔老远都能闻到。 有些年纪的老狗,在发起狠来,连狼犬都敢单挑的,尤其是护着崽子的母狗。 这是条母狗。 啊? 你问我怎么知道,不知道作者上帝视觉啊? “啊!”身后的女人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 “见鬼!” 苏斐无法分神去注意身后了,那只丧尸犬一路小跑,在离他有十来米的地方猛的加速,迅猛的扑了过来。 苏斐不能躲,他身后有那个女人在,还有……他最爱的……哥哥…… 真是……麻烦死了…… 少年从靴子里拔出刀刃来,比起匕首,这把刀刃有小臂长短,更加的尖锐,刀身也厚实一些。 “噌!” 刀口狠狠的挡在了狗头上。 少年一把小匕首钉住了狗的前肢,长得刀刃死死的抵住锋锐的滴着涎水的牙上。 丧尸狗的力道大得惊人。 少年结实修长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肉眼可见,里面有血急速的流动。 但是。 寸步不让。 让了,便是死! 少年没有注意到,一直乖乖缩在身后的女人眼中,有冷光极快的闪过。 便是注意了,只怕也是不会在意的。 现在,他已经没有在意的了。 他最重要的东西,已经离开了他。 心甘情愿的离开。 好恨啊! 少年后颈猛的一痛,手上一松,人便落入了獠牙中。 耳边是自己的血肉被咀嚼的声音。 眼角的余光最后看见的,便是那个女人一边悄悄的将手中的胸针放进口袋里,一边发出尖叫哭喊。 “苏斐苏斐!你怎么了?苏斐。” 少年咧着嘴,蔷薇色的嘴角温柔的绽放出一抹柔弱的笑来。 他的哥哥听见声音扑了过来,神情疯狂。 嘴角一动,少年无声的道:我在地狱……等着你! 那女人瞬间惨白了脸。 他觉得,自己被活生生的撕裂了。 真的……撕裂了…… 抱歉,俺都说了,俺要讲的完全不是这个故事啊啊啊! 虽然丧尸文是很有爱神马的。 请注意,这是四大爷场! 末日的在隔壁。 ~~~~~~~~~~~~~~~~~~~~~~~~~~~~~~~~~~~~~~~~~~~~~~~~~~~~~~~~~~~~~~ 苏斐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一片黑暗,他就像个灵魂一般,飘飘荡荡,找不到出路。 好吧,他已经死了。 喂,死了怎么会有感觉啊混蛋! 化成灰灰才是正常的吧? 他觉得,有人在伸着手指戳着他的脸。就像隔了一层薄薄的锡纸,使劲的戳着,他却看不见是谁,有种很郁闷的情绪在心口燃烧。 对方接着戳戳戳。 愤怒越来越浓烈。 少年怒了,使劲的挥出手去,一挥,落了个空。 小小的胳膊,依依呀呀的挥舞子啊空中。 这是……怎么了? 饶是淡定如苏斐,也不由呆住了。 白白嫩嫩的小胳膊藕节似的,软嘟嘟,胖嘟嘟。 “斐苏醒了?” 低沉好听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谁呀!这是!! ☆、第三章 第三章:奋斗吧!骚年!! 这世界疯了! 小娃娃握着小拳头咬在没牙的嘴里,一脸严肃的沉思。 嘴巴下意识的吧唧两下,糊了一手口水。 小小的身体一僵,左右瞄瞄,淡定的将小手放在身后,使劲的擦。 刚才那个才不是自己! 抿着小嘴,努力的将口水吸回肚子里。 啊,饿了啊…… 小鬼淡定的望天。 苏斐的小日子过得不错,饿了叫两声,就有奶嬷嬷过来喂吃的,要尿了再叫两声,马上有勤快的宫女帮他换小布片。 蹬蹬小腿,哎呦~人家羞射拉~ 羞你一脸啊! 在末世混过来的哪个还讲究这么多? 喂饱了肚子,小手掩着小嘴,秀气的打了个呵欠,在奶嬷嬷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任由世界毁灭,也有个高的顶着。 这里不是末世,他安心长大就好。 眨眼便过去了两个月,已经是秋初的时候。 天空泛起了苍白,点点的金黄顺着风的瞬即落下,安安静静的归了根,在泥土里等待着腐烂。 整个世界,弥漫着一股萧瑟的味道。 康熙想起苏斐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小包子学会了自己翻身,自己爬了。 小小的软软的白嫩的包子皱着一张漂亮精致的小脸,一脸严肃,上挑的丹凤眼完美的遗传了爱新觉罗家的特征,黑亮亮的盯着。 伸腿,用力蹬。 哎呦喂,翻了个身,一个打滚。 碰! 用力过猛,小小的身子在木床上栽了个跟头。 好疼! 黑黝黝的眸子瞬间浮现了一层水光,完全是生理现象。 “噗。” 偷窥的某人忍不住笑了。 听见声音,小鬼吸了吸鼻子,倔强的瞪了过来:笑什么!谁哭啦? 抬眸一看,却不是熟悉的宫女太监。 身穿明黄色龙纹便服的男人剑眉修目,俊美的很,有些眼熟,再仔细的想想,这不是那天刚穿过来时骚扰他的家伙? 龙纹,明黄,皇帝?! 苏斐打量着这个男人。 天庭饱满,鼻梁挺直,眼角微微勾起,嘴唇薄薄的,这样的男人多半是心智坚毅无情之辈。 能当皇帝,充分说明了这点。 他的审视,在男人眼里却不是这样。 只见小小的孩子盘着肥嘟嘟的腿,两只小手撑着软被,费力的仰着小脑袋,水晶似的眸子一闪一闪的看着他。 皇帝只觉得心头一动,好像被什么戳了一下。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那就是萌动的赶脚! 他走上前去,心情颇好的弯下腰,伸手在苏斐的脸上一戳。 小娃娃应声倒在床上。 爬起来,使劲瞪着。 接着戳。 爬起来。 接着戳。 苏斐瘪了瘪小嘴,躺在床上不动了,尼玛,爱戳谁戳谁去,小爷不奉陪! 以大欺小太过分了! “生气了?”男人将双手从小孩子的腋下穿过,小心的托起来,抱在怀里。姿势有点僵硬,但好歹也带过一个孩子,虽然满人抱子不抱孙,但是,苏斐并不是他的孩子。 出乎意料,小孩子的手感抱起来软绵绵,带着点奶香味,好极了。 被抱着的苏斐感觉很难受。 脸上被亲了好几下,大叔,你是怪蜀黎对吧? 心下一怒,小手一个使劲,啪,拍在男人的脸上。 喂,打蚊子的力气也是力气好伐? 不要无视叔啊。 “再来一下?!” 来你一脸大姨夫啊混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帝王喜欢上了没事,便将孩子抱在怀里满养心殿转圈的习惯。 被遛的某人表示,他真心不缺父爱,所以,您老就饶了我吧。 等到苏斐月大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自己翻身,自己坐起来,伸着肥嘟嘟的手,使劲的揪着男人的头发。 呵,手劲不小! 康熙被拽的头皮一疼,刚想发火,只见小家伙皱着眉头,水汪汪的眼睛黑黝黝的,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不由一愣,微微笑了笑,火气也消散了不小。 孩子小小,总是喜欢学老头子的模样。 好样永远淡定严肃,不会哭,也不会笑的模样。 他捏了捏孩子的脸,将苏斐抱在臂弯里。 抱孙不抱子? 他既不是他的儿子,也不是他的后代。 抱一抱,也没什么吧? 他才不承认婴儿软绵绵的手感好极了!! “来,选一个。” 男人低沉的声音像是摇篮曲,苏斐用小手掩着嘴,秀气的打了个呵欠,兴致缺缺的看着桌子的东西。 四书五经,玉佩胭脂,宝剑小弓俱全,琳琅满目的摆了一书案。 长到一月,苏斐还未出去见过人,被藏得严严实实的,这也得功于康熙,皇帝的起居之所,没有召见,鲜有人来。 “抓一个,来抓一个。” “小主子,抓一个呀。” 在旁边侍候的,是一个清瘦的太监,模样到是好,年纪大了却也看得出年轻的侍候不是那般尖嘴猴腮之辈。 皇帝身边侍候的,除了能力,必定是让人看的舒心的,否则大半夜的,还以为见了鬼不成? 苏斐觉得吵,皱着包子脸,抬手就是一巴掌拍了过去。 我才不是小鬼! “哎呦。”李德全倒是个会弄人的,捂着脸做较弱状倒在地上哼哼唧唧,逗的皇帝笑了笑。 尼玛,笑你妹啊。 苏斐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回头,埋在男人的胸膛里沉沉睡去。 苏斐觉得,在养心殿混着的日子,大概在从末世之后,他最安心的时候了。 由夏入秋下了场小雨,天气渐渐的冷冽了起来。 呼吸间寒气氤氲,想如夏天般穿着单衣却是不行了。 窗子被推开一个小小的口子,露出天青色的一角,窗外在下着雨,滴滴答答的,如同一个音乐盒,温柔极了。 小娃娃已经三个月了,穿着精致好看的大红色的夹层,坐在柔软的小床上,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外面。 发呆,他明显是在发呆。 过来…… 谁? 小脑袋抬起来看了看,左右的嬷嬷在半眯着眼睛打着呵欠。 我们在等你…… 到底是谁? 我们一直在等着你…… 耳边的声音越发的清晰。 苏斐颤巍巍的爬着,伸手用力的推开窗子,只听见那声音从西南边传来。 西南边? 他探出小半的身子,一阵微凉的风夹杂着雨水袭来,不由打了个喷嚏,连着几个,重心不稳,就栽了下去。 事实证明,只要是猪脚,都是不死的小强命,最多躺上几天,早样活碰乱跳的。 小子,这是天下大同的世界,会救你的,只有心怀不轨的家伙哦。 苏斐小小的身子被人稳稳的接在了怀里,哪怕是素不相识,见一个小奶娃娃从窗子上掉下来,也会吓一跳。 少年介于稚嫩和沙哑之间的声音带了一丝的惶然:“哪家的小娃娃,在养心殿乱来,奴才都是怎么照顾的!” 救命恩人啊。 苏斐露出一个无齿的笑来,咯咯的像只小母鸡。 “噗!” 尽管是快要大婚的人了,胤禛还是有些少年心性,抿着嘴角,不着痕迹的露出一丝笑来。 他有些僵硬的抱着孩子,饶有兴趣的想,要是将来自己有了孩子,会不会也着这般漂亮的模样。 很多年以后,一直跟在某人身后收拾烂摊子的某某想,当年咋就不让他摔死呢摔死呢~ ☆、第四章 第四章 滴滴答答的雨水顺着寒风,从飞檐下溜了进来,丝丝沁在脸上,让人打了个激灵。 小孩子香香软软,胤禛抱在怀里,手脚有些僵硬,他怕风吹着孩子,有力的搂了搂,浓郁的奶香味飘进鼻子里,干净清澈。 伸手下意识一捏。 好软,再一捏。 “啪。” “依依依呀呀!依依依呀呀!!!” 小娃娃愤怒的咆哮着,口水飞溅了某人一脸。 十个字里他一个都听不懂,全特莫的不是人话。 少年摸着自己被拍出一道浅浅的微不可见的红痕的脸,有些纳闷,不就是捏了捏他的小屁股咩,再就炸毛了咩~ 他上次捏胤祯也没见这样啊,那孩子很乖的就让葛葛捏了啊~ “啪。” 又是一巴掌,看小爷的左勾拳右勾拳。 苏斐其实是个很淡定的人,但是再淡定,在经历了穿越后,心情也淡定不了,更何况,被人占便宜捏屁股? 胤禛也不恼,一手小心翼翼的托住孩子的屁股,一手抱起。 吧唧。 小脸蛋又香又软,比他皇额娘都香! 苏斐垂死挣扎着,奈何人小手小力气小,眼瞅着就被人占尽便宜了。 吸气,呼气,用力! “哇啊啊啊!!!” 养心殿安静的上空,从厢房里传出一声婴孩的啼哭声,那叫一个声嘶力歇,无限的被放大在空旷的大殿上空,绕梁三日,久久不绝。 ~~~~~~~~~~~~~~~~~~~~~~~~~~~~~~~~~~~~~~~~~~~~~~~~~~~~~~~~~~~~~ 小小的孩子抽抽噎噎,时不时的吸一吸不存在的鼻涕,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浸在水银里最悠久的那两颗珍珠一样。 清澈,干净,又带了点说不清楚的味道。 暖阁里,早早得就燃起了熏香,不是往常的那种馥郁的龙涎香,而是轻轻浅浅,悠远绵长,带了点甜味的沉香。 看不见的烟雾氤氲了整个暖阁,好像每一寸的呼吸,都带了甜甜的味道。 康熙不喜这样的香。 但是,沉香有助于安抚。 小娃娃也不嚎啕了,只是不时的抽噎着,还拿小眼睛时不时的瞅一眼那边跪着的胤禛,再回头瞅一眼皇帝。 水汪汪的小眼睛只看得康熙心头一软。 太特莫的招人疼了。 微微咳嗽一声。 李德全很有眼色的送上茶盏来。 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皇帝将上好的缠枝青花瓷放在书案上,发出微小的磕碰声。 “你若是喜欢孩子,早些自己生一个便是。朕看,在嫡福晋进门前也该让你母妃挑两个合心意的回去了。” 胤禛脸色一变:“是。” 他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有些话,自己心里明白就是,说出来,不过是招了人白眼。 自己的日子,自己心里清楚。 “你去看看你母妃吧。”皇帝挥了挥手:“朕有些乏了。” 胤禛低了低头:“儿臣告退。” 一路退出了养心殿,看着门在眼前合上。从微微的缝隙里,他能依稀的看见,那个男人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噢噢噢的哄着,那个抽噎的小娃娃,终于破涕为笑,咿呀一声的扑在男人身上。 胤禛抿了抿嘴角,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他以为是嫉妒着那孩子,嫉妒着他们之间的父慈子孝。其实他错了,他那时,挂在心里的,还是那个小小软软,被人占了便宜便不罢休的孩子。 ~~~~~~~~~~~~~~~~~~~~~~~~~~~~~~~~~~~~~~~~~~~~~~~~~~~~~~~~~~~~~ 苏斐打着哭嗝,小手使劲的在空中飞舞。 他觉得委屈。 他就是这样一个娇气的人,在黑暗中,能倔强的生长,努力的活着,哪怕是踏着血肉,他依然能开出花来。 但是,若是有一个人,能为他遮风挡雨,能哄着他,供着他,他的娇气,便会无休止的增长。 人呐,都是这样的吧?! 能娇气的活着,也是一种福气。 “万岁爷,还是给奶嬷嬷吧。”李德全小心的说着。 康熙的手法真的很烂,上托着头,下包着屁股,这没错,但是,孩子整个是斜放着的,哪里会舒服? 男人淡淡的看了一眼那边的宫人:“朕难道会不懂这些?” 好吧,陛下您是万能的!陛下威武!! 其实他也不是很懂,唯一一个亲手照顾的孩子,便是胤礽。 那孩子,也多是看看,连抱的机会都少的可怜。 苏斐被抱得不舒服,依依呀呀的扯着嗓子叫着,不多时,白皙的额间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小脸红通通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康熙对惹了这孩子的胤禛也有了几分懊恼。 他小心转换着方向,直到这孩子觉得有些舒服,哭声减小,他才微微舒了口气。 眸光落到软滑香嫩的小脸上,慢慢的柔和,有什么东西,从眼底浮现出来。 养心殿里,低沉的男声哼唱着温柔的曲调,慢慢的,和着清甜的香,一丝一缕,缠绕进苏斐的心里。 身子被小心的摇晃着,苏斐打了个呵欠,秀气的掩住小嘴,没有牙齿的牙龈粉粉嫩嫩。 哭的微红的眼睛慢慢的闭上,水汪汪的眸子清澈宁静,干净的不染一丝尘埃,微微抬头,便能见白云苍狗,宛若浮云。 有人哄着的感觉,真好。 思绪浮浮沉沉,依然入了梦境。 梦境里,伴随着男人温柔的曲调,天蓝水碧,绿草长青,不见纷杂,不见血海,也不见那些扰人的。 真好。 是吧? 窗外的雨渐渐的停歇,一抹温柔的月光从天际洒落。 “万岁爷,该用膳了。” 男人点头,刚刚放下手,却见那双小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绣着五爪飞龙的明黄色袍子上,平整的衣料被扯出了褶子来。 “这……” 大总管给了那边的奶嬷嬷一个眼神,秀美却年纪不轻的女人轻轻上前,恭敬的跪在地上,等着帝王的示意。 皇帝摇了摇手:“退下吧,朕不饿。” 他怎么也舍不得放开那温暖的孩子。 斐苏啊斐苏,你可要好好的长大。 俊美的脸紧紧的贴上孩子的脸,缓慢的蹭了蹭. ☆、第五章 第五章 过了半个月,便已然过了秋。 大片大片的金黄渲染了枝头,整个御花园里,除了那些违反季节的花木外,满目皆是璀璨的明亮。 苏斐喜欢这样的颜色。 不,应该叫他斐苏才对。 已逝的恭亲王常宁的遗腹子,皇帝特许接入宫中教养。 在养心殿的后面,有一处小小的院子,里面种了几颗大大的槐花树,漂亮的叶子从枝头上落下来,打着旋儿,悠悠的进了小娃娃的怀里。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斐苏抬头看去,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带着微笑的走过来。 大手一挥,将他捞进怀里。 抱起来,摇一摇,颠上一颠。 身体就像坐在船上一样,一摇一摇的,好舒服~ 苏斐咯咯的笑着,努力的伸长小脑袋,吧唧一下,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小婴儿软软的嘴唇好似五月的玫瑰,娇嫩轻柔,闻一闻,依稀还带着浅浅的奶香味。 康熙一愣,摸着脸颊勾起了嘴角。 他儿女众多,愿意亲吻他的,却只有这个血缘相隔的孩子。 真是……奇妙呢…… 男人眸光稳稳一沉,随即明悦,他抱着孩子,转身往东西六宫去。 李德全小心的收拾好床榻,示意后边的奶嬷嬷跟上,自己屁颠屁颠的垂着脑袋跟在离帝王两米远的地方。 从御花园里往东走,过承乾宫,遥望景阳宫之南,便是永和宫。 康熙一路带着苏斐走过东西六宫,最后一宫便是永和宫。 时值正秋,宫门口栽种的两颗梧桐浓密茂盛,大片大片的黄盛开在枝头,浓烈的好似一团火焰在跳跃。 永和门檐下单翘单昂五踩斗栱下挂着一串漂亮的白色的贝壳,被风一吹,叮叮的作响。 好像听到了大海的声音。 一卷一卷的浪花带着潮湿的水汽铺面而来。 李德全赶了一步,通报:“皇上驾到。” 里面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正门里转出四五个人来。 为首的是一个藕色碎花宫装女子,面目秀丽文雅,一颦一笑,说不出的婉转动人。 她身后跟着个大宫女,还有三四个二等的宫女。 浅色的唇微微一抿,绽出一朵笑花儿来:“皇上今儿怎么来的这般早?臣妾方才闻见喜鹊鸣叫,回头便瞧见皇上来了。当真是巧的很。” 后宫里的女人哪怕再木讷,那张嘴里。偶尔也是会冒出一两句奉承的话。 只不过,奉承的不露痕迹罢了。 “朕过来看看,倒是惊了你。” 皇帝抱着孩子往抱厦里去了。女子步步跟在后面,一大串的人,声响倒是小的可怜。 进了正间,如眼只觉得一阵亮堂。 方砖铺地,吊白樘箅子顶棚下,一扇鸟语花香水秀屏风徐徐展开,屋子里的东西不多,但是件件雅致精细,摆放整齐。看起来格外的舒适。 德妃的确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 会过自己的日子。即使是没有了皇帝,她照样能让自己舒舒坦坦的。 乌雅氏明白男人什么时候是皇帝,什么时候需要的是一个心里把他当丈夫看的女子。 每一个角色间,她都是自如的转换。 这便是一个包衣的宫女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最大的缘由。 她也不拘谨,说说笑笑的在炕桌边坐下,眸光一转,便落到男人怀里抱着的东西上。 说是东西,那是一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小隆起。 她这才发现,男人罕见的进了屋子也穿着披风,原以为是李德全的疏忽,却没想里面另有玄机。 皇帝小心的将披风掀开一角,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 女子一怔,几乎是强行压下到了嘴边的惊呼。 那居然是一个孩子! 眸子紧紧的闭着,小鼻子皱起,蔷薇色的嘴巴含着自己的手指。睡得正香,不时的噗磁噗磁的吐出两个奶泡泡来。 看模样,和皇帝竟然有几分相似。 德妃虽是安分之人,但是心思灵动,眸光流转间便将这孩子的身份猜得七七八八。总不会是皇帝在外的孩子就是了。 “朕看胤祯去了阿哥所,你这里怪寂寞的,这孩子便由你养着吧。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前些日子常宁去了留下的遗腹子。朕看着可怜便带了进来。” 男人嘴里这般不在意的说着,回手却是用披风掩住了孩子,生怕窗户缝里逸出一丝的风惊扰了他。 德妃笑道:“臣妾这便谢过万岁爷了。只是这孩子尚小,不知起名了没?” “有,叫斐苏。” “斐苏?这倒是个好名字呀。” 德妃几年前失去过自己的女儿,小格格不过周岁便夭折,熬过了上个冬天却没熬得过下一个春天。 那种丧子之痛好像还弥留在女人的心里。 只要不是这后宫里女人的儿子,她愿意用真心来养。 哪怕是后宫里女人的儿子,还是要用心养,不过是真心和心的区别罢了。 康熙感觉怀中的孩子动了一动,抱着微微摇了摇。 处于婴儿的本能,苏斐觉得自己在大海里飘啊飘,飘着飘着意识就模糊了,睡着哒~ 康熙又道:“斐苏还小,朕想在养几天,等过了冬再说。” “臣妾但由万岁做主。” “今儿先将他放你处,明天朕让李德全来接他。” 康熙留在德妃宫里用了膳,放下小包子,回头便去了旒庆宫。太子大婚仍然留在宫里。 对于自己的嫡子,在男人心里,永远仅次于他的江山。 等苏斐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暗沉沉不见一丝光亮的时候了。周围都陌生的很。 永和宫抱厦外檐角下的贝壳被风一吹,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 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橘色的焰光柔和而温暖,不是养心殿的那般明亮刺目。 康熙呢? 皇帝呢? 太监呢? 哦,有太监……小太监还在…… 小太监!!! 苏斐瞬间惊悚了。那个男人不会是不要他了吧?经过几个月的撒娇卖萌卖体的努力……不应该啊………… “呀呀呀!”小床上的婴儿使劲的挥着自己嫩藕似的小胳膊,愤怒的叫着。 虽然没人听得懂,但也不敢怠慢。 早就候在一边的奶嬷嬷有条不紊的抱起苏斐,避过身去准备喂奶。 爷不吃!爷死都不吃!! 小爪子使劲的拍打着奶嬷嬷,嗓子里一憋气,一用力,哇哇的就大哭了起来。 这里离德妃的里厢仅有一扇屏风。 里面踩着花盆底,稳稳的转出一个人来。 苏斐只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把孩子给本宫。”身体一轻,他觉得自己被腾空而起,然后…… 好香好软的怀抱啊~ 抬头,卖萌的露出没有门牙的嘴巴,咧嘴一笑。 呵呵。 女子秀美眸子一怔,看着孩子纯净的笑容,不由软和了下来。 也许,这孩子真的跟她有缘吧。 ☆、第六章 第六章 苏斐一觉醒来就换了个地方,依依呀呀的看着眼前这个宫装女子,不是非常漂亮,但是很温柔,让人舒心。 他咧着小嘴呵呵的笑着,使劲的卖萌。 尼玛康老四,把爷扔这就不管了你有木有公德心啊!! 爷要对一个女人卖萌有木有这样可耻的啊混蛋!! 苏斐呵呵笑的一脸悲伤。 德妃抱着孩子四处的走动,不时的摇晃两下,眉眼弯弯,嘴里哼着轻柔的小调。 那是小五在夭折之前最喜欢听的,每次听都会打着呵欠安心的睡去。 苏斐只觉得眼皮子打起架来,掩嘴秀气的打了个呵欠。上眼皮子一碰下眼皮子,便睡得昏天地暗。 感觉手里的小孩子发出细微的呼噜声,德妃一怔,垂下眸子,纤长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不言不语,不喜不悲。 晚膳的时候,康熙带着顾喜过来了,大大小小的太监精简一下也有五六人。和着德妃这里侍候的大宫女,满满当当的站了小半屋子。 一张长黄梨木桌上琳琅摆了十几道菜,大盘小盘冷菜带汤的让人眼晕。 康熙坐在上首,德妃站在一边布菜。 苏斐替德妃腿疼。 小嘴巴一张,含住磨牙棒,使劲的咬了咬。 康熙吃了一筷子,指着下首的位置道:“这也没旁人,坐下吧。” 德妃笑着应了,坐在下首,不时的给康熙布菜,却也不拘谨,看起来倒有几分家的味道。 苏斐叼着自己的小磨牙棒,怔怔不语。 他也有个家,有个温柔的母亲,有个严厉的父亲,还有个……笨蛋的哥哥…… 末日到来,一切都没了。 他的母亲死在了丧尸堆里,他的父亲还在为仅存的人类而奋斗,他的哥哥,早已有了娇妻幼子,来日,将会继承父亲的一切。 只有他,孤身一人。 举目四望。无一人可依靠,泪眼汪汪,却没一事可哭。 好难受啊…… 心里好像要裂开了一样。 乳牙使劲的咬着磨牙棒,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忍住到了嘴边的痛喊。 没有人会为你哭,没有人会是你的归宿,没有人是你能抱着撒娇的母亲,躲躲闪闪,一边惧怕却一边崇拜的父亲,更没有人会是你最重要的半身…… 哭吧,喊吧,你唯一的,便是你自己。 好疼啊…… 有谁来救救我…… 救你? 那谁救我? 你?你是谁? 我?我就是你啊! 你是我?你才不是我!我才不会哭!! 苏斐的乳牙虽然稚嫩,用尽全力居然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口腔里。 小小的身子慢慢的抽搐起来,一双圆溜溜的眸子昏昏沉沉的闭上。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抱着他的大宫女,名叫碧水的女官手里抱着孩子,轻声叫了起来:“小主子?万岁,娘娘!” 听见叫声,德妃心头一紧,先一步康熙起身,走了过来。 眼光落到苏斐身上不由一凝,掌心放在孩子的额头上瞬间被温度惊到。不是很烫手,但是对于一个才半岁大的孩子来说就是能要他命的温度。 “怎么了?”皇帝问道。 “叫太医,快,快传太医!!” 德妃心中的惊慌几乎让她扭曲了脸色,连声叫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的嘶哑。倒不是她对苏斐有多少感情,喜爱是有,更多的是恐惧,她的孩子,就是在这里生生咽了气。作为额娘,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后宫里,有时候连一个孩子也不会放过。 ~~~~~~~~~~~~~~~~~~~~~~~~~~~~~~~~~~~~~~~~~~~~~~~~~~~~~~~~~~~~~ 太医院值班的太医提着药箱很快的赶了过来,这年头当太医的都是个体力活,连蹦带跳不算,心里承受能力更要强大,随时都会被喷一脸口水外带人参攻击。 仔细检查了苏斐的情况,太医松了口气,回身道:“这是早时吹了风的缘故,并不严重,用两服药就好。但是孩子还小,所以先用烈酒擦拭身子,最好等他自己把热退下去。” 皇帝摸了摸鼻子,也就是说早上他让这孩子在园子里玩耍吹了风,受了凉。 尼玛,孩子娇弱伤不起啊。 德妃长长的舒了口气。 当夜,孩子留在了永和宫,由德妃照顾。 直到天亮,苏斐都没醒,但是热已经退了大半,侯了半宿的皇帝放下心的上朝。 但是,苏斐的情况只有他自己清楚。 没有醒并不是发热的缘故。 那是异能,在觉醒。 末世里异能者是人类数的十分之一,高端异能者是异能者的十分之一。 苏斐只觉得浑身热的难受,眼前黑乎乎的看不见东西,动弹不得,也喊不出声来。 好难受,就像掉在水里一样,黏黏糊糊,湿达达的沉重极了。他努力的睁开眼睛,希望能看见光明。神说,世界要有光,于是有了光明。 那一丝的白色从黑暗中诞生,慢慢的越来越大,直到充满了整个视线。 神说,世界寂寞,要有颜色。 于是有了颜色。 七色的光交织成一条漂亮的银河,从光的这头延伸到黑暗深处,长长的,看不见尽头。很漂亮的七彩,每一种颜色都纯粹的让人喜爱。 苏斐想靠近一些。 身子动了一下。 再靠近一些。 身子又动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色彩的前面。 那些颜色微微发着光,好像在诱惑着。 苏斐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那双手白皙柔软,修长如玉,一双成年人的手。但是转世后的苏斐却是一一个不到半岁的孩子。 手掌穿过光,直直的伸出去,好像触碰到了什么。 苏斐睁大眼睛,看着那些色彩慢慢的汇聚起来,形成一个小型的漩涡,七彩的颜色融合在一起。最后呈现出来的是一个银色的光环,按一按,软软的,可有弹性了。 呐,你是谁? 我?我就是你啊。 那我又是谁? 你?你就是我啊。 苏斐闭上眼睛,心头有些堵得慌,他使劲的甩了甩手,那光环像是粘上了一般,甩不开。 走开! 快走开! 可是你很寂寞啊,除了我,你没有别人啊。 我不需要你,你走开!! 他的内心愤怒了。 离开了末世,他只是想好好活。 此时的苏斐并没有意识到,就算离开了末世,再次重生,他始终只有一个人,一个人的话,是活不下去的。只有有了想要存在想要保护的东西,他才是真正的活着。 那光环微微一黯,被苏斐用力一甩,居然从他手上甩了出去,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苏斐长长的舒了口气,闭上眼睛。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张秀丽带着憔悴的脸容直直的引入眼帘。 宫装的丽人手里端着碗药,一手拿着勺子,见他醒了温柔的笑了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乖孩子,吃药了。” 很温暖的感觉,有种热热的温暖从她的身上传来。 小小的孩子弯着眉眼笑了。 黑暗的尽头,被扔下的银色光环一闪一闪,发着耀眼的光。 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因为是半身啊…… ☆、第七章 第七章 天气渐渐的变冷,第一抹柔白从天际降落的时候,紫禁城难得热闹起来。四阿哥胤禛的大婚让大半个紫禁城都披上了一层红纱,白的雪,红的绸子看起来格外美丽。 苏斐含着手指,明亮的眼睛看着窗外发呆。 从里厦的琉璃窗可以依稀看见外面。 米色的贝壳被风一吹叮叮当当的作响,两颗梧桐树又大又高,却光秃秃的,只有两三片伶仃的叶子随风飘啊飘,好像一不小心便会随风飘走。 那股子寂寥的感觉从大门口开始扩散,整个永和宫安安静静的,听不见一丝的响动,连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都踮起脚尖,每一步凑轻轻地。 永和宫理应是宫内最热闹的才是。 德妃是胤禛的生母,大婚这事多半要由她来操心。 但是事实上,只有内务府在忙碌。 苏斐一大早的就吃了一次奶糊糊,被梳洗打扮的干干净净喜喜庆庆的。然后,坐着发呆。 他还小,不能跑也不能跳,目前只学会了爬和翻身。 小小苏叹了口气,忧伤的望天: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特么地*啊。 一丝丝的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穿着大红缎子的孩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抽抽鼻子,却发现风停了。 一双素白的手搭在琉璃窗上,微微用力,将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合拢。 粉色碎花宫装的女子一手关上窗户缝,娥眉微皱:“这帮子奴才也太不懂事了。” 自她下去自有一番敲打。 旁边的小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德妃算是个慈悲人,自己是包衣出身,算是明白做宫人的苦楚。对于自家宫里侍候的,除了犯了大错外,其他的还算是宽容。 小宫女一眼看去便知道是新进宫的,面容稚嫩,不过十四五岁,刚调教好了规矩送过来,在侍候人上多少还有些粗心。 “罢了,这次就饶了你等。” 哇哦,德妃娘娘威武霸气~ 小小苏简直都快星星眼流口水了。 德妃一把抱起小小苏,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笑道:“看看斐苏,口水都流出来了。” 再一看,这小家伙咧着嘴冲她直乐呵。心头一软,氤氲这些日子来的阴郁也消散了不少。 抱着香香软软的孩子,女子目光柔和,看着看着,却不由痴了,思绪渐渐的远了去。 胤禛在乾清宫养心殿和储秀宫外磕了头,转身被簇拥着往永和宫去了。 正值冬天,大地一片雪白,永和宫外的贝壳一如往昔的清脆,两颗大大的梧桐树好像永远不会老去一般,直直的伫立着,面无表情的望着天空——就像他的额娘一般。 胤禛往里走去。 一步一个脚印,沉沉稳稳的踩在青石板上。 在他的憧憬里,额娘都该是温柔的,宽容的,美丽而慈祥。一如他的养母那般。 雪花飘落在红色的吉服上,触之冰消雪融。 浅浅的凉意从肩膀上一直透到心里。 他的额娘不算最美,没有八弟的额娘美丽,但是,他的额娘很温柔,会抱着他亲亲他的额头,笑着哄他。 脚步进到里厢,一地的宫女太监跪着,嘴里齐齐的贺道:“恭喜四阿哥,贺喜四阿哥。” 他充耳不闻,目光四处巡视。 山水鸟雀的屏风展开挡住了德妃一半的身形,珐琅掐丝美人耸肩瓶里插着一支盛开的红梅。女子一身粉色的宫装却看不见丝毫的喜气。面无表情端坐其上,优雅从容,秀美的面容苍白的宛若金纸。 不知道是不是红梅开的太鲜艳,胤禛居然觉得他的额娘本就该是这般苍白冷漠的。 抿着嘴角无声的笑笑。 是啊,那个会亲亲他额头的女子,是他的养母罢了。 “大婚以后,你就正式出宫建府了。乌拉那拉家的姑娘是个贤惠的。你好生过日子吧。” 德妃慢慢的吐出字来,嘴里嚼着,好像是挤出来的一般。 她就像个木偶,目光冷漠平静,优雅从容的对着自己的儿子。像是陌生人,却又不是陌生人,说是至亲,中间始终隔了一座大山。 山的那边,是海。 屋子里安安静静,动静小的可怜。 胤禛顿了顿,跪下磕头:“额娘的教诲儿子铭记于心。” 少年的身形挺拔而消瘦,穿着大红的吉服,飞腾的四爪金龙反而衬得那张冷峻的脸更加的沉郁。 喜怒无常。 这是帝王的话。 女人带着长长指甲套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你去吧。” “是。” 胤禛恭敬的起身,往外走去。 一步一步,慢慢的,稳如磐石。 满目皆是红,他却心如冰霜。 德妃冷漠的目送着胤禛离开,少年前脚走出去,后脚留下的脚印便被漫天大雪淹没。院子里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雪地上又恢复了白皑皑的一片。 那边锣声震天,这边却冰雪连连。 德妃勾着嘴角微微一笑,说不尽的讥讽冰冷。 她不得不承认,斗了一辈子,佟佳氏,还是你赢了。 ~~~~~~~~~~~~~~~~~~~~~~~~~~~~~~~~~~~~~~~~~~~~~~~~~~~~~~~~~~~~~ 苏斐坐在小床上,无聊的打着呵欠,回头,只见小姑娘一双眼睛圆溜溜,雄赳赳气昂昂的盯着自己。 小嘴一张,慢慢尴尬的闭上。 但是……好无聊啊…… 有锣鼓声和笑声从窗户外传进来。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古人的婚礼啊…… 苏斐小眼睛一转,呀呀呀的嚎了起来,两只小手使劲的扑腾着。 要多惨有多惨。 小宫女急急忙忙的过来,伸手抱起苏斐哄着。 小孩子两只手推搡着,没多大的力,哭的更惨了。 小宫女想了想,还是找奶嬷嬷过来,估计是饿了,奶嬷嬷在正厢那边给德妃娘娘贺喜,叫过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快的很。 将手里的孩子放在炕上,重重叠叠的锦被堆出一个软软的安安全全的窝,又确定窗户关好了。这才放心的道:“小主子乖乖的,奴婢去去就回。” 我哭,我使劲的哭。我什么都听不见。 耳边是小宫女急急忙忙离开的脚步声,苏斐放下揉眼睛的手。 仔细一看,哪里有眼泪,眼泪在哪里?! 苏斐小心的爬出被子窝,好高,尼玛,没事堆这高干啥呢。小屁股一掀,翻了个大跟头,哐当一下撞到了窗户上,好家伙!窗户居然开了………… 尼玛……居然开了…… 冷风从窗户缝里溜进来,仅仅能偏出去半个脑袋。 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边,长长的红色的队伍从永和宫的正道上过去。锣鼓声震天,宫女侍卫穿着喜庆,人人挂了笑。队伍的中间几个少年簇拥着另一个穿着大红吉服的少年。 远远的只觉得对方身上那股子冷气重的很。 大喜的日子虽然是冬天但是拜托请不要散发寒气好不好?现在发多了老了会风湿的啊有木有!(~ o ~) 小心翼翼的缩回脑袋,得,新郎官过去的真快,他连是谁都没看见。 就觉得有股子熟悉的感觉。 就在缩回头的瞬间,有冰冰凉凉的液体被吹到脸上。苏斐以为是雪水,也没在意,随手一抹。 透明的水泛着冰冷的光。 下意识的往嘴里一放,一怔。 居然是咸的…… 眼睛抬起,目光落到已经远去的队伍上,微微一动:是有人在哭……吗……? ☆、第八章 第八章 胤禛大婚的晚上,苏斐就被康熙派人接回了养心殿。 外面起了风,小娃娃裹在狐裘里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动不动乖巧极了。 踏进养心殿,里面烧着地龙,浓浓的暖风扑面。苏斐仰着脑袋打了个喷嚏。 康熙抬起头,诧异:“这是吹着了?” 李德全笑道:“回万岁,哪能啊,许是被地龙的暖风给熏的。” “抱过来给朕瞧瞧。” 男人放下手中朱笔,伸手接过孩子,姿势熟练自然,一气呵成,流畅满分。手里颠了颠,笑道:“几天不见,小家伙倒是长肉了。” 他穿的一身浅色的中衣,宽松柔软,隔着滑滑的布料能感受到人体的温暖。那股子暖意从心里泛起,让人抗拒不了。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 苏斐打了个呵欠,伸着小脸蛋,蹭了蹭对方宽厚的胸膛。 好温暖,好想睡觉啊…… 男人伸手掐了一把小脸,手指尖的触感嫩的好像能掐出水来,滑滑的,如同上等的丝绸。 比起他所豢养的美人更加柔滑。 心里涌起一丝麻麻的感觉,收回手偷偷捻了捻指尖,笑道:“小斐苏这是又困了?” 抬起头:“方才在永和宫用过晚饭了?” “回万岁,晚上小主子用了一碗奶糊。” “这就好。” 康熙低下头看着怀里直打瞌睡的孩子,柔和了目光:“睡吧,朕陪着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那孩子果真闭上眼睛,不多时就打起了呼噜。 皇帝暗暗称奇。 抱着香喷喷的小包子,怀里就像踹了一个软乎乎的暖炉,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养心殿里重归于寂静,只有香炉里不是发出轻微的响声,厢阁里,三四个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垂着头站着。旁边的宫女有样学样,只顾看着自己月白色的花盆底发呆,不时的暗暗感慨,自己穿着这破鞋真不容易。 一时间万籁俱寂,只听得见从窗户外传来的北风吹过的呼呼声。 外面的寒冷和养心殿完全成了两个世界。 抱着这孩子,男人好像格外的温暖。 ~~~~~~~~~~~~~~~~~~~~~~~~~~~~~~~~~~~~~~~~~~~~~~~~~~~~~~~~~~~~~ 苏斐一觉醒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小小的身子在锦被里使劲的扭了扭,努力将自己弯曲成蛇的模样,再扭一扭,好,全身筋骨都舒坦了! 等扭完,才觉得有丝丝的寒风呼啦进被子。 孩子一顿,扭过头去看身边。 尼玛!人体暖炉你哪去了?!你把我一个人扔下是要有多残酷多无情多无理取闹啊混蛋!! 喂喂,亲爱的你没瞅见你旁边打着呵欠的奶娘咩? 总么会是一个人呢? 抽了抽鼻子,眼中陡然燃起怒火,苏斐觉得他要报复世界! 外表再怎么小,芯子里也是个成年人,好吧,也许离成年还差那么个一两岁的。 但是! 这都不能阻止他报复世界的心! 从被子里拱出来,扭啊扭的扭到被子外,看一眼,奶嬷嬷在打呵欠,眼睛皮子都睁不开,不由心头一喜。 顺着被子滑落到地上,一声轻微的响声。 扶着被子努力的站起来,扑通一下又摔回了地上,苏斐一抿嘴角。索性也不站起来,顺着边扑哧扑哧的往外爬。 嘶,好冷! 虽然养心殿里烧了地龙,但是地上还是很冷的,那股子寒冷顺着膝盖蔓延了上去。 苏斐咬着牙努力爬着。 厢房的门半掩,留出的缝隙正好让小孩子缩一缩勉强能过去。 养心殿里安安静静的,换班的太监还没过来,正当值的太监一脸的瞌睡,努力睁大眼睛却无济于事。 宫女们大部分都下去歇着,留下两三个站在皇帝的寝室外等着传召。 苏斐爬过去的时候很安静,一直寝室的门口才被发现。 李德全小心的跑过来,抱起苏斐:“我的小祖宗唉,怎么跑到这边来了?这么冷的天万一冻坏了怎么办?来来来,奴才送你回去。” 他说话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好像怕惊动了谁,但是就是压得低,在安静的厢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斐不干,使劲的扑腾着胳膊从太监总管的怀里出来。 用力的连滚带爬带爬带爬。 阿拉,他好像用力过猛了…… 养心殿里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叫声,划破寂静的黑夜,北风吹吹的缩了回去。 苏斐眨巴眨巴眼,看着眼前黑着一张脸的男人。 赤着上半身,露出精壮的胸膛来,旁边的女子拉着锦被一脸的惊慌,娇俏的脸上满是泪痕,好吧,她拉的再高也掩不住胳膊上青紫的吻痕。 苏斐觉得……他好像闯祸了…… 不……是一定闯祸了…… 喂,那啥到一半是不好的对吧?男人你还是快回去继续另一半吧,别过来啊啊啊小爷叫你别过来了啊啊啊! 大手一拉,将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孩子拉进怀来,乒乒乓乓的一顿响。 “把苏贵人送回去。” 男人抓着哇哇叫的孩子头也不回,他要好好的跟这孩子算账! 苏斐觉得自己倒霉透了,被人打屁股就算了,关键是爬了老半天,膝盖都是冷的。冷到了骨头里。 男人用的力气不大,其实就是想吓唬吓唬这没大没小的孩子。 照这样多来几次,他后宫的女人还要不要活了? 结果没打两下,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那孩子居然没哇哇大哭,他停下手,低头一看,不由愣住了。 苏斐是没哇哇大哭,但是苍白的小小脸上满是泪痕,一双水水的眸子说不出的苍茫。 看的人心里一抽。 手上的便停了下来。 这孩子还小,他再打两下估计受不了。 康熙叹了口气,其实他心里也没那么大火气,多半还是恼怒。把孩子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小脸。 “下次别这样了。” 伸手一摸,只觉得这孩子身上冰冷的可怕。 许是半夜不见了自己,一路寻过来的。 那份依赖让皇帝的心不由一疼。 他将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便放进了自己的臂弯里,在他的注视下长大,唯一的依赖便是自己,自己便是他眼里的唯一。 心里涌起一阵陌生的感觉。 呵呵,那就养成啊混蛋! 苏斐呵呵呵呵的笑了,尼玛,那个提示是啥! 叮咚!恭喜玩家获得愚者之鼓! (愚者之鼓,当鼓声响起的时候,一切烦恼都不复存在。骚年,努力的向愚者努力吧!) 混蛋!!!! ☆、第九章 第九章 愚者之鼓…… 愚者之鼓………… 愚者之鼓!!! 苏斐含着小手指呆呆的望着自家的监护人,等他回过神来,小小的手指上满是亮晶晶的口水,已经来不及掩饰了。 啊啊…… 张着嫩嫩的嘴依依呀呀了两声,只把旁边的男人萌的两眼翻白,一脸的痴汉。见鬼!为什么他的监护人是个痴汉! 么么么,男人薄薄的嘴唇吧唧吧唧的吻了上来,一个还不够,黄蜂般到处啃啃啃。 苏斐挥着小拳头一巴掌砸在男人脸上,打出了一个小小的红点子。 男人脾气难得的温和,也不恼怒,伸手抓过那只小小爪子,转个身,将孩子抱在怀里……接着睡…… 他是疯了才半夜起来报复世界! 这残酷的世界尼到底是有多无情!! 半夜被老男人痴汉伤不起啊!!! 但是…… 苏斐眨巴着豆豆眼,看着闭上眼的男人,不可否认皇家基因的优良,很俊美的一张脸。 容长脸儿,丹凤眼,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又浓又粗。整张脸上的线条跟刀削斧砍似的,连嘴唇都薄薄的看起来薄情的很,但是这个薄情的男人是他在成长之前唯一的依靠。 千古一帝康熙啊…… 苏斐闭上眼,蹭了蹭对方宽厚的胸膛,感受着散发的热度满意的睡去。 第二天天还未亮,一大早苏斐就被叫了起来。 男人上朝,顺便把小小苏寄养到永和宫德妃处。今儿是胤禛带着福晋进宫请安的日子,德妃那里估计热闹的很,而且他今儿难得的放了小十四半天假,让小小苏去看看也好。 苏斐打着呵欠,睁着迷迷蒙蒙的眼,望天窗外,只见开了一道口子的琉璃窗外,天色沉沉,带着乌压压的云。 有丝丝的寒风顺着窗户逸了进来,他不由打了个哆嗦,抖了抖身子。 “估计要下雪了,李德全,给孩子穿厚实点。” 男人在宫娥的侍候下穿上层层叠叠的朝服,绣着五爪金龙山河日月的龙袍重的能压死一个苏斐。 他却穿起来毫不在意,行动自如。 李德全听了从托盘里又拿了件厚重的披风想给苏斐加上。 里面一件小夹袄,外面罩了白色的轻裘,看起来胖胖乎乎的,再穿一件披风,那就真成一个球了。 苏斐依依呀呀的叫着不要。 小手使劲的推着那张盛开的菊花脸。 泥揍凯! 李德全只能哭丧着一张脸愁眉不展。 最后还是皇帝看不下去了,大步一跨,伸手从太监总管手里撸过那件披风,掸一掸,努力的想把小孩子裹起来。 苏斐已经不小了,但是他看起来又比同龄的娃娃要小。 明明都快一岁了,还小小的,不足男人的臂长。不过精力充沛,到处的乱爬,经常性扰乱康熙的好事,久而久之男人也就不在养心殿召嫔妃了。 泥揍凯!泥也揍凯!! 苏斐一巴掌抽到男人脸上,留了个小小的巴掌印。 被抽的男人一怔,长长的丹凤眼微微一眯,一股子冷锐的气势压了下来。苏斐努力将自己缩成一个球,挪动着团在角落里,试图将成为尘埃一样的存在。但是,男人的脾气可不好。 半刻钟后………… 顾喜抱着一个被披风遮的严严实实胖胖乎乎的小娃娃快步往外走去。 身后跟着的四个宫娥只能踩着高高的花盆底加快步子,行走在滑滑的青石板上。 怀里的小娃娃白白嫩嫩宛若上等软玉的脸上满是泪痕,小嘴抽抽噎噎的,眼睛像是被水银泡过的两颗黑珍珠一样,水汪汪,亮闪闪,满是泪花。 嘤嘤嘤!坏银!! 居然打爷的屁股!! 坏银,还是当着满养心殿的人狠狠的抽他的屁股。好疼啊!估计全肿了,不就是抽了你一巴掌嘛?你居然打爷的屁股屁股屁股!!!! 呜呜…… 爷的脸啊! 好吧,苏小斐,你的脸面什么的,早就被节操给吃了。 养心殿里的男人哼了哼:“欠抽的孩子。” ~~~~~~~~~~~~~~~~~~~~~~~~~~~~~~~~~~~~~~~~~~~~~~~~~~~~~~~~~~~~~ 我曾经有一个梦。 我希望我能有一个家,一个有着父亲和母亲的家,好吧,也许还要加上一个好哥哥。我希望我的父亲不要那样的伟大,我希望我的母亲能温柔一点。好吧,最后我不想要一个渣哥。 现在,我有了一个更伟大的父亲,有了一个更彪悍的母亲,有了一个……不算太渣的……哥哥? 这日子没法过了! 苏斐动了动嘴唇,被德妃紧紧的抱紧怀里,亲了亲。 美人香香的唇好啊~ 但是,要是没有门口那站着的一个小家伙,他的日子就更好了。身后那道杀死人的目光不是开玩笑的啊喂! 苏斐去的时候胤禛和四福晋还没到,只有小小的十四站在厢房的门口——罚站! 苏斐一头扎进德妃温暖的怀里,软软暖暖,好舒服( ⊙ o ⊙)啊! 身后传来一声抽鼻子的声音,女子仿若没听见,伸着纤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小孩子软软的脸颊,笑道:“小斐苏昨天睡的怎么样?” 好吧,其实昨天康熙被搅了好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连新宠苏贵人也成了笑柄。 日子过得无趣,总得有几个跳梁的麻雀让人逗逗。 站了半个时辰,德妃终于想起来门口还有自家的小儿子,招了招手,胤祯立马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小眼睛红红的。 坦白来说,胤祯和胤禛真有几分相似,所以说这不愧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哥俩吗? 但是比起胤禛,小小胤祯身上多的是活跃的气息。 像太阳一样耀眼。 “额娘额娘。” 胤祯扑进德妃的怀里拱啊拱。 “知道错了?” “恩。儿子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欺负十三了!!真的!”最多以后在转角处套麻袋好了~\(^o^)/~ 额娘? 苏斐咯咯的笑起来,小酒窝荡啊荡:“翼……姨……” 德妃目光一怔。 “隐……娘……” 这孩子是在叫什么? “偶娘!” 小小苏只有米粒大的牙,有的甚至没有牙,风从缝隙里出来,喷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顺便喷了跟他抢怀抱的胤祯一脸的口水。 “小斐苏你说什么?” 德妃忙放下怀里的胤祯,双手抱起苏斐。 明亮的眸子宛若秋水,清澈流转间有光芒闪过。 苏斐咯咯咯笑的像只小母鸡,伸着小手要抱抱:“偶娘!偶娘!!” 有丝丝的光落到这孩子身上,从那双眼睛里散发出的美丽让女子久久不能自语。 想当年胤祯第一个叫的是阿玛呢! 胤禛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 ☆、第十章 第十章 少年的面容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带着一种被强行磨去菱角的冷漠,那双眸子黑黝黝的,却时不时的还能看见些许的光亮。 那点子光在看见德妃的刹那渐渐消失。 女子的面容秀美温柔,笑语盈盈,一双眸子里慈爱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她的双手抱着的,一个是小小的婴儿,另一个是半大的孩子。 抬起头,像是热水碰上了冰雪,情感瞬间消融,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胤禛来了?” “儿子给额娘请安。” 少年的身姿挺拔,背脊用力的直起,那根脊梁骨好像支撑了他全部的骄傲。他的身边跟着的是大红衣裳的少女。乌拉那拉氏。 新上任的四福晋一张圆润的脸蛋,眉眼弯弯,看起来格外的秀气。眉梢眼角处又带了一份端庄大气,不卑不亢,还有两分新媳妇的羞涩。 在嫡福晋进府之前,康熙另给胤禛指了两个侧福晋,连德妃也赏了两个格格,出身没那么高罢了。 乌拉那拉氏,满洲正黄旗出生。 这般的地位,对于胤禛来说是一大助力。 他的福晋,还年幼的很,应该来说,小夫妻俩都很年轻。 苏斐咯咯的笑着。 乌拉那拉氏随着胤禛一起行了大礼。一直到一套礼数齐全,上头德妃才叫了起。 “见过你皇阿玛了?” “见过了。” “你从储秀宫过来?”德妃抱着苏斐,纤长的手指捏着孩子的鼻子,轻轻一捏,苏斐不由鼻头痒痒,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小娃娃蹭了脸的模样显然让女子心情稍好。 她微微一笑,将娃娃搂紧了些。 “额娘我也要!” 胤祯肉呼呼的身子挤进来夹在两人中间,暖暖的,一时也顾不上说挤。 “好好好。” 德妃笑着点了点小儿子的头。 “给皇额娘磕过头了。” 胤禛垂着眸子,恭敬的回道,那张和德妃有着两三分相似的面容上淡淡的,一样的冷漠。两母子在一瞬间居然神同步了!! 永和宫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在窗户外不时的呼啸响起。冬天里的太阳软绵绵的,一点子光照在身上也是昏昏暗暗,让人冷的紧。 乌拉那拉氏小心的敛住呼吸,低眉顺眼的站在胤禛身后半尺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拿眼角去瞧自家爷,却被对方身上散发的寒气吓了一跳。 余光再瞧一瞧上位的德妃,那里冷冷淡淡的,也不逞多让。 这哪里是母子,分明是敌人啊! 四阿哥不得母妃亲近这也没什么。五阿哥养在太后身边,和宜妃娘娘也没有那般亲热,但是总是母子,宜妃对于五阿哥还是上了心的。 再看看这边,德妃和胤禛之间,分明便是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啊。 乌拉那拉氏垂下眸子,她嫁了胤禛,这辈子便是爷的人。 不再多想。 “磕过头了?”德妃道:“本宫不记得储秀宫比永和宫离养心殿离的近啊?” 在她这个儿子的心里,最大的,还是那个死去的女人。 “皇阿玛的意思,儿子也不能违背。”胤禛冷冷的道。 “罢了罢了。”德妃叹了口气:“儿大不中留啊,你终归不是我养大的。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她的目光冷漠讥讽,像是湖面上借了一层的冰,寒凉透骨,却看不见里面的深浅。她的话,像是一把刀子,直直的刺进了胤禛的心窝里。他不是德妃养大的,但是,她终归是他额娘。她的每一句话,都是踩在他的心尖上说的。每一步,都让他鲜血直流。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天堑。 苏斐眨巴着眼睛,德妃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 晚上照例被接回养心殿,他回去的时候康熙刚刚见完了太子。胤礽二十许的年纪,面容俊美而年轻,两父子站在一起,一个成熟一个温文,看起来就像是两兄弟一般。 可见康熙保养的多好啊。 太子爷还不是日后那个歇斯底里的疯子。现在的太子,风度翩翩,雍容大气,在康熙的培养下完美的向储君进化着。 不得不承认,太子爷好帅啊!! 苏斐目光在少年身上转了转,微微一顿。 男人放下手中的朱笔,将折子递给太子:“你回去好好看看。” 太子双手接过,方一抬头,便见顾喜抱着一个奶娃娃站在门口等候着。一怔,笑道:“这孩子是恭亲王的孩子吧。” 他是康熙的第一个孩子,又是由皇帝亲自教养长大,父子之间自然比旁人多了一份亲情。 康熙颔首:“他叫斐苏,已经快一岁了。可惜还不会叫人。” 男人没有像往常一样抱起苏斐,只是示意顾喜进来,将小苏斐抱到太子面前去。 小娃娃眉眼清秀,一双眸子又黑又亮,像是浸在水银里的两颗珍珠,漂亮明澈极了。干干净净,不沾一丝的尘埃。那并不是懵懵懂懂的无知,更像是一种安安静静的清静。让人看了,就从心底泛起一种喜欢。 太子左右瞧了瞧,身上也没带适合的东西,索性从腰上扯下一枚青琉璃的白玉珏来塞进孩子的手里。 “这是……佟佳氏的?” 皇帝眼尖,一眼便瞅见这玩意,倒不是他故意记得深,而是当年佟佳氏送太子东西的时候在他耳边念了几回,生怕太子不喜。 太子笑了笑,风淡云轻:“佟佳额娘一片心意,胤礽觉得给了小斐苏也是好的。小斐苏这般可爱,佟佳额娘在天之灵一定会喜欢的。” 康熙微微叹了口气。 一直到太子走后,苏斐才被抱了过去。 感觉自己好像是见不得人啊混蛋! 抱一抱怎么了啊混蛋!! 混蛋你有本事就别接爷回来啊? 苏斐觉得手里沉甸甸的,那块玉佩的分量不轻,手一软,便掉在了地上。 康熙的书房从苏斐来了之后,那些有菱有角的地方全包上了软绒,地上也铺了层毯子。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苏斐觉得抱着自己的怀抱一僵,等他抬头的时候已经被男人放在了书案上。乍然离开,不由冷的打了个哆嗦。 睁眼去看男人,只见对方眸子里慢慢泛起了一层冷气,渐渐的凝结成冰。这是要生气了? 苏斐抿了抿嘴角,他不是故意的,只是真的手软啊。 太子,下次送东西记得一定要送轻一点的啊! 康熙有些烦躁,那块玉被顾喜捡起来小心的递过。接过来的瞬间,只觉得触手温润细腻,整块玉佩泛着漂亮柔和的琉璃色。玉是块好玉。送玉的人,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只是可惜佳人不在。 男人是带着怒气去看苏斐的,只见小娃娃抿着蔷薇色的嘴角,柔嫩的唇被米粒大小的一颗牙紧紧咬着,泛出浅红的颜色,就像五月里最漂亮的一朵花儿。一双眼睛大大的睁着,清清冷冷的看着他,仔细看看,里面氤氲着浅浅的水汽,只要他一出声,他就好像能哭出来给他看! 小小的身子软软绵绵的,带着奶香。坐在书案上微微的发着抖,应该是冷的。心里好像有种奇怪的感觉,软软的,绵绵的,就像冰霜遇上了热水,有一瞬间的交融。 又好像被一根针轻轻的刺了一下。 男人叹了口气。 他跟一个奶娃娃发什么火? 将玉佩放在书案上,宽大的手掌抱起小娃娃,将他送到眉心处。 他将头轻轻抵在白嫩嫩的额头上,小声的说:“下次不许乱扔别人送的东西了。就是不是故意的也不成。”顿了顿:“除了朕和太子的外,其他的都能扔。”又顿了顿:“除了朕的外,随你扔。” 他的底线在苏斐的目光中一次次的退缩。 小小的娃娃弯了弯眉眼,一声叫唤轻轻脆脆:“阿玛!” 皇帝僵了:“你说什么?” 这小家伙刚刚叫了他什么?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苏斐叫了一声阿玛,哄的皇帝心花怒放,脸上是遮不住的笑意。小娃娃依依呀呀的学说话,男人有时候来了兴致也会教上几句,不到两月的时间,苏斐便能含含糊糊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第二年的春天来的格外的早,残雪未化,沉甸甸的压在松枝上的时候,那边嫩黄色的迎春花已经开始初放。 一点零星的鹅黄嫩绿开在雪地上,生机勃勃的让人心情愉悦。 胤禛大婚后的三个月里没能传出喜讯,第四月,德妃随手便赏下了两个汉军旗的格格来。 一个出生富察氏,另一个苏斐便记不得了,他只是隐隐约约的听德妃提过一句。 转眼七月,胤禛府里传出了有喜的消息,喜气还没落到皇宫里,没过两日,那格格带着孩子一起没了。 苏斐记得那是八月里罕见的凉快天,乌云压城,半边的天空好像要塌下来一般,云层后隐隐有雷声阵阵。 吹来的风里都带了一丝的雨水汽。 苏斐摇晃着小小的身子,慢慢悠悠的走着,后面跟着两个小宫女,紧紧的盯着苏斐。 一步两步,一摇三晃,看的后面的宫女心惊胆战,但关键是心惊了小半个时辰,这孩子还没摔过一次! 转过一个回廊,一阵凉风吹来,苏斐抖了抖圆乎乎的身子,只觉得透心凉,瞬间眉飞色舞,心情大好。 小小的脸上浮现出马杀鸡的舒爽! 养心殿的门半掩着,苏斐也不进去,将小身子挤到门前,一只眼睛偷偷的瞄着里面的情况。看来不是好事啊~ 皇帝的书案前站了一个人,少年的身形挺拔修长,带着一股子清冷的气息,只是站着,便让人觉得冬天来了。他微微侧了侧头,垂眸看了一眼窗外,这才回头道:“儿子不愿意。” 他说不愿意? 苏斐认出来了,那张脸是谁了,英挺俊朗,却冷漠的紧,不是胤禛是哪个?苏斐对胤禛的印象还停留在半年前,那个刚刚大婚的少年身上。他这几个月来返养心殿和永和宫,和胤禛碰上的少,就是碰上了也不过是一眼就过。 苏斐记得,那个时候的少年身上没有这么重的冷气,那时的少年虽然沉稳老练,但是眉宇间犹有一分稚气青涩和掩不住的喜悦。 现在在仔细的看一看,少年介于青年之间,五官硬朗了不少。但是……苏斐觉得,这样的人根本不像个少年郎,更不像个要做父亲的人。 在他身上已经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活力和喜悦。 整个人就好像泡在冰水里一样,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冷漠和寂然。 殿里的光很暗,也没人掌灯,整个养心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胤禛的话在大殿里回响。 “不愿意?”帝王坐在御座后,阴影笼罩了半边身子,一张脸如刀削斧砍般冷硬和无情:“你子嗣不丰,作为福晋她责无旁贷!连个后院都管不了,这就是她的错。” 康熙并没有说要废福晋,只是发旨训斥而已,顺便再赏下几个身份高一些的秀女。 结果他刚一开口,胤禛便直接反驳了不愿意。。 不愿意?谁给他的权利说不愿意?! 皇帝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快的让人来不及捕捉。 苏斐从出生开始便和康熙一直呆在一起,对于他的有些情绪还是比较敏感的,看见他眼里的光,便知道这个男人动了怒。 皇帝终究还是没有发火,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儿子,流淌着他的血脉,在不触及一些底线的情况下,他对于自己的孩子还是比较宽容。 他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成亲一年了也不见喜讯,好不容易有了个,不过几天的时间?连儿带母的都没了。这难道不是她这个福晋管教不力?朕原以为乌拉那拉氏会是个好的,现在看来……” 胤禛撩起袍子便跪了下来:“都是儿臣的错,儿臣让皇阿玛忧心了。” 他的举动让康熙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男人神情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最终还是松了口:“罢了,你且回去,将今日的话告诉你福晋。” 胤禛从养心殿里退出来,手刚刚推开门,一个小身体就像球一样咕噜咕噜的滚到他脚下。 手中一顿。 小小的孩子抬起灰扑扑的小脸,对着他灿烂的笑着,一双水晶似的眼睛亮闪闪的弯成月牙状,两颗米粒大小的牙在空气里散发着白嫩嫩的光。 胤禛只觉得心尖儿一颤。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这样的感觉,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他再冷漠稳重也只是个少年,大婚不到半年,府里女人就有了四五个。在成亲的时候,他未尝没有和福晋白首到老,相敬如宾的意思。 成亲四五个月,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化成了一滩血水,连儿带母,一尸两命。 那个女子的面容他已经记不得了,但是那双临死之前亮的骇人的眼睛,却每时每刻不在他脑海里想起。 也许皇阿玛说的没错,他就是太心软。 对于自己的福晋太过信任,却忘了,那同样是个少女,再温柔端庄,大气贤惠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更何况这是在嫡子前的第一个孩子? 他太小看女人了。 苏斐笑的小脸儿都僵住也不见这人来抱他。睁大眼睛,只见对方出神在想些什么,在那双眼底深处黑黝黝的,泛起浓浓的悲伤。 艾玛,骚年你是总么了啊? 这是要哭前的节奏咩? 苏斐伸出小手,张着嘴,轻轻脆脆软软的道:“抱抱,大个个抱抱~” 小手白白嫩嫩,穿的不多,向上伸出去的时候胳膊上略宽大的衣袖滑落半截,撸出玉似的胳膊来。 他的身上,好像还带着淡淡的奶香味。 那张软软的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天真和无辜,就像一朵初放的花蕾一般,带着浓浓的生机和希望。 胤禛记得这个孩子,在大婚前他还抱过这个孩子。印象里,这是个从小就习惯捣乱习惯到处爬的孩子,第一次见面,差点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他也记得,这个是漂亮的孩子,爱哭,爱笑。见面的次数不多,每一次,他不是在额娘的怀里笑就是在他皇阿玛的怀里哭。 这样的一个孩子对着他伸出了手。 心里压抑的东西好像找到了一个出口,一丝一丝的往外冒了出去,他得以喘息。 身体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胤禛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抱起苏斐来。 对方身上沾染的灰过了他半身,干干净净的皇子服上被蹭上了黑色和灰色,他却浑然不在意。 康熙笑了两声:“这孩子倒是跟你有缘。” 小东西平日里不太喜欢外人,旁的人连近身都不许,今儿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自己伸手要抱。 胤禛回头道:“皇阿玛,能不能让这孩子去儿子府上住几天。” 小小苏望着大康熙,不断的飞出星星眼。宫外啊宫外,想想就很期待。紫禁城再大,始终是一潭死水,活在里面的人,像是被时间禁锢了一般,没有半点的生气,日复一日的活着。这样的地方,苏斐觉得呆久了不利于身心健康。 男人收到小东西的星星眼,不由暗暗发笑。 脸上不露声色,道:“朕允了,你带着孩子回去。过几日,朕再让顾喜去接他。” 有个孩子在身边,老四会好过一些。 对于苏斐撒娇打滚耍无赖的功夫,连皇帝也要头疼不已。 送走几日,且容他清静几天。 但若是给了老四养,他怕是舍不得的。这么个小东西,当然得放在心尖尖上才是。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胤禛抱着苏斐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一阵狂风吹过来,带着透心凉的舒爽。也亏的是入夏,要是冬天,这样的风吹得人骨头都要成冰渣了。 大街上三三两两零散着有一些商贩在吆喝着。只是风雨欲来,连吆喝声都变得有气无力。此时离宵禁还有些时辰。 胤禛抱着苏斐,慢慢的在大街上走着,一步一步,他抱得极稳,连臂弯都没颤动一下。 苏斐打了个呵欠,他在走之前被顾喜拿了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被人抱在怀里,就好像躺在锦缎裹的榻上一样,耳朵,脸和嘴巴脖子全是暖暖软软的布料,由不得人不打瞌睡。 忽然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停了下来。苏斐抬起头,眨巴着眼睛,只见在街的一边站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一串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闪着诱人的红光。 喂,你不会是想吃这个吧? 苏斐瞬间惊悚了。 胤禛站住了脚,沉吟片刻,只是回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后面的侍卫立刻掏出荷包来给银子。 一锭碎银已经是小贩半月的收入,难得的大主顾让他笑乐了一张苍老的脸,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喜悦。 苏斐微微叹了口气,伸出两只小手去接胤禛递过来的糖葫芦,小手刚刚碰到糖葫芦的签儿,那串糖葫芦就飞了起来。 飞了? 胤禛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抱着苏斐,沉沉的眸子盯着签儿那头尖锐的部分。他罕见的有些犹豫。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糖葫芦,要么将糖葫芦交给侍卫来去掉那头尖锐的,要么把孩子给身后的侍卫抱着,他来去。 但是,这两种他都不想选。 苏斐眼睁睁的看着少年将糖葫芦的签儿尖锐的那头放进嘴里,用力一咬,那签儿便只剩下光秃秃的一头。 将嘴里的木签吐出来,一点一点的用牙齿将毛刺咬下去,咬出他满意的来。这才将糖葫芦放进苏斐的手里。 最终的结果,那串糖葫芦还是到了他的手上! 小小的手使劲的捂着长长的签子,签子另一头尖锐的地方被掰断,将凸出来的尖刺磨的平平的。他的力气还少,拿一根糖葫芦都有些吃力,何况是在被人抱着的情况下。 苏斐不喜欢人抱,更不喜欢吃糖葫芦。 他皱着一张漂亮的小脸,清澈明亮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手里的糖葫芦,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 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他的小手,轻轻用力,便将糖葫芦稳住。苏斐瞬间轻松了大半。 “不喜欢吃?”少年眉宇间的阴沉散去不少,神情安宁而柔和:“那就吃别的。” 这句话说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条街上只要能看见的东西,都被胤禛买了下来, 小小苏手上,胤禛手上,甚至身后侍卫的手上全是东西。 风车和布老虎,软软的还可以。 从这条街走出去,转过两个胡同,零星的灯光燃起,淡淡的炊烟从窗户里慢悠悠的升起,盘旋着往夜空里去了。 抬起头,暮色四合,天空被涂上了一层黑漆漆的颜色,几颗星星装点着夜色,一闪一闪,明明暗暗。 星空下,有饭菜的香味飘来,隐隐约约的带着孩子的笑声和大人的呵斥声。 很温暖,也很孤单。 苏斐往少年的怀里缩了缩,将脸埋进厚厚的披风里,闭上眼睛等待着胤禛将他抱着离开。 许久也不见少年动弹。 苏斐不耐的望着,却怔住了。 少年笔直的站着,微微侧着头,半阖着的眸子里,悲伤满的快要溢出来。 他好像在流泪…… 苏斐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揉了揉眼睛,发现他并没有哭,原来真的是错觉。心里涌起一阵柔软的情绪。这个少年,哪怕是日后的皇帝,哪怕能对自己的兄弟骨肉下手,但是现在,他一定是渴望着自己的孩子的。 和自己骨肉相连,一脉传承的孩子。 他将手从披风里伸出去,扔掉小老虎和风车,肉呼呼的小手一点一点摸上了少年的脸庞。 少年的脸冰冰凉凉的,即使是初夏也带着沁沁的凉。 少年的脸有些消瘦,眼睛下面带着浅浅的乌青,显然有几天没有睡好过。他的眉毛很浓,有种斜飞入鬓的感觉,长长的带点书卷气。 他的嘴唇很薄,和康熙很像,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抿成长长的一条线儿。看起来有些薄情的意味。 但是真正的,却是重情的很。 苏斐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他,那种痛苦他没尝过,也不知道有多痛。他只能努力的捧起他的脸,凑上去,用小小的嘴唇亲吻他的脸颊。一点一点就像是蜻蜓点水,慢慢的用软软的脸颊蹭着他。 那是小小的安慰。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叮叮咚咚。 有细小的鼓声响起,一串一串的连成不成调子的鼓点儿。敲在人心上。 这是苏斐第一次听见这样的鼓声,小小的,碎碎的,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小手随意敲打着。 声音散漫而自由。 那是哪里来的声音? 苏斐睁着眼睛四下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他抬起头,却发现少年的心情好像变好了,眼睛里的悲伤慢慢的在减少。 这是怎么了…… 叮咚!恭喜激活愚者之鼓! 什么? 苏斐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眼皮子越来越沉重,困意不受控制的上涌。他闭着眼睛,在少年的怀里睡了过去。 ~~~~~~~~~~~~~~~~~~~~~~~~~~~~~~~~~~~~~~~~~~~~~~~~~~~~~~~~~~~~~ 苏斐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四贝勒府。 四福晋出来的时候,他有些惊讶,好像已经认不出眼前这个女子是四个月前的那个少女了。 一身庄重的旗装太过沉稳,几乎快要压的她喘不过气来。身上的金钗银环琳琅满目,但是娇艳的花儿和颜色却寻不见踪影。 眉目依旧秀美如初,额心多了一道浅浅的印子,那个常常的忧愁的痕迹。 她的眼里更多的是认命。 笑一笑带着几分羞涩的少女已经变的和这个时代的所有女子一般。温婉贤淑,大方端庄,专心沉溺于后宅之中,终身为了夫君的子嗣而争斗。 斗倒一个,亲手又迎进来一个。 苏斐无声的笑了笑。 四福晋看见他的时候明显是怔了。 “斐苏到我府上来住两日,你也不必收拾,这两日他跟着爷。” 胤禛说这话的时候手里还抱着苏斐,稳稳当当的往自己房里去。 女子看着他离开,眼里深处慢慢的流露出彻骨的悲伤。 晶莹的水珠顺着眼角滑落,被帕子瞬间抹去。 子嗣的单薄,不仅让胤禛心里有了个坎,也压弯了她的腰。 胤禛回到房里,让人烧了水,满满一大桶热水撒发出的水汽氤氲了半室。有小厮烧了暖碳,松木的香味晃晃悠悠的沁人心脾。 檀香紫花卉木屏上盛开着大朵大躲的牡丹花,浅浅的蔷薇色,看起来风流多姿。 苏斐享受了一把未来皇帝伺候的待遇。 少年笨手笨脚的解开他的衣服,小孩子的衣服很精巧,一件两件又小又精致,很难脱的。 每脱一件都能听见少年松了口气的声音。等到扒光苏斐的时候,胤禛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好冷! 小小苏小手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小鸟。 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光光人家还是粉羞涩的拉~ 胤禛快速的脱去了自己的衣服,他先进了浴桶里,转过身,将站在木凳子上的小小苏抱起来。 热热的水漫过脖子,恰到好处的停在离下颌还有些距离的地方。温暖的温度让小小苏舒服的眯起眼睛。胤禛第一次伺候人洗澡,但是上手很快。他一手抱住孩子柔软圆润的腰,一手拿了澡豆慢慢的在孩子身上打着。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小小苏感受一只大手在身上搓来搓去,揉来揉去,一边将脑袋弯了弯。躲在水边吐泡泡玩。 腰上的那只手很稳,很安全,一点都不用怕掉下去。 哎呦哎呦,还给爷搓澡啊~ 等等,你在摸哪里? 喂喂,住手啊!!! 洗完了澡,苏斐全身粉红粉红的,嫩嫩的像一只刚刚出锅的大龙虾。 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啊! 给他穿衣服的少年手上一顿。 怎么停了? 苏斐疑惑的抬起头。 一个冰冰凉凉的吻落了下来,小小的嘴唇被印上了薄薄的唇。一触即离。快的不过两三秒的时间。 这是……亲吻? 少年很淡定的继续给孩子穿衣服。 小小苏拿着拳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软软乎乎的小脸皱成了一个大白包子:亲吻什么的一定是他错觉! 严肃的抬起爪子。错觉!一定是错觉!! 再说小孩子亲个嘴不是很正常咩? 小小苏悄悄的红了脸……那可是他的初吻哎…… 喂,骚年,你给我把小兜兜穿好啊! 洗完了澡,有人送来晚饭。这是胤禛罕见的没有和女眷在一起吃饭。府里规矩多,晚膳除了宫里留膳或者有公事外,他一般都是在府里用的。 一正二侧还有三四个四妾,七七八八的加起来倒也有几个。比起他的那些个兄弟来说算是好的了。在这些个女人中,除了三个福晋,其余的出生大多差不多,汉军旗和包衣,要不就是下三旗。 胤禛只是笑了笑。 他的额娘是个好额娘啊。 晚饭很简单,五菜一汤。两荤三素,带了一个甜汤。 甜汤是给苏斐准备的,炖的软软的烂烂的,入口即化。味道也很好,甜而不腻。很对苏斐的味道。他拿着小勺子使劲的扒拉着,几乎半刻钟就下去了一碗。其实小小苏在很多方面都好,就是在吃的方面格外的执着。用康熙的话来说就是生在帝王家却像个土娃娃。好养活,不挑食。 在末世里活着的人,哪有挑挑拣拣的资格。 但是苏斐觉得自己还是被养刁了。 等第二碗吃完,手里的碗就被人坚定而温柔的夺走。 啊……他的碗…… 少年叹了口气,将碗放到一边:“不能再吃了,吃多了会肚子疼的。”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懂得什么是饱,一个劲的吃很容易肚子疼。 小孩子忍不住眼泪汪汪:骚年,爷的饭量大啊!这年头连吃个饱饭都不容易啊! 苏斐暗暗流泪。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一块素色的帕子碰上他的脸颊。软软的,带着一丝丝檀香的味道。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擦去脸上的油渍。少年的面容依旧冷硬,线条如刀削一般,他好像不懂得什么是放松。 只是眼睛里,柔软的让人想哭泣。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第二天苏斐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亮堂堂的光透过纱窗照进屋子里,驱散一室的黑暗。多宝阁上的珐琅掐丝瓶静静的站着,宝蓝的彩绘泛着圆润柔和的釉光。 苏斐睁着迷迷蒙蒙的眼,出了会子神。等他眨巴着眼睛挪回目光的时候才发现胤禛已经回来了。少年还穿着一身朝服,上绣着山河日月的图案,顶戴花翎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朝服有点丑,但是架不住少年身架子好,挺拔修长,消瘦结实。腰身无论何时都是笔直的。 像一棵青松。 苏斐无声的咧嘴。 胤禛提着手腕,运笔急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书案上的折子,眼里时不时的掠过锐利的光。 他刚下朝便让人在卧房里整了个书案出来。小家伙万一醒了找不到人哭了怎么办? 那边膳房请示过三遍,他摇了摇头,示意再等等。 苏斐眨巴着亮亮的眸子,呵呵的笑出声来。胤禛手一顿,将笔搁置好,起身过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孩子,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嫩藕似的胳膊使劲的挥舞着,胖乎乎的小脚丫子一蹬一蹬的踢踏着被子。不一会便将自己扭成了一团麻花。 抬头,咧着两颗小米牙冲自己傻乐。 胤禛柔和了嘴角,将手从苏斐的胳膊下穿过,小心的抱起。 朝服的质地很硬,磨得小小苏很不舒服,张着嘴,含含糊糊的嘟囔:“硬硬……讨厌……硬硬……”说着还伸手去推胤禛。 他推不动,只是不断的嘟囔,眼睛里泛起浅浅的泪花。 转啊转。 所幸四阿哥善解人意,虽然语言不通,但毕竟说的是地球话。他放下苏斐,唤了一声,等候在门外的侍女鱼贯而入,捧着热水帕子给苏斐擦拭,另有两个侍女侍候着胤禛换上常服。 换上常服的四阿哥好帅啊! 苏斐伸手要抱抱,满意的被抱进温暖的怀里。 胤禛府上的早膳和晚膳是在一起用的,没有午膳,大多是让小厨房做一些小点心。 早膳人来的齐全,四阿哥抱着苏斐进去的时候房里满满当当的站了半屋子人。唯一坐着的便是四福晋。 四福晋一身常服,天青色的旗装缠着细细蜿蜒的藤蔓,藤蔓尽头开着两朵白色的小花儿。头上一方碧玉的扁方,压着一朵时新的宫花,斜斜插着一支点翠曜凤珍珠步摇。素雅端庄,温婉沉静。只是眉宇间的郁气浓的要溢出来。 相比之下,站着的侧福晋和两个格格穿戴打扮都富贵了不少。只是金银的贵气盖过了人的气韵,无论长的多好看,第一眼看过去的绝对不是那副皮囊,而是她们身上的宝玉和朱钗。 侧福晋李氏看起来娇艳妩媚,带着小女子的羞涩和风情。富察格格则多了一份敦厚沉默。 剩下的那个女子穿着一身青葱小袄,带着一块璎珞宝玉,挽着飞天髻,斜插了一支东珠白玉钗。脸若春花,眼角带俏,偏生一副低眉顺眼端庄模样。 “爷回来了?” 乌拉那拉氏亲自上前接了胤禛的外衣,又让人端了热水过来侍候胤禛洗漱。一边笑语盈盈的问道。她伸手去接四爷怀里的孩子,却不料对方收回了手臂,顿时僵住了。苏斐对乌拉那拉氏的印象挺好的。胤禛不得闲,他便伸出小手主动要抱。手臂探出的时候,他可以看见女子眼睛里迸发的光芒。明亮而耀眼。 满是渴望。 胤禛顿了顿,顺势将小小苏放进四福晋的怀里。 转身洗了手,上桌,只见站了半屋子的人。往常这般倒也没什么,今儿却觉得格外的烦闷。 “天气热,都散了吧。” 四福晋抱着苏斐,眼睛余光瞥见四阿哥的神情当下心中明了,漫不经心的说道。她能得到胤禛的尊敬不仅仅是发妻这般简单。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是戳进胤禛心坎里的。 心中愤愤也只能各自散去。 倒是贾格格临走前眸光含水的看了胤禛一眼。四爷微微皱眉,冷气逸出。屋子里温度顿时降了好几度。贾氏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哪里还敢停留?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空出大半来,连空气都干净了不少。 四福晋抱着孩子在胤禛身边坐下,笑道:“今儿是南边庄子刚送来的时鲜菜,您尝尝怎么样。”她一手小心的拖着苏斐的屁股,一手抱着他的背,稳稳当当的,又舒服又妥帖。从乌拉那拉身上传来浅浅的茉莉的香味,悠扬清新,很淡很淡,不是胭脂味般浓重。 苏斐伸出手靠着她站起来,小手抱住她的脖子,小脸贴上去,吧唧就亲了一口。 四爷手停住僵在半空,瞥了一眼苏斐。 哎呦,爷亲了你老婆哦~有本事你瞪我啊。 小小苏得意洋洋的又亲了一口。 四福晋刚开始被亲的一怔,第二口亲完她不由得眉开眼笑,香香软软的唇印在小孩子嫩嫩的脸颊上,不顾身份的回亲了一下。 事实上很多年以后,苏斐明白了一件事:男人的小心眼一旦吃起醋来是相当可怕的。 桌上八冷八热,外带两盅热汤,还有些小点心和吃食,零零总总的摆了大半张桌子。正值初夏,天气炎热,饭菜放在桌上一时半会的也冷不了。丝丝的热气往外冒。胤禛吃饭先前有福晋布菜,等乌拉那拉氏抱过苏斐后又有侍女上前侍候。四爷吃饭的速度很快,福晋刚刚让人端了碗粥过来,他已经吃完了第一碗。请相信,四爷绝对不是饭桶。 面前的一碗小米粥熬得烂烂的,乳白色的粥里依稀看得见肉糜。 乌拉那拉氏舀了半勺子放在嘴边吹了吹,用嘴唇碰了碰勺子感觉不烫了才送到苏斐的嘴边。鼻子里满是粥的香味,苏斐很给面子的一口吞了下去。吧唧吧唧两下便吃完了。 “爷来吧。” 第二口刚放到嘴边,苏斐被人换了手。 小小苏叼着勺子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这是个什么情况? 喂喂,还我香香软软的美人啊! 不得不说,胤禛照顾人还是有一手的,少年已经一脚迈进了成年的门槛里。生为皇子,天生便高人一等,照顾人的功夫从来不会。可惜子嗣不顺,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孩子,福晋学着,他耳濡目染也会了一些,几天下来技能点刷刷刷的狂升,几乎要赶上养心殿里的顾喜大公公了! 吃完了饭,胤禛抱着苏斐去了书房。 小孩子很乖,自己在炕上到处乱爬却每每到了炕边又爬回去。除非是故意的,照顾他的侍女很省心。胤禛就在外面,隔着珠帘,回头一眼便能瞧见孩子。 墙角的美人瓶里插了朵半开的莲花,粉紫色的花瓣半笼着,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晕染了浅浅的光晕,花身亭亭净植,碧绿喜人。在花瓶里铺了层厚厚的冰,冰和水混在一起散发出丝丝寒气,驱走不少夏日的炎热。 苏斐抱着自己的脚丫子挠着,傻乎乎的跟自己玩,一会又觉得没劲,抬眼去看胤禛。 胤禛换了常服正在书案后看着门人送过来的折子。少年的年纪很轻,眉眼英俊,眼角里都带着浓浓的青涩,但是他的眼睛却黑的看不见底。他的身上散发着沉稳和冷峻的气息。这还是个孩子,却又不像个孩子。末世里的孩子为了生存变的冷漠残忍,为了吃的可以泯灭一切良知,这里的孩子,生存在皇城里的孩子同样为了生存一步一步的让自己变得冷漠残忍。为了至高的权利而万死不悔。苏斐想到放在自己屋子里的那块玉,那块太子送的玉。 那是佟佳氏的东西,她送给太子不光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慈母心思,更多的意思却不言而喻。佟佳氏是胤禛的养母,在没有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她剥夺了德妃的孩子。代替德妃行驶了一个作为母亲的权利。乌雅氏外表温和,内在是个好强的人。 小时候的胤禛估计是不承认自己的生母的。那个时候是无知和被蒙蔽,现在是求而不得。 这是一个死局。 活在这个局里的所有人都在渴求着,在没有权利的时候渴求权利,在有了权利的时候又害怕失去权利。在没有孩子的时候日日夜夜的希望有自己的血脉,有了自己的孩子,又害怕和恐惧着那个带着自己血脉的人。 多么可悲啊。 苏斐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 他抱着自己的脚丫子滚来滚去,他想,是不是胤禛有了孩子就不会这样患得患失了?如果胤禛能有个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会重复皇家的死局?也许不会,他是那样的渴望着自己的血脉。 他又不是神……瞎操心! 苏斐咯咯的笑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处黑暗里,有光渐渐的亮了起来,鼓声叮咚响起。依依呀呀的宛若歌唱。 “叮咚!恭喜激活愚者之言” 小小苏刷的就变了脸色,伸着脑袋左右四顾!尼玛!给爷滚出去!!!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苏斐觉得自己重生了,穿越了是个神奇的事情,更加神奇的是尼玛还自带系统!啊,不,自带神器!关键是他连神器长啥样子都没见过。愚者之鼓?听起来一点都不高端大气上档次好伐!还有愚者之言?那啥奇怪的东西?苏斐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解。 日落西山,一直到傍晚太阳才沉了下去,天边一抹残留的红,弯弯的一道线宛若火烧。中天,月牙儿清清淡淡,不露痕迹,却实打实的存在着。 苏斐从胤禛书房里出来就觉得人不对劲。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晚上也没食欲,嘴巴里泛着涩涩的苦。等一顿饭吃下地,孩子整个人开始发起热来。只是盏茶的功夫,整个身子就红的像只大虾! 整个四贝勒府里顿时忙碌了起来,好在没有孩子,忌讳的也少。四福晋守了前半夜,胤禛提前起来守了后半夜。 两幅汤药下去,后半夜的时候苏斐的烧慢慢减退。 ~~~~~~~~~~~~~~~~~~~~~~~~~~~~~~~~~~~~~~~~~~~~~~~~~~~~~~~~~~~~~ 苏斐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很熟悉的梦。 梦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放眼望去找不到边际,伸手摸摸,触了个空。这个地方他觉得很熟悉,上次在永和宫里发烧也看见过这个地方。苏斐皱着眉,小心翼翼的摸着坐下来。四周没有边界,下面总是有地方吧?这里的主人总不会让他被困到死吧? 而且,他也想要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着急自然有人着急。白色的光从黑暗中挤出一条缝隙来,慢慢的,越来越亮。像是一道闪电,瞬间跃了过来。 光……一线的光…… 一线银白的光……尼玛!再亮你也忒苗条了吧? 那光摇头晃脑,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看着苏斐。别问他怎么知道那是脑袋的。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不科学啊混蛋!见苏斐面无表情,不由怂了。慢慢的后退两步,再后退两步,转身。 “你要是走了以后就别找我了。” 少年的身姿修长挺拔,即使是盘腿坐在地上也漂亮的像棵小白杨。人鱼线从背上蔓延到腰间,优美的弧度没入臀部间。 那条线,啊,那道光果然停住了,细细的头左右晃动,好像在犹豫纠结。 苏斐微微一笑,低头。借着光可以看见自己的手白皙柔软,指尖修长,指腹上带着薄薄的茧,掌心还有一道划过整只手掌的伤痕。手腕上带着一串晶莹的珠子。这还是末日前苏城去给他求来的,山高庙深,正正几百米,散步一跪直到山顶。回来的时候苏城磕的头都肿了,青紫的地方还磨破了皮,泛着细细的血丝。心疼的苏斐当时差点没带人去砸了那个破庙。不得不说,那个时候的苏城是个很好的爱人,不光光是情人,他和他更是骨肉相连的孪生。 可惜了。 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永久的。 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鸳鸳相抱何时了。任何的东西,在漫长的时间后,总是会泛起枯黄,慢慢的,慢慢的化成灰烬。 他想,他是爱着苏城的。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不,爱就是爱,恨就是恨。苏斐是个感情很纯粹的人,一旦一种感情里有了另一种东西,他就会无法接受。当爱里有了恨时,便剩下纯粹的恨了。他想,他应该是恨着苏城的。你看,那个时候他对他多好的?后来他对他的妻子有多少啊? 苏斐依稀还记得小小的苏城一直护着小小的苏斐长大的时候。你说,人怎么说变就变了?要是在那个时候就杀了他该多好啊。 那道光弯下腰,悄悄的,悄悄的挪动着脚步。呜呜,好可怕的气势,他还是改日再来好了。万一苏斐心情不好他成了炮灰总么破? “真走了?” 顿住。 回头。白亮亮的线扭成一百八十度转弯,转过头了……小心翼翼的扭回来。 “说吧,你是谁?” 苏斐一双眸子温柔明亮,带着浅浅的笑意,宛若春风,只是眼底,尖锐的寒意凝聚成了黑暗,慢慢的退缩在最深处。少年如玉,如斯俊美。 白光小心翼翼的走到苏斐面前,弯下了腰,光芒大盛。耀眼的白光充斥着整个黑暗的空间。黑暗散去,光芒收拢。整个空间暴露在眼前。他站在一个很精致的屋子里,屋子不大,可能前后都有五米的样子。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竹子做的桌子和椅子。桌子上放着一盆子清水,里面晃晃悠悠的有什么东西闪过。苏斐一动。地上发出叮咚的响声,有东西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目光落到地上,微微一怔。 那是一柄奇怪的东西,大概是……鼓……吧?! 暗蓝色的基调,上面绘着夸张的彩绘,鼓身洁白如雪,鼓柄上缀着两颗铜铃,鼓头上闪着一个带着小丑面具的小人儿,伸手一摸,手从小丑身上撸了过去,是虚影。 鼓身上刻着几个小小的字:愚者之鼓。 看起来好丑。更像是马戏团哄人用的东西。 这就是愚者之鼓?好蠢,好丑!苏斐一脸嫌弃的拿在手里。那只小丑好像知道主人的嫌弃一样,带着面具的脸上泫然欲泣。那双豆子眼好像要哭出来。 苏斐叹气。弄的他都有罪恶感了。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小丑的头,对方小脑袋后仰,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两只手夸张的在空中挥舞。开心了就好。苏斐走到桌子前,居高临下,盆子里的清水渐渐晃荡开。拿在手里的鼓慢慢作响,一声一声的敲打,那盆水的晃动越来越大,等到鼓声停止的时候,水变的清澈。水里有画面闪现。 水镜之术。 苏斐在末世的那两年,不断的有异能者进化,连隐居的古武世家和术法道门也开始现世,他的那个嫂子,就是出生术法之家。水镜之术苏斐曾经见人用过。只不过这个水镜之术…… 少年的眸子瞬间睁大。 鲜血,残肢,尸体,惨叫……一切都让人熟悉的心惊。 那是……末世…… 苏斐心里涌起一阵难受的反胃感。少年自嘲的笑了笑:果然是在和平里呆久了,被人娇养的连末世都适应不了了。就现在的他,回去铁定是死路一条。 苏斐的笑还没出来,便凝固住了,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到水镜里的那人身上。一身野战服上满是血渍污垢,手中闪烁着耀眼的雷电,蜜色的肌肤,冷峻的面容在电光下宛若神明一般…… 苏城…… 多熟悉的名字啊。 苏城的脚下堆叠着高高的尸体,有人类有丧尸的,那些死去的人里,有好多苏斐认识的。那是苏城团里最优秀的成员,当之无愧的高阶异能者。曾经的兄弟被人控制着,一个有一个的向他发动攻击,即使泪流满面也无法停止。直到一方死去。 远处高达十米的城墙上,白衣的女人温柔和婉的笑着,她依偎在强者的身边笑语盈盈。那个男人他也认识,是苏家分家的子弟。 说话间,女人被瞬间变脸的男人捏住了脖子从城墙上扔了下去。落地的瞬间血肉横飞,最后一口气消失在一拥而上的丧尸口里。 苏斐伸出手指,想要去触碰什么。指尖在碰到水面的瞬间。发出一道光来,等苏斐睁开眼睛的时候,水面上已经平息了,清清澈澈的水,泛起安静的涟漪。 只是手腕上的那串珠子不见了踪影。 苏斐捂住脸,笑声不断的从指缝里逸出。 放下手,那双眼睛里亮的惊人。 亲爱的,看见你过的不好我就放心了!!!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带着面具的小人发出嘻嘻的笑声,垫着脚尖在鼓上转圈圈,跳着奇怪的舞蹈。不时扬起脑袋看看自己的主人。 苏斐的心情很好,前所未有的好,他颇有兴致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鼓上的小人在跳舞。左右手拍打出明悦的拍子,小人儿随着拍子一碰一跳的。拍子停下,小人儿转了个圈,晕晕乎乎的跌倒坐在鼓面上,愚者之鼓发出轻微的响声,瞬间把小丑逗乐了。 苏斐伸出手指点了点小人儿的下巴:“好丑。” “我就叫小丑。” 小人儿咯咯咯的笑起来,嘴巴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手指一顿。 “你叫小丑?小丑是谁啊?” 小人儿就大大咧咧的坐在鼓面上,小手撑着下巴。 “小丑是愚者之鼓里的愚者。” “是你救了我?”苏斐说的是在末世死亡的时候。 小丑摇了摇头:“是伟大的愚者大人救了主人哦。愚者大人很伟大很伟大哦。他是我们愚者的创造者,也是他把我送到了主人的身边。” 愚者? 苏斐倒是有听说过,舞台的精灵被人称为愚者,带着面具的小丑也是愚者,但是那些跟他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愚者之鼓?好奇怪的东西。 “那个系统提示是怎么回事?” 听到那个提示的时候让人有种崩溃的冲动啊。 小丑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只是小小的手指捏着衣角扭动扭动:“那个是人家看见那啥啥的赶脚啊~哎呦~~主人好吐艳啊~~~” 吐艳你一脸…… 苏斐完全没有表示了。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看见苏城过的不好,他最后的心愿也了了,傻乎乎的回去干吗?喂丧尸?虐渣?虐莲花?他才没这么闲的功夫!骚年他活的很好,很肆意,虽说年纪小了点,但是抱紧了现在皇帝的大腿,跟着未来皇帝走,将来混个好点的郡王总是有谱的吧?喝喝茶打打酱油,顺便成家立业。 走出竹屋的瞬间,阳光明媚刺眼。苏斐将手挡在额头上,五指微微张开。手指白皙修长柔软如玉,掌心带着伤痕,指腹有着薄茧。他陡然嗤笑。没有青梅竹马的情谊,谁要当受啊!爷他就是攻!! 盛夏的莲花开满了池塘,碧波粼粼,一层一层白水花从尽头卷起,慢慢的展开。粉色的,浅紫的莲花舒展着摇曳的身姿,亭亭玉立。一丝清风吹来,带着淡淡的花香,吹散了夏日的炎热。 苏斐被人抱着恭敬的站在池塘边。 池塘的台阶上,席地坐着几个人。为首的男人眉眼俊美,浑身说不出的威严。坐在他身边的少年介于青年和青涩之间,面容沉稳冷峻,眼里带着一丝少年的跳跃。 这是胤禛第一次和康熙垂钓,心情自然波动起伏的大。 男人的时间大部分归于朝政,剩下的三分之一归于后宫,三分之一给了太子,而剩下的儿子们,分享了最后的三分之一。三又三分之一的爱,是浅薄的近乎透明的。 苏斐却觉得,康熙要是用了心,便是一个最好的父亲。 徐徐清风吹动,和着莲香带着丝丝的水汽,沁人心脾的紧。 亭子里侍候的人很少,算上李德全也才四个。只有一个是四贝勒府上的奴才。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好似隐形人一般。做奴才做到这份上,当真是个顶好的奴才! “前儿你见着十三了?” 男人手中一抖,眨眼的功夫便拖上来一条鱼,巴掌大的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不断的甩动着身体。李德全赶紧上前去取,笑道:“万岁爷真是好眼力,一眼便瞅见了鱼儿上钩。奴才这还没缓过神呢。” 他说的话自然中听。 男人笑骂:“你这奴才,什么话到了你嘴里说出来的都是好的了。” 胤禛跟着笑了笑,只是笑意未到眼底。 “十三弟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还小,左右不急于这些。” “还小?他不是什么孩子了!在后宫居然连谁都瞧不上!”皇帝勃然大怒,声音越来越大。 苏斐在梦里被吵得哼哼唧唧的出声,不满的挥动着自己的小胳膊。 他被嬷嬷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盖上一层薄被,这才翻了个身,握着小拳头沉沉的睡去。那边说话的声音下意识的低了下去。 康熙收回目光,继续道:“哪怕是养着,不记在名下,朕也放心些。你好好的劝劝他吧。” 他那个儿子不知道是随了谁,年纪不大,脾气倒是倔的很! 手腕一抖,又是一条鱼上钩,这鱼有尺来长,做个汤羹倒是使得。心情大好,目光落到亭子里,不由一顿。男人压回大笑的冲动,只是扯了扯嘴皮子。 苏斐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呵欠。抬眼看去,一眼便看见了男人。张嘴:“皇皇!皇皇!!” 男人将手里的鱼竿给了胤禛,走过来抱起小娃娃:“不是皇皇,要叫皇伯父。” 苏斐吧唧拍在自己的小脸上,眼睛弯弯:“皇伯父。”声音清脆,带着浓浓的奶香味,软糯的让人心软。甜甜的叫到心里去。 “真乖。”男人柔和了眉眼。 “睡好了?” “恩。” 苏斐笑意盈盈,他做了个好梦呢。 康熙抱着苏斐,径自去了胤禛书房,两父子不知道絮絮叨叨些什么,苏斐听了是云里雾里直打瞌睡。话里的锋机好重啊。太阳在天空缓慢的落下,一片火烧似的红布满半边的天空,璀璨美丽。苏斐心里一直惦记着中午钓到的那几条鱼。肥美的鱼儿啊~快到碗里来!听说晚上是四福晋亲自下厨啊。康熙说完了话,端起刚换上的热茶,茶水没进嘴里,就停住了。 抱在膝盖上的小娃娃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含在嘴巴里,亮晶晶的口水顺着嘴角流出一点。 转念一想,他便明白了。 放下手里的茶盏,抱起苏斐。 “朕也饿了,走,去看看你媳妇弄好了没有。” 胤禛难得的心情愉悦,眼里带着笑意应了。 乌拉那拉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在胤禛的院子后面单独开辟出一个小院落,一扇拱形的门连接了两个院子。小院落里残阳正红,抬眼望去便是满天的红霞,瑰丽夺目。院子里搭着绿色的藤萝,细细的梗茎蜿蜒盘旋,顶端开出小小的黄色的花蕊。地上刨出几块田地来,春天种下的种子夏天已经成长,有专门的人侍弄。院子里一处小小的水渠,清澈的水里,几朵荷花开的正盛,风一吹,纤细的腰身便轻轻摇曳。藤蔓下放了一张小小的案几,摆了三个小凳子。竹子做的凳子坐上去有点凉沁沁的。康熙把苏斐放在地上,苏斐站的有些踉踉跄跄,但并不代表他不会走路好伐? 小小苏乖乖的坐在凳子上等上菜。 四福晋换了一身常服,挽了袖子亲自下厨。 达官贵人们下厨多是显示贤惠和情趣,下厨的时候自然有人劈好材火,料理好鱼和作料,她们做的就是指挥指挥! 一灌白笋子炖鱼汤,一盘清炒槐花,一盘酥虾尾。零零碎碎的摆了一桌子。 四福晋洗了手,道:“妾身先行告退。” 女人很聪明,心思很透彻。 知趣识情。 苏斐伸着小爪子抓着虾放进嘴巴里,牙齿没长齐全,他就用牙龈磨着虾肉。也不知道磨动了没有,一只虾老是在嘴巴里打转。还是胤禛看不下去,洗了手,从苏斐嘴巴里掏出那块虾肉来,又重新剥了只虾,将虾肉碾成小块,舀了鱼汤放在碗里,和着虾肉送到苏斐嘴巴边。 吧唧一口吞了下去。 好吃! 一小碗鱼汤下肚,苏斐打了个饱嗝。少年用白色柔软的帕子拭去孩子嘴角的油渍,修长的手指揉了揉软绵绵的小肚子。 “吃完了别坐着,走动走动。” 小小苏从凳子上站起来,摇摇晃晃的绕着院子转圈圈,身后跟了两个小太监紧紧的护着。 胤禛这才收回目光。 “你很喜欢那孩子?” “斐苏很聪敏,也很懂事。” “哦?”男人将筷子放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睛里有沉沉的光掠过:“再懂事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作为皇帝,他除了太子和苏斐,很少亲近自己的子女。之所以当爹的能对儿子下手,当儿子的能对爹动手,除了权利的*,更多的便是亲情的淡漠。 稀薄的就像一张纸。 “儿子明白。” 日后的胤禛能做的,现在的他却做不到。 时间是把杀猪刀,能改变一切美好的东西。 小小苏摸着自己的肚子,发出无声的叹息。一双眸子微微上挑,清澈干净,映着晚霞碧水,说不出的温柔。 好像,在拥有愚者之鼓后,他的力量在慢慢的恢复呢。 ——敲响吧,我主,愚者会实现您的愿望。 ——那么我希望,这个少年能拥有自己的血脉。 “时间……个……杀猪……”小小苏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转过身,脚尖划出一个弧度来。慢慢的停下。 他看见胤禛身边的太监总管几乎连滚带爬的过来,喜极而泣:“爷,爷,富察格格有喜了!有喜了!!”手指在空中轻轻滑动,敲响了愚者的鼓声。 小小的孩子弯起眉眼,笑的开心。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富察格格有喜的消息像旋风一样,片刻便刮遍了满府上下。可见胤禛子嗣压力大不解释。 康熙自然是高兴,哪怕不是嫡子他也是个长子不是?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个女娃,也证明了不是他爱新觉罗家的问题,当然,皇帝不会认为自家的儿子不能生的。那么,太子就不是太子的问题,是太子妃的问题! 皇帝都是脑补帝! 四福晋让小太监拿了自己的帖子去请太医,一通忙碌下来,已经是月上梢头。 “回万岁爷,四贝勒。格格这胎脉象稳健,好生将养,定能平安产下龙子。”太医的话说的有水平,好生将养,要是养的不好,也怪不了谁。 胤禛放下心来,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福晋,这一眼极深,带着丝丝的寒意。 四福晋身上的常服还未换下,富察格格是在晚膳的时候晕倒后,她请的太医。每一步做的都好,贤惠大度。只是最后一步一旦错了,就是绝对的不好。乌拉那拉显然是明白胤禛这一眼的含义,身子一僵,慢慢的直起腰,安静的退到了一边。 她要少做,多管。 这是她的命。 苏斐嘴巴里还残留着银鱼羹的味道,他吧唧吧唧两下嘴,这么贤惠的女人要是在末世前绝对是女神啊!漂亮,大气高端上档次!宫斗宅斗一把好手!!可惜了,他觉得银鱼羹味道还挺好的。大手摸上他的小脑袋,小孩子的头发软软的,细细的,摸起来很舒服,还没有剃发的小孩抬起眼睛的时候,和着软软的头发看起来整个人都软软的。 “皇……皇伯伯……”叫人的时候舌头有点不听使唤,带点结巴。 更嫩了! 康熙觉得鼻子有点发热,赶紧放下手。 “你要不要跟皇伯伯回去?” 苏斐下意识看了眼那边的胤禛。他应该说要的,但是,心里有点犹豫。 莫名其妙的犹豫。 康熙笑了笑:“朕让魏珠在这里照顾你,等你想皇伯伯了,就让魏珠去找皇伯伯。” 苏斐点了点头。 他觉得很好。 康熙走的时候很安静,身边只带了两三个侍卫,还有一个太监总管。胤禛一路送出大门才停步。男人还不老,却像个老爷子一般摇了摇手:“就送到这儿吧。” “儿臣恭送阿玛。” “皇伯伯,再贱……” 小苏斐摇了摇手指。 男人含笑看了他一眼,眼里带了些许的深意。 终于送走了康熙,胤禛转过身,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气。他还是个孩子呢。苏斐忽然觉得,哪怕心思沉稳,哪怕手段狠厉,他依旧是个孩子。以前十七八的年纪那是会当爹?分明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喜当爹啊喜当爹!!再怎么装,依然是喜气洋洋。 小娃娃含着手指无辜的看着胤禛。 胤禛一顿,弯下腰去,小心的抱起苏斐。一岁大的孩子有点分量了,至少不用托着他的头了。软软的身子抱起来的时候有淡淡的奶香味传入鼻尖,很好闻。也许他将来的孩子,也会是这样,乖巧,懂事,聪明。软软的,嫩嫩的,一亲还会红着脸使劲的瞪你。胤禛觉得,他很期待。 苏斐在四贝勒府一呆就是八月。 第二年春末夏初的时候,胤禛的孩子提前出生。富察格格的胎很稳,一直很稳,早上不过是起来照常例在院子里散步,被窜出来的猫给惊吓到。跌了一跤,下面就见了红。常言道:七活八不活。在怀胎八月的时候是最不稳定的时候,这个时候生下的孩子往往都不易存活,夭折的多。 女人尖锐的惨叫在整个院子里回荡。胤禛站在外满,看着侍女一盆一盆的往外端着血水,只觉得触目惊心。手上不知觉的动力。苏斐皱着眉,伸着小手使劲的掐了他一下,这才把少年掐回了神。胤禛赶紧放手,抱歉的勉强笑了笑,伸手揉着被他捏红的地方。里院里,四福晋带着李侧福晋还有格格贾氏站着,满目的焦急,只是焦急之外,多了些别的东西。 苏斐眨巴着眼,望着天,呆呆的想着早上吃过的小枣糕。那味道,可绝了,香甜里带了一丝的苦涩,就像咖啡蛋糕一样,软软的,糯糯的,一口下去,口齿留香。可惜不好消化,胤禛只让他吃了两块就让人撤了下去。 他觉得他应该找魏珠帮他多弄点。 魏珠不愧是养心殿里的得力太监,照顾人是一把好手,往往不需要表达,他便能猜出你的心思然后办的稳稳妥妥的。也不知道他皇伯父是怎么调教的奴才。 吧唧吧唧嘴,看着端出去的盆里,里面红通通的,总么办,他忽然想吃毛血旺了。重生这么些日子,他嘴巴里就没进过辣的东西!! 女人的惨叫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门被嘎吱一声打开,出来的稳婆脸色苍白,慌慌张张的,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惊恐。她颤抖着说:“回,回福晋,大人难产,恐怕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个……” 其实一般来说是保孩子,这样也容易些。可是无论是保大人还是孩子,她恐怕都不会好过。 福晋踉跄了一下,被身后的侍女扶住,她下意识的回过头。 里院的话外面的也能听见,胤禛沉声:“保孩子。” 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太重要了,生出来没了母亲也不要紧,放下福晋名下养也算半个嫡子。 他的话一出,福晋和李氏眼里多了一丝隐秘的喜气。保孩子,要是富察氏没挺过来,这孩子还是需要个母亲的。 产婆赶紧的转身进去。 门被紧紧的掩住。 里面的惨叫还在持续,太阳已经是正中,火辣辣的,带了一丝初夏的炎热。还在努力的女人,已经被决定了命运。苏斐觉得有点可惜。他能听见富察氏的不甘心,她想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她想要好好的活着! 也许她会是个好母亲。 苏斐无声的笑了笑。 也算富察氏争气,过了两个时辰,终于听见了一声孱弱的婴儿啼哭声,猫儿似的叫声划破了满院的寂静。有丫鬟出来笑的眉眼弯弯:“恭喜四爷,贺喜四爷,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胤禛悄然松了口气。 那边的女人面上笑意盈盈,暗地里却变了脸色。 孩子被抱到外室去,胤禛带着苏斐进了屋。里面弥漫了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哪怕隔了帘子,转了个弯,也掩不住方才的惨烈。 小孩子被裹在软布里抱上来,洗的干干净净的,苏斐踮起脚尖瞄了一眼。红通通,皱巴巴的,好丑!四爷抱着却像个宝,他甚至亲了一口。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哪怕不是嫡子,也足够让他喜悦,甚至忘掉了抱孙不抱子的传统。 他是一个父亲。 苏斐摸了摸心口,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尼玛!他又不缺父爱!! 他缺母爱!!! 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帘子那边的富察氏脸色苍白,却掩不住满脸的喜气。清秀的面容甚至因为得意而被扭曲了,这边的福晋虽然雍容,可是在雍容下却开出了枯槁的花来,带着沉沉的气息。李氏倒是没变脸色,只是指甲尖掐着手帕,绞成一团。格格贾氏低着头,低眉顺眼,圆润秀美的脸上带着笑,倒像是真心贺喜一般。 人生百态,皆在于此。 他忽然觉得很悲哀。 在当皇子的时候努力的生存,在成年的时候娶个有能力有背景的媳妇,在娶了媳妇之后还想要个嫡子,不管有没有嫡子又拼命的往家里抬小妾。等有了孩子还要努力照拂着孩子长大,因为一不小心这孩子就被自己家的嫡妻或者小妾给弄死了。等有了能力,孩子也找大了,又要拼命的去夺皇位。等夺了皇位还要担心将来小兔崽子长大了会不会一刀把自己给逼宫了。 这餐具的人生,整个就一洗具! 但是,无论是胤禛还是太子,或者康熙,他们都乐此不疲。 你说,人活着不就图个痛快咩? 苏斐看着抱着孩子的胤禛,悄悄的往回缩身子。 脚步点点,一步一步的往外挪。一道目光落到他身上,小孩子快速的转过身,笑了笑,眉眼弯弯,漂亮的好似月牙儿,带着点点的光。那边的女人一怔,下意识的弯起了嘴角。 收回目光,等再抬起头的时候,那朵枯槁的花已经重新绽放,散发出浓浓的生机。 她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她要好好的活着,任何想要在她的孩子面前挡路的,她都不会放过! 苏斐抖了抖身子,显然被那笑容给煞到了。 好可怕的女人,好强的战斗力,还是留着四爷去消化吧! 转过身,脚尖一转,溜过门槛不见了。 苏斐带着魏珠出了门,他迈着小脚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个弯着腰的养心殿大太监,再后面还带了三四个五大三粗的侍卫。瞧瞧那身板,够结实,整个就一熊! 乾清宫的侍卫个个面容英俊,家世深厚,能够在皇帝面前当值的自然不会是这般模样。 这些……都是四爷府上的…… 此时的天气还没完全的黑下来,大街上热闹的很,捏面人的,卖糖葫芦的,卖包子的,做油条的,从街的这头能够望到那头。 比起上次他们过来的时候更热闹。 小苏斐长的乖巧精致,两三岁的小娃娃摇摇晃晃的走着,身后跟着一群看似家丁的人。身上带着蟠龙玉佩,白玉腰饰,绣着兰草的香包都带了好几个。别怪他,这都是胤禛没眼光!! 活脱脱一个世家子,只是现在的世家子将来会不会长成纨绔就不知道了。 他转过一条街,在街角处停下。 一顶青色的呢轿从眼前抬过,轿子边跟了一个年幼的丫鬟和一个四五十的嬷嬷。看来里面是个小姐。苏斐起了逗弄的心思。手腕一转,小巧的鼓轻轻敲动,鼓面上带起了一阵清风。风顺着鼓面而下,吹开了轿帘的一脚。他人小,马上蹲了下来。 片刻,苏斐默默的站起来。瞬间明白。 这世界就是逗你玩!!!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惊鸿一瞥! 苏斐瞬间明白天然美女什么的,简直是完爆了末世里的那些个女人啊!且不说康熙后宫里的嫔妃,惠容德宜良,那个不是各有千秋的绝代佳人。就连四爷府里的那些个女人,最差的也是个小家碧玉的格格。方才的少女,比起德妃来说多了一分书卷,比起宜妃来多了一份婉约,比起良妃来又添了一份清愁。总么说。不亏是林妹妹。 苏斐对于倾国倾城的定义很模糊的。 22世纪的美人多,基因优良,看多了审美疲劳,谁也不能说谁就是最美最美的。有时候最美的反而让人觉得虚假和腻歪。 所以啊,美人没有最美,一颦一笑让人觉得舒坦就好。 小苏斐站起身,觉得方才的那丫头就很好,可惜了,比他大了不少。 轿子转过街角,沿着那边走了。从这边隐隐可以看见那条街上的府邸:敕造荣国府。旁边开了一个小角门,轿子转角进去。 “小主子,那是荣国府的宅子。” 魏珠蹲下来,小声的说道。 苏斐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示意对方把他抱起来。年纪小,走起路来伤不起啊。荣国府?以后再说吧。 天色渐渐沉了下去,暮色四合,黑色的光细细缕缕的笼罩了大街小巷。街角旁的酒馆点起了灯笼,有些商铺和小贩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关门。一盏一盏稀稀拉拉的红灯笼看来起就像一团火一样,在暗下来的夜空里格外耀眼。 魏珠抱着苏斐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已经是贝勒府里的晚膳时间了,再不回去估计胤禛会出来找人。不过,现在嘛。小小苏叹了口气:有了长子只怕要乐疯了吧? 身后的侍卫手里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荷叶里有抱着已经冷了的糯米鸡,还有小麻花。随着风呼啦啦作响的风车。可爱逼真的小老虎玩具。自己在皇宫里从来是没有的。 切,他又不缺父爱! 苏斐秀气的打了个呵欠,将头靠在魏珠的肩膀上准备睡会儿。离四贝勒府还远着呢。 等等……他好像看见了什么? 迷迷糊糊的眼睛睁大了一瞬。 在街边的巷子里有一处透着些许光亮的酒肆,里面人影晃动,隐约传来微弱的哭声和怒骂声。门帘被掀开,里面踉跄的推出来一个女人,跌坐在地上。隔得远,看不真切,只是对方穿着碎花的蓝布衣裳,头上挽着堕马髻,斜插了一支细小的珍珠簪子。看起来很雅致,穿着却是中等之家应有的。里面跟着出来一个男人,周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听不见在说什么。 苏斐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在千千万万个日夜里感受过……也听见过…… 伸出手去,在空气中抓了个空。只听见魏珠急急忙忙的往回赶,嘴巴里念叨着:“那是以前恭亲王的儿子,咱们离他们远远的。不讨万岁爷喜欢的人离近了会倒霉的。”他也不管苏斐听不听的懂,却下意识的认为他会明白。 ……那个女人……在哭…… 苏斐听不见头顶上的人在说什么,他只是看着那个女人。她跌倒在地上哭泣着。 为什么要哭泣…… 你在难过什么? 你选择了这个男人,你又在难过什么? 母亲…… 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在风里碎成粉末。孩子的眼睛里清清冷冷,不见一丝的伤感。那些眼泪,是这个未能平安长大的孩子流的。虽然不曾记忆过,但是,在身体的深处,还残留着眷恋的味道。即使是永远的消失,我依然感谢你将我带来过这世界。 笨蛋。 苏斐闭上眼睛。 他夺取了这具身体,却不曾想过哪怕还未长大,这具身体便藏有这般浓烈的思恋。 自己找不到羁绊呢。 即使能王八之气散发,即使能富可敌国,即使能醉卧美人膝又能怎样? 这个世界,没有人是真正期盼着他的。 找不到家了呢…… 他都不如消失的孩子。 即使是不如他,他依然不想死!他想要好好的活着!!他舍不得这个世界!!! 自己是个软弱的家伙呢…… ~~~~~~~~~~~~~~~~~~~~~~~~~~~~~~~~~~~~~~~~~~~~~~~~~~~~~~~~~~~~~ 回去的时候饭厅里正在用饭。 饭厅里人不多,胤禛,福晋。就两人,连着太监侍女,不过六七人。安安静静的,人脸上带了三分喜气,真真假假也弄不清楚。 苏斐被抱回去的时候已经睡着,小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两颗米粒大的小牙来。小孩子睡的脸上红扑扑的。 胤禛刚刚用完了一碗粳米,伸手抱过苏斐,小心翼翼的将他托着。 “爷,您不再用点?”福晋压低了声音。 少年站起来的身高挺高的,比以前的苏斐高,也格外的有压迫感。 “爷先带他回去。” 说着转身离开。 脚步轻轻的,连稍大的声响都没有。 苏培盛自然跟着离开,偌大的饭厅只剩下福晋和三四个贴身的侍女。 饭厅里只有轻微的衣袖摩擦声。布菜的小太监手脚伶俐,挽起袖子露出白皙干净的手。每一次手腕翻转,稳稳当当的将菜不多不少的夹到福晋的碟子里。良久,一声叹息打破寂静。 “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福晋,在没有嫡子前自然是好的。” 乌拉那拉氏的奶嬷嬷小声的凑上去说道。 留在这里的都是福晋的心腹,这些人她还信的过。不会有人将话外传。 手抚上小腹,女子垂下眸子:“是啊,在没有嫡子前,有个孩子总是能压过富察氏一头的。” 这些日子来,她怕是被那些个以为成了凤凰的贱人给轻视了。长子又怎样?最尊贵的莫过于嫡子罢了。 奴才生的,身体里流淌着还是奴才的血! 脸上软软的,带了点温热。 苏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夏天天气有点热,睡久了头上都是汗珠,闷的人晕晕乎乎的。 胤禛一头托着他的头一手拿着软软的帕子给他擦脸。 擦过一遍,让侍女换了盆水拧干净再擦一遍,一直重复了三遍,苏斐才完全的清醒过来。少年的动作很轻,帕子的质地柔软,擦了三遍也不会觉得疼。 “饿了没有?” 苏斐摇摇头。 他在大街上吃了乱七八糟的很多零食,肚子里还是饱饱的,一点也没饿。 “我让小厨房给你热着红枣粥,你要是饿了就让他们端过来。”胤禛拿过两只白嫩嫩的小手仔细的擦着,白色的软布下露出粉嫩嫩的指甲。他顿了顿,忽然一口咬了上去。 “咯咯咯。” 小娃娃咧着嘴巴笑着,眼睛弯成了一弯月牙儿。 屋子点起灯,暖暖的灯光下,小孩子的脸红扑扑的,水嫩嫩的。爱新觉罗家特有的丹凤眼边带了一丝的水光。胤禛咬的力道很轻很轻,就像是被添了一口一样,痒痒的,麻麻的。 苏斐笑够了,拿眼睛去瞪他。 可惜水汪汪的没有一点儿力度。 少年柔和了眉眼,拿脑袋蹭了蹭他的头。用干净的布给他擦了脚丫子,抱起来往床上一扔,苏斐立刻顺着软软的被子往里面滚去。 滚来滚去…… 左滚滚右滚滚…… 上滚滚下滚滚……我滚……我再滚…… 他停住不动了,坐起身来。 “怎么不动了?”胤禛由着太监侍候着脱去外衣,眼睛盯着苏斐看着正有趣呢。 “热……” 谁家没事在床上铺这么厚的被子啊?柔顺有了,柔软有了,可是清凉没了!这是夏天呢夏天! 皮薄了欠烧啊! 胤禛一怔。 他是自身带有冷气配置散发天然冷气,咳咳。 自从被康熙训斥喜怒无常后,他便习惯了喜怒不流于色,说白了就是冰山脸,居然从来不觉得热。所以说四爷您是逆天了啊! “苏培盛,去拿床玉簟过来铺上。” 苏斐的眼睛瞬间一亮。 “下面的被子不要拿走。”他拿手指轻点苏斐的头,将他推了个跟头:“你还小,受不得寒。” 那你铺席子为嘛为嘛啊啊啊! 苏培盛的动作很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将床上收拾妥当,铺上干干净净的玉簟,在玉簟四周放上柔软的席镇。 玉簟上有两个枕头,一大一小。 胤禛习惯睡瓷枕,但是苏斐的睡相不好,喜欢到处乱爬,直到有次把头在瓷枕上碰出个青紫的大包后,胤禛便改用了茶叶枕头。苏斐的是小小的,四四方方的,软软的棉花枕头,睡着可舒服了。躺上不过片刻就能安心入睡。 一夜无话。 苏斐醒过来的时候正好胤禛下朝,他换了身常服,就着热乎乎的红枣粥给小孩子灌下半碗。苏斐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一天晃悠过去,眨眼四贝勒的长子已经要洗三了。 在这孩子诞生的第二天,宫里就传了旨,康熙亲自给选的名字:弘盼。 历史在愚者的鼓槌下转了个弯。 洗三的时候洗三的嬷嬷抱着孩子出来,苏斐远远的看了一眼。很瘦很瘦,好像是营养不良的猴子。皮肤红红的,头顶的胎发也稀稀疏疏,黄黄的。 苏斐叹了口气。 人群中的四贝勒虽然依然冷着一张脸,但是他的眼睛里透着愉悦的光。时不时的用眼角的光去看在女眷里的长子。 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苏斐摸了摸自己的手,感觉那里还残留着少年嘴唇的温度,其实早就冷了。温度什么的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洗三的嬷嬷抱着小阿哥,用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她的话音刚落,婴儿便啼哭起来,哭起来好,吉祥,只是声音小的像猫儿在叫。 苏斐没了看下去的兴致,他顺着边儿,身后跟着魏珠,小心的往后院走去。 人小,看见了也当没看见的。康熙这几年将他养在深宫,对外说是收养了恭亲王的遗腹子,可是人家长子都活着,养个遗腹子做什么?里面的弯弯道道多了,在皇帝没开口前大家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外面天色尚早,小厮们在后院子里搭起了彩棚来,晚风吹来,在湖水的那一边的小亭子里有依依呀呀的戏曲声。胤禛严肃的很,他的府邸里除了大喜之外很少有戏班子的声音,府里养着的几个小戏子多是摆设。如今全拉出来了,可见他是真的很高兴。 很高兴啊…… 苏斐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弘盼的身子骨一直不好,洗三那日许是见了风,洗完三后一直在发热昏迷,小小的婴儿烧的不省人事。加上又是早产,几度让御医束手无策。 苏斐没有亲看见过,这些都是魏珠告诉他的。而且,他也有四五天没有看见过胤禛了。自从长子不好后,他便日日夜夜的守在身边,这两日下来人瘦了不好,和富察氏的感情也好了不好。 没人还能想起苏斐,除了伺候的人外。 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刻,人在屋子里坐着汗便刷刷的往外冒。 夏天亮的早,苏斐睁开眼睛便已经大亮,其实在现在也才六点多。胤禛还在朝上。几个侍女端着水盆进来,魏珠拧了帕子给他擦脸。魏公公是万能的小管家,没有魏公公估计他能把自己饿死。 脚上穿上两只鞋就蹦蹦跳跳的往外走。吧唧,摔了一跤。不哭,骚年,站起来撸!最近听说福晋也有了身孕,府里的大权交到侧福晋的手里,所以他不能去看福晋,也不能去看弘盼。去了,容易被人当靶子。 “魏公公,别跟着我了。这里是四贝勒的府邸,我不会走丢的。” 苏斐从魏珠的怀里挣扎着下来,不屈不挠的想自己走。年纪小不可怕,可怕的是外表年纪小内心是成年人天天被人抱来抱去的。 话虽这样说,魏珠仍然在后边跟着,只是离得远远的。 兄弟,你这样执着我总么进空间啊混蛋?! 苏斐无奈的叹了口气。 太阳已经升起,时间尚早,阳光也不是那么刺眼,一眼望去,整个后花园姹紫嫣红树木葱葱,远处的池塘里荷花开的正盛,粉的紫的白的拥簇在一起,合着翠绿欲滴的荷叶,看起来格外的高端洋气上档次。用力一吸气,便能闻到依稀传来的荷叶清香。 慢悠悠一步三晃的走过去,不过十来米的距离,便是一个藤木搭的小亭子,里面雕着原木的小凳子和一个小桌子。那里是后院女眷最爱的地方,可惜这两日府里不太太平,出来晃悠的人也少了。啊,等等,里面有人。 苏斐走进了才发现在树木遮挡的那一侧有个女人。 这是……格格贾氏? 庆幸的是他的记忆力不错,每隔个三五天的便能见上这个女人一次。每一次都低着头,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里,与世无争的模样。 她生的模样好,虽比不过她的表妹林妹妹,但是在胤禛府里算是拔尖的了。只是往日里话少,为人沉静,存在感刷的少,就跟个美人花瓶没两样。可是胤禛每月总有几天是歇在她那里的。人安静好啊,安静不木讷,存在感少不孤僻,美人花瓶也赏心悦目不是? 贾府出来的女人哪里有简单的? 苏斐的脚还没迈上去女人便发现了。 一眼望过来,笑容绽放如春花,璀璨夺目。 “小公子来了?” 瞧,这不存在感蛮强的咩? 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影帝! 孩子眨巴着眼睛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贾氏笑着伸出手,手指纤长白皙,晶莹如玉,在阳光下泛着透明的光泽。她的手指并不像福晋那样戴着长长的宝石指甲套,也不像李氏那样被寇豆染红。她的指甲修的极为整齐,干干净净,带着粉嫩的光泽。这是一双让人赏心悦目的手。贾氏很懂得怎样在低调的同时将自己的每一处美发挥到极致。这样的美丽不禁瞒住了女人的眼睛,更能在不经意间抓住男人的心。 贾氏的身后站了一个侍女,看起来是她从贾府里带出来的。在红楼里是叫抱琴吧?看那本书的时间太久了,苏斐有点记不得了。 “早上起得早,我刚做好了点心,小公子要不要用一些?” 桌子上摆了几碟子点心,蒸的香香软软的红豆糕,炸的酥酥脆脆的油果子。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苏斐眨巴着眼睛不想说话。 女人的心思你别猜,少说话少搭理,不然会连骨头都不剩。这素魏公公说的。 贾氏手一顿,神情自若的收回手。 魏珠赶了几步,手里多了个红漆木的盒子,里面打开有一碗熬得粘稠的小米粥,几碟配好的小菜,精致小巧,正好是苏斐能吃完的分量。 “哟,贾格格好啊。”魏公公放下食盒抬起头一副“哎哟,怎么是您”的模样。 o(≧v≦)o公公你是总么做到的?你的表情好假好惊讶好娇嗔啊有木有!! “魏公公好。” 贾氏站起来盈盈的福了一福。 “哎呦,不敢当不敢当,贾格格您是折煞老奴了。”喂,公公,不敢当您笑的忒开心了哦?菊花朵朵开哦?满脸的白褶子哦? 魏公公威武,壮哉我大清后宫宫斗力! 贾氏脸上一僵,随即自若道:“元春还有事,魏公公您自便吧。”她弯下腰来笑意盈盈:“小公子再见。” 苏斐仰着脑袋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还是个很会揣摩人心的女人。 贾元春走了下去,走了两步,在亭子边就停住了。 “可惜,爷眼里已经看不见我们了。” 女人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 苏斐霍然回头。 她穿着一身绣着仙鹤祥云的旗装,站在阳光下头也不回,一袭青丝高高挽起,白玉扁方旁压着一朵盛开的花儿。修身长立,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 苏斐却觉得莫名的悲伤。尽管他并不喜欢她。 女人的话并不是空口说的。 那边脚步匆匆穿着朝服的少年穿过花园径自往富察氏的院子里去了。也是头也不回。 冷峻的脸上带着掩住不住的焦急。 这是苏斐这些日子来第一次见到胤禛,尽管只是远远的望一眼。 胤禛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 只要回一下头就能看见他。可惜,少年走的飞快。 真是的,我又没让你哄着。爷多省心啊?你还不赶紧谢谢爷?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等回神的时候贾格格已经走了。苏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有些难受。怪不舒服的。 低下头,吧唧吧唧两口就下去半碗小米粥。 ~~~~~~~~~~~~~~~~~~~~~~~~~~~~~~~~~~~~~~~~~~~~~~~~~~~~~~~~~~~~~ 苏斐没有自己的房间,他一直是睡在胤禛的主卧里。这是他这几天来第一次见到胤禛。少年回来的时候衣服皱巴巴的。脸上眼眶下带了黑眼圈,下巴上居然开始冒青色的胡渣。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狼狈,唯一不变的是眼中锐利的光。 他伸出手想要抱苏斐,又停住了,手在半空收了回去。 小小苏窝在床上穿着白色的单衣眨巴着眼。 眼睛大大的,亮晶晶的,带着漂亮的光,嘴巴是浅浅的蔷薇色,白嫩嫩的脸上光滑水嫩,戳一戳还能弹回来。肉呼呼的质感十足,养的倍儿水灵。 胤禛由太监伺候着脱去衣服,转身去了屏风的那边,由太监抬进了热水,好好的洗了个澡。一个澡就洗了大半个时辰。等他从里面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苏斐已经昏昏欲睡。凑过去,恩,好香的皂角的味道。亲,你到底放了多少啊? 胤禛上了床,这才伸手揽过孩子。小孩子肉呼呼的感觉很好,香香软软,大夏天的,身上居然带了一丝凉沁沁的,抱起来很舒服。 “吧唧。” 喂,别碰小爷! 苏斐甩手给了胤禛一个耳光。 少年低下头亲了一口:“乖,别闹。”他的嗓子沙哑干涩,难以掩饰的疲惫。整个人都倦极了累急了,好好的睡一觉,明天休沐不用上朝,要接着守弘盼。这两天御医说弘盼那边断不得人。富察氏隔三差五的便难以承受的晕厥,福晋又有了身孕,其他人他也不放心,毕竟是长子。接连三四天下来就是他也受不了。 你叫我别闹我就别闹? 苏斐瞪着亮晶晶的眼睛。 睡着了……? 少年已经闭上了眸子,呼吸渐渐的悠长,摇一摇,居然真的说完话就睡着了。 那边守夜的侍女吹熄了烛火,黑内陷入一片黑暗。 罢了。 看来是真的累了。他不闹他了。 苏斐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少年的怀抱厚实坚定,散发着火热的温度,可靠温暖。让他不由再靠近一些,蹭了蹭。 好温暖的味道。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照在孩子的脸上,苏斐被晃了晃,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 伸出肉呼呼的小手一摸……尼玛!人呢!! 人又不见了!! 今天休沐好伐?当他人小不懂是吧? 苏斐用力拍打着被子,手掌啪啪作响。还甩几下,他便泄了气。嘴角慢慢的抿了起来,胤禛是他见过的最好的父亲,真的,就连康熙也是比不上的。当初在皇宫里康熙的子女若是母妃不受宠的,男人只怕是见都不会见上一面的。 可惜,好的父亲不一定会是孩子最需要的。 他慢悠悠的叹了口气。 总么办,好像嫉妒了啊。 手腕翻转,带着小丑的愚者之鼓出现在掌心里,叮叮咚咚的敲响。 白色的光乍现,屋子里的孩子慢慢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回到空间的苏斐已经变成了大人的模样。他站在竹屋里,这里还是和上次出去的时候一模一样。小丑漂浮在空中,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主人。” 愚者弯下腰手臂在空中划过优雅的半圆。 “你……” “请跟我来。” 他带着苏斐从竹屋里走出去。眼前一片白蒙蒙的雾气,这里竹屋外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满天都是氤氲的白色。脚步停下,在不知道路的情况下随便的迈出一步都有危险。小丑挥动着手指,一旦一点的银光在空中闪耀,银光所到之处,雾气如冰雪般消融。 苏斐这才看清了这个世界。 蓝色的天空白云悠悠,远处的群山碧绿苍翠,不时有清风吹拂鸾凤初鸣。很美的地方,宛若世外桃源。一条银白的溪水从山的那边流淌过来,一直到望不到边的尽头。顺着溪水看去,源头处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世界。那是一座巍峨的雪山,山高百丈,山上白雪皑皑,触目皆是冰川寒风。温暖和寒冷,就以那条溪水为界限分能了界限分明的两个世界!! “您的愿望是什么?” 小丑歪着脑袋问道。 愿望? “我想救活弘盼。” “可是您嫉妒着他呀,救活他真的好吗?” 小丑飞舞着落到他的肩上,疑惑道。 嫉妒? 苏斐怔住,愚者的话就像一道雷生生劈在他的头上,那些难受的感觉有些明了。他是在嫉妒,嫉妒着原本只看得见他一个人的目光里有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他未曾嫉妒过康熙的儿子,因为康熙的眼里从来都没有他的存在。但是胤禛不一样,那个少年,从最初的开始,便是全心全意的看着他的。 现在他的眼里却多了一个人。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儿子。 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脚下,那处溪水安安静静的流淌的,时不时的发出轻微的响声。 要不要救弘盼? 他对弘盼没什么感情,印象里那就是个小小的一团,稀稀拉拉的胎发,永远都是饮养不良的瘦弱和生病。那是个早产的孩子,富察格格的早产是人为的,他的不幸来自于他父亲的女人。那些女人们用尽一切办法阻止别人的孩子存活,却忘了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她。唯一期盼的,只有他的父亲。 弘盼…… 盼望的意思。 这是胤禛现在的希望。 他不想剥夺胤禛的希望,他想,他是可以帮他的,他想,也许他会是个好父亲! “我想救他。” 苏斐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 小小的愚者俯身,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如您所愿。但是,等价的法则会让您付出代价的。这是可以治愈初生者的灵泉,初生的孩子在喝下之后会有承受一切苦难的力量。” 苏斐望脚下看去。 潺潺流淌的溪水冒着丝丝的寒气,生长在水边的青草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这玩意……真能喝?会死人的吧…… 呵呵。 “灵泉是由灵兽看守,在您取得水的刹那,您必须接受灵兽的挑战。输了您将会失去灵泉,赢了您便能获得灵泉的主宰权。这是愚者大人定下的契约,只有强大才能得到想要的。” 挑战的话苏斐还真不怕,不就是打架咩? “当然,我会帮助您的。”愚者大人没说不能拉帮手不是?小丑飞舞到空中,不断的转着圆圈,耀眼的光以他为中心呈现波浪的弧线。光芒散去,浮现在空中的是一把锋锐的弯月。长长的银色手柄,雕浮精致的纹路,黄色的金属紧紧的禁锢在手柄上。以白色小丑为轴,一弯月牙镰闪着寒光。白色的镰峰,红色的羽翼,小丑鲜红的嘴唇嘲笑般的勾起。 很帅气武器! 苏斐心头一喜,伸手握住镰刀的手柄,触手一片冰冷,那股锋利的战栗从手心一直蔓延到胸膛,他整个人都沸腾起来。 手腕翻转,一个木瓶子出现在手里,俯下身去,一边装水一手将镰刀紧紧的握住。锋利的刀锋安安静静的朝着外侧。 刚刚装好半瓶子水,木塞还没来的及塞上,一道劲风从头顶猛烈的刮起。 苏斐脚尖一点,大拇指堵住瓶口,身体向后翻腾,迅速退开。风在地上化开了一道两米来长的口子,这要是落到人身上,立刻能将人活活撕裂成两半。好凶狠! 刷。 刀锋竖起,将木瓶子扔到一边,里面的泉水流出来大半。 苏斐浑然不在意,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东西。只要他杀了他,这泉水要多少有多少。还怕用不到?脚掌在地上狠狠蹬了一脚,接力往前蹿出去。 那是一只狮鹫。 羽翼扇动时带起的风比刀子还烈。 狮鹫降落的瞬间,苏斐宛若一道闪电,冲到狮鹫的腹下,手腕一转,镰刀对着白嫩嫩的腹部割了下去。狮鹫的羽翼坚硬的很,寻常的刀剑伤不了,但是这把愚者之镰却像切豆腐一样切开了它的血肉。殷红的血如喷泉般流淌了出来,狮鹫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它想要挥动翅膀飞起来,想要用尖嘴利爪撕裂这个胆敢伤害他的人类。 苏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少年快且迅猛,在狮鹫的爪子上借力往上攀登,人跃到空中,狠狠一刀下去,便切断了那只扇动的翅膀。 血染红了土地,黝黑的泥土里散发出甜美的味道。 狮鹫无力的哀鸣着,庞大的躯体倒在地上,渐渐的失去生机。在狮鹫完全断气的瞬间,大地发出异变,层层的泥土松软起来,如波浪般涌动,将狮鹫的尸体覆盖起来,不断的吞噬。慢慢的,慢慢的,那处凸起的地方消散了下去。偌大的一个躯体被消化完毕。 很可怕的地方。 苏斐从空中落在,离那处地方远远的。 手中的镰刀软化成愚者之鼓的模样。 小丑咯咯的笑着:“这里的空间刚刚被激活不久,里面出来的灵兽恢复的很慢的。”也就是说,那只狮鹫不是在全盛期喽?苏斐活动活动有些酸的手腕,刚才一刀下去用力过猛,有点疼。不过,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身体里奔涌。那股久违了的力量。 他从来不畏惧挑战,只有不断的战斗,永不停歇才能让自己真正的强大起来。 从草丛里寻回他扔下的瓶子,将里面灌满溪水,用木塞塞好,里面的寒气即使是隔了一个瓶身依然能清晰的散发出来。 “下次您还可以过来。只要是您的愿望,愚者都能为您实现。只不过下次的灵兽可能会更强大的。”小丑亲了苏斐一口,郑重的告诉他:“请您小心许愿,不然有可能会在下次的战斗中失去生命。” 少年晃了晃手,漫不经心:“谢谢忠告,我走了。” 身体在空气里渐渐消散,最终变的透明。 ~~~~~~~~~~~~~~~~~~~~~~~~~~~~~~~~~~~~~~~~~~~~~~~~~~~~~~~~~~~~~~~ 苏斐醒过来,手里的木瓶子又冷又硬,咯手的慌。他一跃而起,吧唧。连人带被子的摔在了地上。哎呦喂,习惯了在空间里的身体,出来了都忘记自己还是个小小小盆友,用力过猛怪谁哦。 他努力的挪动挪动,将头从薄被里挤了出来,用力的大口喘息。小小的脸上因为窒息而变得通红通红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自己的身体。 这个命苦啊。 魏珠出去了一小会,回来的时候一眼看见小孩子在地上裹在被子里跟搅在一起的被子做奋斗。 “哎呦,我的小主子啊。”魏公公赶紧的将苏斐从被子里抱出来,放在床上,左右看看,还好,没有受伤。就是因为缠在被子里有点出汗。 魏公公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胤禛的四贝勒府向来是由福晋打理,井井有条。苏斐刚来的那些日子处处照顾的妥当,每一处都可见是用了心的。这些日子来,乌拉那拉氏有了身孕,富察氏那边先是诞了长子,又是洗三,又是弘盼抱恙,连四阿哥都日日照顾着弘盼。府里的权利一下子落到了李氏的手里。侧妃就是侧妃,连这些个奴才都能怠慢小主子,里面没有掌权者的轻慢说出去都没人信! “公公,窝,我想去看看弘盼。” 苏斐捉急之下有点口齿不清,啊,口水从牙缝里出来了。 吸一吸,反正没人看见。 “去看小阿哥?” 现在弘盼病重,苏斐又小,万一过去了,说句不好的,染上些不干净的怎么办? “你要是……要是不带我去……窝就自己去!” 小孩子拉着他的手奶声奶气的威胁。 萌爆了……有木有! 苏斐向来是说到做到,要是魏珠不带他去他就自己去! 魏公公哪里能听他的?真染上了万岁爷还不得活活撕了他?小孩子的威胁什么的一点都木有威胁力啊。公公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哄道:“奴才给你端点吃的来,等吃完了,咱们就去看小阿哥。” 公公……你会说吃完该睡觉了…… 小小苏笑眯眯的露出两颗米粒大的小门牙,甜甜的道:“就听公公的。” 魏公公满意的去小厨房,临走前叫了两个小太监守着苏斐,怕这孩子一不小心又掉了下来。 公公!算你狠! 苏斐坐在床上狠狠的叹了口气,摊开手掌心,乌木的小瓶子里摇一摇水波荡漾。他得找个方法让弘盼把这东西喝下去。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终于还是被苏斐想到了办法。 愚者说,这玩意只要沾到嘴巴里就能有效。 那天晚上,胤禛第二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少年看起来更加疲惫了,眼睛里带了丝丝的血丝,眸子黑黝黝的,沉沉不见一丝的光。 胤禛刚刚脱下里衣露出结实精瘦的胸膛来。 少年的皮肤白皙结实,线条流畅,在起伏的胳膊下蕴藏着强大的力量。哟,少年,还有腹肌嘛。(﹃)口水点个攒!!~\(≧▽≦)/~ 侍女端过来洗手的盆子里被苏斐趁人不注意一瓶子水全倒了进去。 嘶,好冷。 好在现在是夏天,冷水洗手全当解暑! “四四……四四葛葛……”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孩子清脆含糊的声音。宛若惊雷。 胤禛脱衣服的手一顿,停了下来,他有些惊喜的蹲下身,平视坐在床上含着手指头的小娃娃:“你刚刚叫我什么?” “葛葛……” 羞涩……尼玛,卖萌什么的可耻啊! 烛光下,少年的面容因为这句话变得柔和,嘴角轻轻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慢慢的扩大扩大,最后不受控制。他抱着苏斐,忍不住蹭了蹭。 有种柔软酸涩的感觉在心里弥漫开。 一点一点的,让人暖洋洋,软绵绵的。 “葛葛乖,不酷不哭。” 苏斐伸出手,努力将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试图安慰他,再顺便卖个萌。 孩子稚嫩的话语让少年忍不住心头一疼。比起康熙来,比起他的那些个兄弟来,他在子嗣上格外的艰难。本身就是个还不到二十的半大小子,早婚不说,婚后又不孕,更苦逼的是不孕的不是他,是不孕!是他家的那些个女人,还不是真的不孕,是刷了手段的不孕。生活在皇宫后院,从小便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以为,他为福晋做的够多了,他以为,他让李氏觉得够贴心的了,他以为,他连那些个格格都做到了仁至义尽,分毫没有亏待。果然,人心不足以吞象。 做了格格的,想做侧福晋,做了侧福晋的想做嫡福晋,做了嫡福晋的想保住自己的位子。第一个孩子对于胤禛来说,对于康熙来说都是特别的。 所以,用尽一切的手段都要阻止对方。 这是怎样可怕的执着! 胤禛只觉得浑身冰冷。 从头到脚都被淋得透透的,从脚底结起了冰渣。 他孤立无援。他的阿玛认为,一个男人,不该让自己的后院逾越,不该心慈手软连自己的子嗣都留不住。是啊,一个男人。就该像他阿玛那样,将一个孩子从一个又一个女人身边夺走,去平衡后宫前朝的权术。无论是临幸谁宠爱着谁,他阿玛的眼里从来都是没有温度的。 帝王权术。 连子嗣都是铁血的手腕。 血从骨子里就是冷的。 胤禛想,他果然是康熙的儿子。看着自己的儿子病重,除了难受之外,更多的居然是一种解脱。是啊,解脱,只要弘盼不在了,他后院里的那些个女人还能争什么? 他甚至想,只要有斐苏就够了。 小小的一团,软软的,乖乖的,会乖巧的叫哥哥。 可是…… 那是他的孩子啊! 少年将头埋在孩子的肩膀上,小小的柔嫩的肩头不一会儿就被水渍氤氲开来。 受伤小兽般的低吼从喉咙里逸出。 苏斐的手轻轻拍打着胤禛的颈后,一下一下。眼中流露处浓浓的悲悯。 胤禛还是心太软了。就是这样一个心软的少年,日后会成长到那样的地步。铁血无情的帝王啊,连兄弟和子嗣都能下手。也许,弘盼在现在死去会是一件好事? 他自嘲的笑了笑。 现在的弘盼有人强烈的希望他活着,那样绝望的祈求让人心惊。 夜色已深,室内安安静静的,只听见窗外有轻轻的蛙鸣声,叫一声,歇一歇,好似怕惊扰到谁。不时的蝉鸣跟着凑热闹。往年有下人拿了杆子去黏蝉,现年正巧碰上事多的年月,府里的主人也没了这份闲心,任由蝉声依旧。 室内一盏烛火摇曳,橘色的光将影子拉的长长的,印在墙上,大的小的交错在一起,谁也分不清是谁。蜡烛的芯有些长了,不时发出啪啦的爆响,焰火随着响声微微跳动。 胤禛也没让人剪。 侍候的人早已经被呵退,那边木桶里洗浴的水也已经冷却。 白嫩柔软的手小巧干净,带着一丝水汽,掌心柔软,没有一点的粗糙和茧子。 苏斐努力的将胤禛的手浸在水盆里,小手用力的搓搓揉揉。不时的按按掌心放松放松。 他蹲在地上,身子一晃一晃的,顿的有些不稳当。 少年很安静,伸出手任由孩子作为。他只是垂着眸子静静的看着那张小小的,精致的面容。白皙如玉的额头上因为用力冒出浅浅的一层汗珠,小孩子也浑不在意,随手抹去,接着用力的搓搓搓。少年的神情柔软温和,带着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恍然梦里。 有这样一个人为自己操心。 会拥抱他,安慰他,亲吻他,照顾他。 这还是个孩子。 胤禛清清楚楚的记得苏斐才两岁多,快要三岁。一个快三岁的孩子能做出这些事?反常为妖。在掌权者的心里,必然是忌讳这这些的。 可是他舍不得。 真的舍不得。 少年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这样就够了。 他想,他很在乎这孩子,他想要护住这孩子一生一世。平平安安,一生无忧。 他会做到的。 苏斐心里暗爽,他都泡了这么久了还怕药效不进去? 给胤禛洗完了手,将帕子在盆子里拧一拧,水湿达达的也没拧干净,站起身来伸着胳膊就往胤禛身上脸上抹。淋了一脸哦…… 呵呵,给你多来点。 别擦别擦,要自然干哦! 等你明天抱弘盼的时候药就能进去了,手工制作的药人,简单实惠,安全快捷,还能反复使用,你,值得拥有!! 吹灯睡觉,一夜无话。 ~~~~~~~~~~~~~~~~~~~~~~~~~~~~~~~~~~~~~~~~~~~~~~~~~~~~~~~~~~~~~~~~~~~ 第二天一早,胤禛便早起上朝。 等苏斐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回来了。今天胤禛的心情不错,居然没有早早的去富察氏的院子里守着弘盼。久违了的伺候苏斐用了早膳,看着他喝了大半碗梗米粥才满意的点点头,给小孩子擦干净手,这才离开。 临走前把自己未来的大太监给留下了。 苏斐跟苏培盛大眼瞪小眼。 苏公公赔笑:“小公子想玩什么?奴才陪您。” ╭(╯^╰)╮我才不要跟小白脸玩! 苏公公:(╯﹏╰)这年头做奴才也不容易啊。不光要讨好主子还要能换的了尿布,哄得了小孩! 还要跟人养心殿大太监竞争上岗!他容易吗他! 伺候苏斐的人从昨天的寥寥无几变成了两个小太监,两个小侍女,两个嬷嬷,外带一个大太监。听魏公公说,胤禛一大早就训斥了侧福晋李氏,同时将府里的权利重新交给了乌拉那拉氏。 苏斐暗暗叹了口气。 女人啊,你的名字是洗具。 那瓶子灵泉也没浪费,在这天晚上,弘盼的热渐渐的退了下去,太医说,只要过了今晚没有再发热就安全了。满府上下,皆是欢喜。胤禛的眼角里都是遮不住的喜气。 晚霞烧红了半天的天空,这是苏斐第二次进富察氏的院子。 当值的奴才们满脸的喜色,不断的悄悄抬眼看屋子里面。 隔得老远便能听见胤禛的笑声。 这还是苏斐第一次见他如此的喜形于色。 脚步悄悄的靠近,值班的小太监惊讶的看过来。小孩子伸着手指“嘘”,小小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倒映着漫天的红霞,灿烂瑰丽,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 小太监还小,下意识的弯着嘴角笑了笑。等他笑了,才惊觉这是府里贝勒爷捧在心尖尖上的小客人。顿时惊慌的想跪下。 小小苏摇摆着两只小手,连连摇头,又伸手指了指屋子里。 小太监明白他的意思,这孩子是想看看,但是又不想让贝勒爷看见。 是想见小弟弟了吧? 小太监点点头,悄悄的退到一边。 苏斐将身子缩在墙边,伸出小半个脑袋,一眼便看见了屋子里的画面。 少年抱着软软的婴儿,笑的开心,眉眼弯弯,不时的走来走去。端着月白色常服的少女圆圆润润的脸上带着由衷的喜悦,不时的拿帕子擦擦眼角。又惦着脚尖去看少年怀里的孩子,亲吻在额头,抬眸对上少年的目光,不由垂下眸子,脖颈间泛起诱人的粉色。 胤禛看见这般模样,连日来紧绷的心一下子放松后,不由泛起痒痒的感觉。 真好。 一家三口真好。 有人能期盼着真好。 苏斐弯了弯嘴角,悄悄的后退,一转身,便怔住了。 站在院子门口隔得远远的那个男人正静静的看着他,正如他看着胤禛一般。 男人沉如深渊的眼眸柔和了下来,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他蹲下来,伸出手臂,对着苏斐张开, 这是…… 苏斐瞪大眼睛,随即笑了。 这是来接自己的?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繁星璀璨,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男人穿着一身玄色的袍子,遮住里面绣着龙纹的黄色常服。他竟是连衣服都没换就出来了。 苏斐靠在他的臂弯里,伸手环住对方的脖子。 比起胤禛来,康熙更多了一分的沉稳。 他的胸膛更加的厚实。 大街上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人,酒巷的灯笼也熄了。只有远远的花街那边传来依稀的声音,寥落的紧。听花娘们的笑声还不如在家听蛙叫蝉鸣。逍遥自在的多。 男人有后宫三千,每天换一个,一辈子都换不换。 他的女人还得为他守着,多悲伤啊。 苏斐想着想着思绪就跑远了。 “在想什么?” 康熙脚步极轻,踩在小石子路上听不见一丝的响声。 “吧唧。” 抬头就亲了一口。 “想皇伯伯呢。” 抱住使劲的蹭了蹭,亲昵亲昵:“窝好想皇伯伯的。” 男人眼睛里泛起浅浅的笑意:“你这张嘴真是甜死个人。” 甜死个人………… 呵呵…… 走了段路,上了马车,由李德全亲自驾着往皇宫驶去。交了腰牌,侍卫半跪在地上恭敬的将马车请进去,去了前门,皇帝抱着小孩子下车。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苏斐终于见到了养心殿。久违了的地方。还是他离开前的模样,巍峨的宫殿安静的耸立在黑森森的皇宫里,亘古不变。他张着一张嘴,不知道吃了多少年轻的生命。 养心殿里灯火通明。李德全笑眯眯的让人早早的准备好了洗澡水,烧的温度正好。男人脱去衣裳,抱着同样脱得光溜溜的小苏斐进了浴池。后边守着伺候的人伺候好了皇帝,皇帝拿着搓澡巾伺候小小苏。一点一点的擦着。 大半年没见,男人的奶爸技能还是这么好,狂点99个赞!!! “看来你在老四那儿过的不错。”修长的手指捏捏白嫩嫩的肚皮,软软的,男人轻轻捻起一点:“看,都有小肚子了!” 没好气的打掉那只卡油的手。 “皇伯伯坏坏!四四好好!!” 谁让说你四哥坏话了? 皇帝什么的最讨厌的!刚才的感动什么的一定是他的幻觉!! “呵?你才被老四养了几天?心就向着他了?你个小没良心的。” “咕噜噜噜。”吐泡泡……他什么都没听见。 头上被敲了一下。 “明儿朕让魏珠带你去给德妃请安。你走的这些日子她也怪挂念你的。”男人叹了口气。 苏斐刷的一下抬起眼睛,亮闪闪:“给德妃娘娘请安咩?要去咩!要去咩!” 男人觉得头疼。不见的时候还有几分想念,见着了又难伺候。这磨人的小妖精! 洗完了澡,康熙把苏斐擦的干干净净的放进软软的龙床上。苏斐从抱过来开始就一直和他在一起,后来更是同吃同睡,除了胤禛府上的那几个月外,两人从未分开过。小孩子的身体容易累着,躺上去不到半刻钟,苏斐便沉沉的进入梦乡。鼻息间冒出小小的鼻涕泡,呼噜声轻轻的,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怀里抱着个软软的身体,孩子身上传来干净清爽的皂角香味,浅浅淡淡,闻着很舒服。至少比起那些个涂脂抹粉的妃嫔们来说要好的很多。 康熙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天一亮,皇帝就叫醒了苏斐。 小孩子揉揉眼睛,跟着魏珠去永和宫。 永和宫外的贝壳风铃不见了,两颗梧桐正茂盛,青青翠翠的,娇艳欲滴。 进了里厢,苏斐还没见礼,就被德妃抱进怀里好一顿揉搓,女人嘴里叫着宝贝,不时的亲上一口,眼睛里满是疼惜。 还是没变,永和宫也和他离开前的一样。 温柔,温暖。 他想他是真心爱着这里的。 德妃留着用了早膳,苏斐走的时候正好胤祯从外面进来。自从搬去阿哥所后,十四阿哥回来的就少了。难得的回来,也呆的时间不长。 苏斐悄悄的瞧了一眼。胤祯跟胤禛有几分相像,半大的孩子一副牛气冲天的样子。切,霸王德行!看着,爷以后才是真正的霸王!哼(ˉ(∞)ˉ)唧 脚步慢悠悠的往外走,耳边是里厢传来的话语。母子俩几天不见,格外的亲昵。胤祯没有惹额娘生气,乖乖的撒娇卖萌,逗的德妃笑声不断。 天空里,一片翠叶落下,打着旋儿落在苏斐的头上。 哎呀,遮住视线了。 伸手摘下来,旋转着细细的经络。小孩子哼着小曲儿一碰一跳的走远了。 ~~~~~~~~~~~~~~~~~~~~~~~~~~~~~~~~~~~~~~~~~~~~~~~~~~~~~~~~~~~~~~~~~~~~ 这年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十二月中便满天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满目的雪白,干净无垢。 苏斐穿着喜气洋洋的大红袄,脚上蹬着漂亮的虎头鞋,飞快的在宫道上奔跑着。身后白皑皑的雪地上一串小小的脚印清晰醒目。他跑两步,回头看几眼,再跑两步,回头看几眼。身后数十米的地方几个小宫女气喘吁吁,穿着个花盆底在雪地上也跑不快,只能伸手叫道:“小主子慢些。等等奴才。” 万一把苏斐摔着了,不说万岁爷,就是德妃娘娘也饶不了他们。 谁要等你们啊! 三岁的小孩子哼唧一声,拔腿就跑。 转过一个墙角,迎面撞上了一个挺拔的影子。噗,被重重的反弹在地上。 “哎呀,谁呀,走路不长眼睛的。”好疼。 就听见旁边有一个男人笑了,声音挺熟悉的。 “老四,你怎么把小斐苏给撞了?”说着,对方伸出手来抱起苏斐,顺手把头顶和眼睛上的雪给拍掉,然后正了正漂亮的小虎帽,笑道:“这才好看。” 苏斐眨巴眨巴眼,这才看清是谁,抱起他的男人长的阳光灿烂,古铜色的肌肤,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嘴角微微上翘。上挑的丹凤眼里染了笑意,看起来多了邪肆。 这货谁呀?看起来怪眼熟的。他是不是见过? 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对方指了指自己:“我是胤偍,你可以叫我大哥。小家伙,你刚抱回来的时候我还给你换过尿布呢。”可惜等他出征回来,这小家伙就被老四给抱去了。他还怪可惜的,当初抱得时候挺乖巧的一个孩子,要是他养着该多好?! 刚抱回来的时候? 苏斐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养心殿里了好伐?他满周岁之前除了德妃、太子和胤禛外几乎没怎么见过外人。吃住都是康熙一手包办的。康熙的十几个儿子,几个女儿他都没认齐全! 这男人太能生了! 既然对方这样说,苏斐立刻抬起头,乖巧的笑道:“大葛葛。” 小小的孩子穿着红红的衣裳,带着歪歪的小老虎的帽子,抬起头甜甜一笑,简直能把胤偍的心都融化了。他抽了抽鼻子。使劲的蹭了蹭小孩子的脸。好软!比他家里的那几个小混蛋软多了!! “大哥,小弟还有事,先走了。” 少年的身形更加挺拔修长,偏向于成年,比起胤偍来,还是有些稚嫩。 在战场上磨砺的男人身上带着难以抹去的血腥味。浅浅淡淡,深入骨髓。站在这里,好像连白雪都要染红,跟这个皇宫格格不入。 “唉,唉,四弟。你等等啊。” 胤偍连连叫唤,胤禛脚步不停,坚定的往前走,转过一个角,青色的衣袂消失在深处。 苏斐呆呆的看着,这是怎么了?听说弘盼好了不是?听说他最近很好呀,侧福晋和格格贾氏接连报出有喜,只不过贾氏那一胎没有保住。他怎么会不高兴呢?小小苏不明白这男人的心思。这是他离开四贝勒府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居然一句话都没说……撞了人浑然不在意! 皱着眉心里怪不舒服的。 身子陡然一轻。 “啊啊啊,放窝下来下来!!” 好高!救命!! “嘎嘎嘎,小家伙,爷带你玩去!” “救命啊啊啊啊啊!” ~~~~~~~~~~~~~~~~~~~~~~~~~~~~~~~~~~~~~~~~~~~~~~~~~~~~~~~~~~~~~~~~~~~~~~~~ 寒冬腊月里,花街脂粉香浓,吴侬软语,宛然如初。 “咯。” 京城最好的花楼的包厢里,传出轻轻的喘气声,好像有人喘不上气了。 “咯咯。” 小孩子一脸的泪水,默不作声的哭泣着,哭着哭着打了个嗝,小嘴一张,接着哭。他哭的胤偍脑仁疼。男人换了一身富贵的袍子,打扮的活脱脱就是一个土豪家的少爷,没品位,就一张脸能看。左手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回头,身边的孩子一张精致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泪痕。低头。转动转动扳指,再抬头,还在哭。顿时觉得头又大了一圈。 小小的孩子软软的一团,娇贵的很。像是瓷娃娃一般,用点劲就能捏碎。和家里的那些粗小子完全不一样,可是比起满家娇养的格格来又完全不是一个性别。 更像是尊贵的珍宝一般。 胤偍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哄,骂不得说不得,比打仗还累。 他错了,他不应该一时兴起就把这孩子扛着出了皇宫的。 楼下陡然传来一阵喧闹。苏斐打了个咯,不哭了。抬起红红的眼睛从门缝里往外面瞄。胤偍一见有门,赶紧的把房门打开,外面的喧闹完全的进入到隔绝的世界里。 话说,楼下那个猪哥是谁? 咯 小小苏打了个咯。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英雄救美,为何每当美人被调戏的时候会有英雄出现,这是个千古不变的谜题。 花楼下宽敞的大厅里狼藉一片,上好的桌椅被砸的稀巴烂,地上饭菜酒水横流,鲜血与拳头齐飞。大厅里喝花酒的客人连银子都没留下的躲门而出。 胤偍一拳头打飞凑上来的护卫,回身一脚将人踹的吐血。几个照面就将男人带来的护卫全打趴下了。好在冬天穿的厚实,看起来吐血吐的厉害,其实也没伤到内在……吧!? “好好好!敢打小爷的人!你给爷等着!!” 一张猪哥脸的男人躲在门口面,伸出脑袋叫喧,话音刚落,最后一个护卫被胤偍踹了过去,狠狠的压在了人身上,晕了…… 其实起因什么的已经不能考究了。最终的结果是好的。 狗熊什么的最终是要光荣的。 苏斐咯咯的笑着,伸出小小的手指戳了戳猪哥的脸,揍的好可怜,一张脸全肿了。 手指按一按,能感受到指腹下面快要挤出来的血肉。小孩子很好心的从地上捡了一个碎瓷片,将猪哥的脸给化了道小口子,开始放血。血肉争先恐后的挤出来。哦呀呀,这张脸算是废了。真是个没用的家伙!纨绔是这么当的? 丢尽了纨绔界的脸面! 他的威胁胤偍怎会放在眼里? 不说黄带子皇阿哥的身份,来年他就要回到西北大营了,哪里会怕他? 弹了弹腿上的灰,男人蹲下身抱起孩子,转身往楼上走回去,走了两步,停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来扔到一张幸存的桌上:“老鸨,这是赔偿,顺便让那个谁来给爷唱几个小曲。” 大阿哥,您霸气侧漏有木有! 小小苏咯咯的笑着。 养心殿: 烛光一闪一闪,照亮了室内,外面的雪地开始融化,丝丝的寒气将温度降低了不少,走出去好像能冻成冰块。还是室内暖和!苏斐揉了揉有点僵硬的脸颊,室内的地龙静静的在脚下流淌,散发出来的热气将身上的寒冷驱散了不少。整个人开始暖和起来。 内室里安安静静的,男人让人端了盆热水进来给他擦了手,拧了拧帕子,又开始擦脸。热乎乎的帕子覆盖在脸上,揉一揉,舒服极了。放开帕子,整张小脸红通通的,散发出柔软的甜美。 “下次别去那里了,那不是个好地方,脏得很。” 帝王压低了声音,给他脱去外衣,露出单薄的白色的里衣来。 小孩子的身体软软的,嫩嫩的,肉呼呼的,掐一掐好像能掐出水来。小小的一团。干干净净,染不上半点的肮脏。 晚上回来的时候康熙把胤偍狠狠的训了一顿,年后再出发的命令被提前到年前,还有三四天胤偍就得提前去西北大营。他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长大的几个里除了老四外没几个是好东西,啊,不对,是好相与的。个个心思重的很,难保会背着他做出什么事来。 “是大哥带我去的。” 苏斐坐在床沿,踢踏着小靴子,摇晃着脑袋。 “大哥?”男人一怔,垂下眸子。“你喜欢叫他大哥?” “很厉害的哦!”小小苏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闪烁着星辰一样的光,兴奋的挥着小拳头:“今天大哥把好多人都打倒了!好厉害的!!我以后要像大哥一样!!” “呐呐,皇伯伯,我要像大哥一样。” 侍候的人在门外守着,没有帝王的命令是不会进来的,在多养了一个小家伙后,康熙的内室便鲜少让人进来。照顾苏斐从不假借他人之手,凡事都是亲力亲为。擦干净手,男人蹲在地上,弯下腰来,一手托着孩子的脚,一手将暖暖的小靴子给脱下来。好小的脚,一双脚软软的,小小嫩嫩,脚趾圆滚滚的,指甲是淡淡的粉色,有种晶莹剔透的感觉。将脚握着放进水盆里搓了搓,头顶上立刻传来小孩子欢快的笑声。 “好痒!!咯咯,好痒!!” 修长有力的手指半弯曲,仔细的清洗着。苏斐今天在皇宫里疯跑了一天,晚上又跟着胤偍出宫去那种地方玩,靴子里早就湿达达的被雪水给打湿了。脚心里乍一摸,冰冷的紧。不好好烫烫,积累久了对脚不好。 “你想跟胤偍一样?”男人这才搭理孩子刚才的话。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倒不希望你跟他一样。” “为什么?” 胤偍不好吗?至少现在的胤偍是好的,天之骄子,年纪轻轻就掌握着兵权,长期在前线战斗,身上带着一股子皇宫里没有的味道。凶悍,强大,这样的人在末世绝对是一方霸主的存在。虽然结局不怎么好就是了。 “你只要好好的做你自己就好。” 第一个儿子总是特殊的,第二个却是嫡子和发妻用命换来的。孩子们在一天一天的长大,他在一天一天的老去。新的强大者会带领这个帝国走向更强盛的方向。胤偍可以为王,可以为将,却不可以为皇。若在乱世,必是枭雄,可他没有将大位传给他的想法。在他百年之后,若是胤偍不甘心为王,那么只能成为新皇的垫脚石。 这样的结局,是身为他的儿子必须接受的。 但是,他不希望苏斐也是这样。 苏斐明白男人的想法。 康熙是真心对自己好的。 这样一个男人,要是对人好起来真让人没法拒绝,心里暖融融的,带着一丝的甜,好像能让人从心里开始融化。 他想,他应该是喜欢这个男人的。 像风一样喜欢。 有这样一个人为自己操心好像是件不错的事情。 脚被男人细细的按摩着,修长的手指从脚心捏到脚背。缓慢轻柔,生怕将他给捏疼了。这是一个皇帝呢。一个九五之尊。现在却像个最好的家长一样为自己操心。 他可以去算计自己的子女,但是对自己心软的可以。 和胤禛完全不一样呢。 要是说胤禛是大哥一样,他就是父亲。 强大,结实,沉默,永远不会倒下,他的肩膀可以为他抗下一片天空,为他遮风挡雨。他想,他可以找个人为他而活,他想,他可以找到一个羁绊,找到一个家的存在。 苏斐静静的看着男人,陡然笑了。 他伸出小小的手,柔软的掌心捧着男人的脸颊,一点一点的触碰着刀削斧砍般的面容。庄重而严肃。孩子的声音像是对着神明起誓一般。 “我愿意为了你而成长。你守护着这个天下,成为这个天下的主宰。那么,我愿意守护你,让你成为我的主宰。我会一辈子守着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想了想,又慢慢的吐出一句:“汝之意志,便是吾剑之所向。” 怎么样,这句话够帅的吧? 男人瞪大了眼睛,闪过一丝的震惊和诧异。 随即笑了。 他将额头抵在孩子的额头上。 “不会有让你伤心的一天的。朕对你保证。” 这样一个小家伙居然要守护他?好吧,也是不是一件坏事不是?不管你是谁,现在你都是爱新觉罗家的斐苏。 是吧? 严寒酷暑,只要你愿意成长,我便能护着你长大。 平平安安的。 无论是谁都无法从我手里将你夺走。 吹熄了灯火,室内安安静静的,窗户外面的雪地反射出一片白莹莹的光,在黑夜里闪闪发光,男人把苏斐洗的干干净净的,小孩子缩在被子里开始暖被窝。 那边的男人在宫女的侍候下洗干净,浑身散发着丝丝的水汽就往被子里挤。 抱着小孩子,热乎乎的温度简直要烫到人心里。 安心的闭上眼,一大一小开始睡觉。 相拥着彼此的温度,似乎这个冬天过的挺快的。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康熙三十一年夏。 一道惊雷撕裂天际,轰隆的雷声作响,不过片刻,豆大的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的落下,院子里的泥土被染湿了一片。盛开的娇花垂下高傲的头颅,零星的花瓣被风雨卷走,残落在泥里。 江南的小桥流水精致秀美,处处可见雕栏玉砌,亭台楼阁。 这处院子不大,也不小,在江南官场里算是中等的了。 可是住的主人,却是江南官员里的头把手。 江南巡盐御史林海,表字林如海的那位便是。此人为康熙十一年的探花,从监察御史做到巡盐御史,不得不说是深的圣心,最关键的是,他有一个女儿。林黛玉。 这是苏斐主动过来的原因。男人穿着一身绣着云雁,四爪八蟒的官服,戴着青金石顶,脚步匆匆。他推开书房的门,闪身进去,反手带上门,遮住了一室的暗光。 时辰尚早,天色却已晚。还未到用膳的时辰,天空便沉沉的了,因为下雨,整个云层暗的好像要塌下来一般。烛火闪了闪,慢慢的燃起,驱散一室的黑暗。林海将架子上的书按照顺序取下来,在拿下最后一本书的时候,只听见旁边传来嘎吱一声轻响,整整齐齐的墙壁慢慢的打开,露出一个小小的暗格来。 他伸出手指在暗格上轻轻敲击了几下,极有技巧和节奏,几下之后,便将暗格打开,暗格里,露出一本颜色暗黄的账本来。上面染了点点的紫红,干涸多时,看起来像是鲜血的颜色。林海停止了动作,怔怔的看着那本账本,久久出神。 “林大人。” 安静的屋子里陡然响起清脆的声音。林海一惊,霍然回头,叫道:“谁!” 从转角的阴影处里,踱出一个少年来。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衣上沾染了雨水,显然在外等候多时,跟着林海一起进来的。少他的身形挺拔修长,带着一两分的稚嫩,肩膀消瘦,背脊挺直。脸上带着一个白色的陶瓷面具,面具上涌彩绘画着可爱的狐狸,露出两只黑色的眼睛来。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一闪一闪,带着清澈的光。 少年伸手,抬起面具,露出半张脸来。蔷薇色的嘴形状优美,嘴角微微上挑,下颌精致小巧,眼角带着一抹浅浅的上挑的红,手指修长白皙,莹白的宛若透明。他就像一只漂亮的艳鬼一样。 林海反而松了口气:“是你。” 少年点了点头:“是我。奉我主之名前来。” 林海将账本从暗格里拿出来递给少年:“此物务必将到圣上手中。” 接过账本,少年拿油纸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好,抬起头,笑了笑,露出两颗整齐洁白的牙来:“您就放心吧。对了,我上次看见林姑娘了。” 林海一怔。 “黛玉?她可还好?” 他迫于无奈将女儿送入外祖家,心里未尝不明白那不是个好地方,可他又有什么法子?江南官场风波诡谲,这几年都不太平。圣上连下江南,甄家接驾,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伤了根本,园子建了一座又一座,扔进去的银子都不知几许。 这些年甄家熬不下去了,终究还是往盐政上开始伸手。 皇上有意磨砺太子,将太子扔到了江南这块地上,太子来过一趟,走的时候带走了上百万两银子,此事便揭了过去。数月前。江南上贡贡品,竟然以次充好,圣上勃然大怒,以此为由将雍郡王给派到了江南来。现在的江南,只怕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连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能护得住女儿?送到京城,天子脚下,只盼圣上能看在往日的苦劳份上照拂一二。 “林姑娘尚好,林大人不用挂念。” 少年笑了笑,将账本放进怀里,道:“我这便走了。林大人可有话交代给林姑娘的?” 要不是为了黛玉妹妹,他总么会跑这一趟? 天知道这个时节他该窝在某人怀里吃冰镇好的西瓜的。 热死人了! “麻烦转告小女,待此事一了,我便接她回家!” 只有有至亲的地方才是有家的,无论外面再好,牵挂的始终是家。 少年点点头,转身隐入黑暗里,等林海寻时,却发现不见了踪影。不由心下大骇。 ~~~~~~~~~~~~~~~~~~~~~~~~~~~~~~~~~~~~~~~~~~~~~~~~~~~~~~~~~~~~~~~~~~~~~ 从林府里出来,苏斐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他行动隐秘的很,鲜少能发现他的踪迹。 天空还在下着下雨,抬起头满天的水打在脸上生疼,连眼睛都睁不开。江南的大街小巷都是精致的,满是江南水乡的朦胧和清愁。地上铺着凉凉的青石板,小巷子里不时传来人声和笑声。下雨天出来的行人少,零零星星的三两个。撑着伞,脚步走的飞快。 苏斐停下步子,笑了笑,转身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 手里拿着刚刚路过伞店门口顺来的一把青色的伞,慢悠悠的撑开,黑色的花盛开在灰色的天空下,瞬间,遮风挡雨圆满了有木有! 他进了一个转角,抬头看了看,脚上用力,整个人就跟猫儿似的,轻轻跃上了墙头,一点声音都没有。果然,在他跳上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个黑色的身影跟着进来。四下张望着,左右不见人影。 “喂,你不会抬头找啊?” 少年清亮的声音带着一分未消的稚嫩和清脆,就像雨水儿打在水盘上,叮叮咚咚的,细腻雅致。 男人霍然一惊,抬起头。 少年俯身而下,速度极快。男人抬头的瞬间他便落了下来,手中的伞正好抵在男人的喉咙间,不是很锋利的伞尖带了层罡气,只是触及,便将男人的脖子划出条细细的血痕。 讨厌啊,拿什么拯救你!我的伞!! 苏斐哀叹。 “谁让你来的啊?啊,我明白你不会说的,放心,我不会逼问你的。”少年笑嘻嘻,脸上带着的陶瓷面具生动鲜艳。好似活了一般,红色的彩绘带着飞扬的神采,露出的眼睛里闪着耀眼的光。这样的一个人根本不适合做暗卫! 男人怔了怔。 “嘛,我也不问你了。所以,死吧!” 少年伞尖一送。 男人在看见他眼中杀气的时候便已知不妙,拼着危险生生往后一弯腰,同时右脚闪电般踢向少年。苏斐的伞划破了男人的脖子,可惜没断,只是破了层皮,最多流血多了些。一手执伞,一只手便挡住男人踢过来的脚,四两拨千斤往旁边一推。那边的青石砖被踢碎了一块。 啧啧,要是真踢到了会很疼的说。 少年慢悠悠的转了个圈,慢悠悠的撑开伞,站在雨里,抬眼静静的看着离自己有两米远的男人。 红色的血被雨水稀释,顺着伞沿滴落,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瞬间消弭。 男人借着被踢碎的青石板的力往后生生滑走三四米,单膝跪在地上。他的脖子处鲜血潺潺的饿流着,他却顾不得。伸手点了身上的四周大穴,止住被伤到的五脏,强行站了起来。 “啊咧,居然还能站起来?” 苏斐这下来了兴致,咦了一声,随即笑了笑:“我今天心情好,不杀你。你走吧。” 男人脸上浮现出惊惧交加的神情,动也不动。 “我数三声,你要是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少年伸出白嫩嫩水葱似的手指,竖起:“一” “二” “三” 话音刚落,眼前一花,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啧啧,跑的倒是快,估计打架的本事没有,逃命的本事一流。苏斐怏怏的收回手指,撑着伞,往巷子外走去。打了一架,肚子倒是饿了。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停了。 天空已经黑了,雨停了之后有浅浅的白还残留在天际,暮色四合,四周一片泥土的清新味儿,沁人心脾的紧。一些酒肆开了门,挂起了红灯笼,不多时便人来客往热闹的很。苏斐一身黑衣,毫不在乎旁人的眼光,自顾自的走到一个刚刚撑起的小摊子旁边,点了一碗馄饨。 馄饨摊子是个老头和一个老婆婆开的,老两口,手艺不错,端上来的馄饨干净,汤色浓郁,颜色明亮,白嫩嫩的小馄饨个个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撒上一把香菜,吃一口唇齿留香。 皇宫里的大厨都没这手艺好。 他觉得他奈斯这手艺了!! 好吃! 呼啦啦的干掉一碗,再来一碗,刚刚夹了一个到嘴里,苏斐不经意抬起头,顿时怔住了。 街的那边走过来一个人,一身青衫,外罩黑色的外衣,穿着朴素却掩不住满身的贵气和寒气。一张冷峻的脸活像别人欠他二五八万似的,一双眸子亮如寒星,对上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回避。他身边跟着两个男人,一个就是刚才苏斐打伤的那个。 吧唧。 馄饨从嘴里掉落在桌子上,苏斐也顾不得,抄起筷子赶紧夹了一个扔到嘴里,放了一把铜板在桌上,立刻拔腿开溜。 要命,他怎么也在这里!!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要说苏斐是不会这样惧怕胤禛的。 但是,关键在于他离开四贝勒府后,两人的关系就感觉奇奇怪怪的,要近不近要远不远,胤禛从来不会主动开口理他。有时候跟他说话也是爱搭不理的。 其实,根本原因,要从三年前说起的说。 那是康熙三十年春。 春暖花开的时候,连沉沉的皇宫里也染上了几分春意。御花园里姹紫嫣红,嫩黄的迎春,娇艳的粉杏,纯白的春梨朵朵绽放。苏斐已经十岁了,在这个年纪已经是上学房的年纪。康熙最小的阿哥十六早就读了几年出来了。唯有苏斐还恋恋不舍的在养心殿和永和宫轮着住。由康熙亲自启蒙。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被过继到福全的名下。人还留在养心殿里。 皇宫的一角,这里是吹不到风的地方。 四周是茂密的树林,树林上缠绕着藤蔓,藤蔓细长的蔓身上长满了细小的倒刺,刺上泛着微微的红光。鸟儿从天空中落下,歇在枝头。停了片刻,它扬起头颅,发出清脆的鸣叫。树林间有薄薄的雾气弥漫,给整个林间蒙上神秘的面纱。鸣叫声刚落,鸟儿便栽倒在地上,脚微微抽动,缠绕在它身上的藤蔓慢慢收紧,最终一动不动。 带鸟儿失去生命后,厚重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藤蔓们开始往树木后收缩,最终缠绕上树身,一动不动。 这里是皇宫最偏僻的角落。整个紫禁城建成到现在已经数百年,宫殿楼阁多不胜数,就是最年老的太监也无法说清里面埋藏的秘密。 这里是皇帝训练暗卫的地方。 在树林的外面日夜有成年的暗卫防守。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无法离开。 这是苏斐第一次踏进这里。康熙想将暗卫的力量交给他,尽管这还是个孩子。暗卫,便是从孩子开始的。每年都有暗卫在京城里搜索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在经过考验之后便会将其中的佼佼者送进来,从少时开始训练,并且服用一种药物,用以控制。 如果说皇宫里的御前侍卫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青年们向往的地方,那么暗卫就是最受苦最黑暗的一面。他们永远无法见到阳光。苏斐的年纪在受训的暗卫里不算小的了,还有比他更小的,一个个瘦骨嶙峋的,刚进来没多久,身上的肉都没长出来,眼睛里带着狼一样的光。 受训了三个月,小小苏一直是里面最优秀的。 他尝试单独行动,就是这一次,和胤禛成了水火之势。 春雨贵如油,稀稀拉拉的小雨带着春风席卷了满城。京城里向来热闹,只要是没到禁宵的时辰。外面的行人多是高声笑语,喧闹一片。点点滴滴的雨下起来分毫没有阻挡住人的脚步,天色刚暗下来,便有夜市的货郎出入。 一道身影快速的从暗处蹿过,伴随着一声猫儿叫,看见的行人误以为自己眼花见了猫,在同伴的喝声下骂骂咧咧的走远。 地上湿漉漉的一层,踩一踩能踩出些微泥土来,黏在鞋子上能把干净的缎子面弄出黑色的痕迹来,不太讨人喜欢。佟府在官员街的最里面,它的后院临着那边的王府大街,里面住的大多是康熙成年的儿子和兄弟门,剩下的便是一些黄带子。佟国维在佟佳氏死后越发的受康熙信任,但就是这样一个能臣也不能避免走上权臣的路子。 苏斐的身材小巧,正是十岁的年纪,他在这里飞奔跑动,身形本就快,就是不小心被人看了去,也不会多怀疑。 在佟府的后院停下,这里跳上去便是佟家的后花园,偏僻失修。 后退两步,前冲,脚在墙上借力,一个后蹬跃上墙头。从两米来高的墙上轻盈的跃下,跟只猫儿似的,脚下没猜出一丝的响声。 正是晚饭的时间。 佟家的主人们聚集在主厅,佟国维有一妻三妾四五个通房,正妻生有一子一女外皆无所出。佟家在康熙朝升起,在雍正朝达到顶峰,连雍正都称呼一声舅舅,也是在雍正后期败落。 佟家的下人除了当班侍候的以外都在小厨房里用饭,整个佟家灯火通明。 苏斐落脚的地方有一丛茂盛的翠竹,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是年头很足,枝繁叶茂,颜色喜人。来往的人少,这里属于后院的偏僻处,半天不见人影。苏斐将衣服脱了反穿,露出黑色的夜行来,借着夜色奔走。 来之前有人绘了佟家的地图,只要牢牢的记在脑子里就能找到佟国维的书房。 转过三个回廊,躲避了来巡的家丁,悄悄的推开佟国维的书房的门。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人,黑灯瞎火,借着天空的余光能勉强看清里面的东西。 手腕一翻,愚者之鼓乍现。 “快,帮忙找东西。” 小精灵撇了撇嘴,老老实实的飞起来。他对于暗室之类的格外敏感,黑夜之中视线无阻,有些细微处一眼就能看出来。 小精灵四下飞舞,陡然一停,落到一个汝窑的美人耸肩花瓶上。透明的脚尖轻点花瓶口,示意里面有东西。看来是藏在里面了。想找出来必须将花瓶敲碎,这里离大厅很近,花瓶的碎裂声那边肯定会听见,这么个大东西带走是不可能的。 坏蛋! 小小苏皱着眉盯着个大花瓶转了几个圈,眼睛一亮。 “小愚者,快过来。” 小丑疑惑的飞过来,刚落到苏斐手里便被拽着脚尖在空中抡圆了转圈。 晕晕晕!!! 救命啊!杀人啦!!!! 小丑眼睛里满是黑色的圈圈。等它等下来的时候愚者之鼓浮现出一丝的白烟,烟雾里,尖锐的长镰闪闪发光。 嘿嘿嘿。 苏斐得意的笑笑,镰刀锋利的很,刀尖碰触到花瓶,轻轻的用力,便如同切豆腐一样切开一道口子。将整个花瓶划开,花瓶的底部厚重结实的让人可疑。刀尖小心翼翼的沿着底部的圆割出个十字,控制着力道不让里面的东西被切碎。 嘿嘿嘿嘿。 看见了,账本露出一个灰色的角。 隐约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越来越近。有人! 苏斐一惊,伸手将账本从碎瓷片里扯了出来塞进怀里,左右看了看,书房里空荡荡的藏不住人,现在出去来不及了。反手撕下一块衣料的布蒙在脸上紧紧系好。 嘶,好疼。 软嫩嫩的掌心被瓷片划破了几道口子,往外渗着血丝。 他刚做完这些,那人便推开了门进来。月光下露出一张脸,苏斐没有看清对方是谁,手上的镰刀便砍了上去。刷,锋利的刀锋在月光下闪着冷锐的光。刀光在离对方脖子十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苏斐如遭雷劈,怔怔的无法回神。 怎么会是他? 月色在夜空里露出半张圆润的脸来,皎洁的光白纱一般铺满了整个房间,借着月光,他能看清对方那张脸,也能看清那双冷冷清清的眸子里的惊讶和怒气。 胤禛……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房门开了一道口子,仅供胤禛一人跻身进来,他牢牢挡住了身后人的目光和方向。 只听得见后面有人疑惑的问道:“雍郡王,怎么了?” 那是佟国维的声音。是啦,他是佟佳氏养大的,佟国维和佟佳氏是兄妹,感情深厚,胤禛和佟国维自小也亲近的很。所以,来这里也不奇怪了。 “没事。” 青年的声音冷漠彻骨,比起几年前来更加的沉稳,稳如深渊,连城府都深厚了不少。雍郡王,在康熙成年的儿子里算是比较早封王的了。自身的能力不能小觑。 听说他被康熙委派了吏部的差事,现在掌管着吏部的钱袋子。 苏斐觉得怀里的账本烫的慌,连心口都是滚烫的。 他认出自己了? 绝对的。 男人的眼睛里绝对的印出了他的身影。 他被他养过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他几乎是亲力亲为,他身上的每一寸变化他都清楚的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才刚刚开始,那样的难熬。 男人的眼神不经意的落到孩子流着血的手上,一凝。 他听见胤禛淡淡的开口:“佟大人,本王想起来还有事,不如去雍王府谈吧。” 胤禛身后的人不疑有他。 他居然这样说? 苏斐眼睁睁的看着胤禛从自己的镰刀下慢慢离开,转身关上房门,一室的月光被遮住,重归于寂静。男人沉稳的脚步渐渐的走远。苏斐像是脱了力一般,浑身冰冷,简直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捂着脸,从指缝间逸出一声笑。 再抬起头时,眸子里的冷光如同野兽一般,坚定冷酷。 养心殿: 苏斐换了夜行衣将账本交给了康熙。 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里衣,散着头发慵懒的靠在榻上。榻前有太监端来了热水静静的放着。整个内室里除了守在外室的李德全外还留了一个大宫女。内室里安安静静的,偶尔有水声响起。苏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里衣脱去鞋袜将脚放进水里。搅一搅,热乎乎的,有点烫,从脚心一直烫到心口里,舒服极了。 “遇到老四了?” 男人漫不经心的道。 苏斐一怔。随即明白,今天从头到尾都有人跟着自己,只不过那人的功夫高的可怕,分毫没能让他察觉。想想也是,皇帝怎么会放心这么重要的事让自己单独去做? 康熙叹了口气:“朕只是不放心你。” 男人将账本随手甩在榻上,起身将搭在架子上的帕子拿起来,俯下身,慢慢的揉搓着孩子的脚。白嫩嫩的脚丫子晶莹剔透又可爱,泡久了带了一种粉粉的颜色。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将那双脚擦的干干净净的。 苏斐软和着眼神,笑眯眯的看着给他擦脚的皇帝。 “胤禛是胤禛,你是你。我说了,你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从那天起,他总是不自觉的躲着胤禛。奇怪的是,虽然胤禛什么都没有问,可是苏斐心里总觉得心虚的很。 鬼才知道他心虚个撒。 不就是悄悄办事被胤禛给看见了咩?哼唧,小爷才不怕呢!! 真的咩?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话虽这样,在看见男人的第一眼,他绝对是拔腿就跑的。 “站住!” 十三岁的孩子身形消瘦挺拔,有种属于青竹的青嫩和骄傲,要不是那身价值不菲的衣服,旁人绝对会将他当做小偷或者别的——逃跑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面子往哪里搁? 少年脚下迅疾如风,不过几个呼吸,便不见了人影,远远的只能看见那边转角一闪而过的衣袂。胤禛也不着急,皱着眉让人牵了马过来。他奉康熙之名调查江南盐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苏斐遇到了截杀。 他离开城快几十里了,一道雪亮的道光迎面而来。 四周是一片荒凉的野草丛,触目满是苍翠的颜色。一眼望不到尽头。丝丝的风从草的一边吹来,层层叠叠的泛起绿色的波浪。视野里只有一条不大的路从城里直通向另一边,路边有几颗歪脖子树,长的不怎么好,枝桠多却不茂盛。 伏击是从草丛里发起的。 刀光锋利逼人,不过呼吸间便追了过来,相隔数米脖子能感受到那股杀气,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苏斐叹了口气,看来有人走了消息。不知道是康熙那边呢还是自己这边。 总之…… “噌” 一声鸣叫,刀戈相击,火花四溅。 锋利的镰刀死死的架住袭来的刀。手腕用力,锋利的刀锋便将对方的刀砍成两半,刀锋翻转,只看得对方眼睛里残留着最后一抹惊愕。血喷泉般涌了出来。 伏击不只一个。 苏斐杀了这个来不及放松,转身用镰身挡下另一人的袭击。 脚尖用力,手上卸力,整个人顺着镰身滑向另一边,对方来不及收力,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人头被斩落。 更多的袭击而来。 苏斐觉得自己衰透了。 泥煤泥煤泥煤! 刷刷刷! 刀光剑影,泥煤的还有完没完? 收回镰刀,手在腰间一抹,抬手一匣子飞针射了出去。 “啊!” 惨叫声不绝。 一匣子射完苏斐松了口气,剩下的人都不敢近身,远远的游走着,寻找着下手的机会。呵呵,少年将用完了的匣子扔到一边,从异空间里摸出镰刀来。所有人都被惊悚了,艾玛,神仙啊,妖怪啊!随身带着镰刀啊!! 哒哒哒。 从那边的管道上传来细微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不过片刻便到了耳边。 “斐苏!” 男人的声音冷冷的响起,带着无法遏制的怒意。 他怎么跟来了! 苏斐下意识的抬眼去看,分神的瞬间,眼角瞥见了一道寒光,身形往后一躲,胳膊上仍然传来强烈的疼痛。他被人砍了一刀,好在反应能力还在,避开了主要的伤,只是胳膊上被砍了一刀十几厘米长的伤口。 血顺着指尖滴滴答答的滑落,不一会便染湿了他站着的这块土地。 还有三个人活着,伏击的十来个人里还剩下三个。 就这三个每人身上还带了伤,要不是胤禛分去了苏斐的神,只怕他刚才就能解决掉。 好在胤禛不是一个人来的,刚才被苏斐发现的那个家伙也在,后面骑着马跟了两个卫护,看起来应该是高手。 好吧,现在不用他费心。 苏斐退出了战圈。 胤禛带来的人纵身从马上跃下拔刀就向那三人冲了过去。原本见势不妙的三个人拔腿撤退,来不及了,护卫已经缠了上去。 “不要留活口!” 苏斐叫了一声。 那边的护卫很忠诚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没有活口,不是他们不想留,而是留不下来。最后三个黑衣人将自己的脖子送到了自己手里的刀上。 苏斐将心放回肚子里。 不管是谁泄了密,千万不能落到胤禛手里。 胤禛? “啪。” “你打我?” 苏斐睁大眼睛,亮晶晶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脸上火辣辣的痛,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五指的痕迹。看起来狼狈极了。 男人显然动了怒,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嘴角抿着,眸子里闪烁着寒冷的光。他扬起了手,修长宽大的手指在空中不断的颤抖。 那一巴掌,好像用了他的全部力气。 苏斐心里委屈,愤怒涌上心头。 你凭什么打我!连你皇阿玛都没打过我的!!你凭什么!你以为你养过我两年我就要让着你?你……你还真下的了手。 镰刀一碰而出,狠狠的抵在男人的脖子上。 解决掉黑衣人的护卫几乎同时拔出了刀。 “你混蛋!” 孩子的声音因为极度愤怒颤抖而发出尖锐。他的眼睛湿润了眼眶,泪水不断的在眼睛里打转,就是不落下。 他终究还是不能把他怎么着。 苏斐收回镰刀,转身就走。 风浅浅的吹过来,带来了那边的血腥味,吹的人心里难受极了。他才没有哭!孩子用袖子狠狠的擦了擦眼睛,鼻子红红的,用力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他怕自己稍微软弱一些就会伤心的哭出来。胤禛什么的最讨厌了!所以说……最难受的不是被人打耳光,谁要是打他的耳光他早就一刀宰了他,可是,要是被重要的人打,他什么也做不了。心里更加的委屈。 手上的血几乎是跟流水一样的流着,又疼,又难受。 黑色的袖子被染成了紫黑色。 没走两步,下一刻天旋地转。 “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他被男人扛在肩膀上,只用了一只手便能将孩子整个人托住,那份轻让胤禛皱着眉,他无法抱怨自己的阿玛是怎样养孩子的,连弘盼都比他重! 浓烈的血腥味在孩子身上氤氲不散,抱着他的时候湿漉漉的感觉染湿了大半个肩膀,男人伸手一抹,抹了一手的血。冷冰冰的脸沉了下来。 他居然受伤了! “爱新觉罗胤禛!你放我下来!!” 苏斐拍打着男人的肩膀,他的一只手受了伤用不了力气,另一只手加倍的用劲。啪啪啪,把男人宽厚的肩膀打的作响。胤禛加快了脚步,不时的颠了颠。苏斐一惊,身形不稳赶紧用那只手抱紧男人的脖子。他被耍了!胤禛根本就是吓唬他的!男人走的稳的很。 混蛋混蛋! 这个混蛋!! 望着自家主子远去,剩下的三个护卫你望我我望你看了一眼,留下一个人收拾残局另外两个人骑马追自家主子去了。 ~~~~~~~~~~~~~~~~~~~~~~~~~~~~~~~~~~~~~~~~~~~~~~~~~~~~~~~~~~~~~~~~~~~~~~~ 胤禛来江南没掩藏身份,也没大张旗鼓,带着十几个护卫,来了就是来了,你掩饰的再好,江南官场里也会有人知道。你不掩藏,也会有人上来。有时候他需要这个身份来帮助他。 胤禛住的地方是江南一处风景宜人的宅子,四进四出,内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江南的雕栏玉砌。就是林海的宅子也不过如此了。看来江南官场都很会做人。 男人骑着马一路狂奔,他骑术不错,虽然有苏斐自己抓着的缘故,至少没掉下去。 马在门前停下。男人率先下马,伸出手去抱孩子。 我就是不下去! 苏斐抓着马鞍就是不下去。睁着眼睛看着胤禛。男人冷冷的回望。 好吧,他输了。 他才没有怂! 小苏瘪着嘴巴不甘愿的被胤禛抱在怀里。 他才不会承认男人的怀抱温暖又坚实让人很有安全觉的说! 天色完全的黑了下来。黑漆漆的,只有一弯月牙挂在天际,撒着暗黄的光,胤禛抱着苏斐一路进了卧室,里面有人点了灯,驱散了一室的黑暗。安安静静,除了苏斐便只剩下胤禛。小心的将孩子放在榻上,给他脱了外衣。 男人的动作很慢很柔和。 从方才开始,苏斐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和顺从里。 有人敲响了门送进来热水和伤药。 露出的胳膊白嫩嫩的跟藕似的,碰一碰,软软的带着舒服的温度。只是上面一道伤口血肉翻飞狰狞可怕,血已经快凝固了,只有伤口上是不是的渗出血丝。 一道刀伤直接有十几厘米。 胤禛顿了顿。 再可怕的伤他都见过,他也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不知为何他居然有些手软。 “你在怕什么?” 孩子的声音软嫩清甜,像一股甘泉,此刻锁起来冷冷的诡异的很。 男人看了他一眼,伸手从热水里拧了帕子出来,小心翼翼的擦着是伤口周围,一下一下,缓慢仔细。直到把那些血渍擦拭干净露出肉来。 “我没有怕。” 这里男人在刚才之后第一次跟苏斐说话,他的声音带着丝丝的沙哑,喉咙间干涩,说出来的话好像带着血一样。 “你不应该带我回来。” 想了想。 “其实我不太喜欢你管我。” 像个老妈子一样。 手上擦拭干净,胤禛自己洗了手,拿过一边的伤药倒在苏斐的手臂上,白色的粉末碰到肉的瞬间孩子抽了口冷气。 好疼! 混蛋!居然用这么疼的药,好吧,其实往往疼的药很好,但是特莫的太疼了啊!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月上柳梢头,初春的季节隐约残留着丝丝的寒气,赤着胳膊久了,苏斐轻轻打了个哆嗦。 他的手臂被人端端正正的拿着,咳咳,有点惊悚,应该是他的手臂被胤禛稳稳的掌握在手里,另一只手小心的上药,将粉末匀称的撒在伤口上,见刀口处不再渗出血丝,男人满意的拿了白色的纱布一点一点的缠好。整个过程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都说认真的男人很帅,苏斐看够了康熙的那张脸,看多了后宫里风情万种的美人,审美上难免会有些疲劳。 可是,他现在居然觉得……其实胤禛长的蛮好看的。 禛刚过而立,已经是几个孩子的阿玛。他看起来一点都不老,也是,他的阿玛都看起来帅的很,他又怎么会在自己的阿玛前显老? 初次见到胤禛,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还记得。那个少年接住了从窗台上一头摔下来的孩子,稳稳的抱在怀里,眼睛里闪烁着少年的希望和活力,带着雄心勃勃的壮志。后来,胤禛有了第一个孩子,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孩子,弘盼。历史转了个弯,让本该夭折的人活了下来,胤禛的生活也不在是绝望。可以说,那个时候的弘盼将胤禛从绝望的边缘拉了回来。 哼,他才不会羡慕嫉妒恨什么的。 后来啊,他就一点一点的看着胤禛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成熟,稳重,冷漠,可是说是不威自怒。平心而论,就是太子也是没有这份威严的。想起太子,苏斐微微皱了皱眉。 他想,他应该是很喜欢胤禛的。 你看,一个才十来岁的孩子想着自己居然是看着这个家伙长大的,多可笑,还是说他有了老人的心态?太可怕了。总之,胤禛就是胤禛,很特殊的家伙。当然,要是敢打他他才不会原谅他!! “你不喜欢我啰嗦?我也不喜欢。” 男人包扎好了伤口,站起身来,俯下,一双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孩子,冰层下是燃烧的火焰:“那就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 苏斐回神就对上了胤禛的眼睛,里面的认真让他有一瞬间的慌乱,听见他的话,就像一盆子冰水迎头泼下。他在干什么?要你管? “我不想告诉你。” 小孩子仰着脖子,站起来鼻子正好对着男人的胸膛,暖暖的温度从鼻尖一直蔓延到心口里,那是独属于胤禛的温暖。 “你是笨蛋吗?还是脑袋瓜子被胤祯撞了?” “……”话说好毒!什么叫被胤祯撞了? “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呆你跑到江南来?我不管你在干什么,现在赶紧的给我回京城去!” 太好了!求之不得!! ~\(≧▽≦)/~啦啦啦 苏斐点了点头,脚步一转,准备赶紧的走。 “等等。” 在他一脚踏出去前胤禛改了主意。 “你过些日子跟我一起回去。” 回去?跟你一起回去?苏斐转了转头,暗自发笑,他自然知道胤禛过来干嘛,但是那本账本现在好好的呆在他的怀里,所以注定是一场空的。这是太子和胤禛的较量,输了就会失去皇帝心中的信任和在江南官场的控制权,最可怕的是。康熙的心是偏的,他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抱甄家,根本不会让胤禛有扳倒甄家的机会。 苏斐觉得账本发着烫,烫的让他受不了。 他掌握着让胤禛一败涂地的东西,真是可笑。 晚膳是胤禛让人端过来的,四菜一汤,来的人放下盘子就走了,等苏斐吃完又有人过来收拾。卧室外守着暗卫和明卫,从根本上就杜绝了他逃跑的可能。 要是他出去了还有法子跟康熙手下的暗卫联系,离开江南不是问题,可是现在他根本就出不去。 你说放信号?大晚上的整个府里的人都能看见!! 而且…… 算了。 孩子摇晃着脑袋,无聊的看着下人将残羹冷炙收拾走,又重新关上的门。等房间里安静下来,苏斐从床上坐起,他需要一个放账本的地方。 还有什么比空间更好?空间在手,天下我有!! 苏斐的空间比上次进来又大了不少,浓雾被驱赶到空间的角落里,那是依稀能看见是长期不化的雪山,白雪皑皑,千里冰封。就算散去了雾,苏斐也是上不去的。所以也没什么重要的。露出来的空间黑色的泥土,清澈寒冷的小溪,在小溪边小憩的狮鹫。是的,没看错,就素狮鹫,艾玛,感情这空间还带自动刷新的! 苏斐默默的吐槽,看着蹭着自己的狮鹫心里有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 呵呵。 你是狮鹫不是小狗好伐!! 你的尊严呢!你的霸气侧漏被谁吃了!! 感叹着往屋子里走,翠色的竹屋比上次看起来又大了不少,屋子前居然出现了几块被篱笆围着的菜地,绿色的蔬菜生机勃勃,不浇水也能活。神奇吧?呵呵。 呵呵泥煤! 小苏是直接无力,他的空间简直跟打BOSS升级一样,一年一个样,还带人工系统的。 省心啊。 但是苏斐来的时间少,他不觉得一块自动升级的空间有什么好的,自动升级代表着他的主人还在不是?那个叫愚者的家伙,生活在人眼皮子底下他不喜欢。 一进屋子,入目是一个大大的山水屏风,八开,遮住了大半个屋子,屏风后放着一个黄梨木的塌,上面铺着厚厚的熊皮毯子。柔软的毛摸上去一点都不扎手,这还是上次茜香国的进贡。康熙看不上其他的东西,就这块熊皮还能凑活,和那串檀香珠子一起给了苏斐。 苏斐索性就拿到空间里铺着。 他跟康熙睡,皇帝的寝宫里啥都不缺,他自己的小库房里也堆满了,缺张熊皮根本没人看的出来。 屏风外是一个大的多宝阁,里面除了一个好看珍贵的青花瓷外还乱七八糟的堆着书本和别的东西。苏斐从怀里掏出账本,林海用了大半生心血换来的东西怕是不会有再见天日的一天了。他的主子暂时是不会动甄家的,至少在林海还活着的时候是不会动的。 所以,对不起。 他几乎是歉疚的将账本放进多宝阁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书里。 那些乱七八糟的根本不是书,和他刚刚放进去的东西一样,是近些年来收集的各地的不能见人的东西。暗无天日,永远的暗无天日,从一个阴暗的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至少在他这里还能偶尔晒晒阳光。苏斐是这样认为的。康熙随着年纪的增长,疑心更重了。在他身边长大的苏斐是为数不多能得到皇帝全心信任的人,这些个账本,他会有需要的时候,但是皇帝不愿意将他放在皇宫里。 皇帝皇帝,你的名字叫疑心病! 苏斐没敢多呆,他是趁着胤禛出去的功夫进来的,放好了账本,他必须赶紧出去。 但显然已经迟了。 少年一脚踏出去,抬起头正好看见那个男人一身黑气的站在自己面前,屋子里的摆设碎了一地,地上跪着侍卫,显然是在发怒。 ( ⊙ o ⊙)啊! 总么回来的这么快?他才进去了一刻钟好伐? 胤禛啊胤禛,你不素去见那谁谁谁了咩? 苏斐心头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自己完蛋了!人下意识的往空间里缩。亲,你能想象一个人半只脚踏出来,半个脑袋伸出来,另外半边的身子完全消失的场景咩?和惊悚灵异片一样!胤禛一看他想跑,上前一步就揪住了少年的衣领,显然是来不及了。少年的身子完全的消失,只剩下一撮被人揪住。 胤禛唯一的选择就是放手。 他不愿意。 苏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成长,变成了陌生的模样。心里涌起了不甘心和愤怒的感觉,四爷死都不放手!被一阵怪异的拉力一拽,胤禛跟着苏斐被拉了进去。 ~~~~~~~~~~~~~~~~~~~~~~~~我是拉进去的分割线~~~~~~~~~~~~~~~~~~~~~~~~~~~~~~~~ 有流水从雪山的山脚下流过来,蜿蜒了整个大地,从这边一直没入那边。溪水的尽头是苍翠的山,高耸入云,满山的鸟叫,清脆悦耳。完全的两个世界,两个相反的世界被完美的分割。有层看不见的膜将他们分开来,就是走过去,也摸不到。 黑黝黝的土地肥沃的很,上面开满了嫩白色的小花,紫色的碎花和着翠色的草伴着白色的花儿起舞。溪水隔得远远的,里面的寒气丝丝逸出,溪水边的草上凝结出几缕冰霜。 很美的地方,天上是白云蓝天不见太阳,地上有白雾寥寥,宛若世外桃源一般。 饶是心冷如胤禛也被惊呆了一瞬间。 苏斐被人拽着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哼哼唧唧的站起来头上浮现出红肿,他揉着脑袋,口里骂骂咧咧:“该死的胤禛,混蛋!混蛋!!” 呜呜,好疼。 少年水汪汪的睁着眼睛爬起来,回头,瞬间被惊悚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身后那个没形象坐在地上的男人居然是胤禛!哈,他也会有这样狼狈的一天。不对不对,关键是他怎么会在这里啊!混蛋! 男人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斐,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审视。 苏斐的心被冷透了。 他咬着嘴唇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垂下眸子。 “你怎么跟来了?” 要是他不过来…… “我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地方。” 要是不过来…… “很奇怪?” 要不过来…… “你到底是谁?” 男人的声音冷的跟溪水一样。 “我是谁?”孩子抬起头,精致白皙的脸上展开一个艳若桃李的笑容:“谁知道呢?” 不过来的话就好了,不过来他就不用杀了他,不过来,他也不用担心等会还要去把外面看见的人灭口。呀,你要是不过来就好了呢,胤禛! 胤禛还是第一次见苏斐这样笑,他的笑容带着孩子的天真和成人的妩媚,细细看来,里面还有一丝扭曲的恶毒。很漂亮的笑容,就是他的后院里都无法没有谁能与之比拟。男人的心陡然漏了一拍,悄悄的,谁也没发现。 像朵带着毒的花一样。 他看见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把镰刀,蓝紫色的镰刀在空气里闪烁着冰冷的寒意。宛若闪电一般掠过,直接砍向他。胤禛居然不想躲。很奇怪的,他居然觉得苏斐是下不了手的。这个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心很硬,但是有时候却柔软的不堪一击。 脖子上一痛,细细的疼,那样的疼就像被针锥了一样轻微,痒痒的,麻麻的。 只要他动一动,那把刀能把他的脖子割下来。 苏斐的手很稳,稳稳的,一丝颤抖都没有。他睁着眼睛直直的看着胤禛:“我想杀了你。” 他想杀了他!他真的想杀了他!!真的……可是……你为什么不多呢?胤禛?你在想些什么?有恃无恐是不担心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只要把外面的封了口再跟胤偍合作,你就能在江南官场里不动声色的死去,甄家,到那个时候就是康熙再不愿意动,也会怒不可遏的动手,整个江南都会被上下的血洗。胤偍也会得到康熙的信任。 只要胤禛死。 苏斐心里明白,只要他手上用力胤禛的命就留不住了。 他的手稳得很,可是,他下不了手。 胤禛死了他的秘密都能保住。 苏斐觉得他是能下手的,可他就是手不愿意往前送。杀了胤禛,就不会再看见他。那个冷硬却温柔的少年。康熙对他再好,其实那个时候,他是很喜欢胤禛的,很喜欢很喜欢,就是比康熙低那么一线。后来有了弘盼,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便是康熙了,最最重要的康熙。 那个时候,胤禛喜欢抱着他,那个时候,疲惫的少年在响着蝉鸣的夏夜里哄着他入睡,眼睛下是浓重的黑眼圈,他真的很喜欢他。 所以…… 手一软,镰刀重若千斤在草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点一点的落了下来,他用袖子抹了一把,手上很疼,刚刚绑好的伤口又裂开了。可是,再疼也疼不过心里。 他对胤禛下不了手,只要胤禛存心利用,他下半辈子算是完了。 完了! 心里的委屈忍不住了,他几乎失去了全部的力量,跪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伤心的很。少年觉得,为什么是被胤禛发现了?他明明是离开了的啊。 其实里面的理由胤禛是明白的。 他不喜欢少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离开,只要看着哪怕是一瞬间都舍不得的。 他看着这个孩子泣不成声,看着他坐在地上哭花了脸,深深叹了口气。俯下身,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安静而温柔:“乖,别哭了。”他伸着手慢慢的摸着他的头,真是的,受伤的是他好吧?他都什么都没说,他在害怕什么? 真是个傻孩子。 苏斐哭的更用力了。 他明明,明明就是那样的喜欢胤禛啊。 “别哭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乖。” 男人的手宽大温暖,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头,用心哄着,苏斐的哭声几乎将他的心都哭碎了。明明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啊。可是把他吓着了吧。他叹了口气,用手将那张小小的脸板正,几乎虔诚的吻上了他的眼睛。 清澈明亮的眸子里闪着泪花,透明的眼泪被男人温柔的吻去。 一点一点,没有任何的痕迹。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云朵在天空漂浮不定,从天空的这边移到那边,天空里没有太阳,可是天蓝蓝的,亮亮的,温度也很适合。天空下的竹屋里传出低声的啜泣,一抽一抽,跟猫儿似的。胤禛有点手足无措。他看着苏斐坐在塌上哭,哭的他的心都化了,胤禛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人的哭声能让他找不到自己。 嘶,脖子上很疼啊。 伸手一摸,还在往外渗血丝。 再一看,苏斐还在哭,他深深叹了口气,头疼。 其实苏斐本来是不哭了的,但是想要胤禛心软可是没有这么容易的,他就哭,使劲的哭,可得劲的哭!哭的男人越心软越好,越无奈越好,这样他就不会想起来了~\(≧▽≦)/~啦啦啦。 偷偷看一眼,胤禛在叹气,再偷偷看一眼,他在摸脖子,额,好吧,他脖子上在流血,都是他的错。苏斐算是明白了,他根本就对胤禛舍不得下手。太狡猾了!算了,不哭了。 胤禛见哭声渐小,由衷舒了口气,他用打量的眼光审视着这间屋子。完全是用竹子做的,依稀还能闻见竹子的清香,可是这个地方他根本没有看见竹子。屋里的采光很好,白亮亮的,没有太阳却让人觉得温暖,细微的尘埃漂浮在空中慢慢的往窗子外飘去。屋子的中间是一个正方形的桌子,翠竹而成,在桌子的角落里能看见翘起来的小竹叶,青翠欲滴。很奇妙的,制成了桌子居然还带有生机,而且从手艺上来说这是个初学者做的。 一扇大屏风挡住了孩子的身影,展开的屏风上有着栩栩如生的花鸟图,双面绣成,针法细密,浑然天成。他见过跟这个一样的,在德妃的永和宫,那是江南制造上贡的贡品,由最好的绣娘花费了一年的时间绣成。 屏风旁边放着一个多宝阁,上面有今年景德窑最好的青花瓷,也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起来不是擅长收拾的。 等等。那是什么? 胤禛被多宝阁上那些堆的乱七八糟的书籍吸引了目光,黑色的封面上褐色的痕迹几乎惨烈,很可疑的东西……像是……账本? 他走过去,手指刚刚触碰到封面,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叫。 “别碰那些!” 少年几乎踉跄的跑过来从他手里将那些东西夺走,抱在怀里,勉强的道:“别碰这些,这些不要碰。”苏斐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擅长说谎,只能反复的重复自己的意思,希望胤禛别碰这些。这里,都是康熙的东西,不能碰。 为什么不能碰? 胤禛没有多问,只是收回手,又碰了碰少年的脸。 白皙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痕迹,那是眼泪流过的存在,一双眸子被泪水洗涤,清亮灵动,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只不过杀伤力不是兔子能比的。 “不哭了?” 恩? 苏斐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出去吧。” 苏斐抬起头,看见胤禛往外走,他下意识的一伸手,拉住了对方的衣袖。 男人回头,沉稳的目光里流露出几许疑惑。 “你……你不问了?” 他居然什么都不问他?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胤禛去哪儿了?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男人笑了笑:“哭的跟个兔子似的,丑死了。” 苏斐张着嘴巴,喃喃几句,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吼道:“你才跟兔子一样!你才丑!你全家都丑!”居然敢说他丑? 胤禛是混蛋!! ~~~~~~~~~~~~~~~~~~~~~~~~~~~~~~~~~~~~~~~~~~~~~~~~~~~~~~~~~~~~~~~~~~~~~~~~~~~~ 天下最大的混蛋就是胤禛! 胤禛在前面走,苏斐嘟囔不休,不得不说,他的心情彻底的轻松了下来,只是,少年临走前眼神再一次落到那些被他从胤禛手里夺来的账本来,轻轻收回来。 了无痕迹。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回到紫禁城这些都不该是他操心的了,只要回去。 从空间里出来已经是凌晨了,天色露出浅浅的灰蓝,一丝的光亮久久挣扎着从天空的怀抱里出来,慢慢的照射在大地上。一切都和进去前一样,胤禛的心腹跪在这个房间里,连位置都没有丝毫的移动,看,多忠心的孩子。 苏斐撇撇嘴。 “今天的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胤禛嘱咐了对方一句挥手让他下去。 苏斐心里也明白,要不是最忠心的手下根本不会这样老实,只怕胤禛早就下手封口。还好还好,少年心里庆幸着。他并不害怕杀人,却不愿意去杀戮。说伪善也好,真心也罢,如果不是康熙的命令,他是不会让自己杀人。 很矛盾的心态,简单的来说就是,我愿意成为你手中之剑,当你放下用剑的手时,我便是刀鞘。仅此而已。 房间里安静下来。 “吃过晚膳了?” 胤禛问了一句。 “吃了,这家的厨子还可以,手艺不错。” 苏斐咂咂嘴。 “谁送你的?” 他不过开玩笑的问一句。 “甄家送的。”胤禛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眼睛里有太多的深意:“你该明白的,我不是太子,空手从江南回去等着我的将是什么。” 苏斐一噎。 他当然明白,随着康熙的年迈他的儿子们都露出了獠牙,对着太子的位子虎视眈眈,近些年来太子越发的暴戾,引得皇帝不满,每一个机会都是往上走的道路,也是被打入地狱的契机。这样说可能太可怕了,换句话就是,胜就是往太子的位子近了一步,输了,那些成年的兄弟个个都会来踩上一脚。 苏斐近些年一直养在康熙身边,有些问题他看的比身处其中的人更明白,这也是皇帝愿意明明白白告诉他的,皇帝情愿带着这个一手带大的孩子处在高高的位置上看着自己的儿子争斗,也不愿意他被自己的儿子撕成粉碎。 康熙的好苏斐心里清楚,这也是他最纠结的地方。 帮了胤禛他也算彻底的卷进去了。 好在胤禛适可而止,没有下文。 少年讪讪的坐在床上,手往后摸了摸,摸到一个冰冷的东西,回头一看,是方才胤禛带进来的药箱,刚刚给他上过药的。 打开箱子,里面塞得好好的白瓷瓶逸出浅浅的香味,抹上去可疼了! “你过来。” 少年抬起头。 胤禛挑了挑眉,依言走过来,脚步刚到床边,就被苏斐一下子被拉的坐了下来。 少年的手柔软冰凉,手指长长的,带着薄薄的茧子,慢慢的触碰上他的脸,顺着鼻梁滑落,一点一点的碰到他的脖子。那里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可在少年的手指碰上的时候,他却觉得是不是伤口裂开了?痒痒的,麻麻的,奇怪的感觉从那里传来,好像能一直传到心里去。 很奇怪的感觉。 胤禛动了动。 啪。 少年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皱眉:“别乱动。” 跟摸小狗似的。 胤禛觉得怪怪的。 苏斐拿着伤药细细的涂抹着胤禛的脖子,镰刀很锋利,仅仅是刀气就划伤了他的脖子,好在没有用力,伤口不深,抹了药估计明天就差不多能好了。 等等,那边的涂不到。 苏斐侧着身子往前倾,还是抹不到,他怒了,伸出大半个身体。 胤禛觉得很尴尬,少年的身体柔软纤长,带着几分孩子的稚嫩,又有着少年的活力和结实,靠在他的身上,那股子柔韧的感觉扑面而来。低下头能看见苏斐的衣领下精致的锁骨和线条流畅有点起伏的小肌肉。有点料嘛。 男人暗自笑了笑。 马上他就笑不出来了。 苏斐的身体已经无意识的靠在他的身上,隔着两层单薄的衣料他能感受到少年的心跳,一下一下,起伏有力,从少年的身体里到他的身体里。好像,心跳有了共鸣。 苏斐的身上没有任何的味道,像水一样干净。 就是没有味道,却让胤禛的血液慢慢加速,他好像闻到了水的味道,口有点渴,可仔细的嗅嗅,什么都没有,这让他更加的干渴。 噗通噗通。 心跳也跟着加速。 苏斐上好了药,直起身来,用手在胤禛的腿上撑着。他奇怪胤禛怎么没有反应,难道是药疼的说不出话来了?怀着看好戏的心思少年抬起头。 那双眸子冷冷清清的,水水的,带着几分疑惑和戏谑,一直能看到胤禛的灵魂深处。 男人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低下头。 “唔。” 被吻了! 胤禛的吻罕见的带着几分虔诚,他不容拒绝的吻上了少年的嘴唇,辗转反侧,直到将蔷薇色的嘴角碾压出瑰丽的艳色才不甘心的放开。 苏斐以为自己得救了,刚刚喘了口气,却不料男人再度欺身上前。 自己就是个傻瓜!! 腰被胤禛紧紧的掌箍住不能动弹,他几乎是坐在胤禛的身上,唯一支撑的只有刚才撑在男人腿上的手。可是苏斐宁愿没有手!!艾玛就是撑住了他才动弹不得啊混蛋!!! 胤禛轻轻咬了咬苏斐的嘴角。 少年不动。 男人生气了,用力一咬。 疼啊! 少年吃疼,不由松了松。 就是这个岔口,男人的舌灵活的钻了进来,跟蛇似的,搅动着柔软的口腔,几乎贪婪的收刮着少年口腔里的蜜液,一点一点,丝毫不剩。 混蛋!混蛋混蛋!! 胤禛是天下最大的混蛋!!! 你是被雷劈了还是被马踹了!爷不*人啊!!! 苏斐被吻的喘不过气,最可怕的是男人的手掌顺着衣摆的下方往里面伸去。宽大的手掌有着常年握笔和拿弓弄出来的茧子,在柔软的肌肤上不断的触碰着游走着。这辈子没尝过*的滋味的少年被弄的浑身哆嗦。 手掌不断的向上,从腰间游走到胸口。 苏斐再也忍不住了,用唯一撑着的手使劲的揪了揪胤禛的辫子。叫你咬我叫你咬我!流氓!色狼!混蛋!你被你家皇阿玛附体了是吗?还我纯情胤禛来!! 被揪住的男人死活不动,任凭少年揪着。他……好像打定主意要将这个吻,不,不光是吻进行到底。 呵呵。 呵呵你妹。 他能拿镰刀砍他不? 喘不过气来了……救命啊……要死人了…… 苏斐觉得肺部里的空气越来越稀少,他快要窒息了。伸出手使劲的拽胤禛的头发,不给力?还是不动。喂,你到底是就多饥渴啊?甄家是不是没给你送女人啊? 忍无可忍。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在室内响起。 终于放开了,苏斐大口大口的喘气,憋死他了。 少年白皙的脸被憋的通红,染上胭脂般的颜色美丽艳丽。蔷薇色的嘴角被啃咬的肿了起来,仔细的看看上面还有清晰的齿痕。衣领大开,露出精致的锁骨来。锁骨上还有些许的红色痕迹那是胤禛留下来的。男人的手停留在少年的胸口上,似乎有些疑惑,他下意识的伸手捏了捏。 “唔。” 苏斐身子一软,差点倒在胤禛的身上。 男人笑了笑,声音低沉悦耳,显然是很高兴。他将少年紧紧的抱住,说道:“斐苏你跟了爷吧。” 他居然真的吻了他。那股诱惑从心里而来,连分毫都抗拒不了,或者说胤禛从来就没想过抗拒。这个孩子他的每一寸骨血都将属于他。想到这些,他便从灵魂深处发出颤抖。看,多好,这样就不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蜕变变的他一点都不熟悉。 他是这样的渴望着,他从来不知道亲吻是件美好的事。 那些他所压抑的东西慢慢的出来。一旦冒出头便再也收不回去了。看见他的眼泪,他居然会手足无措。这是怎样的感情,胤禛或许不明白,但是留住他就好。 违背道德? 太子能做的他也能做! 胤禛从来就没怕过!! 少年一怔,惊恐的睁大眼睛。 跟了他?跟了他…………跟了他…………无限循环的在脑海里响起…… 呵呵,你在说什么。 风太大他听不见!!!!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如果这个吻不是来自于胤禛苏斐会很高兴。 他已经无法接受来自身边的爱意?或者是*了。那种感觉,当对方不需要你的时候,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好好的娶妻生子,好好的抱紧皇帝的大腿,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他的愿望仅此而已。 抱大腿不代表着要把自己给搭进去。 虽然胤禛长的很帅。 一个出格的举动好像改变了什么又好像一切都再原处。 胤禛让人准备了热水,他甚至想打算亲自给苏斐脱衣服!开玩笑!要是没这些心思他肯定愿意,关键是万一被人吃干抹尽了去哪里哭?找康熙?他会不会打包把自己扔到他儿子床上去?呵呵…… 手臂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好,整整齐齐的纱布上打着一个漂亮的结。苏斐洗完澡,从里间出来,身上带着丝丝的水汽,整个人从内到外的散发着性感?的赶脚。月亮头有点湿漉漉的,他干脆将头发散开洗了洗,随手拿了帕子擦着头发。 不得不说,清朝最让人伤心的就是发型。 天色已经大亮,胤禛坐在书案前看着手里的折子。一夜未睡男人的脸色没变过,还是一样的冷硬,只是眸子深处多了几分血丝,眼睛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更可笑的是他脖子上包扎着纱布,好像带了个项圈一样。 “过来,我给你擦。” 男人的心情很好,他对着苏斐招了招手。 少年摇了摇头。 拒绝,坚定的拒绝!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男人叹了口气,无奈道:“你难道想跟我远远的隔着一辈子?” 恩恩! 他真的有这样的想法,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见面!这样贞/操就保住了!~\(≧▽≦)/~骚年别妄想了!这是将来你家的攻!一辈子不见面难道你想让他去当和尚? 苏斐这样想,心里却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这是将来要当皇帝的人! 他磨磨蹭蹭的走过去,在离胤禛三步远的地方站住。这个距离刚刚好,恩!一只大手猛然伸过来将他一拽,身体被拽了过去,苏斐跌跌撞撞的扑进了一个坚实宽厚的怀抱里。很温暖,在初春的季节里散发着让人眷恋的温度。好奇怪,难道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是人体温暖机咩?康熙也是这样,会自动散发温度还冬暖夏凉的。 少年人的身高只有1米6,在十三岁的孩子里算是很高了但是跟胤禛比起来……看,被男人轻松的一只手就能抱在怀里!! 好奇怪! 他居然被胤禛给抱在怀里了,跟哄孩子似的。 啊不对!重点是他说话不算话!这叫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还想做什么? 苏斐扭动着身体想要从胤禛怀里出来。男人叹了口气,凑到他的耳边,热乎乎的气息喷吐,痒痒的,感觉很奇怪:“别动。”这两个字直接能从胤禛嘴里印到他的脑海里。苏斐僵硬了身体不敢乱动。胤禛伸出手从苏斐的手里拿了帕子,将少年的头发整个包起来,慢慢的搓散,一缕一缕的将滴着水的发尖弄干净。他的动作很慢,显然不是经常做,但是却很熟练,或者说他习惯了伺候苏斐的每一处。在少年很小很小的时候便是他一手开始照料。虽然时间不长。 胤禛的手劲恰到好处,时不时的按摩头皮更是让苏斐慢慢的放松了下来。至少身体不再那么僵硬。一道阳光从半掩的门里射进来,清晨的太阳尚有丝丝的寒气,照在身上不是那么的温暖却让人很舒服。点点的光斑轻轻的跳跃着,将书架的影子慢慢拉长拉长,最后和阳光合为一体。 苏斐的头发很好,又细又软,带着黑色的光泽,摸上去跟绸缎没两样。 这得益于康熙爷孜孜不倦的照顾。 很安静,房间里安静的连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苏斐觉得他跟胤禛没什么好说的,便一直沉默着。胤禛觉得现在不想说话,他觉得过过手瘾感觉很好。 呵呵…… “我觉得,我还是回京城去。” 少年人轻轻开口,他有些犹豫的说道,后面的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 他在害怕,他始终害怕胤禛出卖他的秘密,就是不出卖也会自己拿来用。他更害怕不知道被触动了那根神经的男人的侵略。陌生的胤禛让人颤抖。只有回到康熙身边才能让他心安,那个男人会坚定的替他抗下一切。他果然被人养的娇贵了。 少年自嘲的笑笑。 男人手一顿。 “等这边的事了了,你跟我一起走。” 不管苏斐是过来做什么,单独放他离开胤禛是不会放心的。 一起走? 骚年对天翻了个白眼。 鬼才要!! ~~~~~~~~~~~~~~~~~~~~~~~~~~~~~~~~~~~~~~~~~~~~~~~~~~~~~~~~~~~~~~~~~~~~~~~~~~~ 三月的江南草长莺飞碧柳如丝,带着寒气的风吹过,层层叠叠的绿从地底生长,发芽,甚至开花。不过半月,江南便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这个时节是踏青的好季节,就连闺阁里的小姐也带上纱帽跟着家人出门。 苏斐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只是一直闷在胤禛的别院里难得出来。整个人都能在角落里发霉长蘑菇了。正好胤禛手上的事也有了眉目,索性抽出一天的时间将他从府里带出来溜溜。 带了三四个侍卫和一个穿成管家模样的太监总管,一行人偷偷摸摸的出发。 郊外的风光很美,胤禛他们过去的时候人也不多,站在姑苏山上往下看一眼将整座山下的景色收入眼底。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等到枫叶红的时候过来,漫山遍野都是殷红的颜色,脚下头顶,触目惊心的美丽。 可惜那个时候他们一定不在这里了。 等扳倒了甄家…… 苏斐笑了笑,这是不可能的。 康熙是想保甄家的,暂时那个四大家族还不会倒下。至少在胤禛登上皇位之前不会倒下。 而他,死都不会把那个账本给胤禛的。 所以这趟江南注定是无用功。 山顶上有一个小亭子,四处飞着檐角,檐角上雕着飞扬的燕子,上面的彩漆掉了一些,露出灰白的里子来。看来很有些年头了。万能的苏培盛公公从马车里取出干净的布铺在亭子里的石桌上,然后提出来一个三层高的红漆的食盒。打开时里面的小菜还冒着丝丝的热气,酒壶放在热水里一直温着,伸手摸一摸还有温度。 胤禛不是个享乐的人,至少比起太子来他朴素太多了,但是并不代表他会亏待自己。作为一个皇阿哥在生活物质方面就算是朴素也比外人好。 一杯酒下肚,身体暖洋洋的,眯着眼睛迎着太阳看漫山的苍翠,不得不说这是相当好的事情,在皇宫里就没这等子好事。紫禁城再大也不过是禁锢在方寸之间。 可是有那个一直期盼着自己的人,再小的地方也能甘之如饴。 少年干净的脸上浮现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眼睛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愉悦的光芒,像一只晒着太阳做着美梦的猫儿一样。 “你在想谁?” 胤禛的声音冷的就跟一盆子冷水似的,迎头对着苏斐浇了下去,把他淋了一个透心凉。 少年抿着嘴角不说话。 原本温暖的气氛迅速降温,胤禛木着一张脸,苏斐垂着眸子不理不睬。 回去的路不好走,上山容易下山难,整个姑苏山的弧度很诡异。从这边的路上下去,马儿的每一步都走的慢极了,一步一步,有时候还能踩个踉跄。 苏斐和胤禛索性用脚走。至少比马车上少了一些颠簸。 时近晌午,日头高升到头顶,阳光比起早上来炙热了一些。山路的两边是高高的草丛,一直能淹没到任的腰间。 胤禛走在前面,苏斐跟他错开了半个身的距离。 少年陡然停住脚步,耳朵动了动。 “怎么了?” 胤禛刚回头便被苏斐迎面扑来,他的动作很快,扑到的瞬间便带着胤禛在地上滚动了半圈。随之而来的是嗖嗖的破空声。刚才站着的地上插着一排细小的钢针,针针没入泥土,露在外面一小节的针头上闪着乌黑的光泽,显然是淬了剧毒。 胤禛带着护卫里有一个被钢针射中了喉咙当场毙命。 剩下的两个护卫将胤禛围了起来,里面还有一个苏公公。 “我说你带的护卫太少了一些吧。”而且比起上次的那几个护卫大哥来说太脓包了吧?亲,你的暗卫去哪了?亲,你的忠犬去哪了? 苏斐从胤禛身上起来,伸手往腰间摸了摸,却摸了个空。他想起了,他的暗器匣子在洗澡的时候被胤禛收走了,说是那些暂时不需要。不需要泥煤! 不需要我们会落到这个地步? 袭击是从草丛里发出来的,比起袭击苏斐的那一批手段不知道高明了多少,至少现在苏斐都不知道他们藏在哪里,只有防不胜防的钢针从草丛里射出,一阵风吹,里面的波浪层层叠叠而起,根本无法找清楚敌人的位置。 袭击再见袭击! 他从来了江南就没安生过!! ☆、第二十九章 苏斐将胤禛扑到在地上,正好避开了钢针的袭击。另一边的侍卫就没有这样的好运,在下一轮里被射穿了喉咙或者心口。不得不感慨苏公公的运气,他挡在胤禛前面跟只鹌鹑似的瑟瑟发抖奈何死都不让开来。这是何等的忠心奴才,苏斐嫌弃他碍手碍脚,伸脚一踹将公公直接踹到马车下面。来人的目标是胤禛,和这奴才没关系,躲在马车下面等这场暗杀结束后他也许还能活着。 “走,” 胤禛危险临头照样沉稳的很,脸色未变,抬头说道。 “走哪里去,” 苏斐看了他一眼。 “总之不能留在这里,山脚下有我的人。” 苏斐讶然,随即讥笑,这场暗杀在胤禛的意料之中。 男人知道少年在想什么,解释:“我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也是,一个深处敌腹的皇阿哥会拿命去拼?要是没有胤禛,在这个江南官场是不会有人阻拦苏斐的。 少年笑了笑,从空间里拿出愚者之镰,伸手拉住胤禛,站了起来。他们藏在马车后面,站起来的瞬间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随之而来的是敌人跗骨之蛆般紧追不舍的暗杀。 看见了! 苏斐带着胤禛尽量的离开那些有草的位置,后面的暗杀者不得不离开藏身的地方跟随而来。 脚步声窸窣响起,很小很小,仔细的听离得很近。少年放开男人的手,回身迎了上去。他的身体柔软修长,腰身弯下躲开一刀,右手翻转,将镰锋往上,一刀将敌人斩成两截。血喷了一脸,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了几许妖异的红。他连搽脸的时间都没有,后面是更多的敌人,眼睛扫了一下,粗步有五六个,全是穿着草黄色的衣服,要是藏在草丛里或者树枝里恐怕连影子都看不见。 好在这里碎石居多,身后不远处有个小山坡,多是矮小的歪脖子树,枝繁叶茂的少。 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他们手里的暗器,一匣子一匣子的射,数量多,淬了毒,等他们射完了估计他跟胤禛连命都没了。 唯一的方法就是进空间! 而且不能当着这些家伙的面进去。 苏斐深深吸气,拽着胤禛往山坡后跑去,回手将镰刀当成暗器甩了出去,长长的镰刀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但凡碰上的都成了几块,刀锋隐隐泛着红光,快若闪电,瞬间将处在镰刀后的一个敌人割去了首级。 叮。 跟切豆腐似的没入大树,另一头月牙的刀锋戳出来半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镰刀上愚者的面具发生了变化,滑稽的脸上挤出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来。主人!你个没良心的!有了男人就不要我了! 苏斐哪里管得了这些,他连自己都保不住了。 胤禛的体质很好,一段路跑下来有些气喘,但是比起一般人来说好太多了。他们在敌人之前先一步转进了山坡后面,脚下是咯脚的石子,苏斐还没站定就开始呼唤自己的空间,一手不忘记紧紧的拽着胤禛的手,万一他进去了胤禛没进去,等他出来了只有给他收尸的份。 进空间很快,只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 可是更快的是随之而来的钢针。 苏斐下意识的将胤禛推了进去,只觉得肩膀上一痛,人被胤禛拽着跟着进了去。 艾玛,亏大了!! ~~~~~~~~~~~~~~~~~~~~~~~~~~~~~~~~~~~~我是被抛弃的分割线~~~~~~~~~~~~~~~~~~~~~~~~~~~ 这是胤禛第二次进空间。 神奇的地方。 他顾不得诧异,随着白光传送进来的少年摇晃了一□体,无力的倒了下去。男人赶紧的抱住,避免了少年倒在地上的命运。低头,只见怀里的人脸色苍白如纸,肩上一处被洞穿的伤口,潺潺的往外流着血,伤口不大,筷子粗,但是伤口周围的血肉上泛起了一层不详的紫青色。 胤禛想起被射穿了喉咙和死在剧毒之下的侍卫,不由心中一凉。 他抱着苏斐往竹屋里跑去。 一脚将门踹来,将少年放在榻上,手中用力,把肩膀上的布料撕开。他现在什么法子都没有,无法寄望伤口自行愈合,甚至连最基本的伤药都没有,更可况淬了毒的? 男人皱着眉,脸上的焦急和烦躁渐渐的扩散到全身,他开始焦躁不安。盯着那处伤口微微一犹豫,便俯□去。柔软的舌触碰到伤口,苦涩的味道从味蕾处蔓延,只听见昏迷中的少年发出疼痛的j□j。男人将毒血吸在嘴里,马上吐在地上,又俯□去继续。反复再三,那处的血止住不在往外流,血肉上的青紫消散了不少,可是毒根本没有解,只能缓解一时。 他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可是胤禛无能为力,他连离开的方法都不知道。 男人将苏斐放在榻上,取过软绵绵毛绒绒的长毯给他盖好,确定毒暂时稳住了。他走了出去,必须要想法子才行,坐以待毙只有等死。 迎面的溪水里冒着丝丝的寒气,好在竹屋里的桌子上有用竹子做的小竹筒,胤禛拿竹筒装了一竹筒的水,将自己的衣襟撕了一块下来打湿了放在少年的伤口处,冒着丝丝寒气的水将伤口的血彻底的凝固住,不再渗出。 空间里的药材很多,但是大多数都是青翠欲滴一根赛一根的和草似的,不是正经的中医或者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人根本无法分辨。至少胤禛弯着腰在草丛里寻找了大半个时辰找出来的草药他连作用都不知道。只能傻乎乎的抱着一堆分不清是杂草还是中药的东西发呆。 看着苏斐的脸,出去找了一转进来的男人无力的坐在地上。 他活了三十年,头一次觉得自己真没用,甚至连止血的草药都不认知,除了勾心斗角跟他的兄弟争斗他还会什么?什么都不会。 失败透了! 草药被散落在地上,孤零零的三四根,也有一撮一撮不知道是什么的一丛。 从来没有离开过皇城的四爷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就算他将来能当一个皇帝又怎样?他前几天才信心满满的对着少年说要他跟了他。跟他了一辈子衣食无忧,跟了他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护着他不被风吹雨打。可是,他太过于自信了,那些个*的家族被康熙宠的无法无天!!在自己的地界上连皇阿哥都敢动手,他的人都被留在了山下,不过数百米的距离却远如登天!! 男人的眸子里闪着狼一样冷厉的光,只要他能活着,不,只要苏斐能活着,那些伤害过他们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那些百年的老家族都将被连根拔起!!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胤禛狠狠的抹了一把脸,脸色坚定严肃而冷漠。他的嘴角紧紧的抿着,站起来将那些被他扔下脚下的杂草一根一根的收拢起来。苏斐已经没有时间等下去了。他必须救他,哪怕用命去换,他本来就是被他牵连的不是? 胤禛将竹筒里的水倒干净,把长的一样的草药洗干净了放进去,从溪边捡了块尖锐的三角形的石头来一点一点的将草药磨碎,捣烂,他的动作很快,几个挥臂便将草药捣出碧绿的汁液。 这恐怕是他人生中最有勇气的一次。 男人深吸了口气,从鞋子里拔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刀尖对着自己的胳膊比划了一下,慢慢的划来一个十字形的口子,他的手极稳,身体上的疼痛甚至无法让他颤抖。刀锋锐利,只是微微用力便破开了肌理,殷红的血流了出来,跟珊瑚珠似的,艳丽夺目,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将干净的地板侵染出诡异的颜色。 草药汁涂抹在胳膊上,没效。 四爷淡定的倒掉洗干净,重来。 以冰山的形态直接无视了各种麻痹,红肿,瘙痒难耐的不良状态,直到试出他需要的来。喂,四爷,你家的太医哭了!真心哭了!! 康渣渣,快把你家的儿子拖回去!他疯了~ 三四个时辰后,空间里分不清哪里是黑夜哪里是白昼,永远的光照亮着。 苏斐做了一个无梦的梦,他从黑暗里苏醒,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光亮,一眼就瞅见眼巴巴看着他的四爷。男人的胳膊上血痂跟草药汁糊成了一团,他用来装水的竹筒里绿油油的看不出本来颜色。地板上散落了一些没用的草药,里面居然有断肠草…… 呵呵…… 少年的胳膊上凉沁沁的,原本火辣的痛感神奇的消散了。 不,一点都不神奇…… 看,四大爷那副深情的模样,好像在摇着尾巴求表扬。 苏斐的空间里有很多解毒的草药,也有很多的毒草,他该庆幸不愧是未来的皇帝?这份好运不是盖的,断肠草啊断肠草。 少年深深的叹了口气:“我衣服里有解毒的药丸。”所以你只要伸手摸一下就好…… 四大爷:“……” 所以哪个知道你这样傻?少年抬起没受伤的手摸了摸男人的头,光溜溜的,很舒服,安慰道:“乖,乖啊。” 呵呵…… 呵呵你一脸啊!! ☆、第三十章 四爷被人抹了面子脸色沉了下来,好在苏斐是病人经不起折腾,四爷只能自己去收拾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草药汁流淌在地板上,捡起来后有碧绿色的痕迹怎么也擦不掉。 可怜的四爷蹲在地上拿不用的衣服去擦地上,几个动作用上了力气,一会儿额头间就见了汗。 苏斐叹了口气,“我说。” 胤禛手一顿。 “你能不能找个干净的东西给我装点水进来啊,虽然我怀里有药丸子但这并不表示我愿意干吃啊,会噎住的啊。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怎么着也会难受的不是,” 少年一口气说完喘了喘,心满意足的看见地上的人僵硬着身子慢慢起来,拿了桌子上的杯子同手同脚的出门,从门框里隐约能看见对方蹲下舀水的样子。 ╭(╯^╰)╮ 我还治不了你, 用寒水喝药绝对是种折磨,水从喉咙里进去,从嘴巴到胃能的都能被冻住!苏斐把药丸吞进去后疑惑的看着还抵在自己嘴边的被子,眨巴眨巴眼,抬头。四爷的眼神好阴险! 无奈的撇了撇嘴,把剩下的水一口饮完。 胤禛将杯子放在塌边,自己搓了搓衣服布,接着擦地板去了、 “四阿哥?” 呵,好沉默。 “四贝勒?” 还是不理他? “雍郡王?” 继续安静。 “雍亲王?” ………… “胤禛!!!”真是个木头!逗起来一点趣都没有!还是康熙好玩!他连毛都不会炸,跟康熙和胤祯真的是一个品种的? 男人转过头来看着他:“你又干嘛?” 感情还记恨着刚才耍他的事啊?苏斐觉得自己很无辜啊,怀里有药是个正常人都会摸一摸的吧?好吧,胤禛不是正常人,他不该指望一个生活在皇城里的阿哥能有常识,他们只会心机深沉噼里啪啦。可是,谁会想到用那种蠢法子? 苏斐叹了口气,看着蹲在地上跟只大狗似的男人,眼神软和。 不过,这种蠢法子他还蛮喜欢的,要是没有生命危险他会更满意。所以,前几天那个酷帅狂霸拽吊炸天的男人是幻觉还是幻觉? “我能当你前几天说的是梦话不存在过吗?” 男人陡然笑了笑,将手里的药草拢在一起。 “你是指那句话?” “就是你说的那句!” “我说的那句?” 刚才像狗一样绝对是他的错觉!这根本是一只披着拉布拉斯皮的狼! “你说的:跟了我吧!” 苏斐恼了,脸面什么的都不要了,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是恼羞成怒!绝对!胤禛摸了摸下颌,“噢”了一声:“原来你说这句啊。” 恩恩,就是这句! “我一直都是骗你的啊。” “……” “……” 他要杀了他! 不过,苏斐松了口气,他宁愿亲自听见胤禛嘴巴里说出玩笑话也不愿意那是句真话,好吧,这个男人有些时候让人摸不到头脑挺诡异的,但是要真是真的,他估计这辈子都得躲着他。 男人将草药放在右手里,一手拎着脏兮兮的竹筒准备到外面清洗,面对着阳光外面春暖花开,他却心沉如渊,那些冰冷从心里袭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是不是刚才喝下去的那些水的寒冷没有消散?为什么会感觉这样冷?只有自己知道,他从来不是说谎的人,作为皇城的四爷,在被康熙训斥之前的性格绝对是跟胤祯有的一拼,可是,就是这样的性子是被人所不喜的。只能努力的改变自己,有时候变的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喝了药,睡了一觉,苏斐觉得自己好多了。 至少能从榻上站起来了。 伸伸胳膊动动腿,正好胤祯从外面进来,他笑了笑:“雍亲王,你想吃什么?饿了没?” 他们进空间估计快一天了,苏斐解了毒后肚子里咕咕直叫,他想着胤禛也差不多要饿了, 男人的衣襟被撕去一大块,露出古铜色的肌肤来,衣角也破破烂烂的,上面沾着难看的暗绿色的汁液,胳膊上化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的伤口已经结了血痂,看来四爷命很大! 他将洗干净的竹筒扔回桌子上,抱着胳膊站着不说话,只拿着一双黑黝黝沉沉的眸子看着苏斐,好像有光在里面闪啊闪的。 “喂。” 就是不说话。 “胤禛!” “我饿了。” 男人大发慈悲的开了金口,想了想:“你随便弄点吃的吧。” 想也知道这个地方估计没啥好吃的,只能勉强填报肚子。外面的那群刺客估计快走了,再等几个时辰他们就出去,现在……?四爷不想出去! 苏斐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懒洋洋的从榻上起来,光着脚跑到门口,他不想跟一个别扭的男人说话。男人,你的名字是闷骚+别扭+混蛋!好在空间里的季节分明不大,这个时节光着脚也不冷,踩在草地上软软的,很舒服。 他刚刚将手指凑到嘴边准备召唤召唤兽,就看见男人提着一双鞋子过来。 这是他刚才传进来的鞋子,已经被血染脏了,穿起来估计,不,一定会很不舒服的!所以,宁愿光脚也不要穿鞋。 苏斐下意识的将脚往后缩了缩。 后面是软绵绵的青草,脚丫子踩上去能闻见青草的香味。 “穿上。” “不要。” “你身上有伤。” “可我脚上没伤啊。”苏斐晃了晃脚丫子,白嫩嫩的脚躲在青草里面,青的青翠欲滴,白的白净如玉,青色的痕迹从粉色的脚趾甲一直往上蔓延直到将精致的脚踝渲染出生命的颜色。 胤禛的眼神暗了暗,他下意识的抿了抿嘴角,有些干燥的感觉从下腹涌起。 苏斐眼睁睁的看着男人蹲□,将手触碰到他的脚,紧紧的掌箍着,他能感受到对方掌心里的温度,好像熔浆,能把他融化,更可怕的是男人居然伸出大拇指在他脚心里滑动。 妈妈好痒!妈妈好j□j啊!! 妈妈救命!!! 少年扬着头看着飘来飘去的云朵深深明白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什么叫闷骚的男人每一个都是流氓! 妈妈,快出来看流氓…… 胤禛调戏了他他就缩回自己的壳子里,看见胤禛不调戏了他就蹦跶出来伸着爪子逗逗胤禛,等到老虎发了威才知道什么叫做死! 少年,你真爱做死! 这是苏斐这辈子最难受的穿鞋子,没有之一! 好不容易男人放了手,他赶紧的将脚缩回来,藏好。 胤禛不慌不忙的站起来,光明正大的搓了搓手指,低声笑了笑,好像在回味什么。哎呦妈呀,流氓!少年咬着牙转过身索性眼不见为净,伸手凑在嘴边打了个呼哨。尖锐的口哨声在空间里回荡,好像有什么扩音的装置能将他的声音传遍整个空间。 过了半响,没动静,风依然轻轻的吹,云依然轻轻的飘。 少年脸上挂不住了。 “你要是再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 清脆的声音回响了一遍又一遍,半天才听见有个角落里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 “你本来就不要我了。你根本不爱我!你要是爱我就不会抛弃我。” 苏斐放缓了语调。 “不,其实我一直都爱你,只是迫于无奈我们不能在一起,不,就算是现实也不能分开我们!!” 少年的脸上流露出深情的味道,站在他后面的胤禛直接黑了一张脸,当着他的面跟别人说情话?不知道是该说做死呢还是不知者不知道做死? “嗖” 一道亮眼的光横穿了空间,停在苏斐面前。 紫银色的镰刀长达一米多,刀头呈月牙状半圆,刀锋对外闪着耀眼的寒光,刀柄上缠扰着明黄色的花纹,刀锋和刀柄相接处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丑面具,滑稽的很。这不就是早上苏斐仍在外面的那把镰刀?胤禛记忆犹新,能当成暗器用的镰刀还真不多,关键是一刀飞过去割断了一个脖子外带一颗大树。 站在刀锋上的小丑兴奋的搓着手:“果然你还是爱我的对吧?你只爱我的对吧?” 爱你个大头鬼!没见过这么难哄的! 挥手将镰刀握在手里,狠狠的晃了晃,趁着小丑晕眩的时候将他扔到脚底下。我踩,我踩,我使劲的踩!这是沾着血的鞋子,我踩踩踩!爱你一脸血啊!! “哎呦你果然不爱我了!” 被踩晕的愚者发出微弱的抗议和j□j。 四爷挑了挑眉:这是器灵?传说神器有灵,今儿居然见到传说中的玩意了?不过,他环顾四周,不光是器灵,苏斐隐藏的东西还很多。 “我不饿了。” 苏斐停下动作转头看他。 他的眸子惊恐的睁大,只看见男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觉得我们该好好的谈谈,比如说你是给谁办事的。再比如说,你的这些哪里来的。” 别比如了……你不是说过你不问的吗? 四爷望天,他有说过吗? ☆、第三十一章 苏斐从那边苍翠的山里打了一直獐子回来,用镰刀剥皮在溪水里把肉洗干净。水流的快。积攒的血水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被冲散,重新干净起来。从竹屋里拿出放着的硝石打火,树枝什么的苍翠的山那边也不缺。苏斐一般只在大片草原里活动,那边的山里有各种动物可以饱腹但是摸不到深浅,后面的雪山里危险太多,那只被宰了又刷新出来的狮鹫就是从那边的山里出来的。 三个世界各成一界。 收拾来的木材点燃起火,穿上獐子肉开始烤。 “你能过来坐不,站着我压力大。” 苏斐抬头看了一眼胤禛。 胤禛依言走过来坐下,他的身姿挺拔如松,坐下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压力很大。不过男人的心情很好,托着下巴看着苏斐忙忙碌碌的翻转着,“你还没回答我。” 苏斐动作一顿,“我要是不说你会怎么样,”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知道的。但是我会一直问下去,直到你回答为止。”胤禛向来是有耐心的,他就像只狡猾的狼伺机而动。直到得到自己想要的才会罢手。 木枝上的肉噼里啪啦爆出几点油花,从肌理上流下来落到火堆里,木材立刻发出轻微的响声。片刻,肉被烤成金黄色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将肉从火堆上挪下来用指甲戳了戳,软软的很有弹性。 “好了!” 他用镰刀将肉划开分成几块,把其中一块最肥的递给胤禛。 男人有些犹豫:“你的刀……洗过了没有……”他记得那把刀杀了不少人是吧?作为一个有点洁癖有点龟毛的人还真接受不了。 刷。 刀锋插在泥土里闪闪发光,简直能闪瞎人的眼。 苏斐瞪了他一眼:“你爱吃不吃。” 好吧,最后还是勉强能入口。 苏斐在烤的时候放点了花椒在上面,顺便还撒了些盐,盐是他从御膳房里顺来的,花椒是苍翠山上自然生长,青涩的颜色。咬一口喷香扑鼻。三两口下肚,到溪水边洗干净手,回头看见那男人一副斯文模样的在咬着肉,不由心情大好,开口就是一句嘲笑:“我吃完了吃完了~~雍亲王你老~慢些用哈。” 男人将肉从嘴边拿来,抬起头看着苏斐,眼睛里的光幽幽的看的人身上炸毛才慢吞吞的挪开。 什么都没发生…… 胤禛居然罕见的没有生气! 就算平时是冰山没变过脸也是在生气的好吧?他不是最讨厌别人说他老的? 苏斐心里跟猫爪子挠一样。你说这人吧都有点贱骨头,平时被人撩拨就一口咬过去死活不愿意,别人无视了又喜欢伸着爪子去撩拨,老虎生气了一爪子按住要吃掉的时候才知道摇着尾巴赶紧讨好,给老虎顺好了毛趁对方打呵欠的时候再咬他一口…… 做死! 迟早要被做死!! 收回目光,百般无聊的用树枝扒拉着火堆,苏斐一手托着下巴坐在草地上,漫不经心的开口:“我不想告诉你,也不能告诉你。”他抽空看了一眼对方:“你不能逼我!!不然我就……就……就……就去屎!!” “……你可以能我吃完了再去屎!” 呵呵…… 两人说说闹闹,出去打探的愚者也溜了进来,外面残留的刺客已经散去,胤禛的人丛山脚下找了上来,还是苏公公醒来后从马车下爬出来去山下报的信。看来苏公公真心运气很好。 苏斐回头看着胤禛:“你该走了。” 胤禛的样子真心狼狈,活像从难民营里出来的,也许,他需要洗个澡?不不不,苏斐立刻打消了自己的想法,现在不能让他洗澡,万一被人拖下水了总么办?荒郊野外孤男寡男的叫救命都没用。骚年,你才十三岁……四爷就是失心疯也下不了手的!请相信四爷的节操! “你跟我一起回去。”男人绝对不会让苏斐一个人留在这里,等到江南的事了,他把他一起带回去,只有放在身边才能安心。 苏斐摇了摇脑袋。他想跟胤禛分开走,他可以先一步回去,也许回去了康熙会下旨召胤禛回京,皇帝亲自下旨半途召回总比空手而返来的好。 胤禛往他面前走了几步,伸手过来想抓住苏斐。结果只拽住了衣袖,少年很乖的没有反抗,男人正觉得奇怪,只看见少年抬起脚,然后自己身体一歪往后倒去,后面是溪水他不怕。 “愚者,开门。” 少年一手拽过镰刀隔断了自己的衣袖,抬头呼唤。 在胤禛倒下去的时候那只小丑飞到溪水的上空,整个身子发出耀眼的白光。等到白光散去,胤禛也不见了踪影。 总算是……分开了…… 少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上面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不是很疼,在空间里等几天就好的差不多了。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臂,上面空荡荡的,白玉似的胳膊露在外面凉沁沁的。好奇怪的感觉。 姑苏山上的山坡下,一天没见过太阳的人半空落到地上摔了个结实,疼倒是不疼,就是落地的姿势有些掉面子。胤禛手里拽着一块黑色的料子,他冷冷的看了半响,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来,只要回到京城还怕不能再见? ~~~~~~~~~~~~~~~~~~~~~~~~~~~~~~~~~~~~~~~~~~~~~~~~~~~~~~~~~~~~~~~~~~~~~~~~~~~~ 康熙三十三年春末。 紫禁城养心殿: 天色暗沉,黑暗在天空中弥漫最终填满整个视野。傍晚的时候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天色和着雾气将整个视野都模糊成一片。从养心殿的游廊里转出一个人来,少年的身形挺拔修长跟一根白葱似的水灵,穿着一身绣着翠竹的常服慢慢悠悠的晃过来。不时的抬眼看一下扶手台阶下站着的侍卫,眼神看久了对方疑惑的抬起头看过来,少年弯起蔷薇色的嘴角,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来。 对方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在眼神触及的瞬间低下头,恭敬的拱了拱手。 胆子真小。 苏斐敛了笑容,不高兴的将手拢在袖子里。养心殿里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帅,个个高达威武,俊朗帅气,加上家世好,在御前镀个金出去了也是人人追捧的对象啊。 没想到胆子这么小。 他也不想想上一个对他回笑的那个家伙现在被调去守宫门了。康熙在这种事上是严打死守,宁愿他多看上几个漂亮的宫女也不愿意他在男风上走了歪路。他老人家对龙阳之事是深恶痛绝,上次还处死了不少太子养的娈宠。 啧啧。 也不知道他晓得胤禛的心思后会不会大发雷霆?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那边走,守在外面的魏珠眼尖的瞅见苏斐,忙三步赶过来,笑道:“万岁爷在里面等您呢。” 他如今被过继给了福全,常宁那边的爵位是不用想了,福全那边的儿子都还在,对于天降的一个老来子倒是淡定的很,亲疏都是这么回事,左右又影响不到他的地位。苏斐自己估计等到他十五了康熙也许会给他个小爵位让他出宫住去。 所以啊,这宫里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叫他了。 养心殿的门被打开,苏斐揉了揉脸,露出一个笑来。 很温暖的笑容,嘴角微微上翘,像只猫儿似的,带着些许的顽皮。康熙是很喜欢这种笑容的,有时候逗他他也不爱笑,等到他笑了老爷子总是会很高兴。这是有求于人啊有求于人。 养心殿里的大门成天关的紧紧的也不知道会不会闷死个人。 进了养心殿里面一如既往的安静,里面已经点起了灯,皇帝不爱用夜明珠,照明的东西往往就是几盏宫灯,连太子的旒庆宫都比不上。 皇帝放下手里的笔,对他招了招手:“几月不见朕怪念着你的,过来让朕瞧瞧,是不是瘦了?” 苏斐笑着扑过去,一头栽进皇帝的怀里,只把他撞了个歪,笑道:“瘦了瘦了,我想你想的心都疼了。”这货是肉麻当饭吃,关键是男人就爱听这个,有时候苏斐都觉得自己牙疼。 他都十三了!好吧,也许还能再撒两年的娇卖两年的萌。他的老脸啊…… 皇帝果然笑了起来,康熙已经不年轻了,再过两年他都快五十了,但是保养的很好,苏斐扑过去的时候觉得接住他的怀抱依然结实有力,手掌下是强力跳动的心脏,按一按,好有弹性。抬起眼睛借着灯光看去,康熙的脸和胤禛有几分相似,飞扬锐利的眉,爱新觉罗家一脉单传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一点点的纹路,黑黝黝的眼睛里看着他时带着一种很柔和的光,苏斐下意识的低下头只觉得脸上有点发烫。 “朕让人传了膳,今儿有你爱吃的。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男人的声音也很好听,沉沉的,带着点沧桑的感觉。 “要!” 苏斐高高举着手,他早就把德妃留膳的事给忘在脑后了,整个皇宫里论手艺谁能比的上皇帝专用的御厨?好在那边李德全记得清楚,一边让给人德妃传信去了。 陪着皇帝说了会话,等到天色彻底的暗下来,便有大太监带着一队的小太监手里托着大碟小碟的过来,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 苏斐习惯了两个人,他就坐在康熙的下首吃饭。男人心情很好,一筷子一筷子的给他夹菜,侍候用膳的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边当摆设。其实苏斐觉得,康熙这还是拿他当孩子哄呢。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用完膳,宫女们端着水盆过来让两人净了手,小心的侍候着将皇帝和苏斐手上的水珠擦干净。女子白净柔软的手蹭来蹭去的感觉很舒服,苏斐垂着眼睛看了一眼,对方白皙的掌心里有几道细小的纹路,在看一眼,女子面容秀丽,只是眼角的隐隐约约有了岁月的痕迹,看起来不是很年轻,养心殿里的宫女大多是在二十岁以上的,侍候康熙最少的也有三四年了。 “你要是喜欢朕便赏了你。” 皇帝看见苏斐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宫女,便开口笑道。话一说完,苏斐立刻回绝,“我才不要呢。我还小,啦啦,皇伯伯,我跟你说啊,男人呢要是开窍早了等到中年的时候会力不从心的哦~” 最后几个字在舌尖上绕了绕吐出来格外悠长,带着顽皮的味道。 康熙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接了李德全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训道:“小小年纪你居然还懂得这些,平时功课不用心,聪明劲儿都用到这里来了?” 里面的怒火倒是没多少。 少年眨巴着眼睛不想听他说话,皇帝就是矫情,明明开始调戏他的也是他,怎么被反调戏一下就恼羞成怒了呢? “什么呀,你这叫恼羞成怒?” 苏斐慢悠悠的说道。 他这是摆明了知道皇帝从不会跟他真的生气,往日里亲昵惯了有时候说话都是没大没小的,估计每一个皇帝都是抖M,这样的方式反而被他们喜欢。 只听见养心殿里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最后是皇帝的大吼:“你给朕顶着花瓶跪到床前去!” 少年搽干净手,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左右他吃饱了,跪就跪吧,就当消消食喽,反正养心殿里暖和,康熙睡得地方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猩猩毡,跪着一点都不疼,还舒服的很。每次他惹那家伙生气了就是去床前跪着,跪着,跪到最后他没叫苦反而是皇帝心软。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喂,亲爱的你是吃定了康熙是吧? 这一跪就跪了两个时辰。 窗外的天空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连一丝的星光都消失,真正的黑夜降临,春末的夜已经不在寒冷,整个春天一半带了冬天的寒冷一半带了夏季的微热。三更了,紫禁城里安静下来,各宫的灯火早就熄灭了,只有巡逻的侍卫提着宫灯时不时的转来转去,即使是脚步声也轻微的像是一滴水珠落在大海里。 地上柔软也架不住跪的时间长,苏斐的膝盖上传来丝丝的疼痛。 内室里一个守夜的人都没有,透过珠帘能看见外室的光。他悄悄从地上起来蹑手蹑脚的走过去,透过珠帘看见皇帝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 已经三更了啊…… 康熙就这样过了大半夜,就是现在睡也睡不了多久。 他一直是个勤奋的皇帝,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就连生活也比种马还累。 细长的手指在珠帘上滑动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李德全耳朵尖,立刻抬起头发现了站在帘子后的少年,大总管的脸上浮现出求救的表情,用眼神比了比沉溺在奏折里的皇帝。他想让苏斐把皇帝带去睡觉。一般苏斐在养心殿的时候皇帝会放下自己手里的事,即使批阅奏折也不会到深更半夜。 少年心领神会,比划了一个手势,李公公点点头,垫着脚尖慢慢的从皇帝身后退走,一直退到门口去。那双眼睛还直直的看着这边。每一个皇帝身边都有一个好奴才,比如康熙身边的李德全和胤禛身边的苏培盛。 身后将帘子撩拨起来拢成一束放在手心里,侧身出去,然后将珠帘一点点的放下,力求不发出一点儿的响声,值夜的宫女和太监垂着眸子安静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屏住呼吸。 皇帝打了个呵欠,从折子里抬起头,叫道:“李德全,给朕把苏斐叫起来。再把那边的折子给朕抱过来。”他说话都不带回头的? 现在终于想起自己了? 苏斐撇了撇嘴,走到皇帝的后端了一杯水,将手从后边绕过来递到皇帝的手边。 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水,一点茶叶都没放,就是白开水,最多点了点糖汁,喝起来有一种淡淡的甜的气味,在嘴里品不出味道。 皇帝埋头进奏折里,将手边的水端到嘴边。 一口下去还没咽下他就发现了不对劲,霍然回头,只见烛光下清俊的少年抱着手臂面目表情的看着他。对上那双冷冷清清的眸子他陡然一阵心虚,讪讪的放下茶杯:“你怎么来了?朕不是让李德全叫你起来了嘛,赶紧睡去。” 苏斐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讥笑的弧度。 康熙这辈子没怕过谁,但是对于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却总是说不出来的气弱,尤其是这种时候,只要他露出这种表情他就会觉得气短! “咳咳。”皇帝握着拳头凑在嘴边掩饰的咳嗽了两声,眼角不动声色的瞪了一眼靠在门边把自己当成隐形人用的大总管。 多管闲事的奴才! 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尴尬下来。 “三更了。” 良久,还是苏斐先开了口。 “是、是啊。三更了……” 皇帝结结巴巴。 “我在里面跪了几个时辰了!” 少年瞪着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里面有光在闪。 “膝盖都疼死了!你居然还在批奏折。” 光闪闪,好像是有水光在闪,抬起来的时候更加可怜,烛光下看过来,连星光都能醉在里面。皇帝心里涌起一股罪恶感,跪了那么久膝盖肯定疼啊。少年控诉的语气就跟一只不满伸着爪子使劲挠着主人的猫儿一样,让人心疼又心软,还有几分愧疚。 但是……膝盖疼死了跟他批奏折有什么……关联……吗……也许……有吧……啊!? 苏斐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见男人沉沉的眸子漂移不定便知道自己达到了效果,见好就收。他走了两步,从书案上拿起那杯康熙喝了一小口的糖水递到他的嘴边。 “喝吧,喝完了早点睡觉去。” 他站着,男人坐着,居高临下的望着对方,目光所及,他居然在男人的头上找到了几根白头发。一头黑漆漆的发里格外醒目,不禁心头一酸。 他老了。 康熙笑了笑:“你先去吧,朕看完了这些就去。” 苏斐哪里听得进他的话,看完了他就该上朝了,等到早朝完一天都没有休息的时间,到了晚上又是这般。他从来就是个不知道爱惜自己的人。对别人心狠对自己更狠。 手腕不动,直直的抵着男人的嘴唇,大有你不喝我就不去的架势。 冒着热气的糖水散发出丝丝的甜蜜的味道,在深夜里勾引着人心里的倦意。 皇帝叹了口气,低下头,就着苏斐的手一饮而尽。 他喝完了苏斐也没放过他,将杯子放到书案上伸手拉住康熙的手,使劲,再使劲,男人要是不站起来苏斐是很容易受伤的。 对于这个孩子他只有满腹的无奈。 乖乖的站起来,皇帝高了苏斐许多。 苏斐放开手,歪着头抿了抿嘴角,踮着脚尖站起来。他伸出手努力的抱着他,尽管身形矮小,尽管只能抱住他的脖子,他依然努力的伸出手。 “跟我去睡觉好不好?” 声音软软的,轻轻脆脆,带着孩子的稚嫩和少年人的悦耳,小猫儿伸出爪子扒拉着主人的膝盖仰着脑袋撒娇,那模样能让人心都萌软了,软的一塌糊涂。 皇帝再次叹气,乖乖的跟着走了。 洗了个战斗澡,身上带着湿漉的气息就爬到床上,裹着被子使劲一转,将自己裹成一个团子。皇帝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上来,裹成团子的少年跟毛毛虫似的一动一动,蠕动了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出半张被子。 皇帝笑了笑将自己缩进去。 很暖和,带着少年的体温的被子温暖的让人只哆嗦。 他的确是累了。 被人管着的感觉也不错,哪怕是个皇帝,在累的时候也是希望有个人能无奈的让人听从,乖乖的去休息。动了动手臂将身边的人抱住,跟棉花似的柔软,又跟面团子似的带着滑滑的带着柔韧的感觉。这样想着皇帝都忍不住笑了。 他的斐苏怎么净让他想起那些。 恩,应该是跟温玉一样才对啊。 “你这次去遇见老四了?” 苏斐已经半梦半醒,听见这句话一惊,清醒过来。 “啊,不是你让他去江南的嘛?” 那本账本他再回来的第一天就交给暗卫里的头了,现在早就在康熙的暗库里呆着呢。 “皇伯伯……你让胤禛回来……好不好?” 苏斐跟康熙之间不管如何放肆都不会触及底线,他安心的守着康熙在这一方天地里。 只是想起胤禛总是不放心的。 他在害怕。 皇帝没有出声,苏斐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只能失望的闭上眼准备睡觉。既然他不答应就算了,他为胤禛做的只有这些了,再多的就不愿意了。 “好。朕让老四回来。” 苏斐霍然睁开眼。 他刚刚听见的是……真的? 容不得他多想,结实的手臂将他紧紧的抱住,鼻尖全是安全的味道。多年来的习惯让他全身再度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沉沉入睡。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看见了胤禛…… 等等……那个果男是谁…… 好像好热…… 天色微微露出一丝的白,换班来的大太监顾喜小声的叫醒了皇帝,转身出去让人准备水。层层叠叠的纱幔里皇帝睁开眼,下意识的摸了摸身边的人,却被惊了一下。 在他的身边躺着的少年卷曲成一团,一张白皙的脸上红红的,眼睛闭的紧紧的嘴巴里无意识的说着什么。康熙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触手的温度高的让人心惊。 “顾喜!传太医!给朕传太医!!”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整个养心殿被皇帝的吼声惊醒,不过一刻钟提着药箱的太医跟在顾喜的后面跑了进来。他的年纪不轻了,往日里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胡子因为快速的跑动凌乱不堪。此刻顾不得这些,太医三两步凑上去只见床上躺着的少年,心下一惊。 再一抬头,眼光瞄到旁边的皇帝铁青的脸色,顿时垂下头手里颤巍巍的去按少年的脉门。 “这……这是……。” 他换了一只手再按上去,如此再三直到皇帝不耐烦了才深深吸了口气,颤声道:“万岁!这是出痘了!!” 皇帝愕然,恍然才想起来苏斐是从来没出过痘。他的子女中也有因为出痘熬不过去了的。这样一想心里的念头万般涌起,杂乱在一起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焦躁不安。 既然出痘,苏斐是万万不能留在养心殿的,可是整个后宫里除了德妃他便没有亲近的,宫外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地。皇帝这才觉得自己一直将这个孩子养在自己的金丝笼里,不让他被风雨吹打,可是再怎样严实他都无法阻止病魔的来袭。 是他阻断了苏斐的退路。 皇帝眸子一沉,冷声道:“今儿的事谁也不许传出去,顾喜,把养心殿给朕封起来只许进不许出!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朕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暂不见人。” 要是苏斐病了那些个朝臣只怕拼了命也要将这个孩子从皇宫里赶出去的吧? 养心殿里随着皇帝的命令忙碌起来,即使是忙碌也听不见过多的杂乱,先前为苏斐诊断的太医跟着顾喜下去熬药,心里明白的很,要是那个孩子死了估计他也活不了。 苏斐发着热人事不省,他没有觉得有多难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像踩在棉花上,而且眼前老是浮现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强迫自己从梦里醒过来却没有力气,耳边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来,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空间进行升级,请宿主尽快下线。” 下线泥煤! 别以为你披了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 眼前一黑,他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康熙的命令被执行的很好,不过一个时辰不光前朝后宫也知道了。他索性早朝也不去,就专心守着苏斐。躺在床上的少年被剥光了衣服,露出白皙结实的身体来。男人亲手拿着沾了酒的布给他一遍一遍的擦拭着身体,高温下去了又上来。 外面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只是他没那个心思去见。 整个养心殿被心腹侍卫给团团的围了起来,皇帝身体不适,不经宣召不得入得。康熙还记得苏斐跟他要求过的,在封养心殿之前让人宣旨下令让胤禛回来。 一切准备好后,他便呆在养心殿里哪里也不去了。 到了晚上,苏斐开始见痘,身上红色的点子绿豆大小,随着时间的推移鼓起。第二天苏斐身上的小包有了骇人的水,按一按就能戳破。照顾的人更加小心。 时间过了五六天,那些水泡渐渐的变软,仔细的看里面有了点点的白色。 三更灯起,蜡烛一晃一晃的,皇帝心里更加烦躁,李德全有眼色的让人换上了夜明珠,靠远一些的地方仍然是上好的宫蜡,柔和的珠光照亮了内室,层层叠得的纱幔后男人的身影越发的朦胧。宫女端着熬好的药汁进来,皇帝亲自接过来,伸手量了量温度,将昏迷中的少年扶起来,掰开对方的嘴巴,将药汁慢慢的渡进去。 失去了神智,少年的牙齿咬的紧紧的。 药进去了一半另一半流了出来,男人的手上沾染了褐色的药汁。他浑然不在意,将碗递给宫女:“让太医再熬一碗端来。” “是。” 侍候的宫女没染过天花的都被遣了出去,染过的带着隔离的面罩,一个个来来往往的安静无声。 “万岁爷,您去休息一下,这里有奴才替您守着。” 顾喜早些年没染过天花,这些日子来都是李德全在侍候着,他看着康熙铁青的脸色和眼睛下的黑眼眶忍不住心疼,上前小声道。 康熙熬得时间不比苏斐少,他一边守着苏斐一边让人把重要的折子送到养心殿里,不重要的送到太子那儿代批,就是这样,压在他身上的担子依然重的很。不过几天的时间就让男人消瘦了下去,下颌上胡子拉碴的,看起来狼狈的紧。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在坚持也守不了多久,当下点了点头,让人备了热水。热水也是专门准备的,里面撒了熬好的药汁,放了消毒的药材,对于天花病人的作用不大,但是对于感染过有了一定免疫力的人还有一定的作用。 里间里拉了帘子,冒着热气的药浴呈现出诡异的绿色。 康熙脱去衣服进去,全身放松下来,身上的肌肉传来阵阵的疲累和酸疼,就算是身体放松了心依然紧紧的绷着,跟根弦一样。好多年都没这种感觉了。 水声哗啦啦的响,将手从水里伸出来凑在珠光下能看见掌心的纹路,交叉而行,一道长长地的掌纹划过了整个掌心。白皙修长的手指指腹上有着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拉弓和拿笔留下的。这双手已经坚定的能掌握住整个天下,可是却掌握不了生死,上一次有这样无力的时候还是赫舍里死的时候。 用力握紧手掌,五指收拢,男人闭上眸子,再度睁开,眸光坚定。 他掌握了整个天下难道连一个人都救不回来? 从浴桶里出来,披上单衣,有人小声的回道:“万岁爷,太子殿下求见。” 手一顿,男人沉声道:“告诉太子,朕身体抱恙谁都不见,他若有心便办好朕给他的差事。”他知道自己谁都不见只宣召了几个太医的做法让前朝和后宫都人心惶惶,可是,还有这样做才能保全苏斐。这些年苏斐的圣宠得罪了不少人,康熙心里清楚却依然无法将他从自己的身边挥开。他宁愿他得罪人,他可以护着他,也不愿意让他走。 这个孩子,已经将他的生活和他的交织在一起,这么些年下来就像是两个相依为命的人,走了一个另一个一定会寂寞的。人啊,习惯孤独的不可怕,等他不孤独了再让他一个人,这心里始终是空荡荡的。他想让这孩子陪到他死的时候,就算是天子,也总有一死,那个时候为他流泪的又有多少是真心?旁人他是不知,可这孩子,却是拿一颗赤子之心待他。 等他走了,太子继位…… 皇帝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这几年胤礽是越发不着调了,养了一群姬妾不说居然玩起了戏子!宠妾灭妻太子的尊严都被他自己踩在了脚下! 罢了罢了。 索性他在大事上没犯糊涂,可他跟苏斐不对付。苏斐可以说是太子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还好,太子颇为疼他,近年太子性情大变,连带着跟苏斐也闹了起来。好在老四是将他放在心里的。若他走了,老四也是会护着的吧? 皇帝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疼的紧,太阳穴突突的跳。 从内室出来,李德全侍候着苏斐用完了另一碗药,好歹是灌下去了。少年睡了皇帝的龙川现在是重病人,所以皇帝只能另找一个地方睡。康熙不是个犹豫的,他让人在暖阁里另外放置了一个小床,虽说是小床,可是睡起来也舒服! 男人一躺下去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里人事不醒。 这一觉睡了四五个时辰,他恍然听见有人在欢呼些什么。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大声喧哗?不知道里面的人吵不得?等他醒了拖出去! 然后他就真的醒了。 从床上起来穿着鞋出去,守在暖阁外的太监赶紧的过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喜悦:“万岁爷,小主子醒了!” 苏斐醒了? 皇帝睡得朦胧的脑袋里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大步走进室内,一眼便看见床上躺着的少年再使劲的折腾自己,左右翻身,又好像被虱子咬一样浑身不舒服,开什么玩笑,他可是有每天用水给他擦了身子的啊! 怎么可能会有虱子? 皇帝一把按住蹭来蹭去的少年:“别动,蹭破了身上会留疤痕的。” 他脸上的麻子就是小时候天花留下的痕迹,保养的好可不带表不存在,麻子再小也是麻子! 刚醒过来的少年身体虚弱,他睁着眼睛看着皇帝,男人就这个居高临下的按着他的手。 “我是怎么了?” 他记得系统升级了? “你是出痘了。” 诚实的皇帝。 “……” 放屁!喝了空间水出痘算个毛线! 除非空间坑我! 苏斐眨巴眨巴眼睛,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难受,那些水泡就是长着寒碜。空间水不是假冒伪劣产品,就是他浑身没力气,万一跟个没事人一样顶着满身的水泡到处跑还不吓死人? “皇伯伯,你召胤禛回来了吗?” 死小孩醒过来的第二句话就是问老四,你个没良心的没看见朕的黑眼圈和胡子?看见朕憔悴的脸了吗?你就不能问问朕? 皇帝直接黑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跟好基友约会回来的阿白~~灭哈哈,以后俺觉得把时间用XXX年来代替~灭哈哈哈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药罐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褐色的药汁层层翻滚不时炸开几个气泡,看守的宫女掩嘴打了个呵欠,揉揉困倦的眼睛有气无力的扇着扇子给药炉加火。这药没煎好之前怕是不能睡了,养心殿里如今留的人也不多,大数都是曾经感染过天花又活下来的,饶是如此仍有感染的危险,等她将药送进去后还要去沐浴将身上的药味去掉。 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日日守着的? 叹了口气,将手撑在下颌上,这些事就不是她操心的。 养心殿里飘着浓浓的药味,床上躺着的少年不时发出几声轻微的咳嗽。 “皇伯伯……” 少年浑身无力,眼睛都红了,抬头去看就搬了张桌子守在他旁边的皇帝。这些日子的折子压的够多了,在太医说没事之后皇帝就开始处理折子,说是没事了,可仍然要等水痘消散下去。他不放心的守着,除了几个心腹大太监从不假借他人之后。 听见声音男人头也不抬:“恩?” “胤禛……” “朕已经下了旨,让老四从江南回来侍疾。” 苏斐眨巴眨巴眼睛,侍疾?给他侍疾咩?哦呵呵,总么可能。少年安心的闭上眼沉沉睡去,只要他能平安的回来就好了,皇帝愿意保他这太出人意料了。不过,这证明康熙心里还是有几分柔软的不是?沉睡中的少年并没有看见原本奋笔疾书的皇帝停下手里的笔,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最终化成一声叹息。 苏斐进空间只有身穿。 可他没想到他居然魂穿了,人轻飘飘的飘在空中,在竹屋里伸出手居然能穿墙而过,伸出去伸回来,呵呵好玩。好玩你个头啊!少年忍不住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想要看看自己的空间如今成了什么样子,耳朵里至今还回响着愚者的话,空间升级,空间会升级成什么样子?少年从墙壁里飘出去,眼前顿时一亮,不知道何时那些弥漫在空间里终年长存的雾气已经散去,雪山还是白雪皑皑寒气铺面,只是苍翠的山却满山红遍,不知道是枫叶还是什么的成熟了,开的满目是殷红一片。溪水还是从雪山的那头流过来,溪水清澈见底,冒着丝丝的寒气,溪边的青草上凝结颗颗的冰珠,只是溪水中央盛开了一朵一朵的花儿,像是莲花,可是莲花怎么会有蓝色的?妖娆的蓝在白云下闪着诱惑的光泽。 苏斐心里好奇,却不敢伸出手去。 最让人惊讶的是那片原本长满碧草的草原。现在焕然一新,黑黝黝的土地暴露出来,居然是还是呈现出一块一块田地的样子被人划分好了,从溪水的一端分流出一道分支流淌过去,每一块田地的旁边都有,冰冷的溪水让这些土地更加肥沃。 这是……要改成种田流? “谁让你懒惰呢?” 清脆的声音乍然响起。 少年回头:“你不披着马甲了?” 得意洋洋的小丑干笑两声,从空中飞到苏斐的眼前打着转:“那个就不提啦不提啦,你看,我的新造型好看不?” 苏斐这才注意到就连愚者也改了造型,他还是带着小丑的面具,身上是蓝紫色挥着星星图案的小丑服,只是面具的两边多了红色的彩绘,和兽纹一样漂亮。 “很好看。” 他伸出手点了点对方小小的脸颊。 冰冷的,果然是带了面具啊。 “为什么空间会升级?” 他拥有这个空间已经有了十几年了,要是能升级早就升了,现在忽然冒出个升级出来,难道是有什么刺激了空间? “有人对你下手哦,主人。” 小丑轻轻落在苏斐的肩上,笑眯眯,愉悦的弯起眼睛,面具的嘴角微微一动,带了几分恶意的嘲讽:“那些人在对您下手呢。要不是我护的及时,恐怕您就跟太子家的格格一个下场哦。” 苏斐眉头一动:“是天花?” “恩。他将豆源下在您贴身放着的东西上。” 苏斐贴身放着的还是这两天放着的,他想起来了,德妃前两天送了一个荷包给他,可他不认为德妃会害他,那个女人是看着他长大的在不触及她和她的儿子的利益前是决不会对他动手的。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最近得了天花的,他触碰过的只有太子家的格格。 他记得前不久还去看过那个孩子,满脸痘痕的女孩子这辈子怕是毁了,不过所幸她是太子的女儿,就是嫁个好人家也是可以的。 他看过那个孩子,回来了自己发天花谁也怪不了。只有苏斐自己知道,就是亲那孩子一口他都不会有事。 “所以我就借着这个源头让您昏迷了哦,顺便给空间升升级。当年愚者大人也跟您一样呢,满空间的好东西都懒的理会,多糟蹋啊。” 苏斐抽抽嘴角,忍不住一巴掌把他拍飞:“关键是我怎么成灵魂状态了!” “嗷嗷嗷,这个好啊,您想进来就进来多好啊!” 妖怪……阿飘咩…… 呵呵…… 呵呵你一脸…… 少年无力的扶额,都开恳好了他放着也浪费了不是?干脆就利用起来,看来有段时间他要跟泥土打交道了。那边苍翠的,不,殷红的山他也许可以去看看?找些能种的? “走,跟我去那边看看。” 他带着小丑沿着溪水走,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下,山高百米,他不是没来过,上次给胤禛打野味他就进来过,只不过都在山脚,山腰往上就没去过了。孤身一个人他是很少过来的,里面的野兽多,虽比不上雪山那边千奇百怪,到底还是凶残。 在山脚处寻找了半天,从红叶下发现了一条上山的小道,还是青石的。 空间升级什么的…… 真心不要太过逆天。 从这条石路上去,山势陡峭,山路两边种满了树木,奇怪的是不管是那一种树木,枫树也好,乔灌木也好,就连榆树和柏树都是红的,红的触目惊心让人害怕。 那个时候满山都是苍翠色,没有一种别的颜色。 奇怪的山。 苏斐一路捡到了一些松树的果实,还有一些花籽,都是最常见的花籽,丁香之类的。 这里真的没有季节一样。 树木成林,红色的树林,花开遍地,红色的鲜花。 他带走的种子会不会种出来也是红色的? 小丑明白他心中的疑虑,笑道:“不会是红的,只要将它带出了这座山,就会恢复成正常的。” 苏斐放了心,只是这座山为什么会成红的?他问了小丑,向来没有隐瞒的愚者第一次沉默了,久久不语,回避掉他的问题。他走到了山腰往上一点就停住了,一路上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些种子好像特别的齐全,从山里一处溪水里他居然找到了水芥菜,拔了几株准备种到寒溪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等他下来的时候手里满是东西,就连小丑手里也抱满了。 将东西一股脑的扔在溪水边,带着泥土的能存活的菜先种在地里,另外专门分出几块来种花,一共就九块,排列纵横成九宫的样子,等他种好了仍然有几块空着。 只能先搁着,等他找到合适的再来种。 数一数,加上水里的水芥菜,一共有了四种菜。 水芥菜,野芹菜,野韭菜,还有葫芦。其实一样都不喜欢吃,不过小丑说种好了以后就不用操心,空间会让它们自然成长的。 “你下次可以选择用身体还是灵魂进来哦,身体的话进来了最好,灵魂的好等你以后有危险了身体扔在外面还是会受伤,哪怕你在空间里不老不死,在外面自己的身体也会随着时间苍老。” “我明白了。” 他会将身体下次一起带进来的。 从空间里出来,他就是睡了一觉,精神好的很,愚者借着天花让他昏迷,总要做做样子,要是忽然好了,就连康熙也要疯狂。他顶着一脸的水痘在床上躺了几天,看着水痘憋下去,直到完全消失。他好的时候养心殿就解了封令,只是不知道这一场风波下来又有多少人被封口。 皇帝让人查了查,最终看着手里的暗报神色变换,咬着牙将这些肮脏事儿压了下去。 他抱着苏斐,少年人的身体本就修长单薄,经过这一场折腾,人又消瘦了不少,抱在怀里都觉得有些咯得慌。李德全进来小声的凑到皇帝的耳朵边道:“万岁爷,太子爷的小格格暴亡。” 为什么暴亡,皇帝和太子心里门清的很。 太子是在用自己女儿的命请皇帝息怒,他也不是笨人,由皇帝一手调教出来,早些年可以说是英明也不为过。 皇帝恍若未闻,李德全退到一边他也不理睬,只顾看着苏斐,一手捏着少年尖尖的下颌叹息:“好不容易养回来的又瘦了。” 他要好好的养回来才是。 少年眉眼弯弯,月光般皎洁明丽。他回手抱住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一掠而过。几乎让人以为是幻觉。 太子,我跟你没完。 欠我的要还回来才行哦。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太子家的格格夭折的消息在皇子间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格格是侧妃所出,长的讨喜,嘴巴又甜,往日里伯伯叔叔的哄得几个皇子心花怒放对于这个小姑娘也是颇有好感,就连太子也是上了心。可惜上了心,该手心狠的照样会心狠。 苏斐安心的在养心殿里养着自己,康熙一日几顿的给他补身体,就是偶尔少用了皇帝也会大发雷霆,不过半月下来,少年就胖了小半圈,至少身上有肉了,抱起来不再咯人的慌。他睡了几天只觉得身上疼,等到皇帝允许他出门了就开始往德妃宫里跑。 他快十五了,随着年纪的成长往康熙后宫的次数也在减少,能不去就尽量不去,就算是去也只是在德妃的永和宫,能不乱跑就绝不乱跑。永和宫门口的那两颗梧桐旁种上了桂花树,绿油油的树枝上结着小小的花蕾,闻一闻能闻见花香,今年的桂花开的格外的早。高大的梧桐树浓密茂盛,桂花树娇小挺拔,看起来以外的和谐,不知道是谁的主意要种桂花的。 苏斐笑眯眯的看着,刚一转头,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本来也不在意,结果居然停下了,就在后面。一回头,正好看见男人那张脸。冷峻,锐利,眸子深沉如海,就是眼睛下面有着黑眼圈,一脸遮不住的倦容。 “回来了?” 他笑眯眯的问道,蔷薇色的嘴角弯成一个愉悦的弧度,看来康熙没有骗他,安全的将胤禛弄回来,这样他就不会良心不安。或许会有一点点的歉疚? “你出事了?” 胤禛眸子里压抑着怒火,他不过回来的晚一些就不想他出了事,天花,他差点这辈子就见不到了。怎么能不怒?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力护住他! “已经好了。”苏斐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白嫩嫩,精致如玉:“看,一点疤痕都没有。” 他让胤禛更心疼。 胤禛有自己的情报网,在苏斐出事之后或许他只是怀疑,可是太子家的格格的死让他彻底的确定,是太子动手。胤禛明白也许苏斐是妨碍了太子,苏斐在帮人做事,能使唤苏斐的只有皇帝。皇帝养大了少年,要是少年为别人卖命他一定是不许的,可是,这样也不能要他的命! 胤禛是真的动了怒。 他自己的宝贝就算现在不是他的将来也是他的。 谁都不能下手!! “这些天不要乱跑。” “?” “你呆在养心殿很安全。” 至少在尘埃落定前不要乱跑,他怕他动手之后会没有力量来保护他。回来之后他便对太子心生不满,压抑已久的怒火在看见苏斐之后火上浇油,无法熄灭,只有鲜血才能平息。你对付我可以,让我卖命可以,可是你不能欺负我最重要的人啊。 “我呆在养心殿里安全?我才不要,皇伯伯会护着我,我到哪里都是安全的。” 少年扬着脖子高傲的跟只孔雀似的。 胤禛伸手拉住他,手心里是少年的温度,软软的带着凉凉的感觉,掌心里有茧,那是长时间拿镰刀磨出来的。 男人深深叹了口气。 “听话。” 他不擅长言语,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只能一心为他想着,可无奈少年却丝毫不领情。苏斐甩开胤禛的手大步往永和宫里走进去,背着胤禛的脸上带着一抹浅笑,和着眼里的寒光看起来格外的诡异。有胤禛动手总是好的。至少皇帝不会阻碍,皇家的规矩就是你能靠自己得到的东西就是你的。 桂花的香味馥郁悠扬,一丝丝的飘入鼻尖,一片翠绿的叶子被风一吹从枝头离开,在空中转悠几圈飘落在男人头上。胤禛抬手捡下来捻在手里,转动着叶子他陡然笑了,眼睛里不见一丝的笑意,深不见底带着冷漠的恨意。转头看着少年离开的方向重新柔软起来。 就算阿玛不爱额娘不疼有怎样?他在这世间总是有个羁绊的。 ~~~~~~~~~~~~~~~~~~~~~~~~~~~~~~~~~~~~~~~~~~~~~~~~~~~~~~~~~~~~~~~~~~~~~ 苏斐一路畅行无阻,一脚踏进永和宫的院子就听见枪声乎乎的响。 院子很大,里面一个锦衣少年舞着枪虎虎生威,说是少年其实已经算是青年了,他长的和胤禛和康熙有几分相似,看起来年轻矫健。正是十四阿哥胤祯。苏斐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看着,青年长的很符合他的审美,可惜是德妃的儿子,而且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爹。这年头结婚就是早,过个两年苏斐也要成亲,他的妻子不一定是最有名望的,但是一定是最适合他的。 庭院便长着一颗歪脖子树,上面枝叶稀疏,可是还算生机勃勃。青年一个转身,手中长枪吞吐,枪尖寒光闪烁奔若闪电动如雷霆,一枪下去给歪脖子树剃了个大半。树叶满天飞舞,就连隔着远远的苏斐头上都落了几片残叶。伸手将头上的叶子取下来,抬头就看见青年收了枪走过来。 阳光从头顶洒落,温暖的光芒让人舒服的让叹息。明亮的光辉照在青年脸上,胤祯五官很深邃,带着俊朗的味道,他对着苏斐笑了起来,不是微笑,而是露出两颗牙齿爽朗的笑。青年的身上带着阳光的气息。 他一上来就伸手勾住苏斐的肩膀,靠了过来:“哟,小斐苏,好久不见,想哥了没有?”他靠的近,苏斐能闻见他身上的味道,清爽,带着一丝丝的汗味,是刚才舞枪出的汗。胤祯性格跟他哥哥不像,多是豪爽冲动的。 少年伸手推开他,奈何对方的手臂跟钢铁一样,微微用力推不开,下狠手他又不愿意。 “你离我远一点啊。” “我才不要。这么就不见你居然一点都没想爷?”青年凑近了,脸上带着几分调笑,眼睛亮晶晶的,黑黝黝的眸子里带着闪耀的光。好像夜空里闪着两颗最璀璨的星星,很漂亮。 “想你个头啊!” 少年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巴掌,光亮亮的头被拍的扑哧扑哧的响,一点都不能的说。 胤祯和苏斐一起长大,情谊比一般的兄弟更深厚几分,他们打打闹闹惯了,一些小事也不会放在心上。两人勾肩搭背,胤祯刚听了手又觉得手痒,拉着苏斐往后院里去,一手取了枪,示意比划比划。苏斐一点都不客气,德妃宫里除了放着胤祯的还有他的兵器,一对双剑。枪是兵器之王,剑是兵器君子,,一寸长一寸险,胤祯长枪使的好,苏斐用起剑来也绝不含糊。 你来我往的比划,开始没有用上真功夫,越打越上火。 苏斐手里挽着剑花,闪身避开胤祯刺过来的枪,跃起,一脚踩在枪身,借力翻过,跃到胤祯身后,一剑杀去。胤祯反应快,头一低,将手里的枪横转,挡住少年刺过来的剑,枪剑相击发出叮的一声。几招之后,胤祯逮到一个机会,枪尖直击苏斐,苏斐闪躲不及,胤祯大惊,他没想到苏斐躲不过,这一枪收力是来不及了,只能强行往旁边转走。一枪,还是削去了苏斐小半头发。这下捅了马蜂窝,头发纷纷扬扬,少年手里拽着一把头发气的眼睛都红了,浑身颤抖。 “误会,误会,我以为你能躲开的。”青年赶紧扔了手里的枪,讪笑。 “误会?”苏斐一把扔掉手里的头发:“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明明知道他头发少还削掉?不知道半月亮头的伤不起啊!混蛋!不安好心!少年举起手里的剑就刺了过去,我饶不了你! 胤祯自知理亏,不敢还手。 “喂喂,爷错了爷错了。” “……”还敢称爷? “我错了我错了……” “……” “够了!” 青年发出一声吼,少年住了手,仔细的看看,眼睛都在发红,牙齿咬的紧紧的,气的浑身发抖,宛若修罗。吼完了胤祯一见苏斐这般模样反而气短,刚才的气势瞬间挥发:“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所以你消消气,大不了哥请你去喝酒?” 少年听完,眼睛一转:“喝酒?这般小气?” 这还小气?苏斐喜欢喝酒,可惜康熙不让,胤禛带着他去喝酒就是顶风作案,要是康熙知道了饶不了他。谁不知道这是皇帝捧在心尖尖上的?居然还说他小气。 见胤祯犹豫了,苏斐冷笑着举起手里的剑接着刺。 两人在院子里绕了几圈,只看得侍候的太监宫女忍不住掩嘴偷笑。在把德妃惹出来之前,胤祯终于停下,摇摆手,喘了口气:“好,你说要怎么样,我都依你行不?” 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要去逛八大胡同!” 少年举着剑仰着头笑眯眯气势十足的回答。 胤祯一听,这口气彻底的卡在喉咙里,他被呛得直咳嗽,眼泪都难受的流出来了。要带他去八大胡同?不是吧,他阿玛和额娘会宰了他的。总么都没想到一次兴起来额娘宫里会惹出这样的麻烦。这就是人善被人欺早死早超生!救命啊啊啊啊啊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他们出宫的时候天色刚刚暗下来,胤祯已经在宫外建府,时不时的进宫给德妃请安,但绝不留宿。托他的福,苏斐才能跟着出来。一路往西行,过了最热闹的地段,到了八大胡同。 京城里的八大胡同现在是妓院和小官馆的聚集地。在外围的一般来说好一些,越往里面去环境越差,多是一些三流的妓馆,往日里红极一时的头牌若是没有赎身,待到日后年老色衰,便会被低价卖进去,那才是真正生不如死的日子。 胤祯是绝不会带着苏斐往里面去的。 他找的妓馆都是一流有名头的,就连挂着的牌子都带了几分文雅味儿在里面。一座座两三层高的楼,天色才黑屋檐下就挂上了盏盏红灯笼。依着门楹的女子高高挽着云鬓,一头青丝上插着几只时鲜的鲜花,这多是买不起金钗或者舍不得的妓子,靠着迎来送往拉几个流客混口饭吃。灯笼里摇曳的烛火照应在她们的脸上,给那张惨白的脸多了几分不详的艳色。 胤祯只带了几个侍卫穿着一身锦衣就把苏斐往楼子里带。老鸨眼尖,他们前脚进去后脚就迎了上来,风韵犹存的脸上带着几分笑:“十四爷这些天不见,涓儿姑娘想的人都消瘦了几圈呢。”可见十四是常来的。 常来的十四拉长了脸:“爷要她一个楼子里的姑娘想作甚?赶紧给爷找个厢间,叫几个清官人。” 老鸨一怔:“清官人?” “怎么?” 胤祯黑了脸,身上的气势唬了人一跳,老鸨连连点头,将楼上最好的厢间腾出来收拾好,临走前关上门,心里暗自嘀咕:这位爷什么时候找过清官人啊?不过人是皇带子,哪里容得下她的好奇?乖乖的办好了自然有赏钱。 房间里安静下来,胤祯带着侍卫都守在门口,里面就只有苏斐和他两个人。 胤祯左右无话,拿着茶杯给苏斐倒了杯茶:“来,先喝口茶。” 其实他心里忐忑的很,带着苏斐出宫就给皇阿玛来了一句去他府上小住,真要是小住倒是好了,万一被皇阿玛知道他带着他的心尖尖来逛妓院,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在苏斐这个年纪的时候暖床的宫女都有好几个了,他皇阿玛真心不是把苏斐当女儿在养嘛? 偷偷瞥了瞥,少年坐在灯光下,精致的五官面无表器,黑如鸦羽的黑斜飞入鬓,眉梢带了点点清愁,一双眸子低垂,遮住了一汪清水,里面每一次看都是清清澈澈冷冷淡淡的,其实这家伙内心还是蛮火热的。爱新觉罗家惯有的眸子,眼角带了点上挑,像一辦开到极致的桃花,仔细看还有浅浅的红,鼻子尖尖的,带着圆润的弧度,嘴唇是漂亮的蔷薇色,微微抿起,上面沾染了一点水光。 胤祯霍然收回目光,伸手倒了一杯茶自己一口灌下。 好奇怪,怎么觉得口干舌燥的。 几杯凉茶下肚,火烧的感觉稍稍缓解,少年不解的看了过去,疑惑的目光很有几分诱惑的味道。胤祯心里的火气又冲了起来。他简直有些欲哭无泪,他的小伙伴都起来了总么破? 好在有人缓解了他的尴尬,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进来几个穿着对襟长裙的女子,为首的一个抱着一把琵琶,半侧着头,目光里还有自己的乐器,跟着她进来的几个女子每人都带着一把乐器,有笛有萧,空着有的只有一个。 清官人并不是骄傲的,她们有自己的骨气,却被迫于生活,她们为了生活而生存,却并不媚骨。举手投足间带着淡淡的风情,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给人一股春风拂面淡雅的感觉。 苏斐很喜欢,他讨厌那种高洁的雪莲花,但并不讨厌有骨气的人。 所谓的有骨气如果你不在第一时间用尽你的骨气,那么在现实面前低下头头就不要再叫喧着自己的骨气,至少那种东西不是流于表面的。这里的清官人受过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皆通,诗词歌赋也会。说是教育,其实是调教。 她们被调教的极好。 进门给胤祯和苏斐行了一礼,等到两人点了头便回身在屏风边的椅子上坐下,怀抱琵琶的弹奏起来,轻轻扬扬的乐声像一缕烟雾,片刻间便飘满了整个房间。温柔,不喧嚣,安静,不柔软。 仔细的听是一曲江南的小调,有着江南水乡独有的吴侬。 苏斐眯着眼睛和着节奏打着拍子,胤祯原本就不喜欢这个调调,不过是看苏斐听的兴趣正浓才没出声,他拿着眼睛不断的偷窥对方,在对方有所察觉之前又收回来,如此再三。心里越发觉得苏斐长的比他府里的几个侧福晋格格都好看,也许他皇阿玛真的是当女儿养的,要是他有这么个漂亮的女儿死也不准去这些地方,就是儿子也不行! 所以,他觉得自己下场估计会很惨。目光不经意落到对方头上,微微一凝,那里被他削去了一块,原本长长的辫子短了一截。男人叹气,惨就惨喽,谁让他下手没准头的? 苏斐耳朵很尖,听见一声叹息微微一动,侧头:“你觉得这些清官人不好?要不叫些红牌来陪你喝两杯?” 胤祯一惊,连连摇头。 开玩笑,真喝两杯出事了怎么破?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这般乖的贝勒爷要是被门人看见只怕惊得要掉落一地的下巴。 曲过三巡,有小厮送过来丰盛的饭菜,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骨瓷的酒壶温在冰水里,喝一口透心的凉快。一个人喝也没意思,苏斐索性伸手招了招,将那边抚笛的清官人招了过来。少女一张柔美的鹅蛋脸,杏核眼,目光柔亮清澈,带着盈盈水波,嘴唇丰盈,红润染着朱色。 女子依偎过来,苏斐这才发现自己的身高居然没对方高,她准备坐在自己的怀里可惜自己太矮了。少年的脸色顿时一黑。女子极有眼色,立刻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手里端了一杯酒,露出半截皓腕递到少年嘴边:“爷,喝酒。” 她的声音清脆婉转,却不沾一丝的风尘味儿,像极三月的雏莺。 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在21世纪只怕正是风华正茂读书上进的年纪,苏斐心里涌起一丝丝欺负未成年人的愧疚。他就着女子的手喝了一杯,第二杯却是自己倒了递到女子的手边。女子笑着一口饮尽,酒下肚,她却一怔。嘴巴里的味道哪里是什么酒,分明是带着浅浅茶香的水。 惊讶的去看苏斐,却发现对方自顾自的夹着菜吃了一口,察觉到她的眼神,伸手夹了一筷子嫩藕递到她嘴边。她下意识的张开嘴,咀嚼几下,嫩藕的甜香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这才注意到对方比自己还小,分明还是个孩子。 女子伸手夹了一筷子菜递到苏斐嘴边,少年笑了笑,一口咬下。 两人就跟过家家一样你一口我一口,偶尔喝点酒水,一点子暧昧的氛围都没有,看的那边的胤祯心里堵的慌,连怀里的美人都没了滋味。 弄的他跟个大色鬼似的。 扒拉了两碗饭,苏斐打了个饱嗝,一个嗝刚打完,他又听见另一个嗝响起。奇怪,不是他啊!瞅过去,只见旁边坐着的女子捂着嘴巴脸上飞上两朵红霞。 看来都吃饱了。 苏斐笑了,弯着眼睛有光在闪。 女子放下帕子,对着少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意。 能把妓院弄成饭堂子,也是一种能耐。 苏斐吃完了饭喝了杯茶开始消化,那边的乐声不断,身边又有个红袖消香的美人,多自在。人若是自在了恐怕连上天都会嫉妒的开始找麻烦。 楼下传来一阵喧嚣的声音,一个男人在吼叫着什么,后面能听见老鸨尖锐的声音:“薛大爷,红娅姑娘真的没空,她身体不舒服。” 男人不依不饶的叫着。 “红娅!爷不管她身体舒不舒服,爷就要她陪爷!” 呵,好霸道的男人。 苏斐注意到身边的女子手紧紧的绞着丝帕,笑道:“你不会叫红娅吧?” 却不料对方再度羞涩的一笑,她默认了。 苏斐真心不知道自己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了。倒是胤祯豪迈:“爷在这里倒是要看看谁敢跟爷争女人。”皇城十四爷,当真霸气侧漏威武不屈!壮哉!! 少年叹了口气,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精致的下巴尖尖,白生生的跟笋尖儿似的。勾的胤祯又开始胡思乱想神志不清。 脚步声越来越近,嘈杂成一片,老鸨和龟公好像拦不住了,男人带着人蹬蹬蹬的往楼上来,隔壁能听见他掀门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里面传来客人的怒骂,看来是准备挨个搜了?也不知道姓薛的男人哪来的本事?他记得三品以上的没一个姓薛的,朝里也没有,敢在随便一个砖头就能砸死一片四品官的皇城里这样横? “是金陵的薛家,太子的门人,不过是个落魄户!” 十四爷满不在乎的说道。 就连太子他都是不屑的,苏斐能从小开始记忆,他记得太子辉煌的时候,可是等到胤祯懂得玩弄权术了,他的对手已经不是太子了,太子这些年开始走下坡路,屡屡被皇帝训斥。 苏斐知道了,这就是薛宝钗的哥哥!那个能打死人的混世魔王,只不过在金陵混就算了,还在皇城这样混?不知道比起十四谁更混? 这样想着,门被人一脚踹开,露出一张凶悍的脸来。 作者有话要说:阿白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年快乐好吃好睡好玩好多红包\(^o^)/~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这是流传在金陵的四句话,说的就是贾史王薛四家,以金陵为根基成长起来,但是在真正的金陵霸王甄家面前又算不得什么,在皇城里只能算三流世家,至今贾家门口那块荣国府的牌子让皇城里的爷们笑掉了一地的牙。一府的爷们不知道进取,靠着祖上的功德过日子,这尾巴不知道夹着还嚣张的很,等到那天触到皇帝的逆鳞就是死的一日。 进来的男人是薛家的主枝,薛蟠。苏斐记得很久前看过的那本四大名著里有记载,这家伙算是纨绔里的极品。纨绔就是遛鸟斗狗,做做小恶,调教调教家丁,调戏调戏良家女。可大家心里都明白,家里的势力护着你,真要打家劫色那就不好意思,进军大营好生被调教吧! 薛蟠这样的已经过了纨绔的底线。 瞧瞧,这不就是踩到了十四的龙爪子? “老子的人你也敢碰!” 薛蟠暴喝一声,对着苏斐就冲了过来,双目充血,人高马大,几分魁梧看起来很有威慑度。 苏斐还没出声,身边的女子发出一声轻叫,连连惊恐往后躲去,她躲得时候还不忘伸手拉住苏斐一起往后去。就这点苏斐就非常满意,看来她的心没有薄凉透。 胤祯手一掷,手中酒杯旋如飞镖,带着穿透的劲道打在薛蟠的头上,直接将他打的头破血流,惨叫连连,男人冷笑:“爷就是碰了你的人怎么找?薛家,好大个薛家!外面的人都死了?” 他的话一出,进来的侍卫赶紧跪在地上请罪:“十四爷赎罪!” 十四爷一出,那薛蟠好歹是跟着太子混的,捂着流血的脑袋一下子明白过来,叫道:“十四饶命,小的不知道是十四在此,小的是太子门下,望十四爷饶过小的这一回。”他倒是精怪,将太子搬出来,以为这样十四就会让过他?不知道他是有多恨太子,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还在拼命的拉仇恨。 苏斐抿着嘴角眼睛里藏着愉悦的笑意。 胤祯见苏斐笑了心里放松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自然有人帮他消除。十四爷手一挥,侍卫将薛蟠大爷连同他带来的小厮拖了出去,关上房门都能听见门外传来的拳头殴打声和惨叫声。叫了两声好像嫌弃他吵,有人用东西将他的嘴堵住,瞬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来来来,跟哥接着喝酒。” 十四豪迈的笑,一低头发现桌子上的酒菜一片狼藉,被刚才薛蟠一闹全毁了,他骂了一声:“真他妈的晦气。喝个酒都有人搅局。” 他这话让苏斐身边陪着的女子身体一僵,眼角悄悄红了。 “没喝的就没喝的。我正打算回去呢。” “现在就回去?” “?” “不是,现在热闹的还没……” 他话到一半咽了下去,热闹的还没开始,要是他真留到热闹的时候胤祯估计会哭的。既然他没想起来,那就回去,回去,回去睡个觉。 “要是再不回去伯伯会生气的。” “是啊。”胤祯叹了口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等到你分家了我再请你喝酒!不醉不休!!” 苏斐笑了笑没接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出宫建府的一天,建府建府,不知道建谁的府?就是出了宫,偌大的皇城他恐怕也不会活的更自在。 临走前胤祯付了帐多给了一百两给老鸨当做补偿,苏斐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将身上一块上好的汉阳白玉连同几十两银子给那个叫红娅的女子塞了过去。对方显然是没想到,惊讶的看着他久久不能说话。少年眯着眼睛笑了:“自己找个机会赎身吧。” 一个花魁也不过百两银子,这些银子够她赎身,把玉佩买了还能过上不错的日子。苏斐一直跟着康熙,吃住和穿戴都是御前的用度,一直额外的还是从康熙的私库里出,他用不了什么银子,皇帝的私库里的东西自然是上好的。丢了一块不心疼不心疼,回去了明天会有人给他补上的。 女子张了张嘴,想说些感激的话,嗓子像是被噎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握住递过来的那块玉佩,紧紧的握着,直到被菱角咯的疼,等她抬起头时,面前的少年已经走远。她心头一慌,赶紧跑两步,从二楼的栏杆处能看见少年远去的身影,借着提马灯看的不真切,隐隐约约的带着几分温暖的味道。她勾着嘴角笑了,眼睛里止不住的水光闪烁。 ~~~~~~~~~~~~~~~~~~~~~~~~~~~~~~~~~~~~~~~~~~~~~~~~~~~~~~~~~~~~~~~~~~~~ 从八大胡同出来,天色黑的紧,已经月上中天,胤祯兴致很高,嘴巴里唱着什么歌,沧桑豪迈,是苏斐没听过的。他跑了两步,回头,露出两颗牙齿大笑:“小小苏,小苏苏,爷真的很高兴!” 苏斐对天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能走正步,他几乎要怀疑胤祯是不是喝醉了。 “我真高兴高兴啊啊啊啊。” “……” “我高兴啊啊啊高兴啊啊啊。” “……” “高兴啊啊啊啊。” “你高兴什么啊!” 他受不了了,这人怎么回事,嘻嘻哈哈没个正行,老是唠叨,这还没老啊!他要是再不答话他是不是会一直重复下去? “我高兴啊!” 胤祯笑了几声有陡然停住不笑了,冲过来一把搂住少年,少年的身体修长挺拔,跟竹子一样丰神俊朗,抱起来又太瘦了,没什么肉的感觉,好像他一用力就能把他举起来。这样想着胤祯居然真的把苏斐一下子举了起来,他天生力气大,加上后天习武,能把苏斐抱得高高的,几乎要举过头顶。 “混蛋你放我下来!!” 苏斐怒了,身体腾空而起失去了平很,他腾空没什么,被人抱没什么,关键能不能不要跟抱孩子一样举高高?他挥着手胡乱的拍打着,不知道一下打中了哪里,只听见胤祯哎呀一声,手一放,捂着眼睛就蹲了下去。苏斐在空中翻了个身脚尖轻盈的点在地上,平安落地,没等他松口气就看见胤祯受了伤,顾不得这家伙先前的可恶,上前弯下腰:“你没事吧?” “呜呜。” 哼哼唧唧。 “十四?” 哼哼唧唧。 “胤祯?” 苏斐心里一慌,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他着急就忘记了身后那几个跟着的侍卫一点子都没着急。少年弯着腰拿手去拨胤祯的头,结果对方使劲的捂着,他上了火气,用了点力气。 到底是怎么了? 就在这时,蹲着的十四猛的拿来手一抬头:“骗你……的……” 苏斐怔住了。 胤祯好像连呼吸都忘记了。 嘴唇上传来温暖的触感,软软的,闻一闻能闻见好闻的味道,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这一甜将苏斐舔回了神智,少年一巴掌拍上他的头:“你居然敢骗我!” 那个吻???连个吻都算不上,最多是个舔。苏斐也没在意,毕竟他一母同胞的哥哥做的过分的多。胤祯一向喜欢女人,也没听说他喜欢男人不是?对方眼中闪烁的光被他直接无视了。 苏斐用力很猛,做错了事的胤祯捂着头不敢说话只能继续哼唧。 少年气呼呼的走在前面。 青年垂下眸子,舔了舔嘴角,那里还残留着苏斐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带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甜味,他估计是喜欢吃糖吧?那个时候的触感清晰的触手可及,软软的,青涩的感觉。 和他预料中的一样。 黑色的眸子里暗色的光一闪而过,沉沉的落入眸子深处。 青年抬头笑了起来,三步并成两步赶上了前面的少年。 胤祯一直将苏斐送到宫门口,他已经出宫建府,深夜是不得逗留的,苏斐在宫门口跟他告别,拿着腰牌从侧门进去。一路回到养心殿,里面灯火还亮着,悄悄进去,还没走两步,就被人叫住。 “回来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他穿着一件里衣懒洋洋的倚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折子,看来是洗过澡又在赶工,这些年康熙越发勤政,有时候会批阅到天亮,连翻牌子都好久没有过了。选秀都是走过场,后宫里往往几年都添不了一个新人,这样的好处就是四妃就算年老色衰依然无人敢挑衅。 苏斐觉得毛毛的有些不对劲,走过去单膝跪下,将脸靠在塌边,轻声道:“回来了,胤祯不是让人告诉你我会迟点回来?” “你跟胤祯去八大胡同了?” 男人不紧不慢的说道,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苏斐霍然抬头,眸光闪烁。 他怎么知道?他派人跟踪他?!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玩好吃好喝好啊,阿白今天去白云山玩,好多的康乃馨,又香又漂亮,就是热,还人多,真的是过冬天咩?我咋感觉是夏天呢……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男人凑过来,动了动鼻子:“喝酒了?” 苏斐缩了缩脖子,对方的鼻息落到他的脖子上感觉痒痒的,轻声道:“就喝了一点。” 男人慢慢坐回去,用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看着他,久久不语,眸子深处带着复杂的光,良久才道:“你也到了这个时候了。我让李德全挑个宫女给你送过去?”他这样说苏斐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拒绝:“我不要。我才不要呢,我还小。”开什么玩笑,他要在养心殿里跟人家爱爱不成?成什么样了! 他的拒绝让康熙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等你出宫建府?” 苏斐从榻前站了起来,宫女侍候着给他脱去外衣,又端了热水进来打湿帕子给他擦脸,擦完脸少年抬起头:“出宫建府?出宫建谁的府?恭亲王还是裕宪亲王?他们家的世子不是前些年就把位子给继了?我过去能讨的好,再说出宫建府单建不是打人家的脸面?”他拿什么去建府?偌大个皇城随便一个就能踩死离开了康熙的他。 暗卫?好是好,可那是皇帝的。 所以,他不希望出去,就算是出去也不是现在。 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将帕子丢回盆里,将水花溅出不少,叮咚的轻响,脱光了上衣穿上递过来的单薄里衣顿时舒服的长叹。还没等他叹息完,后面就传来皇帝的声音。 “朕打算过两年给你在老四和老八的府邸旁选个宅子,到时候给你封个贝勒的爵。” 少年系带子的手一顿,回头:“你这样做你的儿子是会不满的。” 男人冷笑:“朕是皇帝还是他们是皇帝?争争斗斗也就罢了,一个个被自己的母妃教养的只有自己,连陪朕说个话的时间都没有,怎么朕封个贝勒他们就要插嘴?翅膀硬了朕就给他们折下来。” 他说这话重了。苏斐真担心他有这个想法,这些日子太子和八阿哥还有大阿哥加上四阿哥斗的正欢乐,时不时的就触碰到皇帝的忌讳,随着年迈皇帝越发的注重亲情,偏偏那几个兄弟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就算是要对方死也要做个兄友弟恭吧?可惜大家连遮羞布都不要了。完全往死里踩,就连十四都偶尔去掺和一脚。苏斐怕皇帝真要是动手了只怕先受伤的就是胤禛和胤祯了。 少年转了转眼珠子,不动声色的凑过去:“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皇帝不做声。 “别生气啊,大不了我以后少往宫外跑多陪陪你啊。我出宫建府也没那么着急不是,?我还小还能陪你几年。” 皇帝还是不说话,只是僵住的面部柔软了不少。 “你不会是不喜欢我了吧?” “多大个人了还不知道羞,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少年挑了挑眉,哟,这是害羞了?耳朵都红了,还装的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过他也就放心了,皇帝没有真动怒就好。 洗完了澡就往龙床上爬,这都成习惯了,皇帝慢吞吞的走过来开始脱衣服。 宫女们将外室的蜡烛全部吹灭,内室里只留下帘子外一盏昏暗的灯光,顾喜换了李德全的班,老老实实的守在外面,比起李德全的圆滑,顾喜还是更沉默老实一些。 苏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子,半天觉得不舒服又重新舒展开,滚来滚去把床滚的嘎吱作响。这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皇帝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睡觉,别翻来翻去的。”闹心的慌。 少年一顿,安静下来。 男人满意的重新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嘎吱嘎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刷的睁开眼,皇帝终究还是没了睡意,带着满腔怒火瞪去,正好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少年躺在旁边睁着一双眸子闪闪的看着他,心里的怒火化成了无力。 “早点睡。” “我睡不着。” 苏斐觉得很无奈,可是他就是睡不着。 出宫太爽了! 皇帝沉默片刻,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叹了口气,无奈的妥协:“过两天老八家的格格满月,你要不要去?” “我去能行?” 他跟八阿哥根本没有什么交情啊,贸贸然去合适? “朕最近也没什么空,你左右是闲着,干脆让顾喜跟你一道,带朕的旨意过去。” \(^o^)/ 皇帝万岁啊~ “说起来老八也不容易。” 苏斐眨巴眨眼,看着男人忽然而来的感慨,朝堂之上风波乍起,太子和大阿哥还有剩下的几个成年的阿哥争斗不休,子嗣也是皇帝看重的。在几个儿子里,子嗣不光是太子,还有老四老八都不盛,家里的几个苗苗看的人捉急,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有好几个儿子女儿了啊。 “难得有了个格格,只盼着能长大就好,可惜了府里的福晋是跋扈性子,连个女人都容不下。” 康熙的感慨让苏斐起了兴致,皇帝知道的事情远比他们看到的要多得多,可以说他的儿子们从始至终都在他的掌控里。可怕的男人。 “我觉得郭罗络福晋的性子挺好的。” “挺好的?” “对啊。” “嚣张跋扈,张扬霸道,心性善妒这也叫好?” 苏斐眯着眼睛笑了:“这叫骄傲自信,明艳飒爽,至情至性。我看您是用偏心去看她的。” 他倒是蛮喜欢这样的女人的,在满是温顺的大家闺秀的清朝里,若是在他的那个时代,女人别说是男人找三妻四妾,你就是有个暧昧都能一巴掌甩上去,末世之后那些觉醒了异能的女性更加彪悍,玩火玩水的还好,木系的直接j□j了喂! 做男人要知足,等全世界都是光棍了才知道后悔! “你喜欢这样的?”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 苏斐伸长了手臂努力环住男人的腰。 “是啊是啊,我喜欢这样的,以后也找个这样的。” “子嗣不丰?” “我要子嗣丰作甚?儿子不多,一个就好。” “那要是没有儿子?”就跟老八一样。 “没有儿子,有个女儿也行啊。” 皇帝笑了笑:“你倒是要求不高。”不过,他不会允许的,他要子嗣丰盛,儿女成群才行。这样待到他归去才能放心。 “睡觉睡觉,我明儿早起给八贝勒选个好点的礼。” 苏斐蹭了蹭,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他要想想,侧福晋的格格要送什么礼好。 “有顾喜打点,不用操心,你出宫散散心就好。”他喜欢出宫,他可以允许,但也仅仅是允许而已,皇帝有些担忧,现在还没到出宫建府的时候就这样爱出宫,等到出宫建府了那还不撒欢的玩?那个时候估计宣他进宫都难哦。个没良心的! 皇帝深深的叹了口气,心里觉得堵的慌。低头一看少年闭着眼睛,呼吸悠远绵长睡得正香,反而是他自己睡不着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二天一大早苏斐就起来了,看看天色还没亮,皇帝正穿好了朝服,胸前挂了叮叮当当沉甸甸的几串珊瑚珠,见他起来了惊讶道:“怎么起的这般早?再睡会子朕让顾喜叫你。” 这会子老八正准备上朝,苏斐起的早也没用,不妨多睡会儿,就是迟了谁又敢说些什么。皇帝在某些方面实在是偏心眼的很。苏斐笑了笑,不以为意,他起床的时候陡然想起一件事儿,从江南回来快半个月了,是不是从皇帝的私库里挑几件好东西以皇帝的名义给林海的女儿送过去?荣国府在京城里只能算是二等人家,可这踩低捧高的本事却是京城里数的上号的。就算是贾老太太的外孙女又怎样,在那府里照样是风刀霜剑严相逼。林海给皇帝办事,办的多是脏活累活,夹在皇帝和皇子之间这日子实在是难熬的很,他在江南的时候也是受了几多照顾的,现在回到京城何不借着皇帝的风回报回报?他可是很喜欢林妹妹的说。 算算日子,林妹妹也快十六了吧? 皇帝见劝不动他,只能让人先上了一碗加了杏仁的羊乳,好说歹说的哄着喝下,垫吧了一碗粥这才放心的带着浩浩荡荡的太监宫女上朝去。苏斐得了自由,一擦嘴巴,从榻上溜下来,对着顾喜招招手:“顾公公,走,陪我去私库里走一遭。” 顾喜诚惶诚恐的陪着苏斐到了私库,有专门的小太监用钥匙打开库门,皇帝的私库里不光是什么金银之类的俗物,外面的一大间屋子里堆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苏斐眼尖的瞅见有被他嫌弃过俗气的大红极品的猩猩毡,还有上好的江南织造上贡的缎子和纱,当真是薄如蝉翼触手冰滑,这东西他在德妃和良妃那儿见过,不过皇帝说给他做衣服时被他用女人气重给嫌弃了。 好吧,这些都是他嫌弃过的。 苏斐让顾喜在外库里给小格格挑选礼,自己在一个大的金丝山水屏风后转身,在整整齐齐的墙壁处有节奏敲击几下,打开了里面的暗室,暗室里放着的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外面都是放着赏人的,暗室里的东西有些是皇帝自己留着的,有些是留给下一代皇帝的,里面最好的就会随着帝王的棺淳下葬。那才是生带来死带去的随身好东西。 暗室里不用点蜡烛,里面极品的东海夜明珠有些婴儿拳头大,几颗就照亮了整个暗室,纤毫毕现。苏斐在架子上翻来覆去的看,这些东西他不喜欢,但是旁人应该是喜欢的。不过等他出宫建府了可以带一些走,康熙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 在架子上挑出一副玳瑁做的妆奁,整副妆奁拿起来沉甸甸的,在夜明珠的光下红透着亮,里面的血丝色泽妖娆,难得可贵的是这是一整块玳瑁琢磨而成。打开搭扣,里面还有用这块玳瑁的边料雕琢出来的梳子和簪子,古朴的造型触手温润。这是一整套的头面,都是玳瑁雕琢成的,给个姑娘家家的除了妆奁盒子和那把梳子簪子外其他的都有些老成。苏斐又挑了一套色彩素雅别致的头面放了进去,在外面的架子上选了几匹上好的江南贡布,好了。 这些应该够了,剩下的就是找康熙请旨,他出宫正好一起宣了。 摸了摸下巴,苏斐蛮好奇的,那个时候的小丫头不知道长成什么模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泡温泉,结果发现那些鱼儿全围着我……艾玛……赶都赶不走,我旁边一汉子还叫着有鱼跑到他短裤里去了……(⊙o⊙)香港脚什么的伤不起啊……从明天开始日更,一直到下周四~么么哒~大家新年玩好哦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皇帝下朝后由李德全在养心殿内阁里侍候着换了衣服,箭袖的常服穿起来贴身但还是有点热,皇帝动手松了松衣领,稍微透了透气这才好过了。李德全一边给皇帝递上杯温度适宜的碧螺春一边小声问道:“万岁爷不妨去御花园走走?这些日子园子里的花倒是开了不少。” 最关键的,园子里不光是花娇,人也美啊。近些日子过了小选的秀女都住在储秀宫,这满满的人啊还真有心不小的,那些主子娘娘宫里的多半是给了孝敬的,卖了情面日后才好行事不是? 皇帝手一顿:“园子里的花都开了?” “是啊,都开了。连永和宫门口的桂花都满满枝头,隔得老远都能闻见一阵花香味呢。” 他说这话里面的深意皇帝也不想追究,只是沉吟片刻。正巧苏斐带着顾喜和几个小太监满满当当的抱着东西回来。布匹堆的高高的连半张脸都挡住了,少年进门槛的时候竟然被绊的一个踉跄,手里的东西一滑,眼瞅着就往地上去了。还是皇帝反应快,三步上前,大手一托就将散落的布匹捞在手里,虎着脸道:“怎么不让太监们拿着,万一摔出个好歹怎么办?” 苏斐索性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全塞到康熙怀里,笑道:“你瞅瞅,这些都是我从私库里挑出来的,年前江南织造贡上来的好东西,放着也是放着,左右你也用不了这些鲜艳的颜色,要不挑出来赏了那个娘娘们吧。”他可不是在开玩笑,只不过两人都没察觉这说话的模式怎么越来越不对劲呢。真心有些不对劲哈…… 李德全小心的接过皇帝手里的布匹,哪里敢让主子累着? 苏斐手里得了闲,动了动有些酸的筋骨,眼睛一转,落到桌子上康熙随手放的茶盏上,顿时一亮。他也不嫌弃,一口就喝完,末了咂咂嘴:“就是苦了一点。” 皇帝黑了脸,这熊孩子就是不爱喝茶,有时候盛夏上火了还一味的喝冰吃寒的,满足口腹之欲后嘴巴里连生了几日的水泡,难受的到底谁? 苏斐带回来的东西将皇帝的书案堆的满满的,高高的小山一座,在书案的另一边却只有小猫三两只。一个平安玉索,一个送子观音的玉观音,还有一套上好的红宝石的头面,一个玳瑁的妆奁,妆奁里藏着的好东西他都懒的打开。这些单独放着的才是送给八阿哥府上和送给林妹妹的。啧啧,林妹妹,他这样叫偷偷的谁知道?少年自己心里乐着。 皇帝看他这傻乐的样子忍不住道:“你这是把朕的私库搬空了?” 少年满不在乎的挥挥手:“没呢没呢,明库里我就搬了些布匹,暗库里就挑了这么个妆奁,要说搬空还早着呢,再说了,等到今年的贡品上来你的私库不就又满了?布匹这东西留着容易生虫积灰,而且等到明年这花样就过时了。”他说完还仰着脑袋一副表扬的模样。 其实皇帝根本就没生气,他没好气的敲了少年一个栗子:“合着你还有理了。” 苏斐撇了撇嘴,本来就是。 皇帝指着那堆布料,将里面明艳的点了些出来:“把这些给延禧宫和钟粹宫送去,”小太监上前将皇帝点出来的几匹布赶紧抱了起来恭敬的退了出去。 皇帝又指了一些素雅的上好纱缎:“把这些给永和宫和长春宫送去。” 他说的四宫是四宫主位,从孝懿仁皇后过世后后宫里便是四妃掌权其他妃位上的辅助,往往有赏赐也多半是有四宫主位的份儿。皇帝已经不年轻了,对于后宫那些新鲜的面孔除了天姿国色的还有几分兴趣赏玩外,其他的多半是冷冷淡淡的。这些年也许久不见嫔位的晋升。 颜色鲜艳的在四妃的压制下掀不起什么幺蛾子,康熙不是色令智昏的人。少年叫住了那个太监,从一堆的布匹里扒拉出一座十分精致,雕工栩栩如生的二十一度母的绿度母的佛像来塞到小太监手里。 “把这个给德妃娘娘送过去,就说是皇上赏的。” 小太监接过佛像偷偷看了皇帝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对只能战战业业的去了。 “用你自己的名义送不更好?” “这些是您的东西,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苏斐笑嘻嘻的伸手拉住皇帝的袖子,晃啊晃:“我还有件事要求您。” “说吧。” “我在江南见过林大人,受了林大人不少照顾这您是知道的吧?” 他不光知道,根本就是他下的命令好伐? “林大人有个女儿,是林夫人遗留的唯一一个孩子,也是林大人的独女,这您也是知道的吧?” “……” “江南官场瞬息万变,林大人为了安全将女儿送到了荣国府,这您……” 皇帝瞪了一眼:“别磨磨唧唧的,一次说完!” 犹犹豫豫的成什么样子!去了趟江南怎么学会把话掖着藏着了?! “他心里放不下女儿请我帮忙照看但是我一回来就出了痘所以没有时间我想趁着今儿小格格可以出宫顺便找您请个旨给林姑娘送点东西您也知道荣国府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孤女很容易受欺负的我受了人家爹的照顾总是要还的不是?” 少年一口气说完,喘了口气,眨巴着星星眼看着皇帝。 皇帝的脸色有些奇怪:“林家姑娘多大了?你去宣旨只怕是不合适,让李德全去就是。” “您放心林姑娘比我还两岁所以完全不用担心。”苏斐笑眯眯:“再说我反正要出宫顺路嘛。” 皇帝终究是点了点头。 少年瞬间眉开眼笑,踮起脚尖吧唧一口亲在男人脸上。 转身兴高采烈的就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宫。 脸上温软的触感还残留着,和女人胭脂香的味道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清清浅浅的味道,不,是没有味道的,那种味道只是他的错觉。 男人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被亲吻的地方,久久不出声,眼中闪过沉沉的光,终究还是笑了,他的笑有些奇怪,低低的,带着几分沙哑:“朕是不信的。”他这话像是跟自己说一样,若有若无的尾音消失在空中,仿佛什么都没有留下。皇帝笑着往少年那边去,只留下原地的总管大太监抖了抖身子,脸上的惊恐一闪而过。 ~~~~~~~~~~~~~~~~~~~~~~~~~~~~~~~~~~~~~~~~~~~~~~~~~~~~~~~~~~~~~~~ 小格格的满月礼现在去也太早了些,不过苏斐赶时间,他还要赶着去荣国府去看林妹妹。一路出了皇宫上了马车,一路狂奔去了八阿哥的府邸。胤禛和胤禩隔得不远,苏斐从胤禛门口过去的。雍亲王府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来客也少的很。 不过今儿是胤禩格格的满月礼,他应该是会去的吧? 胤禩儿女不多,稀少的伶仃一支,所以对于一个格格看的也格外重些。 大门口就看见穿戴的整整齐齐的管家迎来送往的,里面宾客热闹的很,苏斐一脚下了马车,后面的小马车上跟下来李德全和顾喜两个,就算他不出名,这两养心殿的太监总管还是有名的。 “斐苏?你今儿来了?” 前门的大总管刚想唱诺,后面苏斐就被人一把搂住。 结实的胳膊,比他高两个脑袋,不是胤祯还是谁? 这个时候胤祯和胤禩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喂,你先放开我!” 拉拉扯扯的他不舒服。 胤祯哪里理会他,强拉着他进了前面院子,院子里站满了人,沿着小道往后院子里走,里面能听见依依呀呀的唱曲儿的声音,走的近了,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摆了几桌。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宗室,隔得近的一桌子人还是几个阿哥。 除了太子和大阿哥以外,其他的几个成年的出宫建府的阿哥差不多都来了,他还看到了胤禛。那家伙和十三正低声说着什么,好像感受到他的视线,抬头看了过来。黑沉沉的眸子里极快的掠过一丝的光,看的少年心中一慌。他知道他最近跟太子有些反目,几方斗的正痛快。 “斐苏。” 八阿哥笑着站了起来。 胤禩永远都是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一个不像皇子的皇子,可惜无论外表怎么样在他的骨子里还是藏着爱新觉罗家最可怕的血液。 苏斐笑了笑,拱手道:“八阿哥不用这般客气,我奉皇上之名给府里的小格格送些东西。”也只有他敢这般说了吧?虽然是些小东西,可也够让人惊喜的。小娃娃用的东西里一个白玉观音和一套鲜艳的红宝石头面格外引人注目,这些玩意莫不是给生了小格格的侧福晋的?显然他们想多了,苏斐大方的很,指着那些东西明言道:“从八阿哥大婚后我还没送过礼呢,那个时候小,现在总算是能补上了,也算是我给八嫂的一番心意。” 他先前不说八哥,现在却叫起了八嫂。 这话里有话让在场人的脸色一变,后面园子里的女眷打听的消息显然是明白了。着水红色旗装的女子苍白着脸脸色一变,垂着头就不说话了,眼睛里盈盈泛着水光,倒是明艳的八福晋脸色好看多了,似无意道:“这侧室就是侧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侧室还是有脸面的,可惜坐在一群正福晋面前却是自大了,小格格把她的母亲抬上了天,她自然有办法把她给踩下来!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苏斐一语打了侧福晋的脸,胤禩却连脸色都没变过,笑道:“有劳了,既然来了何不坐下来喝一杯?”皇子在他那个年纪时候连伺候的格格都有了,喝点小酒自然没什么。倒是站在苏斐身后的胤祯脸色一变,眼神古怪起来,他还记得上次带苏斐出宫喝酒后皇帝把他训斥的狗血淋头的场景。 苏斐也记得。 他喝酒之后皇帝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当下委婉的回拒:“不了,皇上还有旨意,我得走了,等到斐苏建府后一定请各位来聚聚。” 他这样说大家也不好挽留,苏斐带着李德全和顾喜一干太监从八阿哥府里出去,临走前八阿哥一直送到前院。 “请留步。” 苏斐道,他看着八阿哥停住脚步这才准备回身走,刚转身,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转回来,在胤禩疑惑的目光中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最近朝堂上不稳,八阿哥还是安心才好。” 安心的陪着八福晋吧。 不然把你卷下去会倒霉的说。 他在男人惊讶的眼神下离开,临走前登上马车,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八贝勒府啊,所有的皇子里在有封的皇阿哥里最不受皇帝待见的。本来挺完美的一个人,可惜就是太完美了,时时刻刻提醒着皇帝在他儿子身上流着另一半卑微的血脉,越是表现的好,那个男人心里的疙瘩就越大。时时刻刻标榜自己反而会引来反面的效果,不如安心的呆在家里陪老婆造孩子。 八福晋人很好的,苏斐记得八阿哥陪着八福晋在大婚后第二天进宫的时候,那个穿着大红旗装的女子,明艳张扬,和宜妃有些相似的气质,可是有时完全不同的。宜妃是个明艳的女人,她的美在岁月的沉淀下更加妩媚,张扬和凌厉从一开始就变了味道,那是皇帝喜欢的,所以她就要一直下去,哪怕有天本性改了,皮囊都不能变。但是八福晋却相反,张扬,明媚,像阳光一样耀眼,那样的女子骄傲的跟女王似的,有人都愿意死在她的裙下她都不见得看一眼。 马车微微颠簸,苏斐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到外街的荣国府还有些时候。 可惜她是不讨八阿哥喜欢的。也许胤禩曾经喜欢过,但是现实不爱了。因为他的额娘良妃是不爱这样的女子的。良妃和宜妃的恩怨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苏斐记得皇帝说过,那个时候良妃容颜姣好,说是天姿国色也不为过,曾经受过一段时间的恩宠。后面被冷落的时候又有了身孕,在冷宫生产的时候派去叫皇帝的侍女被宜妃拦住乱棍打残了,也就是这样良妃难产,差点一尸两命。 两人的梁子就这么下来了。 虽说胤禩和胤禟的关系好,可他们的母妃却是真真切切有仇的。 就连胤禩被惠妃教养也有宜妃的手法在里面。宜妃的本意是将胤禩放在自己身边,良妃求了惠妃,惠妃中途插了一杠子。所以喽,好在这两兄弟都不知道,或许是知道的,可是那些仇恨哪里比的上现在重要? 八福晋见良妃的第一天就被对方冷落,八福晋哪里是受的了气的性子,当场差点跟对方闹翻,回去也被八阿哥训斥了一番。 长时间没有孩子,良妃又赐了几个温婉贤淑的格格下来,在上次的秀女大选里皇帝听了惠妃的话给八阿哥赐了个侧福晋,八福晋的日子越发难过。相敬如冰就是这般吧?苏斐长长叹了口气,无尽惋惜,可惜了,那样的女子在磨个几年估计要落得和这个时代的女子一样吧?任命,失去自由,温顺,一个接着一个给丈夫抬小妾。 那样又有什么意思? 这样想着,马车咯噔一下停住,荣国府到了。 有人打开帘子,李德全刚伸出手就被苏斐一把拨开,少年身手矫健的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吓的大太监出了一身的冷汗。 荣国府的牌子挺大的,可是现在的贾赦不过是个虚职,贾政也只是个一抓一大把的从四品,荣国府早就是外焦里嫩就等皇帝下手呢。守门的小厮有下没下的打着瞌睡,等睁开眼睛的时候被门前的人吓了一大跳,门前停了两辆马车,高端大气上档次,关键是守在马车边的几队侍卫和太监真真切切都是大内禁宫的穿戴。当下被吓得魂都出来了。 一边让人赶紧打开大门去叫府里的奶奶们一边战战业业的走过来扑通就跪在地上了。 荣国府接旨用了小半个时辰,在苏斐第三次打呵欠的时候府里哗啦啦的出来一群人,为首的老太太穿着富贵长寿缎子,围着东珠抹额,那颗东珠几乎能跟皇帝私库里的那颗相比。眼睛一转,落到她手里的那把千年沉香木的拐杖上,闪过一丝讥笑。贾家老太太后面跟着两个妇人,一个打扮素雅,一个唯唯诺诺,还有一个桃花三角眼吊梢柳叶眉的美艳女子穿的大红张扬,挽着老太太的手一起跪下。在老太太身边还有一个粉面的公子哥,看起来就这是贾宝玉,贾宝玉身边站着四个容貌姣好的女子。也不知道这贾府是怎么滴,居然把女孩子也拉出来,莫不是想沾沾喜气不成? “老身见过大人。” 苏斐躲开,摸了摸鼻子:“老太君起来吧,不用多礼。”万一跪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老太太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扶着那女子的手退到一边,另一边有贾府的贾赦笑皱了一张脸搓着手不知所措。贾府准备好了香案,苏斐也不客气,拿了旨意就展开,正准备念,陡然停住。 “怎么不见林姑娘?” 贾府众人一惊,尴尬的左右望望。 老太君小心的开口:“大人不知,我那外孙女自幼体弱,汤药是断不了的,唯恐冲撞了大人,不便见客。” 哟呵,有这么说自己外孙女的咩? 苏斐捏着圣旨笑眯眯,少年长的很好看,清俊,眉修长浓黑,眼睛是漂亮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几许风流的味道,鼻子挺直挺直,鼻尖带着一点圆润的弧度,嘴巴是蔷薇色,嘴角柔嫩一笑起来露出一个小酒窝。少年的身体挺拔修长,和贾宝玉的秀美面若春花不一样,少年是不会让人认错他的性别,那种美丽柔和带着闪闪发光的耀眼。 少年慢悠悠的开口,带了三分悠长的味道:“哦,忘了说了,这份圣旨是给林姑娘的。西林觉罗黛玉。” 西林觉罗……西林觉罗黛玉! 贾府里狠是闹腾了一阵,这是给林黛玉的圣旨,自然要当事人在场,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从厅外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一个清丽不可方物的少女。眉若远山眸若秋水,似笑非笑似愁非愁,脸上笼罩着几分清冷。就是身子单薄了些,也没看出什么大病啊。 林黛玉微微福了福身子,还未行礼就被苏斐止住了。 “这位姐姐不用多礼,林大人为皇上分忧,特此赐下赏赐,请收下。” 苏斐又拿了圣旨念了,伸手拿过李德全手里捧着的玳瑁妆奁递到黛玉手里,眨巴眨巴眼:“御赐之物往姑娘好生珍惜。” 就是说你们都别想抢。 林黛玉也不是目下无尘之前,清高归清高,可她也记得别人的好,当下柔声道:“谢过大人。” “不过叫我大人,我是爱新觉罗斐苏,今儿瞧着跟姐姐有缘,有意结交,姐姐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弟弟便是。”苏斐年纪小,比贾宝玉很小几岁,比林黛玉也要小上两三岁。苏斐不怕旁人说闲话,可是他怕连累林黛玉被人说闲话,索性认个干亲,虽是口头上,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林海这辈子怕是要死在江南官场上了。 苏斐喜欢林妹妹是一回事,关键是他忘不了那本带血的账本,林海的一生心血都在那里,却永无见天日的时候。 能照顾一分就是一分,总不会落到将来玉带林中挂的下场,至于那金钗雪中埋,苏斐不经意的看了那脸若银盘眼似杏核的女子一眼,微微冷笑。听说薛家的姑娘过了小选,不知道把她送到胤禛府上和那贾格格同事一夫可好?好吧,这只是他的假象,薛家姑娘这样的,怕是进不了秀女留牌的就是进宫了,也是个婢女的命,顶破天被皇帝看上做个答应?可惜康熙自从良妃之后就不太喜欢婢女爬上自己的床。她这辈子都没希望了,秀女大选是在哪天来着,苏斐心里冒着黑水,打算等到那天求着德妃跟去瞅瞅,看四妃会不会把她刷下来。 贾府里的老太太自然从四王八公的福晋嘴里知道过爱新觉罗斐苏是谁,那是万岁爷养在深宫里捧在心尖尖上的,身世扑朔迷离,却被皇帝过继给了过世的福全老王爷,过继却不在王府里住,他照样住在皇宫里住在养心殿里养在皇帝身边,在皇帝心里只怕是寻常阿哥都不能比的。 贾府里的人哪里会拒绝? 这里没他们说话的份,苏斐回到宫里立刻让人带了两个嬷嬷和四个宫女并四个小太监给黛玉送了过去。他能做的暂时只有这些,不过应该能让她在贾府的日子里好过一些。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苏斐送两个嬷嬷过去是走了康熙的台面的,皇帝对此不置一词,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眼里深处莫名就多了些东西。从荣国府里回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暗沉沉的不见五指,马车在路上嘎吱嘎吱的转动着车轱辘,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渗人。行走了约小半个时辰,只听见前面传来一声惊呼和惨叫,那是个女人的声音,似曾相识,苏斐让人把车停下,带着几个侍卫走过去瞧个明白。声音是从一处小巷子里发出来的,巷子的那边就是八大胡同,隐隐约约能看见那边走马灯的光,在黑夜里触目惊心的红,一闪一闪的像血一样。 走的近了,女人的哀叫和哭泣越来越明显,里面能听见几个男人的声音,粗犷有力,好像是几个汉子,骂骂咧咧的嘴里不干不净的很难听,又好像是在抱怨什么。 苏斐一脚停住,眼前的一幕让他微微抽了口冷气。 一个女人卷曲这倒在地上,长长的头发披散了一身,有的落在地上染了脏脏的尘土,有的凌乱的交杂在一起。看不清面容只是从袖子里露出来的手脚纤细的过分,泛着惨白的颜色,上面满是青紫,往手腕后看里面又多了些别的,那好像是脓包一样的东西,水水的痘黄色。 踹她的是几个魁梧的汉子,一个比一个粗犷,在那些汉子的后面露出一个猥琐的脑袋来。一个龟公,剃着辫子,枯黄色的辫子缠在脖子上盘绕了一圈又一圈,跟一条粗壮吐着信子的蛇一样,两只小三角眼,想来能做龟公的面相都不怎么好,被客人挥之即来骂之即去的常年就是畏畏缩缩的模样。只是现在的龟公却不像在楼子里一样哆嗦着,他的脸上扬着傲气,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光,不停的指挥着那些壮汉踢打着女人。 看来是楼子里的肮脏事。 苏斐转了转脚步,准备离开。 这样的女人就是救下了也容易牵扯不清。 叮咚。 那是一声玉佩的轻响。 在巷子里回荡着,一声比一声微弱。身后的龟公尖着嗓子笑道:“哟,想不到你还藏着这玩意?不愧是红馆的花魁啊,只可惜败落的凤凰不如鸡,你比鸡还不如!” 他说的话很恶毒。 女人没有了神智,只能随着落到身上的脚发出微弱的哀鸣。也许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可是不甘心啊,女人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光,她用力睁大眼睛撑着想去捡那块掉出来的白玉,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温润,即使在黑夜里也有着自己的光。 还差一点点……就一点点…… 龟公的话让她绝望了,那个混蛋弯下腰一脚狠狠的踩住她的手指,一手捡起了那块玉佩,嘴里发出嘲笑。是啊,败落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她不过是个风尘中人,可是那是她最重要的仅剩的了。尽管十指连心,她还是用尽全力的想去抓住那块玉佩。 苏斐转过了身,慢慢的走到龟公面前。 嚣张的人这才注意到从巷子外走进来的人,穿着一身富贵,身后跟着的都是带刀的侍卫,在这随便一个砖头就能砸死一个皇亲的皇城里估计也是身家不菲,不是皇亲就是宗室。 当下谄媚的笑道:“这位爷小心些脚下,这边肮脏的很,小的怕脏了您的眼。” 少年微微侧过头,借着从乌云后露出的月光斜睨着对方,漂亮的眸子里是清凌凌的光,冷冷的跟初冬的河水一样,一眼就让龟公忍不住一个哆嗦、虽然这位爷长的漂亮,比那南馆了的相公们漂亮多了,可是那些相公们就是几辈子也没这气势啊! 少年的脚步很慢,一步一步踩得稳稳的,坚硬的靴子在地上敲击出沉闷的响声,他走到龟公面前站定,手里拿着一根马鞭,指了指对方手里的玉佩:“这是爷的东西。胆子不小啊,爷前不久就丢了这玩意,没成想是你等偷了去!这御赐的东西你也不嫌烫手?” 龟公手一抖,那快玉佩直接掉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一地的碎片。 “真真胆子大的很啊!” 少年的声音很轻,柔和的让人直发抖。 龟公哆哆嗦嗦的几乎给他跪了:“这是这贱人的!是他偷了您的东西啊啊!!” 他一手指着地上的女人,左右是个卖不出去的赔钱货,就是送去三等的堂子也赚不了多少,这玉佩先不论是不是眼前这少年的,光是对方的穿着和打扮就不是他能惹的,闹大了,说不得自己就小命玩完。八大胡同里的龟公,有哪个会当回事?说不得事后还要说一声晦气! “你说是她就是她?” “这这这……” 少年冷笑:“爷怎么知道是不是你拉出来替罪的?摔碎了爷的玉佩你陪的起?”话音刚落,身后的侍卫齐刷刷的拉了刀出来,寒光闪闪,杀气逼人。龟公结巴了,冷汗顺着额头落了下来,他身后的几个大汉见势不妙拔腿就跑,龟公心里一动,扒拉着小短腿一溜烟的跑了。他没自报家门,这八大胡同满京城里这么多妓院南馆,谁知道他是哪个?只要后面的人别追来就行。 苏斐没力气去理会,他让侍卫上前去看了看。 “爷,是花柳病。” 花柳病,只要是妓院里的女子感染了这个,多半是惨死的命。 苏斐已经不记得这个女人了,但是那块玉佩一下子就将她从记忆的模糊里拽了出来。少年微微叹了口气,示意让人腾出一个马车来,将女子带上马车,他就坐在车沿前让人驾着车往胤祯府里去了。后面的大太监连连叫道:“爷!” “爷什么,就跟伯父说我今晚不回去了,在十四府里住下了。” 少年随着马车远去,最后的声音在黑夜里飘荡着。大太监懊恼的锤着自己的头,跺了跺脚,只能乖乖转身上车,他家小主子倔得很,有时候就是皇上也奈何不得。他啊,还是乖乖回去汇报吧! ~~~~~~~~~~~~~~~~~~~~~~~~~~~~~~~~~~~~~~~~~~~~~~~~~~~~~~~ 苏斐到胤祯府里的时候他还没回来,府里的福晋从府里出来当下便吃了一惊:“斐弟这是?”她看见苏斐身后的侍卫怀里抱了个女人,这样狼狈的女人她还不曾见过,要是说是给胤祯送的她可不相信,可要是苏斐自己中意的,这么个也配不上不是? 少年道:“是我在回宫的路上捡的。现在带回去也不方便,劳烦十四嫂给我挪个空院子出来,我安置几日便是。”他总不能把她带回宫里,皇宫里莫说是妓子,就是良家女子商家女子也是不能进的。可要是将她就这么仍在路上?或者送回青楼里苏斐也是不忍心的,他还记得不久前初见的时候,那个叫红娅的女子眉眼弯弯,笑的一脸妩媚的模样。他曾经是想让她赎身的,却不知怎落到这般下场。 花柳病,用了空间里的水,不说定能活。 十四福晋也没多问,当下让人腾出个院子来,为了避嫌,那处院子挨着胤祯的主院,却离后院远远的,想到这处院子里去必先经过胤祯的院子。 不怕那些妖精出什么幺蛾子! 苏斐让侍卫把人抱了进去,在床上放好,又打了热水,让抱人的侍卫仔仔细细的用皂荚清洗了接触的地方,侍候的丫头给女子擦干净的侍候苏斐阻止了,只来得及擦脸,露出一张消瘦的面容来,屋子里被赶得一个人都不剩。 明亮的烛火在空气里摇曳,点亮了一室的黑暗。 苏斐就着热水拧了帕子给女子擦手腕上的伤口,手腕上手臂上卷起袖子能看见一些齿痕和鞭伤,有的渗着血丝,有的已经结痂,看起来不是一个时间伤到的。 用热水慢慢的清洗,女人昏迷中抽了口冷气。 苏斐索性放下帕子。 半月不见,她完全变了个模样,那时的风情完全的消失不见,那时的红唇染朱色已经苍白枯萎,那时的盈盈水波已经干涸。苏斐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最后一眼见这女人清醒的时候是她拼命去拽玉佩的时候。 叹了口气。 他明明让她自己赎身的啊,怀璧其罪有,可是一个一等堂子里的红牌会藏不住自己的私房?他不信,定是其中出了岔子! 当下之际是先救她! 苏斐心里默念着。灵魂从壳子里出来,瞬间被吸进了空间里。 空间里又是一个模样,他种下的菜已经长出了勃勃生机的绿,溪边的花儿摇曳生资,花朵的中间他居然看见了愚者躺在里面睡大头觉,好福气!少年气闷,从溪边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准头还行,吧唧一下就打中了花朵儿,没伤到他,就是摇晃了几下,精灵被吓醒了,胡乱的拍打着翅膀飞过来,面具几乎扭曲在一起。 “先别忙着生气,我有事情找你帮忙。”空间里的变化也只有这小家伙心里最清楚!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苏斐从空间里取了水出来,灵魂进入躯体,带来一丝恍惚,他摇了摇头,清醒清醒,将手里的木瓶打开塞子将水倒进女人的嘴巴里。女人已经是昏迷之中,要掰开她的牙不容易,几乎用上七八分力才打开了一条缝隙。将谁灌进去后苏斐才微微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跟愚者说的是不是一样,在空间升级后空间里的水不光是婴儿对成人也有一定的效果。但愿能好起来。 女人得的是花柳,在八大胡同里很常见的病,妓子们一旦染上这种病,多半是凄惨的下场,不是不能好,而是那些老鸨不会有时间去让她们好起来。苏斐记得以前翻过母亲书架上的一些书,那里的关于红馆里的描述极其的可悲,这些女子从买来便会吞食蛤蟆骨朵儿,直到失去生育能力,染上这种病后便会从一等的红馆下放到三等的堂子,进了三等堂子,那真的就是在熬时间了。 红牌们风华正茂的时候若是没有人愿意替她们赎身娶她们哪怕是续弦哪怕是小妾,那么她们同样会不得善终。所以真正的青楼是不会存在着卖艺不卖身的,卖艺不卖身不过是为了博个好的价钱,真正踏进去就是一脚踏进了地狱。这也是当时苏斐给她留下银两想让她自己赎身或者傍身用的,那般娇俏的花朵凋谢了未免可惜。 现在便凋谢了。 不过半月时间。 倒是发生了什么。 少年长长的叹了口气,收拾心里的惆怅和叹息,摸了摸有些咕咕叫的肚子,转脚走出门叫人送热水。十四福晋早早就让人备着了,热水送进了主屋里的内室,外室里丫鬟端上温热的四菜一汤,都是厨房里一直热的,摸一摸竟然有些烫手。苏斐再次感叹起十四的好福气,娶得这般善解人意的福晋,可惜这家伙的心完全不在福晋身上,倒是和侧福晋舒舒觉罗氏打的火热。 不知道惜福的混蛋。 爷他想娶福晋都娶不到好伐? ╮(╯_╰)╭ 每次一表达这个意思就好像捅了康熙的马蜂窝,那男人立刻各种阴阳怪气的觉得他是不是嫌弃他了,你一男人就算我不嫌弃你也能跟爷的未来福晋比?那可是香香软软的美人啊! 洗了澡,再扒拉了两碗饭,苏斐吃饱了,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饱嗝。 累死了,睡觉去。 也不知道养心殿那边李德全帮爷搞定了木有。 ~~~~~~~~~~~~~~~~~~~~~~~~~~~~~~~~~~~~~~~~~~~~~~~~~~~ 养心殿。 夜已三更,殿内依旧灯火通明。养心殿里已经很少有灯火彻夜的习惯了,自从苏斐在养心殿里扎根之后,他习惯康熙哄着睡,这哄着哄着皇帝自己也困了,乏了,睡觉了,长时间的充足睡眠下皇帝的身体好了,身体好了心情自然也好了,连带着朝堂内外也是一片和乐融融。 皇帝阴沉的表情再度重现。 “他带了个青楼的女子去了十四的府邸?” 皇帝开口,声音低沉冰冷带着丝丝的寒气。 他的眼睛黑沉沉的看不见一丝的光,暗暗的可怕极了,就像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磨着自己的爪子,锋利的爪钩紧紧的抓着地面控制着自己的杀机。 “回万岁,确是如此。” 李德全将头低下,声音也微弱,但是吐字清晰,每一句都清彻回响。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一种颤抖快要压弯他的腰他的心。太可怕了,现在的万岁爷处于怒而不发的暴虐之中,只要一个不小心,来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康熙沉默了良久,缓声道:“下去吧,去告诉十四一声,让他今儿别宿在外头,要是苏斐被那个脏病的女子沾了身那女人朕就赏了他!” “喳。” 养心殿里重归于平静,皇帝垂下眸子,手里随手拿了本折子,看了两眼,不知是怎么滴心头的火气突突的往外冒出,明明就是老调重弹的一些上书太子的折子,偏生这次就看的他格外烦躁。手里的折子一扔,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太子,大阿哥,明珠,索额图一个个都让他不消停!让皇帝不消停皇帝就让他永远都消停不了! 康熙冷笑一声。 最让他不消停的还是那个傻东西。 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的握紧,修剪整齐的指甲没入掌心,丝丝的疼痛也压不住眸子里的火气。他也不想想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气,只是下意识的觉得那个青楼女子该死。或许他真要帮斐苏找个福晋了。找个福晋,然后出宫建府?这辈子都不能靠近?皇帝按住自己的额头,只觉得疼的紧。一阵气闷,眼前一黑,喉间一甜,一口血就用了出来。 “万岁爷!” 顾喜的尖声惊叫就在耳边,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等他缓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原来是呕血了。 他居然呕血了?? 男人愕然的看着手里的血色,再看看地上的血,不敢置信。 手掌颤抖,上面的皮肤能看见一些松弛,他紧紧的握成拳头,依旧有力,他的手依然能掌握住整个天下,谁敢反抗?但是,他老了,年老第一次这样困扰着康熙,让这个千古一地在岁月面前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害怕,他惊慌,他更加愤怒。唯一能平息他的愤怒的人偏偏此时不在,这份失望就像火上浇油一般让他的怒火成倍的燃烧,太子和大阿哥,他的儿子和他的臣子之间的勾搭更是加了一把柴! 皇帝捂着嘴,低沉的笑声从指缝间溢出来,越来越大,养心殿里只听得见皇帝的大笑,这份笑让旁边守候的奴才们一阵一阵的心里发寒,微微哆嗦。 男人霍然抬头,眸子狠厉暴戾,闪烁着冰冷的锋芒。 既然他们想要这个天下,就来试试吧! 他手里的江山可不是这般容易得到的!!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安顿好那个孩子。想起那个爱撒娇的孩子,皇帝忍不住柔和了目光,想要一个青楼女子又怎么样,只要他还活着,就没人能动的了他,太子?太子还不是皇帝,现在敢对斐苏下手,那么下次是不是会对他下手?死一个女儿?那不光是他的女儿,更是他的嫡亲孙女儿,他没允许他怎么敢! 大阿哥? 非嫡子居然也敢! 与太子争辉不知分本! 现在的康熙就想是完全狂化了一般,心里的黑色控制不在的上涌,若是以前他会袖手子女间的争斗,那么现在就是不能容忍这种争斗!他还没老! 是啊,他还没老! 他还要看着那孩子幸福一辈子呢。 他怎么能老,他要是倒下了斐苏该怎么办? 皇帝的心彻底坚硬起来,心里的念头一遍一遍的回荡着,这辈子为母妃活过,为皇位活过,为后宫的女人活过,为天下活过,可是他却没有为自己。他想要他重要的人好好的就够了,太子?大阿哥?惠妃宜妃?还是德妃容妃?良妃?不,都不是。太子最想要的是这个皇位,大阿哥也是,惠妃最重要的是大阿哥,宜妃最重要的是老九还有德妃,她的心里是只容的下十四一个人的,良妃对胤禩何尝不是这般?可笑可笑,那些朝夕相对的人,若他不是皇帝,只怕最先被舍弃的就是他! 唯独斐苏不会。 斐苏只有他。 皇帝微微笑了。 可惜他是皇帝,所以那些人,就换他来舍弃他们!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他得留下给那个孩子足够的保护,在他这双手还有力量能撑开的时候! 他这辈子的还从未有过这般坚定的信念,酸酸的,疼痛难当,可却甘之如饴。 酸酸的?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只不过却高兴的很,整个心都在雀跃,也伤心的很,整个灵魂都在哭泣。 他老了。 帝王长叹一声,望着这庄严的养心殿这紫禁城闭上眸子,不再说话。 ~~~~~~~~~~~~~~~~~~~~~~~~~~~~~~~~~~~~~~~~~~~~~~~~~~~~~~~~~~~ 胤祯接到李德全派来的小太监的传话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忙推了门人的酒宴脚步匆匆的就往回赶,要命,斐苏那小祖宗怎么跑他府里去了?去就去吧你还带一个女的,女的就女的你还是一妓子! 莫不是嫌弃他命长了? 胤祯擦了擦头上的汗,想起上次带斐苏逛八大胡同后自家爹冰冷的眼神,跟淬了毒的冰刀子似的,刮在人身上疼的慌!一路狂奔回去,正好赶上府里关上大门,赶紧上前:“给爷等等。” “十四爷?” 守门的小厮讶然,跪在地上赶紧行礼。 十四也不废话,三步就两步的冲了进去,他今儿也没一回来就往舒舒觉罗氏的院子里去,反而去了福晋的房里。进去的时候完颜氏正换了里衣准备就寝,见胤祯冲进来还带着满身的酒气讶然:“爷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 胤祯小脸一红。 合着他就没这般早回来过? “皇阿玛派人过来让爷好生照顾斐苏,福晋你……” 他犹犹豫豫。 完颜氏明白了,感情这是被万岁爷逼得,她就说嘛,自家的爷除了必要,哪次不是出门会晚回来甚至彻夜不归的?哪次不是一回来就往舒舒觉罗氏的院子里去的,旁人只看的见他两拌嘴拌的热闹亲密,却不见她着正福晋的脸面往哪里摆?一个侧福晋居然三番四次的给她甩脸子还不是仗着有爷的宠爱? 福晋暗自冷笑,面上不动声色,一双眸子微微弯起,琥珀色的眸子在烛光下发着浅浅的柔光:“爷且放宽心,方才斐弟过来的时候妾身便让人收拾好了主院旁边的院子,里面安静舒适,和爷离得也近,说话方便的很。” “那爷去看看他。” 胤祯觉得福晋就是省心。 “只怕现在他已经睡了吧。” “那爷明儿去看吧。” 胤祯你能改口别这样快行不?你到底怕什么啊! 完颜氏勾着嘴角笑了,果然,要收拾舒舒觉罗氏还是要找对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有大家在就是最好了,一直一直直到完结吧!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第二天一大早胤祯就推开苏斐的门闯了进来。 “这么急?出事了?” 少年刚刚起身。披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就坐在床上睡眼朦胧的看着闯进来的男人,一脸的懵懂。 “乌鸦嘴!你才出事了呢!”胤祯急的上火却发现这人一点都不捉急,道:“你是不是带回来一个得了脏病的女人?”要不他阿玛说要是苏斐沾了那女人的身子就把那女人赏给他,他是万万不会着急。 苏斐打了个呵欠:“是啊。昨儿带回来的,还热乎着。” “我说斐苏,咱皇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干嘛跟一个脏女人较上劲了?赶紧把她赶出去或者找个庄子放上去养,在眼前也碍事啊。再过几天大选近了,你要是喜欢哪个让额娘帮你做主要了就是。满天下最好的女人总有你喜欢的。” 喜欢? 少年挑了挑眉,从床上下来,随手就将衣服仍在床上,露出半裸的胸膛来。他一步一步的走进胤祯,步子很慢,跟踩在刀尖上一样轻轻的,落地无声,走进了靠过去。 “你……你离我这么近干嘛……爷……爷热……” 胤祯往后挪了挪,少年步步紧逼,跟了上边。男人仰着身子往后用力倾斜,目光四处打转,就是不敢落到少年身上。白皙结实的胸膛带着肌肉的流畅,不是他们这种五大三粗的强壮,带了一种流线的美感,要是一滴水珠落在上面便能从上方完美的滑到下方去。单薄的锁骨像一只蝴蝶展翅欲飞,浅色的果实依稀散发出诱人的味道。 胤祯咽了咽口水,脸有点红。 他下意识的想起了那个夜里不经意留住的吻。 清清浅浅的,带着点冰凉的味道,软软的,比云朵还软。 温香软玉不过如此。 “热?”少年斜睨着他,蔷薇色的嘴角微微勾起,上挑的眸子里流露出似笑非笑的味道:“你皮挺薄的啊,怎会热?” 他的眸子里闪烁着点点的光,星辰碎成一片一片落在里面,能醉死人心一般。 “就,就是热!” 胤祯嘴硬,他觉得心跳的飞快,从未有过的感觉,要是在头上撸一根烟筒他就能红的冒烟! “你让我把那个女人扔了?” “……” “我不要。” “为什么!!”爷,你才是我大爷!你怎么这般难伺候! “你还记得你带我去过的那趟八大胡同?”苏斐不再逗胤祯,见他气势上弱了便慢慢直起了身子,走回床前将里衣拿起来随手披在身上,遮住一室春光。胤祯送了口气,心里却总觉得莫名有些失落,总不会他也被感染了?生病了?不会啊,大爷他向来强壮的能打死一头牛来着,罕见生病!一定是苏斐的原因。 少年的话让他清醒一些,打了个哆嗦。 他当然记得!自从出宫建府后他还是第一次被皇阿玛罚跪!还是跪在养心殿门口!来来往往去的人老多了,爷的面子都能从紫禁城里丢到皇城外去! “那个女人,是你上次找来侍候爷的!” 胤祯彻底哑火,原来根源就是他自己! 无奈的十四爷张着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穿戴好了后苏斐准备去看那个女人,抬头却发现胤祯傻乎乎的站着,眉头一皱:“你还呆在这里作甚?要是不愿意跟我去看那个女人你就自己离开,把人扔到庄子上什么的我是不会做的,你要是不愿意收留我就带着她回宫去!” 当然,回宫什么的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就是随口说说,真要是胤祯不愿意收留了他找个庄子就是,不过那就不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了,长期不回宫的下场就是皇座之上的男人会暴躁,至于会不会冲他发火,苏斐表示完全不用自己担心的说。 “你到底去不去?” “去!” 反应过来的胤祯赶紧跟了上去。他怎么不去,万一苏斐真的看上了总么破?哦,他的后院里还不想多这样一个女人,话说,他上次带苏斐见了什么样的女人来着? ~~~~~~~~~~~~~~~~~~~~~~~~~~~~~~~~~~~~~~~~~~~~~~~~~~~~~~~~~ 苏斐去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醒了,侍候的侍女从房间里退去,房间里只留下苏斐和胤祯还有那个叫红娅的女人。尽管是白日,这个房间里的光线昏暗,四面的窗户被关的死死的,房间里的味道很难闻。苏斐皱着眉指挥着十四爷去开窗,十四大爷只能满脸不情愿的一一推开窗子。瞬间,清新的空气让人心神一宁,头脑清醒起来。 少年看着胤祯满意的点头。 看来你也不光是长个子啊,使唤起来蛮顺手的哦。 “是你。” 女人尽管身体上还残留着强烈的痛楚,她的神智却无比的清醒,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第一眼便印出了少年的身影,她眨了眨眼睛,这是她身上唯一还留着美丽的东西,流转之间光华乍现,透明的液体悄悄的顺着眼角落下。划过青紫的脸庞,顺着脖子一直没入被子里,滴答,微不可闻的一声,一点水渍氤氲开来。 苏斐点了点头:“是我。” “我记得我留了银子给你的。” 女子勾着嘴角笑了笑,很难看,她却毫不在乎,笑道:“我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留得住自己的东西?不光是银子,你给的玉佩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晕迷前的最后一眼便是那块被跌的粉碎的玉佩,想来他是不知道的,与其碎了还不如不见的好。她就当成不见了吧。 “是嘛。”他没有揭开她的谎言:“我救了你。” “我没什么可报答的,只有这一条命了。” “我不想要你的命。” “那我可什么都没了。” “我知道。”苏斐抿了抿嘴角,漠然:“你好了就离开吧,我不需要你的命,也不想要你的报答。我想让你自己赎身,可是你没做到,不过现在也一样。” 红娅柔和的笑了笑,没有说话,眼睛里却是水光涟涟。她是不会说什么以身相报的,他是王公贵族,她却是残花败柳以鬼之身活着的人。连身都报不了了,她什么都没有了。不过,他的好她记着,要是她能活着,这辈子没机会那就下辈子报,生生世世,总是能还的。 苏斐觉得很满意,这女人很识相,至少没有死缠烂打的非要报恩不可。要真是如此,只怕他也留不住她的命。 从红娅房间里出来,吩咐侍女好生照顾,苏斐转身便让胤祯帮他被车。 “你要去哪?” 少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回宫啊。” 他的智商什么时候低了? “你要现在回去?” “不然呢?等皇伯父杀上门来找你?” 胤祯哑然,他明白,只是心里怪的紧,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总是不舒服的。想来苏斐也大了,自家皇阿玛也没有一直将他留在宫里的道理,等他出宫建府了,他就天天去串门子,逍遥自在! 苏斐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一脸无耐的看着胤祯兴高采烈的将他送走,顿时有些脸上挂不住,他就这般不受人待见?临了将头探出来:“好好照顾她,她要是好了就给她一笔银子打发走,哦,顺便帮我查一下她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红馆里会将一个头牌折腾到如此地步? 许是得罪了什么人? “知道了。就是操心多。”胤祯抿了抿嘴角,还是没忍住,他凑到苏斐的耳边,小声道:“你自己也小心些,虽说他是我皇阿玛,可他也是皇帝,你自己……当心些。” 苏斐讶然,他万万没想到胤祯会对他说这些。在这些皇子眼里他是比他们受皇帝喜爱,可他毕竟不是皇帝的儿子,就是儿子虽说爱新觉罗家没有杀子的习惯但也总是免不了下场凄凉。现在皇帝对他上心护着他,万一有一天不上心了?又万一他不在了?苏斐手里的暗卫总是会留给下一任的皇帝的,到时候只怕人人都能踩他一脚。 胤祯现在跟他说这话,不得不出让他心头一暖。 弯着眼眸,笑意盈盈:“我知道,会当心的,你也要注意。千万不要瞎参合,皇伯父最近可爱生气了。”千万别跟着太子大阿哥搅进去。 胤祯眸光一闪:“我知道了。” 苏斐知道他是明白了,这便收回头,安心的坐在车里。随着马车的颠簸,少年想起方才的话,悄然握紧了手心。下任皇帝自然是胤禛,依胤禛对他的心思,他也不会落到凄凉的下场去。可是,真要是以色侍人……少年心头一紧,眼睛里带了一些狠厉,他是做不到的! 所以,在胤禛登上皇位之前,他得想好万全之策才行。 完全之策,又哪里有那么容易?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或许……那个女人…… 少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慢慢的清晰坚定起来。他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脚步踩在石阶上发出一丝沉沉的声音。 他刚露出半个身子,李德全就跟看见救星似的满眼放光迎了上来:“小主子,您可算回来了!万岁爷都担心了一晚上。” 担心他相信,可是一晚上就绝对不信。他住在胤祯府里未尝不是因为里面有康熙的眼线,所以,最多皇帝有点发脾气?看李公公这般应该是了。苏斐笑了笑没回声,继续往上走。李德全小步跟在后面,等他走完了这边的台阶,脚步陡然一停。眼前跪在地上的那个人让他小小的抽了口冷气。养心殿的石板都是上好的青石板,坚硬光滑,跪在上面不出一时半刻膝盖便会高高肿起,跪上一个天别说上朝就是走路都能问题,得躺在床上好几天。 月朗风清的男人垂着眸子遮住一室的涟漪,清俊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跟个木偶娃娃一样,不该是这样的,八贝勒啊。 他前几天还见过这男人意气风发,温文尔雅的模样,现在这样未免让人惊讶。 “八贝勒这是怎么了?” 苏斐压低了声音。 “这几日良妃病重,八阿哥想求万岁爷去看望,这不就把万岁爷惹恼了嘛。” 李德全的声音稍稍比苏斐的大一些,本就安安静静的,只有几个当班的小太监站在石阶的两侧,他这一说话隔得不远的胤禩立刻能入耳。 对方抬起头对着苏斐点了点头:“斐苏。” “八贝勒。” 苏斐回了一礼,他无官无爵在这地方不比他处,自然是要注意的,上次是康熙的传旨名义故而不用在意礼节。八阿哥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眼底隐隐透着几分固执。苏斐终于明白为何他会跪在这里了,他和康熙不愧是父子,皇帝厌恶旁人的威胁,苦苦哀求什么的撞上他老人家心情不好完全就是踩到了地雷。可是胤禩虽然为人风度上佳,但行事也有着一分强硬,两人撞上了自然不是什么好的。 “八贝勒,我先进去了。” 胤禩点过头后继续跪。 他对良妃的心思倒是极孝顺的,从不肯忤逆半分。苏斐下意识的想起了八福晋,他记得那个明艳的女子在进宫拜见的第一天就受到了良妃的漠视,婆媳之间水火不容,八阿哥府里的那些格格三个里有两个都是良妃赏的。出身不算高贵但胜在温婉柔美,争了几分八阿哥的心。 她当是送扬州瘦马?自己出身不高也就算了,给儿子挑也不挑几个身世好一些的,就算好一些的轮不上,至少要前途不是那么差的不是?弄的胤禩都和胤禛一个待遇了,跟没娘疼和娘在扯后腿一样。呸呸呸,他才不是说德妃的不是。 转身进了养心殿,正好是午膳时间。 康熙在看手里的折子,见他进来头也不抬,懒洋洋的道:“回来了?” 每次他这么说话苏斐总觉得心虚。 “回来了。” 皇帝看完手里的折子,伸手对他招了招。少年屁颠屁颠的走过,脚步靠近就被人伸手拉了一把,他顺势靠在男人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他是习惯了两人之间的亲昵也不觉得不对劲,男人微微一僵,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顶。 “饿了没?朕让人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色。” 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眯着眼睛,沉沉的眸子里柔光泛起,手里的动作也极轻缓舒和。 苏斐点头,委屈的控诉:“胤祯好过分,连午膳都没给我吃,我快要饿死了。” “这般过分?” “恩,好过分!” 皇帝想了想,笑道:“朕罚他好不好?” 苏斐以为他在开玩笑:“恩,罚他!” 皇帝笑了,没有下文,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要不要派人去十四府上训斥一番,左右他儿子都脸皮厚的很,训斥一下跟挠痒痒没区别。看在十四帮他照顾了斐苏的份上,训斥轻一些他自然明白自己该离谁远着点儿。 顾喜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回身招了个小太监通知传膳。 康熙不是奢侈的帝王,但是他的膳食最少也是二十道往上的,八冷八热八道笑点那是少的,不过一多半都是苏斐喜欢吃的,少年的胃口奇怪,生长在皇城总是喜欢吃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吃食。老北京的烤鸭,炸云吞。还有天津的油果子之类的。可惜往往下面上来的又不大新鲜,皇帝索性招了几个当年的厨子放在小厨房里,隔三差五的就上一出,吃多了也不好,少年这个年纪正是胃娇弱的时候,要好生养着。 苏斐吃了两个炸云吞,眼前映入一双筷子,抬头,男人手稳稳的夹着一块姜汁糕,浓烈的姜味从糕点上散发出来,苏斐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个,很难吃的。 眼巴巴的看着那人。 皇帝无动于衷,手没动。 苏斐抿了抿嘴角,小心翼翼的张开嘴,秀气的咬了一小口,好难吃啊!!姜味让他差点吐出来,就算是用姜做的美味的糕点他也讨厌!这种东西的存在就是不科学! 他还是一口一口的吃完了这块糕点,好在不大,几口下去就没了,少年吃完了赶紧的去找汤,还没找到又有人将汤递到了嘴边,张嘴,鲜美浓郁口齿生鲜。再喝几口,几乎是狼吞虎咽一般,直到一碗下肚才好受了些,皇帝手拿着汤碗:“慢些喝,小心烫到。” 哪里会烫到,每一口的温度都刚刚好,苏斐抬头的时候正看见男人吹着手里的汤碗,温柔小意,不由得一顿,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嘴巴里还咬着半个肉骨头,却看呆了,好像不受控制一样看着对方,看着他给自己体贴到每一步。 真的…… 好奇怪。 苏斐伸手摸了摸心口,那里烫烫的。 要说是喜欢,也真的是喜欢,可是,和胤禛亲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没有心跳,没有沸腾的感觉,只是暖暖的,跟泡在热水里一样舒服。 好奇怪啊…… 他注视的时间太长了,皇帝本就是极为敏锐的,停下手里的事,抬头:“怎么不吃了?” 苏斐被叫回了神,赶紧低下头不敢去看对方。 他低下头的时候,男人眼里再也掩饰不住一丝悲哀。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遥遥相望不可及,明明只在触手之间,他却没有勇气伸出这个手,害怕被拒绝,害怕被恐惧,更害怕着他的厌恶。对比起这个孩子的厌恶来说,在九泉之下冰冷的一个人又算的了什么? “明儿秀女最后一次大选,你要不要跟着德妃去瞧瞧?” “我去合适吗?” “在里面拉一道帘子。”皇帝想了想:“朕跟你一块儿去。” 苏斐点了点头。 “正好我也想德妃娘娘了,这次又是四妃?” “啊。”他的后宫里如今是四妃共权,没有一方独大。 苏斐想起门口跪着的胤禩,试探的开口:“不妨叫上良妃娘娘一起?不是有平位的妃去嘛,这些年良妃娘娘也不容易。”四妃是有封号的,从祖制上传下来的四妃主位,四妃八嫔,一后两贵妃一皇贵妃,皇贵妃也是副后,极为特殊,若是后位尚在,一般来说是不会册封皇贵妃的。当然也有例外,四妃上除了四主位的妃嫔外其余的多是平妃或者庶妃,得宠的好说,要是进了冷宫的,怕是连嫔都比不上。所以良妃这些年来过的日子不说十分艰难,至少没有得到她应有的权力。 他不喜欢那个柔美的跟白莲花上的露珠似的女子,可是他对八阿哥的印象很好。 再在门口跪下去只怕过了明天都没有下文。 皇帝是不会心软的。 他的心跟石头一样,可是苏斐有时候觉得那块石头一样的心又会软成一滩水,暖暖的。 皇帝一顿:“良妃?” 他笑了笑,眸子深处掩藏着淡淡的不屑和冷漠:“她身子不舒服,朕看还是算了,你若是喜欢热闹,不妨叫上平妃和静嫔,平妃性子活泼,静嫔温婉识趣,又长不了你几岁,凑在一起也不会闷。” 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苏斐皱眉,哪里有皇帝把年轻的妃嫔往外人跟前凑的? 知道他不高兴了,康熙凑过来带了一丝讨好:“朕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当真是给你解闷的。”他真是心狠,拿妃嫔解闷…… 苏斐摇头:“我只要良妃去。你看八贝勒这般孝顺,也不知道我额娘还在不在,要是在,我也会这般孝顺的。”他的额娘就是小时候见过的那个带着米粒大小的东珠的女子,他还记得那张模糊的容颜和低低的哀泣。不过被恭亲王府赶出来后,她被苏斐派人收留,如今过的也不错,自己开了一家酒肆,嫁了个不嫌弃她的老实人,日子倒也安稳。 他那颠沛流离了一生的娘亲终于摆脱了扬州瘦马的身份,过上了和普通人一样的日子,听说也有了孩子,等过了年关就会出生。 “朕等会派人去看看良妃,要是她身子好了这次便一起去?” “恩。” “这下不生气了?” “我本来就没有生气啊~”苏斐笑嘻嘻:“是不是可以让八阿哥先回去?他跪着也怪难受的。” 皇帝真是拿他没辙了,心里痛并快乐着。 正要让李德全出去,殿外传来一阵喧闹声,衣衫不整鼻青脸肿的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进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叫道:“皇上,不好了!太子和八贝勒打起来了!!” 皇帝霍然起身。 太子? 苏斐咬着筷子眯起了眼睛。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苏斐急着去看热闹,人刚站起就被皇帝按了下去。 “着什么急?用完膳再说。” 康熙淡定的给他盛了一碗汤递了过去。苏斐一边喝汤一边狐疑,这老爷子平日里不是最宠儿子的?如今太子跟人在养心殿门口打起来了他就不管管?不说太子的鞭子用的如何,八阿哥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手里的功夫也不赖,这打起来谁都不吃亏?两败俱伤? 哦哦。 吃完饭,宫女端水侍候给净手,少年觉得有些渴,伸手拿了一盏茶,还没碰到嘴唇就被人夺了过去。皇帝皱着眉:“刚用完膳不要喝茶,对胃不好。” 少年乖乖的抿着嘴角。 解决完了自己的事情,皇帝才有心思管儿子。 着李德全宣太子和八阿哥进来,外面原本还能听见一些声响在李公公出去后完全消失。不过片刻,太子和八阿哥相继进来。太子还是太子,一身香色的皇子服饰,上绣着四爪金龙,和初见时一般俊朗,只是眉宇间的戾气越加沉重,苏斐的目光在太子的头上居然找到了一道浅浅的纹路,他这才想起,太子已经过了而立,不再年轻。 相比之下,八阿哥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器宇不凡,温文尔雅。 站在一起,对比更加强烈。 苏斐默默的叹了口气,起身:“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八贝勒。” 太子点头,虽然脸色不怎么好,也没冲他发:“斐弟不用多礼,都是自家兄弟。”在一般的情况下来说,太子还是相当正常,只要他没动怒,这些年太子的脾气越发喜怒无常难以控制。 太子说完话,八阿哥跟上。 苏斐笑了笑,安安静静的转过帘子往内室去。 皇帝的目光不动神色的转着,直到少年的身影重新稳定下来在帘幕后模糊不清才收了回来,他满意的暗自点头。隔着帘子,能听得见外面的话,他也能看的见里面的人。 苏斐随手从书案前拿了一本折子过来,放在书案上的折子都是不太重要的,一般重要的批阅完便被随身大太监收拢起来专门放着,待到第二日下放,若是加急的便是当天送出宫去。少年翻开,目光懒散的掠过,在看了三五行之后陡然一凝。 他猛的合上折子。 这是…… 暗暗抽了口冷气,他将目光落到帘子外男人的身上,许是注意的时间太长,男人本就是个极其敏锐的人,他微微侧了侧头,却没有看过来。 苏斐几近仓皇的收回目光,在落到手里的折子上时觉得好像被火烧了一般将它扔在桌子上,忙不迭的使劲擦手。他在害怕,害怕与其中扯上关系,他更害怕那是皇帝故意给他看的。苏斐跟疯魔一般一连翻开六七本,都是这样的,他终于认命,跌坐回椅子里,目光呆呆的,魂魄不知去向。 康熙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偏向太子后便让两人跪安,他进来一眼就瞅见了失魂落魄的少年,以及他手边翻得乱七八糟的折子。 心中叹气,男人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少年喃喃:“你这是什么意思?” “朕,不,我就是这个意思。” 皇帝伸出手,紧紧的抱住少年,单薄的身子里蕴藏着强大的力量,可是依旧让他心疼。 “你是这个意思?”苏斐觉得抱着他的手臂结实,身后的胸膛宽厚有力,他却上下不着力:“那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朕打算北伐葛尔丹,届时将带走老四和十三还有十四和老八,留下太子监国。” “很危险。” “朕知道。” “你要是死了太子就是皇帝了。” “所以。”康熙伸出手,他的手宽大修长,紧紧的握住少年的手,白皙柔软,相叠在一起:“朕要你也留在京城,索额图朕会带走,太子便断了一臂,诏书你留着,若是朕当真出了事,太子登基便由他去,若是他图谋不轨,便替朕杀了他。朕给你留了东西,遗诏封你为郡王,出宫建府,府邸也给你选好了,另外留了一些珠宝。若是太子不容你,你便连了胤禛将他绞杀,朕将绞杀的圣旨留在了朕修造好的皇陵里。” 他话里一连两个杀,第一个条件是太子必须在他以外身死后才能继位,而且他的死不能与太子有关。若他活着,太子便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他的太子,也许是一辈子。第二个条件便是太子能有容人之量,他留下的遗诏都不照办,那么他死也不瞑目,这样的皇帝还不若换个人坐,左右他儿子多的是,个个都是人中之龙。 不然,他的斐苏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少年眸子里泛起一丝雾气,消散的快,刚起来便不见了痕迹:“我觉得,我可能不想去做什么郡王,如果你想废太子,我,我可以替你下手的,你事后只要惩罚我就好……没必要……”没必要拿自己的命去开什么玩笑。亲征葛尔丹什么的,让胤偍去不就好了?皇帝已经老了,他的年纪再来几次可能真的受不住的。 “傻孩子。”康熙俯□,抚摸着少年的头顶,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带着一丝丝的苦涩,他想要永远的陪着这孩子,不是对太子下不了手,而是……对他下不了手,他想要拥抱他,想要亲吻他,想要爱他,可是,他的爱会吓坏他,会让他避如蛇蝎,他一个糟老头子哪里还敢奢求什么爱情?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他的心沉重的几乎让人落下泪来。 可他是皇帝,皇帝两字重如千钧,他要保护好自己的江山,江山不得动乱,他要护着怀里的人,所以他必须是皇帝。 这是一个死结。 永远也解不开。 结缠着结,千千情结,将人困死在里面。 苏斐回头蹭了蹭,男人的脸颊带着一点胡子渣,他听见自己低声喃喃:“要是你死了我也不做什么郡王,我去给你守皇陵,守到我死的那一天。” 他在他的羽翼下为非作歹,等他守皇陵老了,走不动了,便葬在皇陵里随他一起去好了。 皇帝心头一震,酸甜苦辣五味用上心头,他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只是沉甸甸的,让他自皇玛嬷走后第一次有流泪的冲动。 ~~~~~~~~~~~~~~~~~~~~~~~~~~~~~~~~~~~~~~~~~~~~~~~~~~~~~~ 第二日一早,皇帝和苏斐起身,两人之间照常,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下朝后,皇帝抽空去看望了良妃,着李德全送了些赏赐给她,苏斐顺便借着皇帝的名义给八福晋和林妹妹送了些去。左右是皇帝的圣旨,管他人怎想? 皇帝就是一剂神药,包治百病,当天晚上良妃便开始好转,看样子居然能赶得上第二天的秀女大选。秀女大选最后一次是在御花园里进行,秀女们穿戴的一致,都是淡色的旗装,打扮的朴素,由后妃们相看。不光是选后妃,还有皇子的嫡福晋侧福晋,宗室的福晋侧福晋。 最后一次的选留下的大约有四十来个,远远的望去身姿一般高矮,俱是端庄婉约风,就是有两个略带妖娆的,估计能留到最后也不容易,就是进了宫,分位也不会过了嫔去。四妃中,德妃温婉,惠妃雅致,宜妃美艳爽利,容妃大气端庄,都是拔尖的人物,还有剩下的嫔和贵人,各有风姿,新进宫的秀女也就是还有点青春得皇帝喜爱。宠的两天待到青春不在,便是一辈子冷宫的下场。 尤其是这两年,皇帝进后宫少的可怜,进来了只是高位的妃嫔说说话而已。 康熙让人拉了一道帘子,带着苏斐坐在帘后。 浅色的纱幔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若不是苏斐在此,皇帝是不需拉帘子的。帘子前摆了几张椅子,前面四张,两边各有三张,主位为尊,四张并列的坐了四妃,德妃一身青花瓷的旗装,难得的有几分俏丽的感觉,和着原本的温婉柔和,更是如雨后的天空一般。宜妃却是一身桃红,上扬的眉目美艳风流,宛若二八少女,容妃大气端庄,垂着眸子,举手投足风度翩然,惠妃带了两分笑,眉眼弯弯,说不出的缠绵。 四妃下有非四宫位的平妃,良妃,和静嫔,祁嫔,婉嫔陈嫔。这几位这么坐着,满园的春色都暗淡了几分,更别说那些秀女了。 园子里的花开的生好,摇曳生姿,看着美人,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苏斐抿了一口茶水,快活的想要哼曲儿,唯一不满的是离德妃太远,而且看不清楚那些秀女长的神马模样。太监拿着册子唱诺,唱到一人便上前一人,从走步,到行礼要让人挑不出错处。过了小选,大选里还是能让这些女人一展才艺的,多是琴棋书画,秀花吹箫什么的,出格的少,笑不露齿的多一些,看的人心旷神怡。 正高兴着呢,一道清越的声音陡然响起。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噗。” 少年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皇帝抽了口气,连忙将他手里的茶盏放回案上,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给他擦擦嘴,顺便小心翼翼的拍了拍胸口:“多大个人了,喝水都能呛着。” 拜托,不是他的错啊! 姑娘,穿越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是你不对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准备关门放四爷拉~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御花园里阳光明媚,咳咳,明晃晃的大太阳当头高高挂,一阵微风吹过,还没解热又消沉了下去。这种鬼天气选妃别说是穿的严严实实的秀女了,就是坐在亭子里宫人打扇的宫妃都受不了。苏斐不用他自己操心,还没叫热,皇帝便让人送了冰来,纱帘后算是一个比较封闭的空间,几盆子冰下去消了一半热。 他擦赶紧嘴角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可他喷出的那口水有事。 里面的动静外面耳力好点的都听见了,场面一时僵持,后妃皱起眉细细的大量着眼前的少女。一身浅色的月牙白旗装,眉宇清秀孱弱,眉梢微微挑起,更衬得眸似秋水含着浪花,嘴角是浅浅的白,似乎身有不足之症,弱柳扶风,跟朵小白花上的露珠似的。 这模样这风姿怎么瞧着这般眼熟呢? 宜妃用帕子按了按嘴角,第一个出声:“本宫瞧着这丫头倒是有几分眼熟,各位以为呢?” 叮咚。 恭喜宜妃娘娘开启舌战技能。 惠妃笑了笑,温柔淡雅,只那嘴里说的话却没这么客气:“可不是,本宫也瞧着眼熟的很,只不过没宜妃妹妹的眼神儿好,怎么就是想不起这像谁呢?” 她眼里的讽刺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这像是还用说?容妃身姿笔直端正,垂着头轻抿一口茶,口齿留香,目光不留痕迹的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良妃,良妃苍白着脸色,白的近乎透明,白的似乎快要死去,只是黑亮的眸子里含了一抹若隐若现的水汽,惹人怜爱的紧。仔细一瞧,若她年轻个十七八岁的,可不就是眼前这般模样? 平妃向来是个伶俐人,活泼的紧,不管这活泼是真还是假,至少她靠着这份天真笼络了几分康熙的心思:“各位姐姐好眼光,妹妹瞧着,怎么这般像良……” “咳。” 一声咳嗽轻轻响起,在中间敲断了她的话。 德妃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看什么像什么,你看着像,本宫看着就不像,这大日头的说不得就是你花了眼,都是万岁爷的女人,像什么还是万岁爷看的准。”她倒不是帮良妃,只是斐苏和万岁爷就在后头,她不愿意让这些肮脏的事儿污了那孩子的眼睛。斐苏还没有福晋,万一因为今儿这事有了膈应,她饶不了她! 万岁爷还在呢! 虽说这后宫都没干净人儿,可那是万岁爷不愿意发作,当着万岁爷的面来,保不准明儿就搬进冷宫里去,就算是四妃主位也不由心有余悸。 “贵喜,重新报一下这丫头的牌子。” “喳。”掌牌的大太监唱道:“正白旗董鄂氏女见礼。” 那女子娓娓福身。 “叮。” 茶盏被重重的阖上,宜妃冷笑:“看来这董鄂氏说不得又要出一个贵人了。”她只差没明着说是皇贵妃了,前朝董鄂氏的祸名哪个不知?兄弟相残有违人伦,董鄂氏若是当真死都不从先帝又能怎么样?这些年正白旗董鄂一族除了费扬古其余的都消沉了下去,老实本分原来打的是这种主意! “娘娘!虽然你很高贵,但是请你不要侮辱端敬皇后,那是我最崇拜的人!” 这女子看起来一副柔弱的模样,说起话来倒是振振有词噎的人直翻白眼。 苏斐算是明白了,这姑娘真就是穿越过来的! “你好大的胆子!”宜妃从入宫开始便深的皇帝喜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就是有,也不是这种小丫头能给的! “宜妃何必动怒。”惠妃老神在在,淡然道:“左右一个小丫头,你若是不喜,撂了牌子便是,这般的规矩礼仪也不知道是谁教的,进了宫污了万岁爷的眼!” 宫妃撂牌子康熙除非是看上眼的,否则很少干预。一方面来说,四妃共同决定走明路撂牌子那便是对方的不是,另一方面,他要给四妃脸面。 看来董鄂氏的丫头是犯了众怒,否则不会被重重打脸,撂牌子都是在大选后才决定的,悄悄的来,一旦被当面挑出了毛病,落选就难找个好人家了。 “你们不能这样做!你们这是罔顾我的意志!” “……” 意志?姑娘,你在清朝跟人叫喧你的意志?呵呵…… 苏斐彻底默了。 “董鄂不如当年了。”皇帝笑了笑,给了苏斐一个果子:“只能吃一个,解解热,用冰冰镇过的,吃多了容易凉。” 少年将果子凑到他嘴边:“皇伯伯先吃。” 皇帝一怔,笑着咬了一口,果肉入口微微酸甜,冰冰凉凉让人舒服到骨子里去,他看着少年毫不在乎的继续咬,脸上掠过一道晦涩的神情。 外面的闹剧还在继续。 “娘娘请息怒,秀云她绝没有冒犯娘娘的意思。她只是心直口快,天真率直,娘娘这么善良大度一定会原谅她的吧?” “咳咳……” 苏斐噎住了,脸色青紫一片。 皇帝急了,赶紧起身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又不敢太用力伤着他,老半天才让嗓子口的果肉下去,灌了一口凉茶苏斐慢慢缓过劲来。少年苍白的脸色看的皇帝是又心疼又愤怒,怒火不好冲着他发,一转身,对外发了出去:“都给朕撂牌子!一个不剩!这几年皇城里都是怎么教的姑娘?一个一个胆大妄为以下犯上,目无天子不成?” 皇帝真动了怒,天子一怒让宫妃都为之颤抖,求情的女子梳着一个小旗头,簪着两朵碧绿的宫花,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举手投足间一派大家风范,见皇帝掀了帘子出来,她便低下头,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脖颈来。 康熙哪里会管这样的小心思,问道:“这是谁家的女儿?” “回万岁爷,是金陵薛家的。” 大太监跪在地上恭敬的回道。 “金陵薛家?” “回万岁爷,奴婢薛家女宝钗见过万岁爷。” 声音婉转似黄莺如云,两个美人,一个娇弱似弱柳,一个娴静胜娇花,相应之下更加熠熠生辉。不过苏斐以为,那个女子是不能跟林妹妹比的,黛玉天生一段风流,行走间跟朵云飘似的,好看极了,性子也好,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骨子里刻着的骄傲胜过那些嘴上挂着平等平等,实则作践自己的女人百倍。 皇帝宫里识情趣的女人不少,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更何况苏斐就在后面的帘子里看着,让那孩子间接受到伤害的都不可饶恕! “商贾之女怎能选秀?谁给过的小选?” “商贾之女怎么了?商贾之女也是人,宝姐姐这样好的人你怎么可以怪她?皇帝便要高高在上?皇帝也是人!”董鄂氏倒是先跳了起来。 场面彻底混乱了,皱眉的皇帝,黑着脸的宫妃,拉着董鄂氏泫然欲泣的薛姑娘,还有站在后面一个个面色苍白拿淬了刀子的眼神扎这两女人的秀女们。 苏斐捂着肚子直接笑瘫在椅子上,他来了这些多年从来没有这样欢乐过,果然是*女人欢乐多?还是穿越的老乡能娱乐他! 隐隐约约听到笑声,皇帝彻底无奈了,他的无奈是对于苏斐,跟这两女人可没这般好的心情,冷声道:“董鄂氏撂牌子,薛氏撂牌子,都给朕逐出宫去!”这惩罚够彻底的,被皇帝逐出宫去只怕这辈子都不要想嫁人了,当然低嫁如商贾的还是有人愿意的。不过,皇城里是没有董鄂氏这分支和薛家的地位了,估计正白旗费扬古家的姑娘得恨死这丫头,明里暗里都不会给她好过。 “不,你不能这样!” 苏斐的老乡改了政策,眼泪含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就是不落下,她深情的看着康熙:“我是为了你而进宫的,我愿意给你我一生的爱!我不会因为你是皇帝才爱你!我会把你当成平凡的人来对待。”呵呵,恭喜秀云姑娘领悟戳心肝技能,完美的戳中在场所有宫妃心肝! 艾玛!这就是董鄂妃那女人的转世啊有木有!进宫了哪里还有她们的活路!情情爱爱的再来一个顺治帝总么破? 相较于这丫头的蹦跶,薛宝钗明白自己算是彻底断了上青云的路! 她不是董鄂氏,不是正白旗,不是满八旗,她用了几万两换来的机会就这样没了!! 皇帝挥了挥衣袖,专门拖人的太监孔武有力,万岁一句“不用客气”,上前就是一个捂嘴,一个抬胳膊一个抬脚的抬走了,薛家的姑娘还算知趣,跟在后面自己走,要真被太监抬走,她出了宫门直接撞死好了,就算落了选,她还有宝玉可以嫁不是? 送走了两个瘟神,场面安静下来。 这时有宫妃开口求情,第一个当出头鸟的居然是德妃:“皇上,您消消火,为了这两只不懂规矩的犯不着动怒。您看,是不是给这些秀女们一个机会?十四都二十多了还没孩子,臣妾这心里总是担心的很,原想着这次挑个相貌好能生养的侧福晋来着。” 苏斐撇撇嘴,德妃娘娘您就扯吧,这届秀女里有身份的多是宜妃和惠妃的母家的后辈,没身份的又看不上眼,估计您不会是挑福晋,最多是找个格格吧? 德妃一开口便是卖了两个人情给宜妃和惠妃。 苏斐将手枕在脑头,他看见薛宝钗就想起了便宜妹妹林妹妹,要不找个机会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有穿越女这样的好伐,这还算轻的了,有的是父子通吃重口啊!!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康熙给了德妃面子,剩下的秀女留了大半,德妃给胤祯求了一个,完颜氏的一个女子,和十四福晋同族,长的娇俏,举止爽利活泼,是十四钟爱的那类,有了胤祯自然没有忘下胤禛,给胤禛赐了格格,钮钴绿氏,生的一副清秀敦厚的模样,是个好生养不惹事的。苏斐特意看了好几眼,这是未来皇帝乾隆的妈啊,不过,现在弘盼还活着,历史转了个弯,走向何方都是未知数。 康熙自己除了一个正黄旗出身的秀女留了牌子封了贵人外,另外留了两个出生上三旗的答应,比起历代帝王他算在美色上不太喜爱的人了,当然,只是这几年而已。苏斐现在都知道在皇宫里有关于康熙昔年的风流传说,可惜的是传播传说的那个人在不久后就被皇帝封口,带回来的佳人没了昔日的美丽终究泯灭在后宫芸芸众生之中,成了小小的一个常在。 苏斐特意问了人,知道过两日便是林黛玉的生辰,提早几日找皇帝请旨,他跟只仓鼠似的,几天下来到处收罗好东西,就等着出宫那日一起带出去。 回养心殿天色尚早,皇帝来了兴致,拉着苏斐在园子溜达。树叶青翠浓郁,阳光暖暖的,照在人身上没有了午时的炙热,只觉夏日正好,偶尔有蝉鸣声一阵一阵交叠催人欲睡。苏斐打个呵欠,眼睛里泛起一层雾气,黑色的眸子在水光中闪闪发亮,跟泡在水银里的黑珍珠似的。 皇帝笑了笑:“乏了?” “昨儿晚上没睡好。”少年一只手揉揉眼睛,另一只手被皇帝紧紧的拉着,两人以一种缓慢的步子前进,走几步又停一停,说笑几句继续前进,阳光从枝头洒落,地上斑斑点点露出几点阴影,金色的光晕笼罩在两人身上,温暖明媚,心情也好了起来。 “在走几步,朕就带你回去休息。” 皇帝哄道。 “为什么啊?”苏斐皱眉:“走几步干嘛?现在回去不好?不过说起来皇伯伯你今天真有空啊。”往常康熙都是下朝后埋在奏章里一直到晚膳的时辰,就是有空闲也是跟后妃在一起的多,生理需求嘛,这个可以理解。 少年眯着眼睛偷偷笑,带着几分调戏的味道,皇帝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无奈的摇头,一根手指抵在少年白皙的额头上,没有用力,轻轻的按住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朕有时间陪你不好?居然还嫌弃朕,让朕好生伤心啊。” 啧啧,皇帝幽幽叹息,垂下眸子,颇有几分伤感模样。 可惜他骗不了苏斐,明摆着就是做戏。 少年呵呵笑了两声,淡淡道:“我还真是荣幸啊,感谢皇上的恩典。” 康熙摸摸鼻子,得,一不留神把人得罪了。他啊,还是少开口的好。两人把太监扔在十步开外,又走了几转,他陡然想起了一件事,道:“朕准备过了年后就把林海调回来。” 苏斐咦了一声,道:“你不是准备让林海老死江南咩?不是准备让他局恭敬死而后已咩?舍得把人调回来了?”他觉得皇帝在有些事情上做的真不是人事,他自己儿子明争暗斗他不管,反而让臣子在中间充当炮灰,林如海五代列侯,从太祖入关便被赐觉罗氏,少年探花,家里就一根独苗苗,如今鳏夫一个,剩下一个闺女,他要是真死了,林家的闺女说不得就被那家子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自他从江南回来,林海便开始上书乞骸骨,一连三次皇帝都缴了回去,这是让他生生死在江南盐政上的节奏啊!他便死了心,索性不在乞骸骨,私下里给苏斐来了书信,求照顾林黛玉几分,走的是暗卫的路子,皇帝知道也不好阻止,连带着苏斐对康熙有几分不满。 甄家老太君是皇帝奶嬷嬷,有哺育之恩,几次下江南也是甄家接驾,伺候的无微不至,更何况还有伴读之宜。太子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嫡子,从小被寄予厚望,在江南官场上让他失望可他下不了手。所以,被牺牲的只能是平衡的那个人。碰巧,林海做的不错,在他之前江南盐政上可是死了三任。皇帝对他有几分惜才,可他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好吧,都是朕的错。” 皇帝只能彻底表示无奈,对于少年的冷嘲热讽他是打舍不得打,骂舍不得骂,有气往肚子里吞,半点是不敢委屈了他的。 “本来就是你的错。” 呦呵,瞧着委屈的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他了! “朕错了。” “你没诚意。” “朕有诚意!” “没有!” “朕有!!” “你有!!” “朕没有!!!” 话一出口康熙怔住,他还是挖了坑埋了自己顺便给自己撒了把土不够,又帮人家把自己拖出来鞭尸一百遍。 “所以,你没诚意,你要补偿!” “你想朕怎么补偿?” 苏斐笑眯眯:“过几天是林妹妹的生辰,你给她送点礼物,她是我认下的妹妹,礼物薄了我会没面子的。” 少年抬起头,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黑黝黝的眸子里撒了一片细碎的星辰,让人炫目,不由伸出手想去触摸。 “皇伯伯?” 皇帝一惊,半路改道,若无其事的摸了摸少年的头:“朕答应你行了吧?”若不是林家的女儿被他认了妹妹,他怕是会忍不住嫉妒的,皇帝的嫉妒往往不会委屈自己。过了年后,他也要动一动甄家,上次给苏斐的大礼他总是要还回去的,心思不一样了,愤怒就无法容忍。 “好啊,我过几日就出去给林妹妹送礼,你一便给了吧” 苏斐敲了康熙的竹杠自然心满意足,只是他没想到皇帝的礼会是一份大礼,圣旨呈现的时候少年抽了口冷气,不敢相信。 “这……这……这是……” 皇帝正在练字,提腕运笔,一字下去一笔,闻言手腕一抖,上面撒了两点墨色,得,一副字毁了。男人索性放下笔,让人收拾干净,顺手捧过李德全递过来的热茶,道:“你要的礼啊。” “不,不是。”少年甩甩头,表示想让自己清醒一些:“这是你的礼?” “恩。” “太……” “太薄了?” 这哪里是薄,分明是厚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少年蹦蹦哒哒到皇帝身边,叫道:“皇伯伯。”康熙诧异抬头,脸颊在抬起的瞬间被一个温温软软的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一触即离,他却怔住。 “谢谢你!” 谢他? 皇帝看着少年将圣旨放下,又蹦蹦哒哒的出了养心殿的大门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冷锐的眸子软的跟一汪春水似的,冷硬的心也柔软的不可思议,那份温暖的触觉好像只是他的幻觉,可那份幻觉又真实的让人绝望。 ~~~~~~~~~~~~~~~~~~~~~~~~~~~~~~~~~~~~~~~~~~~~~~~~~~~~~~~~~ 苏斐觉得皇帝的礼很好,可那是圣旨,他准备在后宫里多跑几趟,在永和宫,延禧宫,钟粹宫几宫比较高分位,好说话,家底厚实,审美高端的主位里讨要几分礼。 多些东西总是没错的,皇帝的私库里适合未出嫁的女孩子家家的东西很少,就是上次的玳瑁妆奁也是从一堆东西里千挑万选出来的。 他去宜妃宫里正好碰上容妃过来串门子。 人还未进去便听见里面传来几分欢笑声。 “宜妃娘娘这是说什么高兴事?” 少年脸上扬着几分笑意,眼睛亮亮的,还未成长的模样精致讨喜,惹人喜爱的紧,宜妃容妃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不是别人的孩子,用不着那般提防,相处中自然多了几分真心和自在。听见他说话,宜妃开口:“还不是今儿大选的事儿。” 大选的时候皇帝在帘子后,苏斐自然也在,宫妃们心里清楚苏斐也快到选福晋的时候,皇帝一直养在身边自然万般上心,皇帝没说坏规矩四妃中宜妃爽利,德妃跟他自小亲近,惠妃会做人,容妃以皇帝为先都不会多嘴,四妃都没多嘴,剩下的容不得人嚼舌根。 所以少年这不合规矩的地方自然被无视过去。 “今儿?” “董鄂氏的丫头和薛家的丫头。”惠妃接了句。 “她们?不是被撂了牌子赶出宫去了?”董鄂氏和薛宝钗,苏斐当然知道,他对薛家那个大方端庄处处表以规矩的宝姑娘没什么好感,真要是有规矩也不会光着膀子给男人秀那啥了,而且在董鄂氏出事之后没有第一个拉着,反而闹大之后才出来求情,自然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温柔?贤惠?呵呵……估计那穿越的老乡有大半是被人在背后教唆的吧? “是撂牌子出宫了,可是出宫后那董鄂氏的那丫头就不见了!” 不见了? 又穿回去了?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董鄂氏当然不会穿回去了。穿越要是人人都能想穿就穿也不会叫穿越! “不见了?” 少年手提茶壶亲自给两位娘娘斟了杯茶水,浅碧色的茶叶摇曳沉浮悠悠哉哉好不自在,绵长清澈的香味让人心神一宁安静下来。 宜妃勾着艳红的嘴角笑道:“自然是不见了,可这不见了也是有缘由的。你可知道那薛家姑娘有一个哥哥?” 薛霸王? 苏斐眯起眼,摸了摸小下巴,他想起在胤祯府里养着的红娅,红娅的伤跟薛蟠脱不了干系。薛霸王向来欺男霸女惯了,京城天子脚下,随便一个板砖下去就能砸死一片的宗室大臣,拖出哪个的尸体不比他金陵好大雪牛?当惯老爷的人骤然成人奴才只怕是不习惯的吧,当初他被十四揍了一顿,皇子他不敢动那妓子总是能动的? “听说打死过人,后来不是被判流放了?” 薛家的银子多的是,上下打点这流放总比死刑强,再说只要银子足,流放也是个猫腻,皇帝老爷不想起这么个人,他别不长眼自己撞上去估计这辈子都活的逍遥自在。 “这你也信?” 宜妃话一出口就被惠妃暗暗的碰了一下,女人皱着细致的眉不赞同的看着对方,有些事自己明白就好,教坏了这孩子不说自己心里难受就是万岁爷也饶不了!何苦这般麻烦?再说有万岁护着他就是这辈子不懂那些肮脏事又怎么样,自己的孩子是迫不得已要去争,别人家的孩子能放过就放过。 当然,自己儿子那些异母兄弟不算。 那是不能放过的。 宜妃瞬间秒懂,掩着嘴角尴尬的笑着,长长的指甲套上闪耀着掐丝珐琅的光:“这薛家姑娘有个兄弟,说来也混账。那董鄂氏的丫头被赶出宫后费扬古家觉得丢人,便没理会,她本家也有样学样,阿玛额娘没派个人来接。这薛家姑娘的哥哥来接时一眼便瞧上了,前几个时辰当着满大街的人闹着要娶她做妾呢。” “满族的姑娘再不着调也不可能给一个包衣做妾!” 惠妃懒洋洋的接了一句,手捧着茶盏慢慢的转动,白皙的手指衬着碧幽幽的茶水格外好看,近乎透明一样的光,美人茗香,窗外一声知了叫,悠远颤颤,端是诗情画意美不胜收。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无论在哪里都是惬意雅致。 在她身边的宜妃气场强大,一身桃色的宫装绣着落英缤纷,朵朵瑞白的花绽放,和着一张明媚艳丽的面容加上自信的眸耀眼无比。不得不说康熙好福气,四大宫斗小能手不光上得厅堂偶尔下下厨房,最重要的是心里只能有这么一个男人,这要搁现代非让那三千万光棍红眼不可。 苏斐记得薛蟠娶的是夏金桂,夏家在夏金桂父亲还在之时便是皇家御用的花卉商人,十里桂花非常得已逝的孝庄太皇太后喜爱。每到十月满慈宁宫都是桂花的香味,紫禁城从高处看去都是满满的金黄。可惜夏家只有夏金桂这么一个女人,夏父死了之后夏家便没落了,苏斐也是康熙讲起昔日孝庄太皇太后往事才恍惚明白。 “他那是痴心妄想!”宜妃锵锵有力的说道,霸气十足,苏斐还没来得及叫好又听见她柔和了语气:“不过董鄂氏家的那丫头就另当别论了。” ? “这年头真有上赶着做妾的,跟她先辈一个德行。竟然死赖活赖去了薛家,啊,不对,是荣国府,这薛家不是寄住荣国府嘛,连娶妻都没个正经的宅子,董鄂氏要是跟了他,当真丢了满族姑娘的脸,这不,她前脚去董鄂氏后脚就宣布自己姑娘失踪了,找不回来了,明妥妥的断绝关系啊。” 一天的功夫跟上演大戏一样,苏斐听得啧啧称奇,他的同乡是看上薛蟠薛霸王哪点了?还是看上贾宝玉了?巴拉巴拉的就过去,别说这些摇头的宫妃就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等等,薛家…… 荣国府…… 荣国府! 林妹妹!! 苏斐刷的一下站起,宜妃连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那不省心的家伙要是去了荣国府指不定弄出什么幺蛾子!黛玉的身子骨不是很好,说不得要出岔子!!薛家薛宝钗不是省油的灯,动动嘴皮子就能教唆董鄂氏去挑黛玉的刺儿,黛玉又是个不爱与人争的,万一出事了总么破! “我有急事先走一步啦。” 苏斐急吼吼的就冲出了延禧宫,他回到养心殿拉了值班偷偷打呵欠的李德全一把。 “皇伯伯去哪儿了?” 李德全瞬间清醒,皱着一张脸笑的跟朵白菊花似的:“这,这奴才也不知道啊……”才怪!有什么是养心殿的大总管不知道的?他分明是不愿意说。 苏斐冷笑:“你真不愿意说?” “……” “连皇上的行踪都不知,万一出了事你这养心殿的大总管怕是连脑袋都保不住吧?” “……” “万岁爷……万岁爷去后宫甄常在那儿了……”李德全的声音几乎在颤抖,他不敢直视少年的眼睛,跟害怕万岁爷回来了秋后算账,但愿这小祖宗不会一时冲动跑过去。真让他失望了,苏斐一转身扯了个认路的小太监就冲出了养心殿。 李公公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欲哭无泪,小主子你拉的那孩子是奴才的干儿子准备留着给奴才养老的啊,得,老太监转身擦擦眼泪,他还是在找个干儿子去吧。恐怕难活着回来喽,说不得万岁爷不动小主子就不会迁怒他们这些奴才。 ~~~~~~~~~~~~~~~~~~~~~~~~~~~~~~~~~~~~~~~~~~~~~~~~~~~~~~~~~~~~~~~~ 苏斐狂奔了一路才在东六宫最角落里找到皇帝的影子。 一脚踏进这里少年嘴角直抽抽,满目苍凉这哪里是得宠的宫妃住的,连不得宠的答应都不会住,甄常在你真心不是得罪人了咩?被人这样整,还有皇上你不是宠爱咩,看着心爱的女纸住这样的地方关键是你在这种地方下的了嘴? 也就比当年良妃做贵人时强一点点。 院子门口有几个人守着,苏斐跑的近了看见是顾喜和两个陌生的宫女,一个着碧色宫装一个着浅色宫装,看起来到有几分模样,只怕那碧色宫装的心思不正。少年没心情管这些,正不正的又怎么样,左右出一个背主爬床,要是甄贵人有手段也不怕压不住。 “小主子!” 顾喜压低了声音赶紧上前:“您怎么来了?” 要命啊! 苏斐冷冷道:“爷来不得?” “不,您来的来的,奴才这就通报万岁爷。” 顾喜连连点头,刚转身就被人一把撸到旁边去了。 “给爷让开,爷有急事。”通报什么的麻烦死了,就是擅闯后妃的院子又怎么了,皇帝不是还在里面?光天化日的又不是没穿衣服,他连四宫都进了这里不能进? 一脚踏进去便顿住了。 脚停在半空要落不落。 院子里种着几颗青翠的大树,树叶飘飘,打着旋儿落下,女子云鬓如墨层层叠叠,上茶一只珍珠簪子,挽着简单的发饰就连衣服也是素净的颜色,只是模样生的极好,清丽脱俗眉眼如画,一抬头秋波盈盈说不出的婉转深情。 苏斐觉得,怎么看着有几分像佟佳氏呢。 心情立刻晴转阴。 那女子轻挽了袖子坐在树下,笑道:“皇上,臣妾给您弹一曲。” 弹你一脸大姨夫啊!! 更可恨的是那男人居然答应了。 答应你一脸大姨妈啊!!! 苏斐怒了,心里的火蹭蹭蹭的往外冒,直都直不住,眼睛都快烧红了。可他又不愿意动,脚轻轻放下,女子抬起手腕,十指连拨,清脆悦耳的琴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心神摇曳安静下来。皇帝脸上本是没什么表情,一曲终了却带了几分笑意,道:“果然不俗。” 女子羞涩一笑,低下头,露出半截白皙细腻的脖颈,小巧的耳根被染成了粉红色。 苏斐陡然有些伤心,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怒火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冷的让人打了个寒颤。他好像是多余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他觉得,他有点想胤禛了。康熙对他很好,他很爱康熙,爱到了骨子里,这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 可是,他忽然觉得想要有个人能拥抱他。 很冷,他需要温暖。 少年悄悄的转身,重新走出门,顾喜慌张的模样一眼可见,他笑了笑,竖起手指凑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对方点点头,他放下手转身离开。 在那之前,他还要解决好黛玉的事情。 本来想通知他一声的,现在带着给黛玉的圣旨去也没事,不过今晚怕是要晚回来了,晚回来应该也没关系,他今天晚上是不会回养心殿的……吧?!一个常在居然不是到养心殿侍寝,这多荣幸,不过也是嫔以上的女人的悲哀,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常在也能受到这份待遇了? 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阿白觉得可是把四爷拉出来溜溜了~~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当天晚上苏斐留在宫外胤祯府里歇了一宿,第三天一早就进宫直奔养心殿,从李德全手里取了康熙的圣旨,他就是算好皇帝这个时辰上朝不在才进来的,所以他还是趁早有自己的一个府邸好,省的被人赶出去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他的那些儿子在皇帝一声令下又有哪个敢收留他? 苏斐从后宫里开径自拿着圣旨去了内务府,内务府的总管大太监恭敬的将应有的行头和东西准备好,苏斐亲自挑了四个嬷嬷四个宫女和八个太监,嬷嬷是宫里资深老,顺治年间入的宫,最年轻的都有四十来岁,前十几年家里遭了灾或者没了人才没出宫,准备留在宫里攒着银子日后出宫好自己给自己养老,虽说日子不太艰苦,可毕竟寂寞。 太监都是拜了干爹和师傅的,日后都是小有前途,这样的小太监有耳目有能力,又聪明,有眼色,苏斐觉得黛玉用起来会很省心。宫女是快二十岁的,明天等出宫,家里都是有人等着的,苏斐让这些人跟着黛玉是希望不要有异心,嬷嬷老了他给处宅子大家一起过日子再找个干女儿就不寂寞,小太监等黛玉不需要了就带回宫里,在李德全这些大太监面前也能露个脸面,至于宫女,等到出宫的时候送一幅好嫁妆就是。 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宫往荣国府方向去,一顶软轿子,后面跟着侍卫和太监,宫女们坐在一辆马车上前呼后拥好不热闹。磕磕绊绊的到了荣国府,门口两个偌大的石狮子安安静静的立着,也就这两个狮子干净了,耳房里缩手缩脚的站着几个小厮正探出脑袋望这边打量,见人过来了赶紧跑出来连滚带爬的跪在地上,有个小厮转头就进了府里找主子去了。 苏斐四平八稳的坐在轿子里一动不动,他在等人来接。 这次可是带了圣旨的,为了黛玉总么着也要给个下马威,马车边还有十来个武艺高强的侍卫都是八旗出身,虽比不上乾清宫的御前侍卫但好歹也是养心殿的护卫乾清宫的预备役不是?若是他那老乡闹出什么幺蛾子,不用客气,直接捆了送到董鄂氏府上去!薛家大爷要是闹腾,不用客气,左右是个被判了流放的人,他不介意让他再流放一次! 苏斐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里面呼啦啦的涌出一大片人。 为首的就是贾府的老太君。 轻轻敲了敲轿沿,外面的小太监立刻转身恭敬的卷起帘子,苏斐慢悠悠的起身,看着这群人笑道:“府上好热闹,我在外都能隐约听见有戏班子的声音,冒昧的前来没打扰吧?”他不等对方回话又接着道:“哦,瞧我这记性,万岁爷的圣旨耽搁不起,就是打扰了老太君也不会介意的吧?” 贾太君握紧手里的沉香拐杖,慈祥的笑道:“皇上的圣旨自然是万万耽搁不起,老身这就准备香案接旨。” 说罢迎苏斐进去。 从正门进去绕过回廊,入目宽敞,到正厅,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苏斐四处打量,道:“怎不见我那妹妹?”他认林黛玉做妹妹的事贾府上下是知道的,这是摆明了甩他脸面? “请恕罪,我那外孙女方才听戏孩子们闹了些小玩笑怕是恼了,勿怪勿怪。” 恼了? 苏斐记得好像是有人说林妹妹跟个戏子一样? 呵呵,当朝大员的女儿被这样奚落当外祖母的居然帮外人?也对,里面还有一个是她娘家的姑娘不是,薛家姑娘?看起来很好嘛,完全不见前几日的苍白憔悴,面色红润,肌肤白皙丰盈,眼波盈盈,看来是从落选的阴影里出来了,这是看上贾宝玉了? 只怕是金钗雪里埋的下场! 贾宝玉? 锦衣的少年面红齿白眉眼俊秀,说不出的一段婉转风流。 这就是怡红公子?绛花洞主?护花之人?笑话!满京城的大好儿郎他林妹妹何必耗在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人身上, 呵呵。 呵呵你一脸啊。 “可是。” 苏斐从小太监手里接过圣旨:“这是给林妹妹的圣旨呢。”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拂过明黄的锦缎,宛若对待最心爱的情人。 满堂皆惊。 最后还是老太君率先回神:“老身这就让人去找我那外孙女。” 去的人去了,贾太君让人赶紧上好热茶恭敬的请苏斐入座,无关的人离开,剩下的都是贾府的直系亲属。少年抿了一口茶水,看一眼还在场的薛家姑娘和史家姑娘:“这两位是?”他认得薛宝钗却不认得她旁边那个鹅黄衣衫的姑娘,看起来是旗人又不像旗人,面容娇憨,举止里透着一股不知人间愁绪的味道,莫不是跟薛宝钗交好的史湘云?那个不知人心的傻姑娘?可惜了,伤了黛玉心的他一个都不会轻饶,若是日后收敛些就罢了,若是不然,他不介意动手教训,话说要不要留给林海自己来? 咳咳,跑题了,一个朝廷大员对一个姑娘动手总是不好的。 “这是老身亲戚家的姑娘,名唤宝钗和湘云。” 贾太君来了精神。 薛宝钗盈盈一福身:“薛氏宝钗见过。” 苏斐没有封爵,可他是正经的黄带子,皇帝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明眼人都看的清楚,只能少年出宫建府大婚,这郡王的爵是怎么都跑不了的,若是立个功,再进一步也不是不能。 想到这,薛宝钗的心微微一动。 史湘云也学着她行礼,只是抬起身后小声的问道:“他是谁啊。”她好像是在问薛宝钗,可这声音就是苏斐细细听也能听见。 贾太君悄悄的给她递了个眼色,转身赔笑:“老身家这些姑娘娇养了些,请恕罪。” 苏斐摸了摸下巴:“我记得贾家是有四位姑娘吧?一位给我四哥做了格格,剩下的三个呢?这客居的亲戚家姑娘是近人,那嫡亲的孙女外孙女就是外人?还是这被皇伯伯亲自下旨赶出宫的薛家姑娘比较招老太君喜欢想做孙媳妇?” 他话说起来忒毒了,不过他不在乎,一个包衣家族就是出了皇帝的奶嬷嬷又怎么样?不见康熙对甄家一样偏宠他们啊,就是甄家又怎样,皇帝说要动手那就是一夕之间大厦将倾,跟甄家交往密切的贾家逃得了? 所以说皇帝的宠爱是可怕的,他将你养的娇贵不能离开却下一秒将你抛弃,谁都能踩上一脚,最后在弧度和黑暗中永不超生,这就是权利,也是帝王的爱情。 苏斐叹了口气,心里复杂莫名,终究还是坚持自己的信念,他这条命是捡回来的,皇帝养了他,给了他最重要的东西,那么用一辈子来回报又怎样?等他死了,他就去给他守皇陵,守到他死的那天,所以啊,他是最重要的呢。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贾政向来迂腐,抢在老太君前发话:“此言太过欺人,我客居的姑娘娇贵我贾府的姑娘也娇贵,哪里是能随便见的?您还是嘴下留情的好,否则传到万岁爷耳中怕是有损身份!” 他怒瞪苏斐。 “你,这是在威胁我?”苏斐笑眯眯:“贾大人好大的胆子,我记得您是在吏部当差吧?就算您府上的大姑娘是我四哥的格格恐怕也是不好当差吧?我记得贾府欠了吏部一大笔银子来着,莫不是想让我四哥第一个来您府上?” 贾政憋红了脸喃喃说不出话来,他本就是好脸面的,被人掀了脸皮恨不得掩面而去。 说话间林黛玉在丫鬟的搀扶下而来,眉眼弯弯,眸若新月,只是愁绪又增加了不少,人也消瘦了。她还未行礼就被苏斐上前一步扶了起来,少年不见方才的剑拔弩张,笑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我是来给你报喜的。” “报喜?”黛玉轻声疑惑。 苏斐打开圣旨:“西林觉罗黛玉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林觉罗氏黛玉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克令克柔, 安贞叶吉,雍和粹纯。着即册封为固山格格,赐。” 话落,将圣旨交到黛玉手边。 “接旨吧,从今儿起你就是皇家的格格,若是有人欺负你就是打皇家的脸面,不将万岁爷放在眼里!这些都是德妃娘娘专门给你挑的,留着侍候你,有不长眼的,只管教训,出了事有哥哥顶着!” 苏斐霸气侧漏有木有,其实他很满意康熙的旨意,满人家大臣的女儿多是被称为格格,可这只是普通人家的叫法,比不得正经的格格尊贵,而且出生便是固山格格的也比不过皇帝册封的高大上不是。这可是县君啊!有俸禄拿的,有人专门侍候专门教养专门守着的,皇家的格格受了委屈?宗人府第一个饶不了他!康熙这样做让苏斐觉得心里软软的,那些宫女其实都是德妃专门留的,不过苏斐过过样子,所以感谢德妃娘娘,顺被扯一下大旗,恩,干脆明儿把四哥带进宫好了,德妃娘娘其实心里一直想缓解母子关系来着。 贾府的众人脸色各色都有,最难看的还是那个菩萨人的脸色,青的跟恶鬼一般,当真是相由心生!贾母笑道:“这可是天大的福分,玉儿……” “大胆,格格的名讳岂是尔等能直呼的?” 尖声打断的是一旁的太监,很有眼色。 刷,贾母的脸色也变了。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丝丝缕缕的阳光从树叶上照射,淡淡的光斑在桌子上呈现出圆圆的痕迹,一杯碧色的香茗漂浮出白色的烟雾,吹一口气,沁人心脾。 少女一手捻起衣袖却怔了一下。 “怎么?” 苏斐见她发怔,问道。 黛玉笑了笑,潋滟的光在眼底粼粼,带了真切的愉悦:“我倒是忘了,这旗装不比汉服,简约大方,想婉转也用不上了。”她说话间大方矜贵不少,身上的气度更加升华,让少年暗暗点头。 这是宣旨的下午,苏斐在贾府的后园子里,贾妃还不是贾妃,只是小小的格格,四爷还不是皇帝,所以没有贵妃省亲,没有雍容华贵的大观园,但是园子里住的姑娘倒是齐全了,三春并薛,史家的姑娘,还有李纨,王熙凤,更别提剩下的花花草草之列,十二钗当真是各有千秋。这属于在半天里偶见了若干贾府里的姑娘的苏斐的想法。 “过些日子你父亲便能回京了。” “当真?” 黛玉又惊又喜。 少年一笑:“当真,这是万岁爷亲口说的,回京述职,再也不走了。这也是林大人的心愿,能一家人在一起,就是给他再大的富贵也是不愿意的。”江南官场现在是瞬息万变,说死就死的,万一皇帝动手,一牵连怕是连林海都逃不了,还不如回来。 “我日日夜夜盼着与爹爹相见,如今将要见面,却觉得有几分不真实。”黛玉有些恍恍惚惚的感觉,从她离家到贾府已有几载岁月,若是再多些年月她怕是连记忆里的爹爹的模样都记不得了。 黛玉穿着一身月牙白的旗装,绣着白色的滚边,衣面上是盛开的淡紫色缠枝藤萝,她的身材有点偏瘦,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肌肤白皙细腻,似蹙非蹙的眉,含笑的的眸,淡色的唇,看起来是三分仙气三分喜气,还有四分灵气。她很适合穿旗装,身为满族姑娘,却带着江南的温柔和文士的傲骨,举止中还有满族姑娘的利落骄傲。 “等林大人回来了万岁爷会在京城给他赐一座宅子,你以固山格格的身份住在这里有*份,倒不如回林府去。” “林府?想想也好,自己的家还是住着自在些。” 黛玉捧起一盏茶水,说不出的悠然自得。 苏斐带来的嬷嬷和大宫女安静的站在亭子里,垂着头不发一言,跟一根木头一般,只有需要的时候她们才会拥有自己的眼耳,敢于冒犯黛玉的人都不会放过。 一阵风吹来,驱散不少夏日的炎热,声声此起彼伏的蝉鸣叫的人心尖儿都在颤抖。 “用了晚膳再走?” “不了。”苏斐摆摆手:“我去四哥府上用晚膳,先走了。” 黛玉点点头,起身要送他。 苏斐示意不用了,正要转身,就看见有人连滚带爬的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少女面前,连声叫道:“求林姑娘看在亲戚的份上救救我家大爷吧!” 他跪在地上挪动到黛玉身前,伸出手想抓住她的衣摆。 “大胆!” 嬷嬷一声冷喝,让人将小厮拉的远远的。 “你家大爷关我家格格什么事,败坏格格的名声谁给你的胆子!” 小厮冷静下来,瑟瑟发抖,小声道:“我家姑娘说只有林姑娘,不,只有格格能救大爷了,要是格格都见死不救的话,她是真的没法子了。” “你家大爷是谁?” 苏斐眸子里闪着冷光。 “薛……我家大爷姓薛…… 又是薛家?薛家大爷?薛宝钗?笑话,一个不清不楚的商人也敢跑到这里来胡言乱语?谁给的胆子?薛家姑娘?还是那个王夫人? 呵呵。 “把他拉下去。” 苏斐摆摆手,立刻有侍卫从后面冲上来,他因为是来后院所以带的侍卫不多,多是太监和嬷嬷:“处理掉,敢坏格格名声爷饶不了他!” “不不不……奴才不是故意的……” 小厮叫着被拖下去,侍卫嫌弃他吵,干脆拿东西堵了嘴。 杀人也不会在这里杀,弄出去后再处理,薛家的奴才?不,这是贾府的奴才,有本事就去养心殿找爷要人啊。 苏斐笑意盈盈转身:“不了,我去四哥府上用膳,不用了。” “……”黛玉。 “……”围观人士。 喂,少年,中间的那个人被你吃了咩? 你一个人时光倒流啊。 在苏斐转身的时候,从外面匆忙跑进一个人来。亲,这是时光倒流的节奏咩?苏斐也怔了一下,等他看见过来的人时才发现不对劲,这是他的人,暗卫,光天化日之下是不会出现的,更何况是这样匆忙?来人跑过来来不及行礼就凑到少年耳边,喘着气低语:“主子,出事了!夫人的酒肆被人砸了,夫人的儿子也被人打死了!!” 苏斐霍然一惊,脑袋里出现一两秒的空白,半天才回过神来,嘴巴上传来一阵刺痛,不知不觉咬破皮流出血来。舔了舔嘴角,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少年冷冷咬牙:“薛蟠,我饶不了你!”话毕,他脚步匆匆从亭子里离开,快马加鞭的往酒肆里去。 出事的是他生母的酒肆,那个被王府赶出来的女人,格格?连格格都算不上的女人就是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在乎。苏斐暗中让人收留她,照顾她,最终这个女人还是找到了她最好的归宿,和那个老实的男人开了一家酒肆,前几年生了个儿子,日子过得倒也美满,半生颠沛流离终究还是有人愿意给她幸福的。苏斐有时候会悄悄过去看看,那个时候那个女人抱着自己的儿子笑的一脸灿烂,最明媚的阳光都无法与之比拟。虽然身着布艺,虽然口食粗糙,没有王府里的锦衣玉食,可她有一个心疼她的夫君,有个可爱伶俐的儿子,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家! 现在这个家,全被薛蟠给毁了! 小厮说薛蟠出事了,后脚就有人回来报她的儿子被人打死了!再想一想,他还模模糊糊的记得薛蟠的确是第二次打死人后被处斩的,他果然,他果然就该除了他!祸害。这就是一个祸害,一家的祸害,还有贾府,一个都逃不了!! 苏斐从贾府里出去,骑马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一个小街的转角处找到了,这里闹哄哄的,人群围在一起,黑压压的也看不清楚。少年在马上甩了甩鞭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喝道:“都给爷让开!”人们哗啦啦的回头,一见是穿着锦衣华贵的少年便纷纷散开。能在皇城称爷的不是皇室就是重臣家的公子! 里面露出几个身影来。 站着的就是薛蟠,他喝的高了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老子看上他是他的福分,腻腻歪歪的矫情个什么?居然还敢不从?不知道老子是荣国府的吗?” 他身后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小厮。 苏斐目光一扫,顿时抽了口冷气。 地上的血流了一地,液体呈现出黑紫色看来有段时间了,躺在血泊里的是一个孩子,十来岁的年纪,模样生的精致秀气跟观音坐下的金娃娃似的,他闭着眼睛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呼吸,血就是从他脑袋上流出来的。他的母亲抱着他歇斯底里的哭泣哀嚎,那个女人的面容依然年轻,五官依旧秀美,只是看出了岁月的痕迹,她的身上被血沾满了,在她的不远处同样倒着一个汉子,不过胸膛微微起伏,看来伤的很重但是不致命。 苏斐只觉得心头有火在燃烧,女人的眼泪就是油脂,浇在火焰上越燃越烈,让他整个人都在愤怒。苏斐后面的人赶到,骑着马的侍卫和暗卫交织在一起,看不出谁是谁,带着刀的侍卫面容肃杀:“爷!” “顺天府尹来了没?” “还没有。” 少年冷冷一笑,都大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过来,可见这贾府真真是权势滔天啊!“去,把这薛大爷给爷狠狠的打,打死不论!” “是。” 侍卫们一拥而上,那些小厮又怎么是这些侍卫的对手,不过小半刻钟,薛蟠连同他的小厮全滚在地上被人揍的看不清面容。苏斐卷了卷袖子,抽出鞭子:“让开。” 侍卫们空出一条路,露出薛大爷青紫跟猪头一样的脑袋。 少年一甩鞭子,一鞭子抽上男人两腿之间,抽的对方惨嚎一声抱着自己的小腹卷成一个虾米状不停的打滚。疼吧,苏斐的鞭子是看着太子爷抽大臣学来的,虽说他从来不用鞭子,却不代表不会用鞭子,只是暂时没有这个人选而已。 一鞭子接着一鞭子,那地方估计都能被苏斐抽烂了。 少年有些累了,下面的人立刻搬来一把椅子顺便送上茶水,苏斐没心思,将茶水放在桌子上,在他身后,那个女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哭声渐渐低了下去,眼睛里眼泪也流不出来,渐渐的殷红的血丝顺着眼角滑落。 这是她最爱的一个孩子,也是她幸福的结晶。 和他是完全不同的。 苏斐叹了口气。 他想救他,那个和他体内流着一样血液的人。 肯定是有法子的。 他坚定自己的信念。 那边揍人的声音还在继续,正热闹着,一阵哄闹从外面传来,黑压压的人群又让开一条道,光让开还不够,人成鸟兽状散开。赶紧来的是衙役,后面抬着一顶轿子,里面出来一个穿着六品补服的官员,他一眼就看见被围殴的薛蟠,大叫一声:“何方贼人敢在闹市寻凶,还不速速放开!” 亲,你有看见行凶的人是正三品咩?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女子抱着孩子的尸身无声的哭泣。 透明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一点一点的浸染衣襟,她的衣服质地很差,上面立刻晕开一大团痕迹,苏斐摸摸心口,觉得心里堵的慌。 很难受很难受。 他明明是想要护着她的,让她再也不要受到任何的伤害。 可是…… 他却无法办到。 她还是受伤了,白皙的脸上被破碎的瓷片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殷红的血滴落成串砸在地上,和着那滩黑色的血液成了一团化不开的墨色。 她浑然不觉。 身后是拳脚落在皮肉上的声音,薛蟠的那几个侍从还有他自己快被打死了。没有苏斐的命令他们谁都不会停下。少年蹲□,从袖子里慢悠悠的掏出一个干净的手帕来,递到女子的眼前,轻声说道:“擦擦吧,血流多了对身体不好。” 那女人黑漆漆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怀里的孩子。 跟个木偶似的。 少年无声的笑了笑,眉眼带上淡淡的嘲讽,也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笑女人,他伸出手去,一点一点的将女人脸上的血液擦干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小瓷瓶来,打开木塞,清水染湿帕子后将帕子沿着女人的伤口小心涂抹。 当他的手落下时,那处伤口悄然愈合。 “你看,我能救他的。” 女子眼珠子动了动。 少年摊开掌心,白皙的掌心里安安静静躺着白玉小瓷瓶,阳光下薄薄的瓷胎泛着透明一般的光。他的话有用,女人慢慢开口,哭的时间太久,她的嗓子有些哑:“你救救他!你救救他!啊?!” 他伸出苍白的手指去抓少年的衣角,手指用力到泛白也不松开。 苏斐无奈的笑笑,将她怀里的孩子抱起来,冰凉冰凉,在他触碰的时候那女人被惊到,下意识的想去打开他的手臂,等打上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答应她要救她的孩子。僵持在半空的手臂颓然落下,怀抱里一空,孩子的尸身已经被抱走。 手里被塞过一个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个小瓶子,就是这瓶子治好了自己。 “去给你夫君擦擦。” 夫君? 是啊,她还有夫君,那个倒在地上昏迷过去的男人。女人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蹒跚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丈夫,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被打晕了过去,身上都是伤口,好在伤口不深,只是见了血肉而已。她拿着水一点点将受伤的地方擦过,手里的帕子被施了法术一般。掠过,伤口就慢慢的消失,等到一瓶水用完,地上的男人嘴里开始发出含糊的声音来。 心里的另一块石头落了地,女人回过头,只见阳光下少年抱着她的儿子逆着光站着,身姿修长,眉眼清俊,她心里一悸,说不出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苏斐抱着一个尸体跟抱着一个冰块似的,他浑不在意,左右这是他异父同胞的躯壳又有什么可怕?他准备将薛蟠打死了事,不是说薛蟠打死了人吗?被人打死也是应当的吧?而且,一个名义上被流放的人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皇城的。 太子? 谁怕啊! 苏斐想,他也是时候离开皇宫出宫建府了。 一辈子呆在宫里总不是办法。重要的是他要一个地方安置她。总不能将她放在阿哥亲王的府上?一个女人总是会被说闲话的,他不想她寄人篱下,一时可以,一世不行。 少年的目光坚定锐利。 外面起了一阵骚动。 抬头看去,只见衙门里的人姗姗来迟,一顶官轿挤进来,帘子被抬脚的衙役掀起,狭小的轿子里挤出一个人来,胖乎乎跟和馒头一样,五官都被脸上的肉挤得看不清楚,只一双小眼睛闪烁贪婪的光。顺天府尹,天子脚下,能做这个职位的都是有背景的人。 他从轿子里出来,一眼便见了地上不成人形的薛蟠,倒抽一口冷气,大叫:“哪里来的贼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来人,给本官抓了!” 薛蟠是太子的人,在京城里只要不是黄带子谁敢跟太子作对?全抓回去!! 揍人的侍卫直接从腰间抽出了刀,一个个冷脸相对。 敢在京城带刀的哪里是普通人?府尹揉揉小眼睛又抽了口冷气,脚一软就倒在地上,妈呀,这分明是宫里御前侍卫的腰牌。 苏斐抱着孩子骑上自己的马往外走,让人找了顶宽敞柔软的轿子给女人和她夫君做了,一路压着跟一条死狗似的薛蟠往十四府里去。被倒拖着的薛大爷陷入深深昏迷,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府尹见人走远,一个机灵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往衙门里去,他要找人,他要去告诉太子! 且不说他怎么样,苏斐一路带着人敲开了十四的门。 难得的十四居然在府里,不光十四,还有八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 “哟,这不是斐苏?难得啊,居然从皇宫里出来了?”说话一向嘴巴不留情的老九挑着他那双飞扬的桃花眼笑眯眯,有点不怀好意。 兄弟四哥围坐一堂,屋子里放着冰镇的好酒,酒壶打开里面的酒香扑鼻而来。 “你怀里抱着什么?” 老十凑上来看看,等看清楚了,顿时一惊:“你怎么抱了个死人过来!!” “噗。” “咳咳。” “老十你说什么呢,哪里来的……死……人……”十四自动消音,呆滞的看着少年怀里的东西,良久才找回神智,下意识的动动嘴巴:“啊,真是个死人啊。” 话一出口他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什么叫真是个死人啊!分明是哪里来的死人!!! “我有急事想拜托十四爷。” 少年沉着一张脸,眸子暗暗第一次恭恭敬敬,弄的胤祯都怪不好意思。 “何事?” “我想将两人暂时托付给你。” 又是托付?喂,你前面的那谁还没走呢!! 不管十四怎么反抗苏斐还是让女人和她男人暂时住下,在离胤祯远远的一个地方收拾出一个院子,派了四个婢女照顾,苏斐这才腾出手来。 女人的精神开起来比方才要好的多。 苏斐蹲□看着她:“我会救你儿子,也会帮你的,所以,请你先好好的在这里,照顾自己,还有你重要的人。” 女子呆呆的看着他:“你会救他?你是谁?” 我是谁? 我是你的血脉。 少年笑了笑,没有答话。 安置好了两人,苏斐再看了一次上次救下的女人,从怀里掏出一包金珠交到她手中:“先前你说想回报我对吧?” “无以为报。”妓子跪在地上深深叩首。 “我想到了,有件事你能帮我才对,只有你能做到的。” “请吩咐。” 既然能回报,那么拼上所有也会做到,女人秋水般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浅浅的温暖,她已经不复先前的青春美丽,生活让她的眸子染上了深沉的悲伤,眼角处年纪轻轻就出现了一丝的纹路,嘴角微微挑起,明明高兴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却让人心头砰然一动,流于表面的光华在历经磨难后层层叠底的刻尽了骨子里,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丝少女的天真和成年女子的妩媚,更有一点饱经风霜明月依旧的韵味。 苏斐认为这样的女人,是最适合不过的。 他所需要的。 将金珠留给她,同时也是将最后的后路交到她手里。 苏斐找了个没人的院子,抽空去了趟空间,他的空间很废,除了一汪泉水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他不是能种地的人,若是掠夺更适合一些,习惯了好一些的生活,再自己开荒怕是做不到了。少年嘲讽的笑笑,但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怕还是能做好的,没有到绝地谁都不愿意将自己过的那么落魄不是?该种的他还是种上,不用他照顾,自然成长,等到成熟后愚者会挥舞着镰刀来收获成熟的果实,他还放了一批动物进去,家禽猛兽什么都有,愚者在雪山那边下了一道禁制,只要不主动过去那边的野兽也不会出来。所以,放养什么的不要太幸福啊! “喂喂,你怎么带了个死人进来啊!” 愚者挥动着小翅膀十分惊讶,连面具都歪了几分露出尖尖白皙的下颌。 哟,小愚者绝对是个美人啊! 苏斐笑了笑:“有没有法子能救他的?刚死的,就是没什么热乎气了。” “你当我是神啊?” 小家伙翘着腿十分得瑟。 “没救了?那就埋了吧。” (⊙o⊙)亲,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剧情总么不对!你是不应该哭着跪着求我咩?╭∩╮(︶︿︶)╭∩╮你想太多了吧…… “等等。” “……” “我又没说不可以救!”他笑了笑,有几分古怪:“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取到泉水的时候吧?” 记得,有只狮鹫跟他打了一架来着。 “所以啰。” “?” 雷声乍然而起,细听又好像不是雷声,苏斐抬头望去,天空忽然黑了下来,黑压压的一片,飓风吹的人东倒西歪,差点飞出去。两只亮亮的灯笼从云层后探出头来。 那头龙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忽然发现我是个差劲的人,因为一些原因就感觉没爱,结果下午去找女王大人,被大人抽了一顿才发现,要是这样没爱来没爱去的,那我到底对什么才有爱?果然,虽然大家都爱潜水,但是一直都在不是咩?所以,就算只有一个人了也要撸完他!站起来撸!从明天来时我会日更的!!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少年默默的咽了口口水。 这是一头黑龙,西方魔幻里常见的那一种大肚子龙,跟只放大一千倍的蜥蜴一样,不过蜥蜴可没这样强的力量,它的眼睛闪闪发光,红色的灯笼似的竖瞳,黝黑的鳞片遮天蔽日几乎挡住了苏斐所有的视线。 “啦啦,打赢了就有可能复活哦~” 有可能? 让他跟这么一只龙打? O(∩_∩)O~ 呵呵你一脸大姨夫啊! 这能赢咩?你当是小狮鹫啊?而且只是有可能复活……拉。愚者,你在外面这样吊你家大人知道咩?苏斐面无表情简直无力吐槽,他默默的伸手抹了一把脸,回头:“你怎么还不变身?”打小怪兽没有凹凸曼总么打?打巨龙没有逆天的神器总么破? “变身?”彩绘的面具微微扭曲,面具下吐出一句话:“啊,真是抱歉啊,只有你一个人。” 我靠(‵o′)凸 有没有这样的? 愚者无动于衷,挥舞着翅膀就往巨龙的头顶上去,那个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家伙居然放任它落到自己的头上,鼻子里打了个响鼻,淡定的继续盯苏斐。 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 苏斐陷入两难的境地,要是狮鹫之类的还有一拼之力,可这是巨龙啊,巨龙!高防高攻皮糙肉厚的家伙,赤手空拳的去打?笑死个人啊。可是,他答应了母亲的,回头看一眼被他放在地上的孩子,心被揪起来有点刺痛。 要是他死了,恐怕那个女人也活不了了吧? 真是…… 伤脑筋啊…… “放弃吧,就算能复活代价也不是你能付出的,你当是治愈伤风感冒天花小痘痘啊?要是这般容易恐怕这满世界都是复活的死人,活死人。”第一次愚者露出讥讽的笑容,充满恶意的嘲弄:“那么,神,便会抛弃这个世界,末世,降临。我想,你该明白的,你从末世里出来不容易,没必要为了这么个孩子把自己陷入死角里去。” 神,抛弃这个世界是件很可怕的事,尽管,谁都没见过神的存在。 少年眯起眸子:“总是有法子的吧?” “你把他放进泉水里,泡个十几百八年的,也许有天他就能活过来?” 你在嘲笑我的智商? “嘛,别生气啊,至少能让他尸体不腐坏嘛,以后总是能有法子的不是?”小家伙笑眯眯:“给那个女人一个念想,就能让她活到寿终正寝不就好了?” 苏斐一瞬间犹豫。 他沉思片刻终于点了头,识时务也是一个技能。愚者满意的点点头,从巨龙的头上飞下来,那头龙有些不满的甩头,愚者飞到它巨大的眼睛前,伸出细小的爪子抚摸对方的脸颊,嘴巴里嘟囔着什么,奇异的语言安抚了对方,巨龙一振翅膀,带着一阵飓风往远方而去。 啊,果然是激情四射啊。 苏斐将孩子放入泉水里,冰凉的水淹没了孩子的面具,那些干涸的血迹在一瞬间被冲洗赶紧,头上的伤口愈合,看起来安详宁静,睡着了一般。 睡吧,睡吧,等有一天你醒过来,一切都是不一样的。 少年放开手,目光晦涩的看着他,终究笑了笑,转身离开。原来他也不是万能的,死亡,又一次的威胁着他。 终究有一天,他也是会死去的,希望能寿终正寝,那么,好好的活,活的快乐才行。 从空间里出来苏斐出了一趟胤禛的府上。 四爷的府邸离十四的挺近的。 马车在门口停下,人刚下去便有小厮转身进去通报,苏斐笑了笑,等了片刻,苏培盛三步并两步的赶出来,笑道:“您……” “我找四哥,在吗?”少年止住他的话,道。 “在在,爷在府里,您跟奴才进来。” 苏培盛在前面带路,一路过回廊往书房里去,现在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太阳挂在天边要落不落的颓唐模样,艳艳的残红渲染了半天的天空,要是这个时候拉胤禛去德妃宫里应该是来的及赶晚膳的,也能在宫门落锁前回来,前提是皇帝别去德妃宫里。 风从不知名处起,发丝在风中摇啊摇,等到它停下,那边的树叶却发出微微的簌簌声。 苏斐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给黛玉送人过去,后来又是薛蟠闹出的事,然后把那个女人和她夫君送到十四的府上,最后到空间里被愚者嘲笑一番差点跟巨龙打一架。陡然放松下来,身体的骨头在叫喧,疲惫感一层一层的涌过来,让他不由打了个呵欠。 四爷府上要不要这般闲适? 到了书房,却不见人影。 书房里一个半月亮头的小豆丁正伏在书案上奋笔疾书,短小的手指里握着一杆毛笔,一只手有些抖,他便用上两只手一起握住,抖啊抖的,苏斐悄悄走进,一瞅,只见白色的宣纸上鬼画符般一团黑色,分不清谁是谁。 “噗。” 他一笑那豆丁猛然回头,看见他,皱眉,呵斥:“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书房?” 他说话还带着一点点的奶气奶声,软绵绵的,让人有捏一把的冲动,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手感很好,细腻软绵。啪,小家伙一把打开他的手,揉着自己被捏的微红的脸颊,怒道:“你,你大胆!”呦呵,有意思的小家伙。 这是……四哥的儿子? 除了弘盼外,他几乎很少见胤禛的儿子,不仅是他没有去留意,就连胤禛也是有意无意的让自己的儿子甚少出现在苏斐眼前。胤禛虽然少嗣,可在兄弟里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比胤禩多的多不是?有儿子,呵,真好。 苏斐看着眼前故作镇定其实处在暴走边缘的小包子,心里泛起一点点酸涩,他也想要这样一个小包子没事的时候逗弄逗弄,有事的时候让他自己玩,你看,多好。 所以,还是搬出来吧。 就算皇帝不指婚,出来了就可以找个温柔的女人生一堆包子。 少年,请看看自己的瘦小身板哈。 暖暖阳光照射进来,多宝阁上的美人耸肩瓶泛着细腻的光,孩子就这样瞪着水汪汪的眸子看着自己,让人的心都软成了一汪春水,跟太阳似的暖呼呼。 “我错了行不?” “不行!我要告诉我阿玛让人打你板子!” 呦呵,真不愧是他四爷的种。 少年似笑非笑,弯下腰,陡然伸出手,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举高高。 “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举过头顶孩子的声音都吓得变了,微微颤抖。 “你说你要打我板子?” 苏斐微微放下,再次举高高。 “不,不,我不打你板子,你放我下来!”从来没有被举高高过的小阿哥被举高高给吓住,身体的失重感让他忍不住哭出声来来,这还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而已。 啊,真哭了? 苏斐赶紧将孩子放下来,手忙脚乱的去给他擦眼泪,小孩子的眼睛里豆大的眼泪滴滴答答的落下来,越擦哭的越厉害,开始只是默默抽泣,不过多时就哇哇大哭,安静的书房里充满了小孩子的哭声。苏斐都不知道该怎么哄了,果然,不做死就不会死!做了就要死!! “你别哭了行不?” “……”嘤嘤嘤。 “算我求你了……”他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呜呜呜。 “小祖宗,算了,你想怎么样才不哭啊。” 苏斐真心给跪了。 “弘昀。” 男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孩子瞬间止住了哭泣,带着鼻涕眼泪直直的往男人身上扑过去,继续嘤嘤嘤,咳,不敢嘤嘤嘤,只是默默的垂泪看着自己的阿玛,再用眼神看一看身后的少年,无声控诉:阿玛,有坏人欺负我! 男人抬起头。 少年无奈的摸摸鼻子:“四哥好。”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这孩子这般不经吓,亲,这是个孩子好伐?就算是小阿哥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哈。 “好久不见。”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丝温暖。 苏斐跟他有好几个月没见了,快大半年了?不,也许更久一些,久到他现在看着他居然有一些陌生的感觉。少年揉揉脸,撸一把,哪里是陌生的感觉,呸呸呸,他家四哥还是那张冰山脸,只不过眉心的多了一道纹路。 安抚了怀里的孩子,伸手招了个人过来:“把三阿哥送回李侧妃的院子里去。” 孩子泪眼汪汪的被送走,依依不舍,最后看一眼少年,哼一声,扒拉着小短腿就跑了出去。 书房里安静下来,苏培盛端着茶进来放到案上,胤禛坐下,苏斐自己找了个位子跟着坐下,他端着茶水打量着胤禛。他四哥今儿穿了一身青色的袍子,居家服,舒适的很,上面绣着水墨的山川流水,一派雅士风骨,前提是别看那张冰山脸。 “我想请你帮个忙。” 胤禛手一顿,茶水停在嘴边,似笑非笑:“说罢,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额,晚上能不能,跟我去宫里用一顿晚膳?”苏斐犹犹豫豫,他知道德妃最近跟胤禛的关系又恶化了,不然以胤禛的性子断不会一两个月不去看德妃,日常的请安都是四福晋代做:“永和宫的。” “……” 作者有话要说:苏斐的真命是四爷,渣渣是他人生中重要的存在,类似于一个引导者的角色,但是在渣渣心里怎么想的就不晓得了哈~\(^o^)/~么么哒,日更中~我放假了~~哦呵呵~~~绝对不要悲剧~~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永和宫?” 胤禛的声音低了下来,有些危险,又带了一点不属于他的玩味,很奇怪的感觉,一个冰山的男人也会用这种语调说话。 “对。”苏斐忽然觉得自己胆子小,瑟瑟缩缩的莫名心虚。 “爷去,也不是不可以。”胤禛笑了笑。 “走吧。” “啊?” 他不是说不是不可以?下面的不是还有话咩?咦?没了,下面可以走了?哦。 少年赶紧站起来,天色快要黑,耽搁下去没什么好的。从胤禛府里叫了一辆马车往宫门而去,进宫门,下马车,直奔西六宫。太阳留了一条红线,若有若无的光隐隐约约,宫里渐渐有人点起了宫灯,精致的宫灯在风中微微摇曳,很漂亮的六角,玻璃上绘着华美的图案。 永和宫灯火通明。 进了院子,有小太监跑进去通报,两人往前走,从里面赶出来的宫女清秀的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德妃娘娘在里面等着呢。”这是德妃的贴身侍女,属于特铁杆的那种。 进里厢,一阵清凉铺面而来,永和宫里四面窗户具开,在四周都放了冰盆,晚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带着冰凉的气息吹拂到人脸上,耳边是窗户外角落的蝉鸣蛙声,在永和宫外有一处小小的水塘,里面种满莲花荷叶,依稀能听见水波声。 屋子里的摆设少,多宝阁上多是鲜花果子,一日一换新鲜香味扑鼻而来,里厢里放着一张几,上面摆放着菜肴汤水,看来德妃正要用膳。 见两人进来,那张秀美的脸上先是一怔,而后慢慢的面无表情。 “今儿怎么有空过来看看我?” “这不是想您了嘛。”苏斐向来嘴乖,赶紧上前,在离德妃一米的地方停下来,开始撒娇。他不能靠的太近,就是亲生儿子大了也断没有挨在生母身上的道理,而且,回头默默瞅一眼胤禛,只怕四爷跟德妃之间连亲近都没有。 “就你嘴巴甜。”德妃伸着长长的指甲套,小心避开尖锐的地方用指腹点了点少年的额头,似笑非笑,转头就敛了笑容:“既然来了,你和胤禛就留下用膳吧,左右只有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些的。”四妃主位的膳食就算是用不了也是这些,德妃最近的胃口差了很多,更多的却是落寞。 苏斐拉着胤禛在德妃的右手坐下,宫女给添了碗筷,又赶着上了几道苏斐和胤禛爱吃的。 他真饿了,午时根本没来得及用膳好伐? 扒拉着进了一碗米饭,惹的德妃一声笑:“不知道还以为万岁爷不给你吃的呢!慢着些,我让人再上些上来。” 咽下嘴里的米饭,苏斐长叹:“本来是想在四哥家用晚饭,结果四哥说晚上要到永和宫来陪您用膳,这不,就一起过来了嘛。”他说的绝对是假话,胤禛沉默着没有反驳。 气氛微微凝固,德妃轻笑一声:“难得有心了。” 糟糕,这两母子之间居然这般尴尬,苏斐倒是听过德妃和胤禛一直不对付的传言,也知道是真有些不对付,可是,也没恶化到这个地步啊,源头貌似是德妃刁难了四福晋?不对啊,就四福晋那个贤惠玲珑的性子,德妃就是不待见也不会忽然来个刁难的。 出事了? 苏斐左右看看,得,这母子俩一般木然脸色,还是算了吧。本就是德妃娘娘跟他亲厚而且帮黛玉调教好了能用得上的宫人,他才想起要不要帮着缓和一下母子关系的。 默默吃他的饭。 没想到有人吃饭也不会让他吃的安生,胤禛刚刚给苏斐添了一筷子菜,门口隔得老远就传来皇帝的声音,从远到近,苏斐一口菜含在嘴巴里没来及咽下去人就进来了:“朕来的真是时候啊。” 一只脚迈了进来,后面一只脚紧跟着。 皇帝,康熙。 苏斐默默的跟着起身。 “见过皇阿玛。” “见过万岁爷。” “见过皇上。” “恩?”皇帝看了过来,果然,最后一个格外不协调,男人挑了挑眉,他居然听见他叫他皇上?太离奇了,是他听错了还是这孩子吃错药了?居然连着几天都躲着他! 苏斐真心叫冤,哪里是他躲着,分明是皇帝太忙了好伐? “都不是外人,不用那般多礼,坐下,都坐吧。”皇帝坐在首座,大太监正准备去备碗筷,模样艳丽的宫女抢先一步将东西呈上,盈盈一福身,将碗筷依次摆开,碧玉的碗扯着白玉般修长水嫩的手指格外好看,摆完碗筷宫女再次一福身,默默的退开。 桌上三个男人都没在意,倒是德妃不动声色的瞥了安静站着的宫女一眼,冷冷一笑,上下一转,将对方里外看了个通透,收回目光。 多了个皇帝也没什么区别,食不言寝不语,皇帝和苏斐在养心殿里没那些个讲究,但在别处用食却是牢牢的记着,没人说话,唯一的区别就是胤禛不在把筷子夹了菜往苏斐碗里送。 一顿饭吃完,太监上茶漱口,小太监手脚麻利的撤走桌上饭食,收拾干净摆上果子。 “老四今儿怎么过来了?” 皇帝没话找话。 “回皇阿玛。儿臣前些日子事多没来及给额娘请安,今日事毕,特来看望额娘。” 儿子跟闷葫芦一样。 苏斐抿抿嘴角,等下文。过了老半天,皇帝蹦出一句:“孝心可嘉。”没了?这就没了?好吧,其实真没什么话好说,儿子越大,康熙的戒心就越重,皇帝在皇子的心中威严日重,就是一高深莫测喜怒无常的人,前些日子还训斥了大阿哥,转头就开始夸人家,就是宫里的那些人精转风向也没什么快啊。少年默默吐槽,德妃娘娘,您说句话啊? 得,娘娘忙着呢。 眼睛一直不做声色的瞅那边的宫女,这是哪里来的吃里扒外的小妖精!! 德妃不年轻了,她第一个儿子都快而立了更何况是她?保养得宜的女人面容依然秀美,充满了温柔的味道,一颦一笑都是岁月沉淀后的风韵,四妃之位做的是稳稳当当,可这并不代表着她愿意自己宫里出个贵人什么的。四妃不是那些嫔位或者失宠又失权的妃位,她们手掌后宫大权,算是陪伴了康熙半辈子,风雨一路,只要不是天大的过错,没人能动摇她们的地位,自己培养个宫女养在偏殿固宠什么的,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苏斐在德妃的眼角处发现了几缕浅浅的纹路。 这便是后宫女人的悲哀,不是她算计了我就是我算计你。 算来算去不是为了皇帝的心?不是得到独一无二的宠? 饭后半个时辰,天色完全黑下来,胤禛起身告辞,苏斐赶紧拉了一把:“四哥,你等等我!”男人停住,疑惑的望着他,皇帝皱眉道:“这么晚你去哪里?” 他对这孩子几晚上都不见人影相当的恼火,不过压而不发罢了。 少年笑笑:“我跟四哥很久没见了,想念的慌,皇伯伯,您让我去四哥府上住一晚上行吗?”他觉得他呆在宫里越来越别扭了。 康熙不说话,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目光又落到胤禛身上审视着,谁也猜不到他的心思,就在苏斐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男人却答应了:“随你,自己注意安全。” 苏斐一呆,连连点头。 胤禛悄悄勾了勾嘴角:“皇阿玛,额娘,儿臣告退。” 苏斐跟着他行礼出来,外面已经天黑了,天空中繁星点点,黑色的丝绸上铺着碎碎的钻石一般闪亮,月牙弯弯挂在天际,一层银白的光稀薄披在大地上。皇宫里安静极了,只听得见脚步声落在地上又抬起的声音,前后的太监走路都极轻,倒是苏斐和胤禛的脚步声厚实一些,没那些忌讳。 走几步,少年陡然笑了起来。 男人停下步子,回头,目光柔和的看他。 “明天看来是个好天气。” 少年笑眯眯,目光清澈见底,眉眼弯弯,竟然比天上的星星还闪亮。 “你放心,明儿爷是不会催你早起的。” “咦?”他不是说早起啊!嘛,能起的晚当然也是一种幸福啊~ 他明天去十四府上找那个女人还有红娅,他要好好想想怎么跟她解释,头疼啊~ 一路跟着胤禛出了皇宫上了轿子,前后颠簸小半个时辰便到了胤禛府上,里面已经熄了灯,只有主要过往的廊上还点着走马灯,红色的灯笼安安静静的立在黑夜中,大部分的人都开始休息。 苏斐准备找个院子歇下,不想被胤禛一路带到他的院子里。 看着眼前的房间少年默默无语,他能不能换个地方?实在不行打地铺行不? 男人慢悠悠的解开盘扣,回头:“怎么,嫌弃爷了?爷又不会吃了你!” 呵呵。 胤禛一派云淡风轻冰山模样,看的苏斐只觉得鸭梨山大啊,他前脚离开康熙后脚就进了胤禛的房间,默默一摸脸,这日子没法过了! 亲,你能别慢悠悠的脱衣服了行嘛!!! 作者有话要说:四爷脱衣诱惑……鼻血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若是个美丽的女子,苏斐想必是心旷神怡悠然自得。可惜,那人慢悠悠的解开自己的扣子露出白色的里衣,脱开里衣肌肉暴露在空气中。 等等,为什么还在脱? 不! “四哥!” 苏斐叫了一声。 胤禛手一顿:“怎么?” “呵呵,穿着里衣睡穿着里衣睡,天气凉快,容易受寒。”少年结结巴巴,心虚的擦擦因为天气热冒出来的汗珠,睁着眼睛说瞎话谁信拉。男人笑了笑,眼中的光一闪而逝,如他所言放下手,重新将单衣穿上。 小太监送热水进来,宫女们将准备换的衣服放在里厢,拉上层层纱幔。 “退下。” “是。” 胤禛府里的小宫女最多是不难看,面目清秀,不说比旁人府上,就是比德妃宫里的寻常宫女这样貌也是差了一截的,所以说,四哥是不爱美色?看他家的格格们,除了贾氏和李氏有些看头之外,余者不过中等姿色。 贾氏…… 呵。 少年默默冷笑。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男人问道:“要不一起洗?”一起洗?总么可以! 苏斐一惊,连连讨好的笑:“四哥你先洗,你先洗。”他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好奇怪。许是他的错觉,胤禛先进了内室,拉上纱幔,不一会儿的功夫里面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隔着帘子隐约能看见里面晃动的影子,高大,消瘦,不真切。 烛火摇曳,一闪一闪,啪啦一声爆裂,烛心裂开,火焰摇摇晃晃,一声响吓的外间打瞌睡的小太监一个机灵醒了过来,忙从一边拿了剪子小心将过长的烛花减去。剪完烛花,小太监将剪子放回原位,这下不敢再打瞌睡,暗暗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疼的一个哆嗦,人也清醒了。 苏斐抿抿嘴角:“这里不用人伺候了,都下去吧。” 小太监看起来年纪不大,莫约十四五岁的模样,闻言便感激的拱了拱:“喳。” 他退去反手带上门,这下,房间里真只有苏斐和胤禛了。那边的水声陆陆续续,苏斐莫名觉得口渴,拿着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下肚后反而更加的燥热。伸手拉开衣领,烦死了!他干脆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打开,凉丝丝的风从窗户里吹进来,缓解了一点燥热。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每一秒都被掰成一个时辰长,煎熬和不知名的急燥让他坐立不安。终于那边的水声停下,胤禛掀了纱幔出来,苏斐送了口气,刚刚抬头,却怔住了,结结巴巴的指着对方:“四哥,你怎么这样啊!” 胤禛随手拢了拢单薄的衣袖:“热。” 吧唧。 一个字就让苏斐无言以对,热你也不能玩湿身诱惑啊,而且是胸前湿了一点两粒清晰可见。四哥,你的节操呢?碎了一地有木有。 少年目不斜视的往室里去,里面放着两桶水,一通是胤禛用过了的,一桶是干净的,苏斐伸手碰了碰,水温是温热的,在夏季里洗有些热,不过还好。一边的榻上放着干净的衣服,白色的里衣绣着暗色的银纹。抖开看看,身材尺度都是符合他的。 苏斐笑了笑,解开外衣和单衣,暴露出结实有力的身体。将整个人浸入水里,温润的水流瞬间淹没到喉间,很舒服。慢慢的放松自己,四肢都是酸酸瑟瑟的疲乏,在水里泡着不时用手指给自己按按肩膀。难受,很难受。 身体上难受,人也难受。 少年长长叹了口气。 泡了大半个时辰,里里外外的搓干净,耳边能听见外面男人的动作,胤禛好像在倒水,水声叮咚流响,还有喉间咽下的咕噜声,最后,停了。 四哥在做什么? 苏斐有些好奇,将头侧着仔细听,什么都听不见,好像去睡觉了?他继续泡,直到全身发红才从浴桶里出来,取过一边的衣服穿上,白色的里衣大小正好,就是胸前有些大,宽阔空荡荡的。 撩开纱幔出来,一眼便看见胤禛坐在凳子上手里看着一本折子。 “我以为你先睡了。” 胤禛抬头过来,怔了怔,轻声道:“没有,等你一起。” 少年刚刚洗完澡,身上带着丝丝湿润的水汽,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珠,白色的里衣上暗色的纹路在烛火摇曳下泛起层层的银光。胤禛暗自满意苏培盛的好眼色,正符合自己的心意,不动声色的在对方结实流畅有点高挑的身体上上下里外扫射一圈,在他发现之前收回来,又重新埋进折子里。 苏斐去找了一块干净的软帕子准备自己擦。 上下左右擦擦擦。 手软,一看发梢没有再滴水,索性就扔了帕子将头发散下来,就这样吧,擦擦睡,明天早上起来就干了,这货完全忽视会头疼的存在。 胤禛放下手里的折子,从桌子上拿过帕子:“过来。” “恩?” “擦干净,不然会头疼的。” “可是我手软了,没事的四哥,等会儿自己就干了。” 苏斐毫不在意的挥手,转身往床榻上去,他好困。咦,走两步,不动了。手腕上坚定如铁钳,回头,男人拉着他的手不放,沉沉的眸子直直看着他:“擦干净再睡觉,你要是半夜头疼我会头疼的。”跟绕口令似的,苏斐被他拉的一个踉跄,人就跟着他的手走,被拉到男人的身前站住。 胤禛取了帕子给他擦头发,他手上的力度很轻,一下一下,仔仔细细每一缕发丝都擦到,从头到尾,让苏斐舒服的想打瞌睡。看不出他四哥是这样细心的人哈,唔,好困,掩着嘴打了个呵欠,身体一点点下滑,眼皮子慢悠悠的闭上,好像被人接住了,身后是结实有力的胸膛,蹭蹭,唔,好温暖。啦,睡吧,有我在,安心的睡吧,再大的风雨我都会为你抗下。 谁啊? 这是谁的声音? 好耳熟,唔,好温暖。 一夜好眠,醒过来已经日晒三杆,太阳在窗户外高高挂起,明晃晃的阳光闪瞎人的眼。点点的光斑折射出多宝阁的影子。苏斐揉揉眼睛从梦里醒过来,眨巴眨巴眼好半天才适应过来,哦,天亮了。居然不头疼,唔,头发干燥,伸手下意识一摸,一个温暖的触感,按一按,好坚硬,有肌肉,这货谁啊?他记得他应该是从养心殿里出来了啊,在四哥……四哥府上……唔,那这个就是他四哥……?! 四哥?!! 苏斐吓的一惊,唰的一下睁开眼睛。 侧头,躺在旁边的真是他四哥! 胤禛冷硬的脸上难得的柔和,五官刀削般的硬难得的放松下来,眸子闭着,他的睫毛居然是长长的,还带着一点卷,后面的头发也是带着一点儿卷,跟只京巴一样。 噗。 苏斐咧着嘴无声的笑。 “笑什么呢。”吧唧,一只宽大的按上他的脑袋用力揉揉,直到感受到手里的头发被揉乱对方发出不满的声音,这才松开手。 苏斐扒拉顺自己的头发,哼哼:“四哥你醒了居然装睡!” 胤禛嗓子里发出沉闷的笑声,见他炸毛,赶紧撸一撸:“今儿休沐,睡吧。”说完率先闭上眼睛任凭苏斐百般调戏都不出声了。 少年无奈只能自己跟自己玩。 床顶浮雕着牡丹缠枝图纹,一根一根的枝条宛若生机勃勃。 “我准备搬出来。” “还没和皇伯伯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也许他会拒绝,但是,我真的很想从皇宫里出来。呆在里面总觉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感觉。要是康熙不要他了,他连个家都没了,他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不需要很奢华,只要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愿意等待自己回去的人,就够了,他想,他会亲手一丝一毫的将那个家雕琢出来。 “难受?孤独?” 男人出声。 少年躺着用力点头:“对。所以我想出来,不,我要出来,最好是给个小爵位什么的,比如固山贝子什么的,这样我欺男霸女起来多有成就感啊。” “皇阿玛一直很宠你,固山贝子太低了。”在皇室固山贝子没有一百也有一百五! 在皇城里一个固山贝子是不够横着走的。 “啊。” 苏斐笑眯眯,那真是太好了。 “府邸建在我旁边那条街上?正好那边有空着的位置。” “耶?” “不愿意?” “好啊,但是前提是,你不许做那些逾越的事!”苏斐真是怕了他了,男人一笑,陡然撑起身,附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眸子里波光点点。 “你说,我对你做那些逾越的事儿了?” “额。” “唔。” 吻来的很突然,轻轻的一个羽毛般的吻落在唇上,静静的触碰在一起,不动,安安静静,彼此的温度相互交融。 心跳有力,节奏渐渐加快,苏斐眨巴眨巴眼,眼睫毛能扫到对方的眼睛,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好奇怪。 正想着要不要推开,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爷,元春求见。” 贾元春? 四爷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不情不愿的起身。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贾元春? 一大早就跪在门口? 窗户半开,隐约有鸟鸣清脆,树叶的味道清晰悠远和着浅浅的花香,暖暖的阳光印在枕头上,苏斐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准备接着睡。春光大好,不赖床怎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这大好人生? 四爷闭上眼准备跟着睡觉。 门外的那谁谁谁,谁理你啊! 不曾想那女人这般固执,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不走了。 房门处响起开门的声音,轻微,闪身进来一个人,听声音是苏培盛:“爷,贾格格求见。”这货收了贾元春多少好处来着?宁死都要进来?好吧,胤禛是那种十年如一日从不赖床的人,这个时辰一般都是起了。 “爷心情好,不见。”四爷慢吞吞开口。 啊? 太监一怔,心情好您不见?不是心情不好不见咩?莫不是见了贾格格就心情不好了? “喳。” 大太监从房间里出去,房门被掩上。阳光泛着蒙蒙的光,细小的浮尘静静游弋上下飘动,房间里重归于安静,苏斐是真睡着了,一觉好眠,他总觉得有人伸手在他脸上不停的戳戳戳,跟只苍蝇一样,烦死人!啪,伸手用力一拍,世界安静了!胤禛收回被打的发红的手,默默的缩进被子里,眼睛一闭,恩,睡觉,今日休沐,生平难得一见的赖床,果然没有赖床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啊。 “爷,贾格格跪了一个时……辰……了……” 苏培盛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伸手摸摸袖子里的玉佩,无声的冷笑,就这么个东西也想让他打扰爷休息?是,太监是爱财没错,在爱财之前更重要的是他们终于主子!只有终于主子多于钱财的才是好奴才!呵,贾格格,您还是先在外面跪着吧。 回笼觉一睡就是两个时辰,再次醒来已是日晒三杆。 少年坐起身伸懒腰,揉揉眼睛,唔,睡的正好。虽说平日里在养心殿也不缺懒床的时候,可皇帝上朝的时候那动静总是会醒的,再睡却是睡不着的。 胤禛向来浅眠,听见动静也醒了,刚刚醒来的男人嗓子哑哑的,很好听:“不睡了?” 唔,太诱惑人了吧? 苏斐脸上有点发热,他捂着脸用力拍拍,回头:“我饿了!” 他其实就是被饿醒的!! 胤禛叫了一声苏培盛,从床上起来:“正好我也饿了,一起用午膳?” “恩。” 少年起身,苏公公带着四个侍女和几个小太监进来,手上俱捧着水盆衣物站在床边等候,胤禛和苏斐起身便开始伺候。穿戴完毕,苏公公捏捏袖子里一颗圆润上好的明珠,微微犹豫,心一横,凑到胤禛耳边:“爷,贾格格还在外面跪着呢,都快三四个时辰了这天热的,恐怕受不住啊。” 为了明珠他豁出去了! 胤禛冷冷的看一眼:“爷心情不好,苏培盛你胆儿大了吧?” 得,现在是心情不好了,左右是错,苏公公白着脸连连低声告罪,乖乖的退到一边,只口不再提贾元春的事儿。看来贾格格今儿是见不到爷了,不知是何处得罪了爷不自知,如今连他都差点撞到伤口上了!这没眼色的女人! 其实贾元春也冤得很。 薛蟠打死人,她本不愿求情,胤禛性子冷硬,对于后院从来不假辞色,若是触怒了他自己怕是没好果子吃,那六七个女人岂是善茬?不说一个骄横的年氏,单单在里面熬着日子的隐形人一般的宋氏和钮钴绿氏都不是好相与的。 可她不得不来。 母亲那张哭泣的脸时不时在脑海里晃过,她纠结犹豫了一整晚,越发不忍心,更何况……她们和薛家,不,和薛姨妈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能在宫里得德妃的青眼送到雍王府做个格格,里面可少不了薛家的财力相助。可惜,现在宫里连有钱都通融不了了,薛宝钗,薛家的女儿,口口声声是个有规矩有德的大家闺秀,她也不想想,被皇上下旨赶出宫的人是个什么德行?这薛家,原本是想着远交可以,没曾想薛蟠也是个不得力的,如今怕是连亲戚都没的做了。 银子,银子,可那十几万的银子又从哪里来? 自家不过是个包衣世家,早就外强中干,如今府上依然过着流水繁花的日子,哪里挤得出那些银子来?元春咬着牙,忍受膝盖疼痛,低头安安静静的跪着。 她跟着爷这么多年了,总是有些情面的吧? 日头渐上,阳光越发毒辣,院子里蝉鸣有一声没一声的,怪没力气的秧头秧脑的。门里传来爷的声音,苏培盛赶紧带着人进去,她想,应该快出来了吧? 不过多时,门打开,里面出来个人。 少年,一声天青色绣着竹纹的少年踮着脚一跳一跳的出来,回头:“四哥你快点,又不是赶着见皇伯伯,你在家还穷讲究什么!” 里面传来爷的声音,不似往日的冷漠,带了一点柔和:“你以为爷像你?没个正经样!” 少年哼一声,转身,一眼便瞧见了跪在院子里的女人,呀道:“这是哪里来的女人?好端端的跪在这里作甚?快回去回去,莫不要污了四哥的名声,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也来这里跪一跪的,当是跪通天梯?跪一跪什么愿望都能成?” 他的话忒毒了些! 胤禛后脚出来就听见他说话:“怎么了?” “有人跪在你院子里呢。” “?” “想来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女人,四哥你院子你的格格啊都不会乱跑的懂规矩的很吧?!”少年回头笑眯眯。 “恩。”胤禛当真应了一声,出来,还在撸袖子,一眼便瞧见了元春。 元春今儿穿了一件青花瓷色的旗装,上面用银色绣着一朵朵盛开的丁香,本是一张美丽丰润的脸,因为跪的时间太长变的惨白而显得楚楚可怜,柔弱夹杂着端庄艳丽,往日的那个木头美人居然添了几分诱惑的风姿。 女子的身形晃了晃,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胤禛没动,悠闲的将袖口扣上,这才抬头:“爷带你去吃好吃的。”不经意看一眼贾元春,皱眉:“既然快晕了,苏培盛,找人送她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喳。” 苏培盛领命。 摇摇欲坠的贾格格强撑着跪直:“爷,元春,元春有事相求。” “相求?” “你想求什么?” 贾元春咬着下唇,看着少年再看看胤禛,她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个少年她该是见过的,可不知道是谁了,但看爷的脸色想来也是宗室里的子弟。 胤禛不耐,抬脚欲走。 她急了,一伸手就抓住了路过身边的衣袂。 “贾氏,有话就说,再吞吞吐吐的你也不用说了!”胤禛第一次觉得后院的女人这般没眼色,不愧是木头人!平日里端着端庄规矩的架子就罢了,她当她是福晋还是侧福晋?这后院里该有规矩的都有了,最没有规矩的怕是她!一个格格,就改柔顺喜怒皆宜,取乐就该让人有可取之处!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却自认为端庄贤惠,徒惹笑话!! 胤禛其实很毒舌,未来的雍正爷在女色上真心不太热衷,更何况还是在重要的人面前被掉面子,叔可忍婶婶不能忍! 女子不知所措。 “想来是我在这里碍了眼?罢了罢了,四哥,既然你家格格这般厌恶我,我这就回宫找皇伯伯去,德妃娘娘总是会欢迎我的吧?不过话说回来。”苏斐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元春:“我没想到四哥你居然好这口呢,难道说木头美人,假贤惠会比较有情趣?” 吧唧。 他被拍了一下。 胤禛笑骂:“你当真是嘴下不留情,哪里是碍了眼?平日四哥百般请你都不来的。” “爷,元春想请你救元春表弟一命!” 她怕再不说真没机会说了,当下冲口而出。 “表弟?”胤禛恼怒,这年头表姐表弟表妹什么的,是结亲的好对象啊,他的格格居然在入府后为表弟求情?真要把他头上的帽子变成绿的不成? 其实元春冤得很,你说要是找个好时候,赶上四爷心情好,再曲意逢迎一番,也许四爷就有耐心听她说什么,也不会歪想。再加上薛蟠是太子的人,这活命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四爷不介意把薛蟠弄过来好好审问一番。 可惜可惜。她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找到这个机会啊! 苏斐笑眯眯,眸子冷下来:“贾格格是出身荣国府吧?” “……是……” “贾格格是府中二房长女吧?” “……元春是长女,下面由三个妹妹一个弟弟。” “二房主母是王家的女儿您的母亲,我记得薛家的薛夫人也是王家的女儿吧?” “……”元春微微心惊。 “不巧的很。”少年弯下腰,鞭子在脖子上送送缠上几圈,他再做出一个用力一勒的姿势,对上女子的眼睛,狠厉刺骨:“贾格格的母亲在求情之前没跟您说吗?跟薛蟠结仇的,不巧的,正是在下我!!”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的光锐利的能刺穿人的灵魂。 贾元春心头骇然,身子一软,彻底倒在地上,不住的颤抖。 母亲啊母亲,你这是要害了女儿啊!!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贾元春伏在地上骇然瞪大眼睛,喉间发出咯咯的声音来。 胤禛皱眉:“苏培盛,去,把贾格格送回她的院子里去。”丢人现眼的东西!贾元春跟胤禛快十年了,从十五六岁开始到如今青春将逝,期间也怀过两次孩子,但每次都未能保住,胤禛原本倒也愿意给她几分面子,可惜四爷最厌恶的便是后院女子插手外事。 故而,这两分面子还是不用了。 调笑完贾格格,苏斐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和胤禛错开半个肩膀的距离,一前一后的走着。院子里出来,入园子,鸟儿轻鸣,莲叶摇曳,碧波粼粼。 “就是小了点儿。” 苏斐咂咂嘴。 胤禛不是喜好奢侈的人,园子里的湖不过过得去,比起旁的兄弟来还差一些,不过搭理的好,该天然有天然,该去掉的不着痕迹去掉。 胤禛嘴角动一动:“没人爱看这些,你要是喜欢我让人重新修一个。” 少年摇摇手:“别,四哥,还是等我有了府邸自己造一个吧,你的再好都是你的。”他这话里的意思是你的就是你的,给我我不要,所以,我和你还是分清楚,亲兄弟明算账。 胤禛没有回应。 一路慢走至客厅,乌拉那拉福晋早早的就等着那里,见两人来了,笑着迎上来:“妾身说爷怎起的比平日晚了些,原来是斐苏来了。” “四嫂好。” “斐苏也好,你四哥可是时常挂念着你呢,如今来了便多住些时日。”四福晋是个贤惠的女子,她和这个时代的女性一样以夫为天,至嫁入四阿哥府起便侍奉胤禛孝敬德妃,对于庶出的子女不说一视同仁但从未找过麻烦,虽然对他们的母亲私下未曾客气,可总比那些连表面功夫都不做的强。可这样一个女子,却是苏斐所敬佩的,她忍耐的,牺牲的,那些东西让人为之动容。 所以,他很乐意给四福晋抬抬轿子。 “既然四嫂说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宫里呆着也闷,在四哥府上我倒是自在些。” 乌拉那拉氏抿嘴一笑。 厅里的小太监和侍女开始传菜,穿花蝴蝶般迅速,一会子功夫便齐全了。 八热四冷两汤还有几个小吃食,满满当当一桌子。吃完饭,捧着一盏乌梅汤慢慢啜饮,正值盛夏,一杯冰饮去了不少炎热,倒是胤禛不放心他吃冷的,一杯下肚再来一杯就被四爷呵斥了一声。 无可奈何的放弃,苏斐等消食后提出要去胤祯府上,等晚间再回来,胤禛也不阻拦,爽快的允了,找人备好马车送苏斐去,苏斐笑着拒绝。开什么玩笑,谁要做马车啊?牵一匹马坐上慢悠悠的摇晃岂不快哉?皇城?呵呵,不好意思,你在内城里无故骑马?……好吧…… 皇子什么的不要太幸福! 上马慢摇,身后跟两侍卫,离的不远也不近,跟两个影子似的绝不打扰到。 苏斐侧坐着马背上眯着眼睛摇摇晃晃欲睡不睡的模样,时不时拉拉马缰,揪一把马鬃,他的马倒是好脾气,只要不是太疼,多半是打个响鼻就算了。少年揪的更起劲,大街上出现的奇怪,锦衣玉带的俊俏少年一把一把的跟自己的马过不去,不是这边拽拽就是那边扯扯,好好的一匹马原本柔顺颇为亮眼的黑色毛发七零八落东倒西歪的。 街上卖东西的货郎多,挑着摊子叫卖的,守着铺子吆喝的,远处一片炊烟,那是吃食的地方,香味铺面而来。少年眼睛一亮,伸手指着那处:“去,给爷买点吃的来,我每样都要。”这才吃完饭连消化都没消化。 侍卫本分老实的跟木头一样,两人中去了一个,还剩一个跟着他。 摇头晃脑,陡然眸子一亮,竖起手指:“去。给爷把那小丫头的花全买了。” 侍卫不动,敦厚的脸上出现纠结。 “怎么,还怕爷被人打劫?离你们这么近要是被人劫了或者怎么了那也太没用了吧你们?” 木头侍卫老老实实的过去,卖花的小丫头六七岁大小,清秀模样,一双眼睛亮晶晶,干净透彻,过早的为生存奋斗并没有磨去她眸子里的天真,这还是个孩子。便是大街上走来走去的纨绔看见了也不过一笑,心情好的有指示手下买上两朵准备送晚上去见的花魁娘子。 皇城里的纨绔们相当有格调,欺男霸女也要看年龄来不是? 薛蟠那样生冷不忌连孩子都不放过的,连纨绔都要鄙视一番,皇城里敢做纨绔的谁不是家里背景深厚?苏斐看着那边挤在女孩身边蜂拥抢花还不忘蹬腿摆个造型,啊,不是,让狗腿子们付钱的少爷们,陡然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目标。 马转进一个巷子,青石的路面凉丝丝,两边距离莫约两米来宽,将马靠近墙壁隔着几尺远便能感受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 这是去十四家的近道。 那两侍卫还未回来。 苏斐骑着马有一搭没一搭。不知何时马身边出现一个黑色的影子。 “薛蟠现在怎么样了?” “关押在刑部大牢。”影子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声音哑哑的含了把砂似的。 苏斐冷笑:“既然进去了就别让他出来,知道咩?” 咩~ “太子正准备让人捞他出去。” “太子?身负两桩命案谁来也没用。”苏斐道:“他之前不是失手打死了金陵的一个落魄少爷?派个人去查查,那死去的少爷家里可还有什么说的上话的人?若是没有,带个忠心的回来去宫门口滚钉板告御状!”至于这边,他会让那个失去儿子的男人去大理寺敲鸣冤鼓。 滚钉板什么的,他娘会心疼。 “是。” “啊,对了,薛蟠的事尽量透露给八爷和三爷知道。” “是。” “行了,爷也没别的事儿了,滚蛋吧。” 少年挥挥手,影子扭曲一下,阳光从巷子外打进来,直直的射在墙壁上,明亮的光辉温暖炙热,分毫阴暗都不复存在。 买花儿的侍卫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花篮,五颜六色的鲜花沾着露珠娇艳欲滴,一个大老爷们抱着这个居然没有违和感!花篮里多是野花,开的正盛,野花好,不娇气,好养活,当开花的时候用尽全力开放,只怕错过一次便没有下次。家养的花却娇气的很,没有好的温度没有专人养护它还拿乔不愿意开。比如皇宫里迟迟不开开了便谢,日头稍大一些就秧头秧脑没精神的花! 俯身从就着侍卫的怀抱从花篮里取了一朵盛开的淡紫色的花儿,随手插在马鬃上,黑色的长矛和着紫色的话格外好看。 买吃食的侍卫随后也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堆吃的,荷叶包着的东西散发出丝丝热气还有香味,抽动鼻子,还有一丝荷叶的味道。 扭头:“爷赏你了。” 侍卫呆若木鸡。 “爷现在不想吃了,赏你了。” 少年说完骑着马哒哒的走了,那些花费出去的银子自然是找胤禛去报,难道会亏了他们不成? 他四哥家的侍卫真有意思。 一路左顾右盼到了十四府上,小太监一见他便赶紧迎上来,跪在地上请个安,也不起来,弯着腰等着少年踩上去。这小太监才十三四岁,跟苏斐差不多的年纪,可长的却瘦瘦的,这一脚上去……怕是受不住。少年从马的一边溜下去,利索的很。小太监久久等不到便小心抬起头看了一眼,大惊:“您这……” “去去去,给爷牵马去。” 苏斐喝道。 小太监牵了马去马房,苏斐大摇大摆的进了十四的府邸。 十四的府邸是康熙亲自选的,里面的一应摆设除了内务府挑选的外更多许多是德妃多年储蓄所处,精致华贵比胤禛府邸多出一个台阶。 久久不见胤祯过来,苏斐放下茶盏去寻他。好在胤祯和女眷的院子是分开的,隔得也远,过去除了开始一截路外后面就开始分路,不用顾忌。 沿着小路走了一炷香,见了胤祯的院子,李全儿站在院门口张着头往里面看,身后围着一圈侍女太监,一个二个面露焦急之色,更有的红了眼圈儿。 他认得一个好像是十四福晋身边的一等丫头来着。 “哟,好热闹啊。” 苏斐走进了开口道。 没曾想他一出口一圈的奴才全跪下了,磕头如捣蒜。 少年怔住:“这都是怎么了?” “求您救救福晋吧!十四爷……十四爷要杀福晋啊!!” 李全儿话一出口苏斐心头一惊,怒道:“狗奴才,这话是你能说的?” 十四福晋为人和善,对李全儿算是有恩,小太监眼泪刷刷的落下,正想答话,院子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哭声。 “你杀了我啊!你有能耐你就动手啊!!” 这分明是十四福晋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了?往日平和大度的老实人被十四总么了? ☆、第五十七章 十四要杀福晋?苏斐一惊,院子里声音一越来越大,女人的哭泣声越来越尖锐,从低声呜咽到凄凄哀哭,那份痛苦让她再也无法承受。这是这个端庄的女子第一次失态,苏斐心中一惊,推开奴才三步做两进了院子。 入目狼藉满地,碎瓷残片,树枝也被砍得七零八落。八角石桌掀翻在地,旁边躺着几个破碎的小凳子。院子里空无一人,传出声音的地方在房间里,房门被死死锁住。 苏斐用力敲门:“十四,你给我出来。” 里面没反应。 苏斐放缓声音:“你就算不出来也要把门打开吧?时间长了空气不流动对身体不好啊。” 他都快胡言乱语了。 里面响起男人的声音,瓮声瓮气:“这事跟你无关,你回去。” 话落,就是一剑砍碎东西的动静。 无关你一脸大姨夫=皿= 苏斐退开两步,助跑,飞身一踹,门晃了两下。 回头,院子外围着一圈探头探脑又不敢过来帮忙的奴才,着急归着急,他们不能违抗胤祯的命令。只有靠自己,他再次后退,比第一次远几步,冲,我踹! 房门嘎吱作响,晃了几下出现一道小缝隙。胤祯在里面咆哮:“爷让你滚啊!” 苏斐冷笑:“滚你犊子啊!连续飞踹,哐当一声,那扇门颤颤巍巍倒下,激起一层薄薄的灰尘。 所有人和他们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十四手里拿着把剑,精铁的寒锋上一丝银白的光游过。这是一把好剑,本应上阵杀敌血战睥睨,可现在它却将刀锋对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而且还是为他打理后院操持家务任劳任怨的女人! 十四的性子暴躁,几年历练磨平了许多,到底是何事让他不放过自己的妻子? “给爷出去,这是爷跟她之间的事!” 胤祯几乎处在暴怒与暴走的边缘,眼里密布细细的血丝,额头青筋冒出,有几分可怖。 十四福晋跌坐在角落里抱着头像是受到了刺激,不断尖叫哭泣,连话都说不出了。 这哪里是夫妻?分明是死敌! 十四举剑欲砍,苏斐取下腰间的鞭子一鞭子甩过去,灵活的鞭梢死死缠住宝剑,再用力一拽,死都不让他前进一寸。 “十四,这是你福晋你妻子,有什么你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再好好说下去玉兰估计就要死在这个恶毒的女人手里了!” 得,看来这事和舒舒觉罗氏有关。 “十四嫂不是这样的人,里面肯定有误会!”完颜氏是德妃千挑万选给胤祯挑出来的,为人行事都没的说,对胤祯后院的女人也是一视同仁从没有刻意去针对谁。与之相反的是舒舒觉罗氏,这个早福晋一步入府的女人性子跳脱,和胤祯也算是欢喜冤家,隔三差五的就要拌嘴,可胤祯却是真心将她放在心里的,又提前一步怀了长子…… 长子…… 脑海里灵光一闪,苏斐好像明白了什么。 说不准就是和孩子有关。 十四看来是冷静不了的,一个父亲加上那个孩子的母亲是他心爱的女子…… 苏斐陡然松开手上的鞭子,欺身而上。胤祯手上的剑骤然失去禁锢的力量,人向前一个踉跄,少年停在他身后,一掌下去就把人劈晕了。 那边十四福晋还在哭喊,嘴里喃喃些东西,苏斐估摸着再这么下去她肯定是要疯魔。而且传到康熙和德妃的耳朵里怕是要不好。少年随便让十四倒在地上不去理睬,这家伙皮糙肉厚,不疼。 走到女人面前蹲□:“嫂子,别哭了,再哭下去十四的府邸怕是要塌了!” “为母则强,您这样恐怕是让舒舒觉罗氏讨了好去,她要是得势大格格的日子哪里会好过?” “十四就是个浑人,为这样的浑人伤心不值得,您啊,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生个小阿哥,等小格格长大了您亲自掌眼给她挑个知冷知热的夫婿,小阿哥您给他去娶一门好福晋,等您白头之后定是儿孙满堂承欢膝下,至于十四,您别放在心里就是,左右当他是个小猫小狗。” 苏斐说的嘴巴干,好在有效果,十四福晋的哭声渐低。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擦擦吧。” “谢谢……”完颜氏秀丽的脸上满是泪痕,十分狼狈,可她终究是冷静了下来。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完颜氏目光落到十四身手,冷笑。 舒舒觉罗氏有孕,最高兴的是十四,最悲伤的是十四福晋,可贤惠还是要,她便免了舒舒觉罗氏的请安。侧福晋不是个安分的,日日挺着大肚子跑去请安。那日福晋不在她也去,就出事儿了。孩子没保住,在场的除了舒舒觉罗氏和她的丫鬟外就一个福晋的奶嬷嬷。舒舒觉罗氏昏迷之后她那两丫鬟说是奶嬷嬷做的,奶嬷嬷没骨气,居然就认了,说背后指使的人是福晋。胤祯起先只是怀疑,等舒舒觉罗氏醒了后只是一个劲儿哭,好像得了失魂症一样,等她有点起色便开始折腾自己顺便折腾大家,从小燕子那样的女人进化到小白花这样的。最后胤祯就这样哒。 一场闹剧。 苏斐开门,吼了一嗓子:“还愣在那里作甚?来几个有眼色的扶福晋去休息,顺便把你们十四爷给抬走,特莫的太碍眼了!” 丫鬟们掺着福晋去休息,几个身体比较强健的太监抬头的抬头,抬脚的抬脚把胤祯给弄到他自己的院子里了。 苏斐回头看这一地狼藉,深深叹息,出宫的计划要提前,不是自己的府邸他不放心那女人住着。 留下的太监丫鬟很快将地面室内收拾干净,除了空荡一些真没什么痕迹。高大的梧桐树下,苏斐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树身,几道剑痕深深交错在一起,可见当时是下了痛手的。夫妻夫妻,有夫才有妻,夫是妻的天,妻以夫为天,那么夫就要为妻撑起这片天!要是天下面的人受了伤害还要这天作甚?不如一杆子戳穿了好! 暮色沉沉,红色的圆在天边欲坠不坠,散发出暖暖的光。窗户大开,窗外一片小竹丛,还是前几年才种上的,竹子竹叶都青翠娇嫩的很,一阵风吹过,那些叶子飒飒做响。枝头上两声清鸣,林间回应声此起彼伏。 胤祯从黑暗中醒来,头有点晕,后颈那处酸痛的厉害,扭一扭依稀能听见骨头嘎蹦的响动。 模糊的视界开始清晰,最先看到的是竹子做的屋顶,苍翠的颜色和润润的质地。 这里是哪儿? 鼻间陡然嗅见一丝香味,油烟香味,像是打开了开关,那阵香味扑鼻而来,挡也挡不住。 四菜一汤,冒着热乎气儿。 “醒了?” 少年坐在床边居高临下笑眯眯的打量着他。 胤祯想起来了,就是他忽然打晕了他,这家伙下手忒黑,他脖子现在都疼的厉害! 不理他=皿=! “哟?真不理我了?” 不理! “矫情!啧啧,要我说你这人就是矫情,也就十四嫂惯着你!偏偏你还不惜福,跟她这样闹,你说你有脑子没脑子?被侧福晋煽动几下哭几声脑子都扔你家马厮里去了?” 苏斐说话忒毒。 “是她容不得人!玉兰那样好的性子她都容不下,要是日后爷纳了别的女人进府那些女人还有活路?”十四脖子上的筋都冒出来了,有些歇斯底里,眸子发红。 苏斐瞅着有些不对劲,那舒舒觉罗氏就这般好?好到让好好一个十四变成这副模样? “安静,你吼什么呢喉!” 一巴掌狠狠拍在秃瓢上,啪的一声脆响。 欺负他不能动弹啊这是! “十四嫂要是不在乎你这些饭菜早就去喂狗了,十四嫂要是不能容人你当你府里那些阿哥格格是怎么来的?十四嫂要是恶毒她在进府的第一天就该弄死你这满府的小妖精!!” 合着这男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人家的好了吧?活在蜜罐子里的男人你不要太过分啊。十四一怔,下意识反驳:“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我亲眼见到她对玉兰百般刁难!” 好,症结就在这儿,舒舒觉罗氏原本是个跳脱的人,说白了就是二货没心机,这样天真无邪傻白蠢的已经在胤祯心里定了型儿,他还蛮喜欢欢喜冤家这样的模式,在完颜氏进府之前小两口过的忒热闹,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有时候闹的康熙和德妃都知道了,故而德妃觉得此人不太稳妥。说白了就是不适合做一府嫡福晋的,又点了出身大家的完颜氏进来,温柔贤惠举止端庄,和她是完全两个模式。 嫡福晋往日里也不跟她一般见识,就凭着上串下跳的,也不知怎么的这家伙就改了性子,从炮仗变小白花了,眼泪是说流就流完全自然那叫一个顺畅啊! 所以,胤祯栽了。 “十四,你在皇宫里长大,女人之间,尤其是嫡妻和侧室小妾之间那些勾勾搭搭你会不知道?”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十四如何不知道? 他心里清楚的很。 德妃从一介包衣升至妃位,其中艰辛晦涩是旁人所明白?宫妃勾心斗角,新人努力往上爬,不知多少次新宠仗着皇帝的喜爱半路拦截过圣驾,虽然失宠后下场可怜,可圣宠时嚣张跋扈连四妃都退一箭之地。 其中各种手段层不出穷。 平庸的,安分一些,跋扈的,肆意张扬,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自然是默默流泪上眼药水。 和舒舒觉罗氏一般。 十四心头一凉,做起,正想说话,却发现苏斐早远远的坐到桌子前开吃。 尚存一丝热气的饭菜,味道咸淡适中,他吃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如这次刻骨铭心,完颜氏亲自下厨做的,每次他进她的屋子,饭菜便是这个味儿。他不爱完颜氏庄重,嫡妻是该如此,他爱的是颜色鲜明性子娇俏的舒舒觉罗氏,那才是他的美妾,讨得他欢心,日积月累他连福晋的屋子也不愿去了,他的子女,现在看看,除了完颜氏便是舒舒觉罗氏所出,还有什么意思? 十四扒拉着进了两碗饭。 噎得直翻白眼。 他猛的一搁碗:“你说的没错!” 嫡妻就是嫡妻,美妾就是美妾,妻子是用来尊敬的,他家福晋从入府第一天起就没做过出格的事儿,偌大一个府邸管理的井井有条,再看舒舒觉罗氏,虽然对他的性子,宠着可以,可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放纵! 难道他要像隆科多一样宠妾灭妻? 不,康熙第一个不会饶了他。 “想明白了?” 苏斐笑嘻嘻。 胤祯就不是个糊涂人。 十四早就想明白了,福晋免了舒舒觉罗氏的请安可她硬是闹着要去,一个一个规矩,流了孩子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流眼泪,真正受委屈的不知道是谁。 唯一可惜了孩子。 十四心里不大舒坦。 吃完饭,苏斐漱漱口:“我想求你一件事儿。” “你我之间还需客气?” “那行,我就直说。你帮我将我放这儿的两位送到扬州去,交给林海。” “不留下来?” “不了,薛蟠那边已经有人指证,就等秋后处斩,贾家在牛也翻不出天去,这里是三千两银票,交给你帮我安置他们。” 胤祯没接:“银票你自己收着,人我帮你安置了,多大点事儿,真是。” “行,改天请你吃饭,我先回去了。” “你回哪儿去?” “回皇宫,出宫的事儿早点定下的好,我再跟皇上说说。” 十四一听,乐了:“我等你出宫咱两做邻居啊。” 苏斐笑了:“看吧,说不准我府邸建在哪儿呢。” 他跟十四告辞,上了马车一路行驶,宫门外停下,下了车,轮值的侍卫开了宫门让他进去,苏斐不慌不忙的迈着步子,方才吃的撑了,走两步消化消化。 “爷……” “得了,跟四哥说一声,我提前回宫,明儿再去啊。” 打发走胤禛府里的长史,少年眯着眼睛走在月光下,宫里安安静静,风丝丝吹拂,干净的青石板踩上去没有声音,长长的影子拉长在地面上,“哟。”小丑不甘寂寞,从空间里出来,漂浮在半空中,悠然转圈,好在只有苏斐看的见他。 若让别人瞧了说不得吓个半死。 “外面空气真好。”小丑深吸一口气,感慨。 “是啊,挺好的。”好的他连末世的空气都快忘记了,如同地狱一般的日子,每时每刻呼吸着肮脏血腥的气体,令人作呕,却不得不努力活着。 “等我出宫后你可以天天出来。” “我现在就可以。” “恩。” “喂,你说两句话啊。”小丑不满,空气里有虫子轻微鸣叫。 “有什么可说的?” 他伸出手,五指修长白皙,月光穿过指缝,地面上显现出可笑的模样,心情出乎意料的温软,安静,静无一丝声音。 “随便啊。” 小丑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 “唔,你多大了?” 苏斐试探性问了一句。 果然下一秒对方翻脸,抱着双臂:“拒绝回答。” “你看,我问了你又不答,我不问你又想我问,有这么难侍候的吗?” “哼哼哼。” 整个一小傲娇。 迎面走过一队侍卫,苏斐噤声,给对方看过腰牌后继续向前,远远的能看见养心殿微弱的烛光,心中暖意更重,好似有人一直等他归来一般,想要出宫建府的念头一顿,消散不少,皇帝越发苍老,他还小,要不在留些日子? 从自身来说也是眷恋被人保护的感觉。 走的近了,门口小太监迎过来:“小主子,您回来了?” “恩。” “奴才帮您通报一声?” “通报?” 苏斐脚步一顿,诧异的看着这个小太监,对方面容稚嫩,年纪尚小,不过十五六岁,他没怎么见过,不过,通报这词还是苏斐第一次听,自他打养心殿长大。 不过,蛮好玩的。 “好啊,你去给爷通报一声。” 小太监当真去了,他跑进去不过半刻钟,后面跟着个人出来,对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压低声音:“瞎了你的狗眼小主子也拦?” 苏斐笑了:“李公公好大的威风。” “不敢不敢。” 李德全迎了苏斐往里走,小声问道:“主子今儿怎么回了?万岁不是准您在四阿哥府上多住几天?听说宫外过几日有庙会,您不多看看?” 苏斐似笑非笑:“你今儿是怎么了?不希望爷回来?” “哪儿敢啊。” 李德全苦着一张脸。 内殿空无一人,苏斐一怔,往暖阁去,后面磕磕绊绊跟着李德全,暖阁照样空荡,唯有到了偏殿,门口站着值夜拿着册子的太监,他这才明白。 康熙在里面。 “是谁?” “万岁爷上次南巡带回来的,密贵人。”李德全是满腔苦水吐不出,偏偏让这个小祖宗逮了个正着,万岁爷都多少日子没召人养心殿侍候了?就是有往后宫去也多是四妃处坐坐,赶着小主子不在,密贵人得了小佟佳贵妃的指点,孤身一人单单薄薄的在御花园撞到万岁爷,我见犹怜梨花带雨,自南巡回宫后她有多久没见万岁心里挂念,万岁爷这不就心软了? 唉。 做大太监也不容易啊他。 苏斐沉默片刻,小声道:“让太监盯着,别误了皇上早朝。” “这个万万不会。” 苏斐点头,回了内殿,他明显感觉李德全舒了口气。有什么好舒气的?他又不是吓人怪物,还是面目可憎?少年笑笑,心头滋味只有自己清楚,看来要提前搬出去了。 否则,这满殿的人都不自在。 翻来覆去一夜无眠,天微亮,有人开了门进来,苏斐刷的坐起,两人对望,惊讶。 是他? 康熙摸摸鼻子:“朕吵着你了?” “没有,我正好睡醒了。”苏斐干脆起床,左右毫无睡意,却忘了自己眼睛下浓重的黑眼圈揭穿他的谎言。 皇帝心知肚明,眼神晦涩,一串太监悄然进来,手捧洗漱用品还有朝服,安静有秩序的忙碌。苏斐干脆躺在床上滚来滚去。 “昨儿怎么提前回来了?” 皇帝抬起手由宫女扣盘扣。 “是不是受气了?不懂事的奴才拉出去打死就是,何必生气?” 苏斐一顿,垂下眸子:“你知道的真快。” 昨儿晚上的事儿他今儿就知道,还去掉中间召嫔妃的时间,你说皇帝咋这么忙呢?到处都是耳目。他说这话有些过,养心殿里本就安静的宫人被吓的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成了炮灰儿。 “朕唯恐你受了委屈。” 他叹气。 “我想出宫。” “朕让人备车。” “不,我说的是出宫建府。”苏斐语气坚定,目光锐利:“我想出宫建府!” 皇帝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先是惊讶,诧异,继而愤怒,阴沉的气势越来越重。 “哐当。”小宫女手一抖,盆子摔在地上。 “李德全,给朕拉出去!” 皇帝抬头一吼。 李公公哆嗦着身子赶紧将人带出去,这宫里的规矩,你就是给自己求情饶命也不准哭,小宫女没有出声,泪流满面不断颤抖,整个身体软倒在地。 “你说你要出宫建府?” “对。” 皇帝深吸一口气,他有过心理准备,可真来临时心头怒火汹涌:“这件事,等以后再说,你还小,至少,至少等你过了十五再说。”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十五已经不小,苏斐今年十四岁接近十五,按理来说早到了出宫建府娶福晋的年纪,可他不是皇帝嫡亲儿子,上无额娘帮扶,下无门人照料,就连外家,也未曾见过。 他叹气。 唯有德妃与他亲近,可近年来,高位嫔妃诸如四妃小佟佳贵妃早已失宠,若不是手掌宫权,又是跟着皇帝多年患难情分,哪个看在眼里?后宫里捧红踩白的奴才多了去,再说十四那两口子磨得德妃心力憔悴,剩下两三分尽数给了大儿子,哪里有时间来管他?最多在皇帝面前念叨一两回,不行也就撒手再也不顾。 出宫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苏斐一夜未眠,彻彻底底想个通透。 他将来是要做纨绔做闲散宗室的,皇帝照顾他长大,他有颇得圣心,出宫封个贝子不成问题,将来建功立业找个机会晋升晋升,如若新帝登基,以胤禛那份心思,少不得加上一阶。他板着指头算,只要他拼命,怎么着也是个郡王吧? 苏斐如是想, 他必须是个郡王。 皇城宗室不说一千也有上百,一砖头下去砸死个王爷都是小事,最有可能砸死阿哥。 先帝阿哥不多,四五个,再先帝呢? 子子孙孙无穷尽。 哪怕苏斐现在与康熙关系再近,若是登上帝位的不是胤禛?他恐怕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他不愿意,末世中,弱肉强食,你死我活,想要活的自在,你得有钱有权和拳头!不奢望多大的拳头,他必须要有权,要得是帝王放心的那种,往日里不起眼,可关键时刻觉得靠得住。 前提,他能上战场。 苏斐望着再无一人的饭桌叹气,已经三天了,康熙比他避而不见。 这是怎么个情况? 他无从下筷,食欲不振。 天色尚早,皇帝不知去向,养心殿前殿陡然一阵喧哗,清脆爽利的声音掷地有声:“我要见万岁爷,密姐姐要是有个好歹你担当的起吗狗奴才!!” 苏斐筷子一顿,索性放下。 密姐姐? 他记忆颇深,前几日侍寝的妃嫔,据说是南巡的时候地方官员献上的,康熙喜爱的紧便带了回来,那个时候他好像去了江南找林如海,也就是说擦肩而过? 前殿喧喧闹闹,声音往后殿来。 其中有魏珠的声音:“哎呦我的小主子,里面可闯不得。” “如何闯不得?人命关天的大事就是万岁知道也不会怪罪,有罪我一人担了便是。”声音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干净利落,她的声音像极宜妃,行为举止也像宜妃,虽说宜妃尚在,可毕竟年过四十,保养得宜也不复青春,皇帝念旧不假,更爱新鲜美人,若是有两分像老人便是再好不过,这也是小佟佳得宠的缘由。 苏斐想,你担当的起? 后宫还真有有姐妹情谊的? 李德全不在,魏珠也不得力,尽然一路让她闯了进来,许是新的宠的小主,那些个奴才精怪精怪,你位高他敬重,你得宠他巴结,可你失宠,他也踩得最狠! 所以,但凡聪慧的,在这些奴才叫姑奶奶小主子时早早的打点妥当,半分礼数也不敢失。 喧闹声渐进。 一个穿鹅黄宫装梳着两把子头的女子跃入眼帘,她面容美艳,凤眸略带两份凌厉,眼角上挑,妩媚含情,举止却泼辣爽利。看来是一个自以为皇帝未征服的女人,有点像宜妃,可她嘴唇形状却似惠妃。 惠妃文雅,宜妃美艳。 便是她二人也无胆子擅闯养心殿。 “哟,这不是有人嘛,好你个狗奴才,居然擅自放人进来,我到不知这坐的是哪位皇子阿哥?竟然如此矜贵,莫不是那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说话利索,吐字清脆,上下嘴皮子一碰,杀人不见血。 苏斐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见不得人。 他的确见不得人,在后妃面前,外男向来是不得私会。 这女人未免太过张扬,只怕被人当枪使。 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哎呦我的小主子,赶紧出去,这可是万岁爷的亲侄子唉!!” 魏珠低头哈腰满脸焦急。 苏斐见不得他这样,养心殿副总管,你比不上李德全就算了,任由嫔妃擅闯养心殿也就算了,关键是是你赔罪还是她赔罪?合着训完爷想走是吧? 那女子冷哼一声,扭转腰肢:“既然万岁爷不在,那我旁处寻去,告诉你,否管什么亲侄子,密姐姐肚子里揣的可是万岁爷的龙种,出了事你担得起嘛你?” “……” 这么快就有了 还是有了再侍寝的? 哟,姑娘,你不怕流产啊? 苏斐给跪了。 他看着对方扬长而去,看着魏珠对他苦笑:“小主子……” “别,别叫我小主子。”他觉得渗的慌,不过,感谢对方,他有借口离开皇宫~\\(≧▽≦)/~啦啦啦。 至于康熙会不会发怒,那就不是他操心的喽。 “方才是石贵人。” “您以后还是避着些,万岁爷对她是宠在心尖尖上,连德妃娘娘都跟着吃过挂落。” “擅长养心殿?佟佳贵妃惠宜德容四妃都不敢如此,不过,魏公公您的话,我还是会听的。”妈蛋,李德全都不敢再爷面前摆谱,你算个什么东西? 许是苏斐最近回宫回的疏散,后面的奴才都开始不认人了。 晚上皇帝没回来。 听侍候苏斐的大宫女说是去了密贵人处,密贵人有身孕不能承宠,可同住的石贵人可以,苏斐想想,要不要去添堵?吃饱喝足总是找事儿消化消化。 他捏捏自己的肚子,瞧,都快养出游泳圈了。 说做就做,撤了膳后,他带着养心殿的两个太监并两个宫女往后宫去,密贵人住景阳宫偏殿,同住有石贵人陈贵人,这是大宫女告诉他的,等到密贵人生了皇子只怕要晋位成嫔,听说是个聪慧温柔的江南女子。 大宫女打算明年不出宫,挽了头发做嬷嬷,家乡发大水,淹死不少人,她娘就在里面,为了弟弟妹妹,她爹将她卖了,大宫女不是正经选秀出身的宫女儿,连小选都算不上,她是跟着被卖进府的府中小姐进的宫,因为天生聪慧,会察言观色便陪了进来。后来那小姐被活生生熬死,按理她是要出宫回府里,可小姐死了,丫鬟哪里有活路,好在因她性子好,人缘佳,又找了个十里八弯的亲戚在慈宁宫做嬷嬷这才留了下来。 一步一步算是个传奇。 苏斐想,他可以把她带出宫。 这觉得是个牛叉人物,加上算是看着苏斐长大,他也不想对方老无所依,干脆接出去连养老一起得了。 “那密贵人好相处?” “极好相处。”大宫女压低声音,快一步:“太过好相处反而极难对付。” 得,又是一个刺手的。 这宫里的女人啊,搁在末世估计都能活下去。 景阳宫外有小太监守着。 见苏斐过来,拱拱手:“见过主子爷。” 宫里大摇大摆的不是阿哥也差不到哪里去,叫爷没错。 苏斐笑笑,一撩衣服下摆,噗咚一声跪地上了。 “哟,爷您这是作甚?这是作甚啊!!”太监慌了,赶紧避开。 苏斐笑笑:“求见万岁爷请罪,劳公公通报一声。” 那小太监一听是请罪,手悄悄撒开,撇撇嘴:“这奴才可做不了主,万岁爷正在兴头上,扰了万岁爷兴致就是咱家的不是,您要不是先回吧。” “要不,您回宫找主子娘娘问问?”他试探一句。 鬼东西!! 意思不就是您回后宫找您额娘问问?他以为他是阿哥?有个主子娘娘额娘,他额娘什么时候和康熙扯上关系了?啊呸! “苏斐自幼被万岁爷收留,不敢擅闯后宫。” 苏斐低声。 “那咱家就无能为力。” 小太监慢悠悠来了一句,踱着步子走了回去,当真不在理睬苏斐。 苏斐带过来的小太监宫女极有眼色,在离他一身之隔的地方,跟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全跪了。好吧,大家一起跪。 月上柳梢头。 青石板地面逐渐冰凉,寒色由下至上,弄的膝盖疼。 苏斐算一算,跪了有一两个时辰,也够了。 轻轻一咳嗽,运气,脸色苍白,血色全无,很好。憋气,用力:“万岁爷,奴才前来请罪!”运足气力,满景阳宫都听得见。 小太监骇的脸色苍白,赶紧过来:“我说你胆子也太肥了,这里面住的谁?您是主子,可这主子也分三六九等不是……” 他话音未落,明黄色人影冲了出来,衣衫不整,脸色铁青,目光沉沉闪烁怒火。小太监咽下嘴里的话扑通一声跪地上了。 黑压压一大帮人都跪在景阳宫门口。 “你刚才说什么?”皇帝问。 “万岁爷,奴才来请罪了。”苏斐一笑,重重磕了个头。 “你给朕起来!”皇帝暴怒:“你何时成的奴才?朕为何不知?你何时有罪?朕为何不晓?” “苏斐之罪在于认不清自己身份冒犯贵人,苏斐之罪在于鸠占鹊巢不自省!请万岁爷赐罪!!奴才愿出宫,还贵人清静!!” 皇帝晃了晃身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站不住,他亲手养大的孩子,抱有隐秘心思的渴望不可及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居然成了他的奴才?贵人?这宫里有谁贵的过皇帝?皇帝放在心坎上的哪个敢冒犯? 他咬着牙:“是谁?究竟哪个是‘贵人’?”朕活剐了他!!!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康熙气炸肺也没能留下苏斐。 少年跪满三四个时候后,推开康熙的手,一步一踉跄的离开。单薄的身影在月光下落寞悲凉,瞬间一支小箭射进皇帝心里,疼的他死去活来。 难受的要命。 偏生石贵人娇娇媚媚从后面来,纤长手指悄悄拉住康熙衣袖,轻声:“万岁爷莫气莫气,气坏身子不值得。”这是她一贯爱用的手段,娇娇俏俏,青春活泼带点泼辣,她与密贵人同为江南女子,一共献上,一个温婉柔美,一个灵气动人。 进宫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将康熙迷的三五六道。 可惜,这次用错了手段。 皇帝撩起下摆,一脚将她踹飞,怒吼:“谁给你的胆子啊?谁给的!朕都舍不得责怪,你一介贱奴,有何权利?” 贱奴! 是呢,密贵人与石贵人为包衣奴才,只是这包衣从关外起便伺候八旗,故而进关后汉人看不起满人靠不住,过得十分艰难。当年打进江南,几支包衣跟了过去,久而久之落地生根,可祖籍,仍然是包衣奴才,皇帝的女人又如何?后宫贵人一抓一大把,无宠者人尽可欺,只有趁着得宠升了位份的,才有机会抬旗,大多数孤独终老罢了。 抱着大肚子出来的密贵人摇晃两□子,星眸带泪,欲坠不坠,咬着苍白的嘴角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万岁爷息怒,石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天真烂漫,不是故意冒犯您的,请您看在她带给您欢乐的份上饶过她!” 真真切切,字字泣泪。 可她还是太过年轻。 若是后宫嫔位或妃位在此,断然不会如此求情,看看人惠妃,看看人宜妃,个个此中高手,不说每一次,十之□□都能保住她们想保的,因为她们揣摩透皇帝的心思。 可密贵人不得不求情,她怀有身孕,十月不能承宠,若石贵人倒下,只怕她的好日子也到了头,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还是两说。 康熙冷冷看一眼半天爬不起来的石贵人,再看一眼跪在地上泫然欲泣的密贵人,漠然开口:“传朕口谕,贵人石氏骄奢放纵,行为不端,废为庶人。” 石贵人惊骇的爬起:“万岁,贱妾是冤枉的啊!万岁!!” “拉出去。”皇帝摆摆手,石氏被粗使太监堵住嘴拖了出去,既然是庶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至于你……”康熙静静看了一眼密贵人,冷静的让她从头凉到脚底,心生惊惧,这是她入宫后第一次明白皇帝的威严和权力,连朝夕相对的姐妹也无法相救。 自身难保。 “生下孩子后交予容妃抚养,贵人密氏贬为答应,迁居延禧宫偏殿。” 他说罢,转身就走。 密贵人只觉天都要塌了,她还指望这皇子晋位!怎么可以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她抬头,皇帝已经看不见了。 这辈子都无法得见天颜,这就是皇帝!这就是皇权!! 苏斐一路回了养心殿,早早就让人收拾好东西,李德全赶回来正苦劝呢,时不时拿眼刀戳一戳旁边苦逼兮兮的魏珠公公。魏公公一边哭的梨花带雨一边回甩眼刀:不是你说弄死密贵人和石贵人那一对贱人吗? 爷有让你借小主子的手?活腻歪了吧? 呵呵…… 呵呵呵…… 一对贱人! 苏斐默默收回目光,淡定的继续手中工作。 正收拾呢,一阵风闯进来,皇帝眼都红了。 “给朕出去!” 一声怒吼全部退场,苏斐抱着自己裹好的小包袱准备追随大部队,走两步,被人一把拽住,回头,康熙一双眼睛深沉似海:“你就那样厌恶朕?” 少年沉默不语。 “朕废了石氏,贬了密贵人,你……莫要生气了好吗?”他低声下气,几近哀求。 苏斐心头一软,脑袋里想起还留在十四府里的那对夫妇,他不出府难道将他们放在十四府里一辈子?康熙越发年迈,再过不久,皇子之间争斗越发厉害,这么大一个把柄放在旁人手中,难道他要成为别人对付康熙的工具? 必须出去,只有出去,才能有属于自己的力量。 看眼下这情况,皇帝不出意外是死也不愿意放他走。 “我……我想出宫……”苏斐犹豫着吐出话,每一句都再三琢磨,他不愿意触怒皇帝,可又不愿意就此罢休。 “朕不允许!!” “那您希望我以什么身份留下?” “……”什么身份? 朕想让你陪朕一生一世,什么身份?皇后?不,不是皇后,皇后是后宫之主,是国母,不是他的妻,男宠?他做不到,不愿意糟践他,垂垂老矣,人生迟暮,何必连累着他一起? 罢了罢了,放他归去,一生荣华,贤妻美妾,总是护着他。 等他归天…… 带他一起走吧…… 不,一起走,他舍不得,太子,老大,老四,老八十四,他要好好想想。 皇帝颓然松开手。 苏斐单膝跪下,明白他心意,低声道:“谢皇上成全。” 康熙道:“朕催促内务府给你新建府邸,那些旧宅子时间久不太干净,在宅子建好之前……你……就暂时在宫中住着……” “我……” 他止住他的话,斩钉截铁不容反驳:“朕成全了你,你姑且,成全一下朕。” 苏斐又心软了。 第二日皇帝便给内务府下旨,轰轰烈烈开始造府邸,凡事皇帝俱要过目亲力亲为,皇子阿哥出宫建府,用的多是前朝留下再翻新的宅子。苏斐这次算罕见,上上下下都尽了心,尤其以内务府主事的八阿哥为主,当真兄友弟恭让康熙刮目相看。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在皇宫里过了三四月,直到及冠。 及冠礼那天只有康熙,皇帝亲手为他戴上冠,这是在前朝就被废止的礼法,可皇帝不知那根筋不对,硬是要做及冠礼,半秃瓢戴冠哪里赏心悦目?偏生他看的满眼温柔,止不住的柔情。 他这是…… 当什么了? 苏斐对他的心思隐隐约约猜到几分,心头大骇。 烛光温暖,红烛摇曳。 几分温暖几许暧昧。 室内空无一人,就连亲近如李德全都悄然退了出去。 康熙今儿换了一身新衣裳,大红色,上绣龙纹五爪金龙,男人的脸俊美沉稳,烛光下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他已经年近五十。 依然霸气侧漏。 他看过来的眼神温暖如水热烈如火。 苏斐觉得荒谬荒唐荒诞!不可思议!!这叫什么?不是及冠?这叫什么?气氛整个都不对劲!他看着康熙过来,心中一慌,下意识后退一步。这一退,止住康熙的脚步,他张张嘴,退去满脸喜色,恍然从梦中惊醒,带着几分无错:“你……你别怕……朕……我……” 连连换了几个自称也无法找到合适的。 苏斐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印象里康熙始终是沉稳如山,不曾为任何事乱过阵脚,他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少年微微一笑,如春花绽放。 皇帝嘿嘿跟着笑,摸摸脑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好好看看你。” 少年原地转个圈:“那你好好看看。” 他落落大方,将暧昧的氛围化为乌有。 皇帝悄然苦涩,见他望过来,立刻敛去笑容,走过去,叹道:“你长大了。朕还记得那个时候小小的一团,软软的,跟个小团子似的。”他伸手比划了一个大小,失笑:“那个时候朕简直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才好,索性你乖的很,不轻易哭,朕才过的容易,这些年,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他走过去,伸手抱住他,手臂结实有力,怀抱温暖可靠。 耳边是一句:“谢谢你,我想好好抱抱你。” 苏斐热泪盈眶,咽回泪水,他反手抱住康熙:“我也谢谢你。” 谢谢你好好照顾我,谢谢你护着我长大,没有你,也就没有现在的我。 所以,谢谢你。 康熙知道,他们没有以后。 最后一丝妄想,被一个温暖的拥抱掐灭,眷恋不舍的拥抱。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暗,李德全敲了敲门,小声道:“万岁爷,贵妃娘娘送吃的来了,您要不要见见?” 佟佳氏,康熙唯一放在心里的自家人。 往日里怎么也不会拂她面子。 佟佳贵妃是自先后死后直接由庶妃升的贵妃,一路青云直上,先前有佟佳皇后在,护着她,佟佳氏死后,康熙有意提了她,可从未接触过宫务加之四妃对其意见颇大,她这几年走的磕磕碰碰十分不易。苏斐不怎么喜欢她,总觉得,佟家在康熙心中不一样,这个表妹也是不一样的。 康熙脸上露出不豫之色。 苏斐悄悄推了他一把,道:“去吧,别让贵妃久等。” 康熙道:“那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把贵妃打发掉,从庶妃升上来难免不动规矩。 苏斐看着他离开,康熙的身影归入光明。 他们是两个分割线,一分开,就是光与影,再也无法交织。 交织,不过一个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俺今天日码了一万……呵呵呵……以后不会冷落大家的说,会经常回来更的说,大概五天一更?唔……提前跟大家说吧 ☆、第61章 番外:苏城 第六十一章 番外:苏城。 二十二世纪,新纪元。 丧尸世纪后,全球经过洗礼,留下来的人类优秀,强大富有生存力和创造力。曾经席卷世界的丧尸病毒不再是人类的危险,不具有传染性,但同样的,大淘汰后留下的丧尸,熬过时间和岁月的风化强大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苏城在街头漫步,怀里抱着刚买的书籍,街头陡然下起小雨,行人匆匆而过,几滴雨水落到鞋上,他浑不在意。这些雨水在经过丧尸纪元后蕴含了大量酸性的毒素,不光是雨水,阳光,土地甚至是空气,都带着有害物质。一层层透明的玻璃罩,把人类圈养在安全区中。 巨大的荧光屏上,女子的形象温婉坚毅,周身散发着圣洁的白光。 biao子! 苏城垂下眸子,红色的竖瞳冷酷狠厉。 他加快脚步。 回到居所。 苏城的居所是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但在帝都里,算是不错。 房间里静悄悄,打开房门,里面安静整洁,地面光滑,没有一丝一毫的烟火气息。他将买回来的书籍放到书桌上,低声道:“斐斐,你最喜欢的。”桌上,一张干净的真空相框,里面小小的一张照片,男孩子,莫约十五六岁,穿着上世纪学生的衣服,一笑两个小酒窝,干净漂亮,阳光下,琥珀色的眸子闪闪发光。 他的手指点上照片中男孩子的嘴角,轻轻一点,像触电一般猛然抽回,忍不住捂住脸失声痛哭,没有眼泪,只有哀嚎。丧尸是没有眼泪的,他们的水分在最初都已经蒸发。 一如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时代。 纵使泪流满面肝肠寸断,这世上也无后悔之药。 苏城抹了一把脸,站起来,面容寡淡,一双暗红的眸子阴阴冷冷,他起身往地下室走,地下室一共有二十层台阶,每一步,他都要默念一句苏斐。 苏斐,他的弟弟。 第一步。 我看着你出生,白白软软的小团子,我发誓要保护着做个好哥哥。 第二步。 你一岁了,开始呀呀学语,我满心欢喜,希望你第一句是:哥哥。 第三步。 你上幼稚园,跟人家小朋友打架,哥哥不能帮你揍小孩子,只能告诉你,你要靠自己,其实早就暗搓搓去关门放狗吓哭了对方。 第四步…… 你开始换牙,每次说话漏风都喜欢捂着嘴巴羞红了脸蛋。傻孩子。 第五步。 你已经长大,我将离你而去。 第六步。 我从部队归来,你长成了漂亮的孩子,漂亮的,让我炫目。 第七步。 我不再满足做你的兄长,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辈子。 第八步。 我发誓,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第九步。 我让你长大,代价是你满身伤痕。 第十步。 对不起……对不起…… 第十一步。 还是对不起…… 第十二部。 我彻底失去了你,随着这个世界的破碎。 第十三步。 在死亡之前,我想念着你,心心念念。 第十四步。 想再见你一面。 …… 第二十步。 亲爱的,请等等我,我将随你而去。 地下室一望无边。 苏城冷着脸,有人迎上来:“又发作了?” 他点点头。 对方叹息:“这可怎么办,怪只怪当年你啃的那个人类的执念太强。” 那个人类…… 他不叫苏城,他又是苏城,满脑子里都是苏斐的记忆。他想,要是苏城都不记得苏斐了,那他在下面未免太过寂寞,他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 “都准备好了?” 他哑着嗓子问道。 “万无一失。” 对方答道。 地下室啪的一声亮了灯光,白幽幽的晃着一望无际的玻璃里张牙舞爪的丧尸,比起丧尸纪元,这些复制再进化的丧尸具有新的病毒,想要战胜,恐怕又是一*清洗。 苏城咆哮一声,声波穿过玻璃,坚硬的玻璃裂开片片尽碎,片刻功夫,关押的丧尸四处奔跑,不见踪影,他们将在这座安全之城里掀起腥风血雨。 “撒,接下来是我们的时间。” 黑暗中,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发着血腥的光。 他们为世界所遗弃,那么,这次换他们来遗弃世界。 新纪元末,消失的丧尸再度出现,他们疯狂强大无所不能,被咬伤的人类在十分钟之类变成丧尸,哪怕砍下头颅,依靠着身躯,他们也能再度活动,宛若战无不胜的刑天。一时之间,人类的生存范围再度缩小,一个小镇大,里面住着高等人类,他们有圣女驻守。 圣女杨琳,光之异能者,拥有治愈他人净化丧尸的能力,是开启新纪元的先驱。 残阳西下,小镇里女人带着拥簇者出现。 她面容娇美,纯洁宁静,一双眸子秋水盈盈,波光流转,每一个细胞散发着圣洁的气息。 一个宛若圣女的女人。 苏城垂下眸子,牙齿咯咯作响。 终于让他等到了。 女人。 记忆中,这个女人让他失去苏斐,让他血战而死得不到支援,再背后捅他一刀又攀附上别的男人,甚至,让他被他吃掉。 贱人! 贱人配渣男!! 丧尸兄冷笑。 他想要报仇。 复仇者是他。 被复仇者,杨琳和苏城。 是的,苏城,他没打算放过自己。 冲天的火焰焚烧一切,无数的丧尸拖着腐烂的尸体从地狱里爬出来,伸着尖锐的爪子将活着的人类拖下地狱。 “大家不要慌。” 杨琳高声道,白芒耀眼,宛若神人。 人们安定下来,随即又开始恐慌,他们引以为傲的圣女的异能居然对丧尸再无作用,他们开始逃亡,开始尖叫。 不知道是哪个顽皮的丧尸伸手挠了圣女一爪子。 女人的尖叫响彻云霄。 那个男人!她看见死去的男人带着仇恨从地狱而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苏……苏城……” 苏城是来复仇的!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因为嫉妒,一念之差毁了一个少年,因为嫉妒,一念之差将他推入丧尸之中,这些都是她的报应!可她不想死!她是圣女,万万人之上,拥有美丽青春拥有权力和追捧,她为什么要死? “看在……看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 女人涨红脸挤出一句。 男神诡异的沉默,他长相俊美英挺,一道长长的疤痕横贯整张脸,看起来狰狞可怖,他忽然抬头,咧嘴一笑:“你以为我是苏城?” 女人心头一惊。 他不是苏城! 苏城温暖厚实,给人可靠的感觉,可这个男人,邪气冷酷,让人害怕。 他是披着苏城皮的恶魔。 “撒,开始了哦。” 男人微微一笑,五指合拢,尖锐的指甲锋利如刀,他一手掐着女人的脖子一手从头顶插进去,鲜血潺潺流出,吸引不少丧尸,但畏惧其势不敢靠近,远远的围观不断吼叫。指甲将头皮划开,慢慢的仔细的沿着纹路剥开,露出肉色的肌理,感谢女人爱保养,肌肤娇嫩的很,轻轻一割就开。 “救……救命……” 女人疼痛难当,嘴巴里灌进属于自己的鲜血,她还是惨叫,能救她的人类被丧尸如羔羊一般驱赶,不是吞食就是抓伤,新一轮的丧尸大军正在崛起。 “叫啊。” 男人咧嘴一笑,手腕用力将她头顶和脸上的皮剥下,很完整,脸上的经脉突突在血肉中跳动,充满力感,她就像一只蚯蚓,露出不堪的内在。 “……不……恶魔……” 苏城剥下她脚上的皮将她扔在地上。 恶魔? 是啊,恶魔。 他本就是恶魔。 苏城,那是谁? 苏城的血肉和骨头在最初之时被懵懵懂懂的他绞碎吞咽,一点一点,全吃了进去。他就是苏城,苏城就是他,可他又不是苏城。 恶魔笑了。 伸出手,如法炮制,将自己剥了个干干净净,血肉模糊。 他仰天咆哮。 斐斐,你看,我替你报了仇。 你看,你爱的或者你不爱的,我全替你杀干净。 现在,剩下的那个我,你可否接受? 他缓缓一笑,依稀间看见那个从未见过的少年在阳光中温暖惬意。 他是如此的爱他。 遥远的时空,青年一袭四爪龙纹的亲王服掀开一点衣角,天空中下起暴雨,垫高的鞋底染上微微的湿意,他抬头,琥珀色的眸子温润如玉,看着天空微微晃神。 仿若有人在哭泣。 他听见了哭声和悲鸣。 又像是幻觉。 有人在身后拍了他一下,他回头,笑道:“八哥。” 廉亲王胤禩俊秀挺拔温润沉稳,端端一枚中年美青年:“我备了车马,一同走吧。” 他含笑点头,方才,或许真是幻觉。 现在的生活才是他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给渣渣们一个交代,贱女被渣男活剥了,丧尸兄还活着,木有死哦,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丧尸~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苏斐的府邸很快建好,位于四阿哥府和八阿哥府之间,离皇城只有小半刻钟的距离,进宫方便,暮春三月,一串鞭炮,早早的搬进王府,府邸里有内务府送来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不多,宫女五十人,太监五十人,另有康熙赐予的百人侍卫,属于苏斐的东西皇帝没让动,另外给他置办后送进府邸。 贝勒府。 皇城里贝勒海了去,随手一块砖砸死三四个四品官,卖烧饼的大爷都有可能是宰相家的亲戚。 当然,贝勒要是日日得见天颜被皇帝养大,这身份可就不一般,至少是镀金的纯金的。 苏斐悄悄儿搬进府邸,第二日把女人和他家男人接回来放小院子里住着,临走前十四问了一句:“你啥时候请客?”他笑一笑,摇摇手:“请客就算了,你要是愿意就上我府里坐坐,哥几个喝几杯。”出宫之后也能喝酒,康熙不会管着,这话让十四笑的见牙不见眼:“得,就这样,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明儿吧。” “行。” 他接回那两夫妻,女人比起前些日子好上一些,精神尚可,只是眼神沉沉毫无朝气,她家男人醒过来慢慢在床上养着,几月下来也能行走,唯一让他们挂心的,就是苏斐空间里水泉泡着的那孩子,白森森,跟尸体似的。 乔迁之喜没打算办宴席,得罪一些人就得罪,左右他不靠他们混饭吃,再说人多麻烦,客套虚伪,只给左邻右舍,胤禛和胤禩还有太子往下下帖子,几个王府下帖子,他府邸没女眷,但是黛玉是他认下的妹子故而给黛玉也下了帖子,有黛玉自然有十四福晋和四福晋,几个嫂子,哦,林海开春从江南盐政调回京城入户部,现任户部尚书,和胤禛有交际偏生不是胤禛门人,两边不讨好只跟着皇帝走,倒是讨康熙欢心。 康熙年纪越大对于儿子染指自己的权利猜忌越重,能得他信任的多为一些纯臣。 黛玉早早就过来,坐着轿子,她如今从荣国府搬出去林海累世书本网,在京城有宅子,家里一切全靠黛玉打点如何她如今也算自在,加上郡主之尊,人人都要叫上一声格格,日子过得比荣国府顺心的多。一身鹅黄旗装,两把子翠玉扁方上簪白色时令宫花,一枝粉色珍珠凤簪,眉宇清丽,眼如秋波带着一丝冷清,比起往日的忧愁好上太多,至少见了苏斐有了笑容,眉眼弯弯璀璨夺目。 “来的正是时候,我正愁没人帮衬。” “哥哥这话说的,要是帮忙只怕多的是人愿意。” 黛玉微微一笑。 “人多归人多,可我不愿意啊,自家人方便。” “那我先进去?” “恩,让里面弄起来,等会儿四哥和八哥该来了。” 黛玉点头,带着丫鬟先进去,贝勒府里的账房总管迎上来,黛玉刚一坐下就开始忙碌,调度人手准备园子和酒菜还有戏班子,苏斐家没养小戏子,康熙先给他拨一班过来帮衬,日后留在这府上。还有女眷来后叙话的地儿,与外面隔开。 苏斐将一切交给黛玉放心,人往前院去,总管在外门迎客他就站在前院。 门口总管唱诺:“四爷八爷里面请。” 老四和老八同一时刻进门,他两关系居然不错,兄友弟恭你谦我让先后进门,没老八使绊子没老四下毒手,这两货小日子过得不错。后面跟着老八福晋和老四福晋,四福晋居然带了侧福晋和贾元春来。 贾格格一身桃粉面如春花含羞带怯看起来比侧福晋李氏还夺目。 不知四嫂心里怎样想的。 苏斐微微一沉脸,他是不愿意这女人在今日添堵,心里烦躁,连带怪上胤禛,索性先招呼胤禩:“八哥安好。”刷,冒过胤禛,无视对方略带急切的眼神,胤禛显然不曾料到自己被人无视,微微一怔,目光一转,冷淡黯然。 “苏斐不必客气。” 八阿哥笑起来像只白色狐狸,清俊慧黠,一点小坏。 他比起以往更多了几份豁达。 目光一转:“四哥好。” 胤禛动动嘴唇,慢慢吐出几个字:“安……好……” 他与他之间,生疏至此? 苏斐带着人往里面走,园子里繁花盛开,春风拂面鸟啼清鸣,临水的亭子里有戏子咿咿呀呀的唱着,侍女带着四福晋和八福晋转身进另一处园子,同样能看见戏台却不会与外男相见。 “今儿招呼的是?” 胤禩问了一句。 “我妹子,林氏。” 苏斐回道。 “本来想让你嫂子过来招呼,这样也好,她安心做客就是。” “下次,下次一定麻烦嫂子。” 八阿哥微微一笑,不言语。 入座后一会儿功夫就听见有人大叫:“啊啊,八哥你来的真早,怎不叫我一声?”十四一身青色长袍慌慌忙忙过来,头发散乱辫子歪斜,一溜烟坐下直喘气。 “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胤禛冷声,皱眉。 “四哥。”十四撇撇嘴,不甘不愿叫人。 “十四,你福晋呢?”苏斐问他,生怕这混球又开始闹腾,话一出口,胤禛也想起来,前些日子老十四闹的实在不像话,被皇阿玛叫到宫里好一顿收拾,在书房里跪了两三个时辰,消息传到后宫直气的额娘捂着心口叫冤孽,今儿见了,忍不住开口:“福晋是你嫡妻,操持一家子劳心劳力你为一女人与她生嫌不该。” “知道知道。”十四心里明白过来,可他就是看不惯自家四哥时不时一副教导的模样。 这两兄弟。 苏斐叹气。 “我带了酒过来,上好的梨花白。”胤禩跟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坛子酒,十四扑上去两眼冒光,抽动鼻子满脸陶醉:“唔,十年份的梨花白,好酒。” 狗鼻子。 苏斐暗骂,一回头对上胤禛的目光,那人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微微勾起嘴角,目光沉稳岁月静好,眸子里有星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苏斐心头一跳,手上温热,低头看见那人的手悄悄在桌子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手掌宽大指骨袖长指腹薄茧摸在手心痒痒的连带心里都痒了。 苏斐猛然抽回手,脸上发烫。 他动作过大带的桌子一晃。 “唔,怎么了?”十四回头满脸疑惑。 “没,不小心碰到桌子。” 苏斐结结巴巴解释,十四点点头信了,唯有胤禩似笑非笑看着他又转头看胤禛,带着戏谑,胤禛微微一咳嗽,避开他的目光端着酒垂头喝一口。 “碰到桌子?”十四狐疑,想一想又没发现什么,随即找他八哥讨酒喝。 摸你妹! 苏斐趁机回头狠狠剜一眼胤禛,妈蛋的你摸什么? 胤禛端着酒杯凑到嘴边看着他不言不语,眼神幽暗沉沉依稀冒着绿光看的苏斐身上直起鸡皮疙瘩,他讨厌他这种眼神,可又不能说什么,要是让十四知道估计他能直接跟他闹。 四爷岂是好相与的? 他退一步他就进十步! 少年腿上有异样,一低头,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传说中的摸腿梗居然出现在自己身上,始作俑者是闷骚的四爷?我勒个大去!你够了!他猛然缩腿,哐当,腿撞上桌子酒杯掉落在地摔成粉碎惊到十四,他咬牙切齿:“你又撞到桌子了?”十四又不是傻子,第一次权当不在意,第二次怎么看都有古怪,那边除了苏斐就是他四哥,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怎么回事儿。 “咳咳……” “十四你话真多。” “你……”这真是做哥哥的样子?私下撬他墙角? 胤禛冷冷看他,以眼神让他吞下到嘴边的话。 什么他的,没到手前就不是你的。 胤禩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心情大好,自斟一杯,好酒,好酒陪好戏,人生果然有意思。 苏斐垂下眸子,幼稚的两家伙,手上一热,胤禛的手死死握着他不放,手指温暖手掌宽厚,指节修长没什么肉,但是奇异的让人心安,苏斐微微一怔,抬头看胤禛,那人眸子温暖带着笑意,心头微微一动,身体先意识一步反握住他的手,等握住后才回神自己做了什么,他想收回手胤禛不让死死握住相互纠缠。 罢了罢了。 他将相握的手掌藏在袖子下不让旁人看见,却一时忘记十四的眼神极好,目力清明。 胤祯睚眦欲裂,手掌一个用力,杯碎成片片割伤手掌。 他浑不在意。 “爷,贝勒爷,格格晕过去了!” 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过来满头大汗打破沉默。 苏斐霍然起身:“你说谁晕过去了?” “格格……” 能在他这府里称格格的只有黛玉。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像……好像是……”小太监吞吞吐吐,眼神闪烁下意识撇一眼胤禛。 “说啊!”苏斐怒吼。 “是因为……贾格格……说……” 这太监被苏斐一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半天解释不清楚。 苏斐干脆一脚踹开他准备去看,胤禛拉住他:“拿我的帖子去请太医,你别着急。” 还不着急? 都是你家贾格格惹的事! 苏斐简直没好气,一边让人拿胤禛的腰牌去宫里请御医一边往后面赶去,妈蛋的,谁惹上贾府谁特莫的倒霉!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贾格格贾格格! 好一个贾格格! 好一个贾府,阴魂不散!苏斐简直气炸肺,肚子里一团火焰在燃烧,他好端端的好日子被人破坏成这样,贾府存心不让他好过是吧?感情黛玉不是她亲外孙女对吧? 一路快步而去,四福晋让人将黛玉扶进屋子,又找人请大夫,明晃晃的大太阳顶在头顶上,女眷不多,十四福晋,四福晋,八福晋还有四福晋带的侧福晋,贾元春跪在地上,一脸惨白,桃粉色的旗装梳着两把子头斜簪一朵粉色的绒花插着一支东珠簪子,东珠不是格格的份例,贾家当真是家大业大。 四福晋见人进去迎上来:“爷!八弟,十四弟。” “四嫂。”胤禩胤禛。 胤禛冷冷点头,苏斐挤进来:“嫂子,怎么回事?我妹子呢?” 四福晋秀丽端庄的脸上流露出愧疚和歉意:“玉格格在面前歇着,大夫说没什么大碍。”苏斐挤进去看黛玉,房间里守着四个嬷嬷并四个小丫鬟,围得水泄不通,他远远看一眼,黛玉脸色尚好,又问了大夫和嬷嬷,确定没大碍后才出来,外室气氛诡异冷漠,贾元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睫毛上挂泪珠,楚楚可怜。 胤禛在发飙,周身气压极低,冷眉冷眼,眼神冷结冰:“福晋,怎么回事?” 不光是黛玉的问题,老八十四苏斐具在,八福晋十四福晋怎么就自己出了问题?他目光一转,落到李氏身上,李氏在后院之中颇为受宠,可这一眼让她承受不住,浑身一颤:“妾身不知。” 她跪倒在地。 “不知?”胤禛冷冷一笑,咬牙:“你不知?那福晋知不知!!” 乌拉那拉氏一颤,定定神,回道:“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时心软,受不得贾氏哀求,念在她久不见家人的份上带她过来,不该让贾氏说错话不小心气着玉格格,原想着她们是表姐妹,总是亲近一些,不曾想多年不见,玉格格与贾氏之间倒是生疏不少。贾氏也是无心之言,不曾想玉格格竟深思过度。”她这话是说黛玉小肚鸡肠? 苏斐咬咬牙:“可不知黛玉是哪里得罪了贾格格和四嫂,竟然这般对她?” 四福晋一脸惊讶:“斐苏你说的是哪里话,贾氏也是无心。” 苏斐气极反笑:“这里是我家,我的府邸,不是雍亲王府,四嫂,黛玉是我妹子,放在心上疼爱的妹子,正经的三品大员的女儿,正黄旗启人,万岁爷亲封的郡主,她贾格格是哪门子葱?得罪黛玉?她有这个资格么她?黛玉不痛快,我让大家都不痛快!”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苏斐是气急,原本以为四福晋是个好的,不曾想心里藏着肮脏事儿,光明正大的上门来欺负人。她是他嫂子,是胤禛的福晋,胤禛能拿他福晋怎么办? 和离休弃? 呵呵,别开玩笑,洗洗睡吧。 所以,他自能自己来,但凡他努力一点不是个小小的贝勒,但凡他有一点的权利,四福晋敢这样明里暗里指责黛玉? “斐苏,这话就不对,贾氏是玉格格的表姐,嫡亲表姐,玉格格年幼丧母长于外祖膝下,贾氏也同样是贾老太君养大,这两姐妹能不亲近?说错一两句话也不过是姐妹间拌嘴罢了。” 四福晋想保贾氏,为什么? 苏斐冷静下来,目光在贾氏和四福晋身上打量,好像明白什么,薛蟠将死,薛宝钗与贾宝玉之间可不就是有金石姻缘?贾家背后有了薛家这么个钱袋子…… “够了!” 四爷喝道:“乌拉那拉氏,给爷带着贾氏滚回府里去!” 四福晋眼圈一红。 “噗。”后面有人嗤笑一声:“四嫂好生贤惠,将四哥的格格护的紧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亲妹子呢!” 八福晋明媚的笑:“四哥可知发生了什么?” 胤禩咳嗽一声,无奈:“福晋……”嘴下留情啊,没见小心眼的老四要发飙? 十四福晋伸手拉拉八福晋:“八嫂……” “怕什么?这里除了四哥我家八爷还有你家那口子剩下小斐苏就没了旁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四爷铁青着脸。 八福晋抿嘴一笑:“四哥家这格格做事不厚道,居然想给娘家的弟弟说合玉格格,贾府世代包衣,奴才出身,玉格格是个什么身份,正如小斐苏所言,三品大员的女儿,这林海正值壮年,前途无量,又是做过巡言御史的,累世书香,正黄旗旗人,玉格格又是万岁爷亲封的义女,这皇家的格格,怎是一个奴才能肖像的?更何况这京城谁人不知贾家小公子长于夫人之手厮混丫鬟之中,家里的姐姐妹妹的,最是怜香惜玉不过,四嫂,贾氏这事儿做的不厚道,你怎能是非不分的护着她?贾氏若是有心亲上加亲,听说她姨母薛家有一女,貌美有贤名,又是与贾家小公子一同长大,怎不见她去说合说合?” 一番话当场人全变脸色。 八福晋把话说的透透的,苏斐怎么也想不到,贾宝玉居然把主意打到黛玉身上,非要黛玉替他流干眼泪不成?他也不想想他是个什么玩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满心满眼都是姐姐妹妹,男女不忌,看着深情其实薄情的很,没担当,黛玉真要嫁他那才是眼瞎了!贾家贾家,还有四嫂……看胤禛脸色不好看,手指成拳头,泛着青,他长长叹气:“四哥,我这里庙小,容不下,大家,都请回去吧。”赶人赶人,都给爷滚蛋! 胤禛神色微动:“斐苏,我……” 他不知该说什么,肚子里一团火,原以为福晋是个好的,却不想在这事上犯了糊涂,还有贾氏,回去后万万是不能再放她出来,胤禛百般不愿也得离开,这事是他后院惹下的,家事带回去处理。 八爷拉着福晋打了一回酱油笑眯眯告辞,临走前八福晋还在说:“再有下次记得找嫂子啊,嫂子给你帮忙,莫要再找那些看着贤惠其实肚子里一团黑的人。” 说话声音大,气歪没走远的四福晋。 八福晋略感得意,这事儿是贾氏提的,悄悄的跟黛玉提的,四福晋推波助澜,可她擦觉蛛丝马迹后就彻底闹大,谁让那谁平日里一副贤惠模样,倒是衬得她不是个贤惠好人。 啧啧。 十四恋恋不舍:“我又没错,你不会赶我走吧?” 苏斐给他个白眼:“我这里一团乱,没时间招呼你,你赶紧走吧,等处理好了再找你喝酒。” 十四乐了:“这是你说的!” “恩,我说的。” 所有人都离开后,苏斐进去再看黛玉,黛玉已经醒了过来,睁着眼睛对着幔帐默默流泪,紫鹃是她带来的,一脸着急:“格格格格您别哭了,宝二爷也不是那个意思,他是真心对您的啊……” 苏斐皱眉,走进去,嬷嬷跪一地,那丫头脸色剧变,惊恐失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今天见了太多惊恐不安的人。 “除了四个嬷嬷留下,其他的都出去。” 屋子里的四个嬷嬷安静似木桩。 “哥哥。”黛玉安安静静,开口轻轻叫了一声。 苏斐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杯茶:“既然你是我认下的妹子,在我心中与亲生妹子无异,黛玉,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不知道……” “那丫头是你从贾府带出来的?”他喝了一口水,身心俱疲。 “紫鹃沉稳忠心,是外祖母赠的丫头。” “她的卖身契可在你手中?” 黛玉轻颦眉头:“不曾。” 现在想想,紫鹃自外祖母放她身边侍候到出府,外祖母都不曾开口说过卖身契的事儿,紫鹃自己也没提。 “她们一家都是贾府的奴才?家生子?” “是……” “那就是了。”苏斐点点头,指指木桩子似的嬷嬷:“苏嬷嬷,您说,这丫头怀的是什么心?” 嬷嬷站的笔直,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衣衫妥妥帖帖,不紧不慢的开口:“有二心的奴才,打的是陪嫁丫鬟当通房妾室的主意,这样的奴才,万万是要不得。” 老嬷嬷说完话就闭上嘴。 黛玉浑身一震,怔怔无法言语。 “你说她稳妥,哪有在闺阁小姐面前说外男的好的?你说她忠心,她心心念念的可不就是宝二爷?这边殷勤的丫头,也就戏文里的红娘可比吧?” 那红娘,最后可不就是平妻? “我没开口告诉你,原是想你自己立起来,你是郡主的身份,又是三品大员的女儿,容貌才情具是上上,将来的日子,还是你自己过,你若是不立起来,稍微复杂的人家便能将你吞的渣滓都不剩,你这样让林大人怎么放得下心?”他深深叹气:“你呀,好好的想想吧。” 说吧,转身出去,徒留黛玉一人望着幔帐出神。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胤禛阴沉着脸,骑马在前,马车于王府前停下,他用力握住缰绳,手指泛白,一个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青呢小轿前,探出手用力将里面人拽出,福晋云鬓斜散发钗凌乱脸色苍白,颤声道:“爷这是为何?众目睽睽之下将妾身置于何地?” 胤禛冷笑:“福晋既然有胆子做,为何没胆子承认?爷倒是不知枕边人竟然有这般心机!”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臂,五指坚硬如铁,捏的女子生疼,强行拽着她往府里去。福晋脚下踩着花盆底,往日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而今竟然满脸狼狈,一路被胤禛拉扯进府,掩面尽失又不敢反抗,半府奴才跪满地,个个面色惶恐噤若寒蝉,头也不敢抬。贾元春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心头一凸,脚下一软,跌坐在地。福晋答应抱她抱贾府,而今,却是自身难保,耳边一声冷笑,向来木讷老实的李侧福晋冷笑一声,眼角眉梢满是不屑,踩着花盆底摇曳生姿走过去,轻喝:“都看着作甚?还不扶了贾格格进来?爷心情不好,都警醒着,哪个不要命的撞上去,作死莫要拉上旁人!” 李氏自打出宫就沉默低调跟个透明人一样,头次发威加上福晋触胤禛霉头,阖府上下,一时之间鸦雀无声,竟老老实实将她的话一丝不漏的执行。 李氏最后瞧一眼贾氏,嘴角带笑,身心舒畅。 有人找死,有人居然上赶着垫背。 活该倒霉! 乌拉那拉氏一路踉跄,脚上生疼,脚踝不知在哪儿崴到,她顾不上这些,满心惊恐,目光游弋忐忑不安。 她发现,这路是往她房里去,心头一送,还未暗喜,胤禛一把将她扔在门里,反手关上门连同她房里的心腹侍女嬷嬷一同关了起来,门外胤禛阴沉冰冷:“何时清醒何时出来,额娘想来疼爱斐苏,你若是进宫只怕讨不到好去,乖乖在府里思量思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府里事物交由李氏,你若不清醒,那么我就请皇阿玛赐你家去。大清第一个休弃的福晋,你该荣幸。” 他深深吸一口气,若是上报,只怕皇阿玛不会让他休妻,大清没有休弃的亲王福晋,可病逝着实不少,一杯毒酒或者日积月累的毒杀,总是不会让她再活着。 方才的话不过吓唬她。 可她再不清醒,他真不介意换个福晋,或者,府里换个主事的女主子。 想起斐苏,胤禛满心苦恼,千般愁绪不知从何解开,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进入死胡同,慢慢的再也走不出去,最终只剩下两具相依白骨。 房里传来乌拉那拉氏悲痛的呼声和啜泣,他不为所动,让人锁了门,三餐按时按份例从小窗送进去,一回头,半大少年站在不远处,眉目安静,目光沉沉:“阿玛。” “弘盼你过来。”他招手。 少年过来,三步处站立,行礼,举止仪容大方得体,半大小子不难看出日后何等龙章凤姿,胤禛是满心骄傲和欢喜,他子嗣不丰,除去富察格格所出的弘盼,剩下李氏所出弘昀弘时,福晋所出弘晖,还有宋氏所出病怏怏的大格格。 “你嫡额娘身子不适,这些天你就跟着你额娘,请安也就免了,没事多陪陪你额娘。” 少年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喜悦,立刻掩盖,点头:“我听阿玛的,不过嫡额娘何时才能好?宫里太医可有看过?” 胤禛低头深深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弘盼,你也是阿玛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不要着急,你还小。”弘盼的小心思他会不懂? 他不是一直和富察氏私下会面?如今光明正大不正如他意? 又想有额娘又想有半个嫡子的名分,这世上哪里有这般好的事? 连他也无法做到。 弘盼听明白他话中含义,脸色一白,呐呐不敢多言。 四爷没那么多心思去管孩子,吃过晚饭,寻思半天决定去找苏斐说清楚,正要出门,他阿玛连同他额娘的旨意下来,得,他阿玛听说他福晋病了,特意赐下两位曾经照顾过太皇太后的嬷嬷,说是精通医术,要“好生”照顾福晋,还有他额娘,干脆给了两个下五旗的宫女,面容娇俏青春年少,身姿玲珑有致,一看就是好生养。 得,他还是别去找苏斐。 四爷摸鼻子苦笑,阿玛额娘,你们这妥妥是儿子寻找真爱的拦路虎啊,不留余地给儿子制造麻烦。 天色微亮,远方青黎,脚步声络绎不绝,宫门前下轿,上朝官员自侧门进入,井然有序,寂静无声。走在最后往往是皇子龙孙,不紧不慢,向来只有旁人巴结的份。 胤禩起大早,打一趟拳再上朝全身清爽,再瞧一眼老四阴沉沉的脸,顿时身心舒畅,戏谑:“四哥,听说四嫂病了?我家福晋蛮关心四嫂的,要不让她去瞧瞧?” 昨儿苏斐请的哥几个一瞧今儿的架势就明白四福晋是真病假病。 四爷淡淡道:“八弟妹有这份闲心不如给你挑个能生养的,也好洗刷她身上的妒名。” 一招秒杀八爷! 胤禩咬着后槽牙,他们两口子怎么过日子是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事儿,旁人乱掺合什么?八爷以为,他福晋能与他同生共死为了他豁出一条命去,这才是爱情! 擦,一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混蛋!! 八爷消停,四爷跟着消停,后面出宫建府的阿哥们挤眉弄眼眉眼传情,时不时努努嘴示意看眼前那两只。 难得的悠闲日子,若是一直这般兄友弟恭也不是不好。 胤禩想。 他在胤禛身后走两步,陡然一顿,前面迎上来老大,胤禵前几月刚死福晋,大福晋一连三胎具是格格,为了给大阿哥生嫡长子豁出命去,不等养好身子就强行行房,有了孩子垮了身体,剩下嫡长子不久后就撒手人寰,留下四个孩子。 大格格明年到出嫁的年纪,府里没人相看,胤禵是又当爹又当妈,好一段时间不曾出来过,乍然一见,颇有几分消瘦,眼中暗沉沉,与老四冷冰冰的沉不一样,那是死气沉沉的感觉。 伉俪情深。 八爷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真要伉俪情深就别顾着压太子一头而强行要孩子,有孩子死大人,加上之前郁结于心,大福晋就是跟先前皇贵妃一个模样,魔怔了,大阿哥也跟着魔怔,人没了,后悔又有意思? 老大显然没注意到弟弟们,他正脸红脖子粗与人争执,对方也不是好惹的,一手鞭子甩的虎虎生威,时不时隔开大阿哥抽一鞭子,一鞭子不小心抽到老大身上,胤禵怒吼:“太子!你别太过分!乾清宫前肆意抽打大臣!你将皇阿玛置于何地?!” 太子不屑,又是一个鞭花:“孤抽他怎么啦?孤抽的就是这种薄情寡义的人!赫舍里家的格格也不是好欺负的!他有胆子宠妾灭妻怎么没胆子受着?带个小妾去吊唁,他怎么不躺棺材里去?” 太子怒极而笑,谁岳父过世碰上小妾吊唁的谁都会发飙。 可叹老大这个蠢货,居然为与他抬扛护着这厮,好不要脸! “咦,那个看起来好生眼熟。” 十四探出头。 胤禩伸手按回去:“那是佟国维的小儿子隆科多,京城有名的,恩,宠妾灭妻,估计是触及到太子的底线,乖,十四弟,把头缩回去再看。” “哦。” 十四乖乖缩回头。 这一世不知咋弄,老八老九十三十四除了听胤禩(胤禛)的话外大家都兄友弟恭相亲相爱。 除了弄死太子和大阿哥。 正闹腾,李德全手忙脚乱的出来,满脸苍白,凑到太子耳边低声细语,太子脸色一变,不等这边询问,李德全又急匆匆过来细语:“万岁爷让阿哥们进去。” 胤禛和胤禩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瞧见几分了然。 佟家被康熙当做母家对待,佟国刚甚至敢御前咆哮聚众赌博,挽起袖子和康熙骂架康熙都不忍心处置他,养大佟家的胃口,隆科多妻子出身赫舍里,家族显赫他却宠妾灭妻,佟国维任之由之,越来越过分,甚至凡事由小妾出面,石伯府太子妃父亲逝世,也是李四儿以女眷身份吊唁,这下触及太子霉头,挥着鞭子满殿前打。 胤禛眉头一动,想起康熙护短的程度,再看一眼隆科多满是伤痕的脸还有赶过来满身戾气的佟国刚,回头低声嘱咐十三:“快去找斐苏过来,说是救命。” 胤禩离得近,似笑非笑瞧他:“四哥倒是好主意。” 胤禛面不改色,淡淡:“难道八弟不是这般想?” 他们兄弟自小遇上佟家没就好过,哪怕他由先皇后抚养过一段时间也对佟家提不起好感。 太过嚣张跋扈,倒显得他们是后妈生的。 也不知,皇阿玛放在心尖尖上的笑斐苏和佟家,他更在意哪一个。四爷垂眸,小斐苏你快点来,正好爷晕一晕,晕倒在你怀里,咱们就能不吵架哒! 四爷早上出来没吃造反,赶脚自己帅帅哒。 苏斐过来时正巧遇上康熙发飙,养心殿外跪了一地的阿哥王爷,太子打头,十四殿后。瘪瘪嘴,他还没吃早饭,饿着呢,人一饿就难受,难免有火,他踩着脚尖过去,刷刷,一排光头回头,盯着他看,目光炯炯有神满目期许,看的他小心肝直颤。一步一步绕过阿哥们跪的地方,他可不敢光明正大走过去,一排的王爷还有未来皇帝跪在那里,除了康熙谁受的起。里面时不时传来佟国刚的咆哮声,叫喧着要给隆科多找回面子。 太子剥削他面子他敢找回来? 活腻吧。 做人要想他四哥学习,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他四哥…… 哦,他四爷跪的端端正正,目光一直跟着他转,苏斐背后火辣辣,一回头就对上四爷目光,毫不避讳,沉稳深邃,执着认真,苏斐心头一跳,其实,听说胤禛被康熙和德妃整的挺惨,回去后就关四福晋禁闭,想来,貌似可以原谅一点? 他一边想一边迈进东暖阁。 迎头一物呼啸而来。 苏斐头一动,顿住,眼前一黑,额头一热,麻木感散去,剧痛蔓延,伸手一摸,满手刺目血红。 抬头,康熙惊恐失措,狂奔过来,一把抱住他,嘴里叫着:“李德全,给朕叫太医!太医!!快!!”一边拿手去抹他额上血,试图用衣袖堵住,明黄色龙袍上满是鲜血,狼狈不堪,他浑不在意,满心满眼全是这个人,心中恐慌和害怕几乎将他淹没,偏生少年抬头对他一笑,微微勾起嘴角:“我没事,你别担心。” 他怎么能不担心? 他顶着鲜血对他笑,额头上血哗啦啦往外冒,止都止不住,看的他心惊胆战,胸膛无法喘息,心脏缩成一团疼痛酸涩。 眼眶微红,眸中雾气氤氲,他闭上眼抱住他,低声:“没事的没事的,朕叫了太医,你会没事的。” 说话间太医气喘吁吁跑过来,脚没站稳就查看苏斐伤口,一瞧就顿住,忍不住悄悄翻白眼,没大事啊!苏斐坐在椅子上,太医站着给他涂药,清凉的药膏几个呼吸间将血止住,又用白布包裹,康熙这才松了一口气,后退一步,浑身汗涔涔,软绵无力跌坐在椅子上。 “太医,他怎么样?” “回万岁,贝勒爷被瓷杯砸伤头,好在瓷杯擦过额头,碰伤而已,瓷片并无刺进,无大碍。” 皇帝长长舒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苏斐,少年极为乖巧,垂着眸子坐在那里,清晨第一抹阳光照射,初凉的晨曦印在他脸上,白皙柔软,睫毛长长,一双眸子清澈冰凉,似乎感受到他目光,眸子一动,波光流转,宛若山水墨画,瞬间注入灵魂,蔷薇色的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 康熙扯动嘴角下意识回笑。 李德全凑上去,小声道:“万岁爷,还是更衣吧。” 康熙身上沾染鲜血,极为不敬,他摆摆手,坐直身体,目视佟国刚:“方才,那杯子是你砸的?” 佟国刚五大三粗一混人,习惯跟康熙闹,一梗脖子,粗嗓子:“是我!谁让这小混蛋不长眼?佟爷正怒上心头,他往前凑,砸的就是他!”他是康熙表弟,养成今天这个性子也是康熙纵容,纵容到康熙后悔,伤到苏斐,他简直心肝都疼,皇帝本性薄凉,谁让他心肝疼,他让谁浑身全家一起疼!哪怕是他表弟。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看佟家不顺眼,佟半朝太嚣张,赶脚皇子们都是后妈养的……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天色微亮,一抹鱼肚白,清晨阳光清浅微寒,透着雾气,康熙坐在案后,阴沉着脸,眸子冷漠盯着跪在地上的佟国刚。佟国刚身后紧挨着隆科多,隆科多被太子打伤面部,脸上鞭痕交错,佟国刚替他找回场子,不曾想触及康熙逆鳞,皇帝原本颇为无奈纵容转变为冷漠寡淡,从外面散去的阿哥皇子可窥见一斑。 他们家,只怕真要动动筋骨。 隆科多垂下头瑟瑟发抖。 “你先去小睡,朕让御膳房准备你爱吃的小米粥和春卷,你醒了再吃。”康熙先不理睬他们,转脸嘱咐苏斐,然后让李德全带人进去给他准备小睡的地方,东暖阁后是养心殿内殿,康熙独居之地,苏斐并不陌生,他在此居住已有十数年。现在的情况他不好插手,左右外面已经散去,点点头,乖乖跟着李公公后面去。 康熙目送他离开,神色温柔,帘子垂下瞬间,皇帝眼中冷光一闪,低语:“老四倒是聪明,拿你来做筏子。”这样的事,他忍受不了,可必须受着,在苏斐心中,只怕老四地位不低。 皇帝略微吃醋。 佟国刚是个浑人,可也是个明白人,他只不过,被康熙纵容的失去刹车,习惯与皇帝顶牛,与太子叫板,横行霸道,仗着身体里的血脉,陡然之间,刹不住车,转念一想,想起往日所作所为,不由冷汗涔涔,浸湿后背。 皇帝的心思,你莫要猜! “佟国刚,你是朕表弟,朕一直将佟家当做自己人,但是,别忘了,朕是皇帝,这是爱新觉罗的天下!不是佟家的天下!隆科多,他就是个奴才,太子抽两鞭子怎么了?他莫不是比太子都尊贵?”皇帝语气忽然暴怒,一把摔碎茶杯,碎瓷片割伤对方的额头:“不要得寸进尺!你,朕先放着,隆科多!” 隆科多膝行上前,一个劲磕头:“万岁爷,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您饶了奴才吧!奴才这就给太子爷磕头道歉去。” 虽不至于鼻涕眼泪横流,可脸上恐惧扭曲五官,让人厌恶。 康熙道:“你不喜你妻朕不怪你,人之常情,可你是八旗,是上三旗子弟,你将旁人的脸面踩在脚底下,你的糟糖之妻来自赫舍里,是元后眷族,尊贵不下佟家,你那妾,是从你那岳父处来的吧?” “畜生!” 佟国刚脱口而出怒骂,他与佟国维分府而居,以为隆科多只是平常的宠爱妾室,未曾料到他竟然夺了岳丈妾室还宠妾灭妻!畜生!更让他心惊的是康熙的力量,他好似无所不知,心中骇然。 “莫要骂他。”康熙平息怒火,淡淡道:“事已至此,朕下旨,准许你们和离,另外,你妾李四儿永远只能是妾,京城人家,但凡有官身者之女皆不得嫁与你,你所出子孙,世代为包衣,永无嫡长,去吧。” 隆科多瘫软在地,他再爱李四儿也没胆子反抗康熙,君权为大,更让他害怕的是,他要怎么面对四儿,四儿永远只能为妾,还有阿玛额娘,这道旨意一下,只怕他们生吃四儿的心都有!他下意识去瞧佟国刚。 佟国刚额头微微渗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佟国刚,朕不罚你,日后,你莫要再进宫。” 皇帝一叹。 佟国刚身体一僵,深深伏倒,叩头:“臣领旨,谢万岁恩典。” 皇帝已经手下留情。 “退下吧。” 皇帝挥挥手,眉头紧皱,脸上带着一丝疲倦。 佟国刚带着隆科多磕头离开,背影萧瑟颤颤巍巍,康熙看着看着忽然开口:“李德全,你说朕是不是罚的太重?”李公公安置好苏斐出来,递上一盏热茶,笑道:“万岁爷心善,再说,想念国公爷不一定要召国公爷进宫。”李公公察言观色一把好手,他几乎陪伴康熙走过半生,比后宫那些女主子更了解他,皇帝眼珠子一动,他就善解人意。 康熙又道:“斐苏睡了?” “小主子睡了,睡得可香。”他的笑容多一份真心。 皇帝点点头,揉揉额头:“朕果然还是罚的轻了。” 皇上这是?李德全心念一转,明白过来,皇上这是心疼小主子呢,想念国公爷又怎样?表弟多的是,亲手养大的心上人只有一个,爱若珍宝视为心肝,哪里能容忍伤害他的人在眼前走动? 他又笑,岔开话题:“万岁爷,要不要让御膳房准备小主子爱吃的?” 康熙起身,天色大亮,今日早朝取消,太子在乾清宫前一闹他什么心情都没,索性退了早朝,又是一顿训斥隆科多与佟国刚,其实皇帝真嘴下留情,他骂起自个儿儿子来都是毫不嘴软,对佟国刚算是客气,他越是这样,那个喜欢顶牛的人心里越胆颤,违抗他多次,真以为他不忍心下手? “先让御膳房准备着,送到小厨房温好。”他嘱咐,转身进内殿:“朕去补补觉。” 能温香软玉在怀,人生惬意莫过于此。 尤其那温香还是心上人。 苏斐一觉醒来正值晌午,吃过午饭,与康熙告别,皇帝送他出乾清宫才停住。 “回去吧回去吧,改明儿我再来看你。” 他笑的没心没肺一脸灿烂。皇帝心头发堵,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枉朕为了你连表弟都不要,他看着他蹦蹦哒哒离开,心头不甘,伸手一拽,将他拽入怀中,少年身体消瘦,抱起来有点咯人,他明明有让内务府好生照顾,甚至从自己私库里走份例,他怎么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深吸一口气,满鼻子他的味道,像青草,又暖暖的。 声音低哑温和:“回去后好好吃饭,我抽空去看看你,不许不听话。” 苏斐给他跪了! 简直神烦!不过康熙又当爹又当妈把他拉扯他不容易,他不忍伤老人的心,赶紧点头:“一定一定。” 皇帝抱着他足足快半刻钟才放手,临走依依不舍:“朕等会子让人送东西去你府上,不许送给旁人,都是好东西,留着自己用。” 皇帝说好的,那就是真正举世无双的。 苏斐点点头,转身走,手里拎着康熙准备的吃食出宫,还未出宫门猛地被人一拽,拉近行道的阴影处。他一个踉跄,站定,无奈的看着他:“你还没走?” 男人躲在阴影处,目光冰冷狠厉,死死盯着他。 苏斐不动声色,揉揉被他拽着的手,那人瞧见立刻松手,面子上狠厉,其实内心柔软的很,他不是很清楚?四爷本质就这样,喜欢哈巴狗那种柔软的东西的男人。 “皇阿玛对你……”他哑着嗓子:“是不是……” 后半截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少年目光锐利似箭,直直射入他的心口,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到时说啊,我们怎么?” 胤禛握紧拳头,指节凸出,青筋暴起,修身养性多年,骨子里任是那个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人。 他无法接受……无法接受皇阿玛与苏斐的关系…… 那个拥抱,或许平常,但皇阿玛那时流露出的眼神,他无比熟悉,容忍和难耐交织,汇聚出yuwang的痕迹,每日每夜,他都是如此渴望着他。 这是他的! 他是他的! 内心里仿若有野兽在咆哮,嫉妒的岩浆灼烤心脏。 四周无人,他终究忍不住一把抱住少年,炙热的吻覆盖下去,吞没他的呼吸,那份清凉和甘甜,他日思夜想,夜不能寐,唇舌交缠,苏斐不动,彼此呼吸可闻,他近乎掠夺一般夺走他的呼吸,恨不得将他吞入腹中。 一个吻结束。 胤禛气息不稳,垂头抱住他,炙热的呼吸粗重急促,喷涂在耳垂上。 少年伸手,缓缓推开他,甚至连脸色都不曾改变,他告诉他:“他与你,是不同的。” 你对我怀有肮脏的心思,你会不择手段,可他不会。他觉得自己已知天命,觉得就算与我在一起,百年之后,伤心的还是我,所以,干脆一开始就不要动手,他是皇帝,他拥有天下,可他却选择忍耐。 这份包容和爱,苏斐觉得,就算他不爱康熙,可还是心生感动。 更何况,他不是不对他有情。 亲情,也是一种情。 “不……我对你是真心的!”胤禛急着辩解,这份眷恋和爱慕贯穿他整个青年时代和少年时期,几乎主宰他的生命,是他除了皇权之外最在意的东西:“我也可以等你,只要你给我回应,我会一直等你。” “不。” 苏斐甩开他的手,仰起头,那边不远处,龙袍加身的男人不知不觉站在那里,以一种温暖的目光看着他,他缓缓走过去,微微一笑,扬起头:“喂,等你百年之后,我替你去守灵可好?” 皇帝回他:“好。” 这样也不错。 皇帝抬起目光,他的儿子站在阴影处,目光晦涩黯然,他永远也只能站在那里。 他得不到的,谁也的布袋! 作者有话要说:康师傅是故意的说 ☆、第六十六章 苏斐当天留在宫中,他不知道胤禛是怎么回去的,一回头,那人已经不在,他只好跟着康熙一步一步回到养心殿,心中未尝没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可他最重要的只有康熙。夜色渐深,康熙处理完折子让人上晚膳,都是他爱吃的东西,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康熙生性俭朴,向来不喜奢侈,皇帝的分利能减就减,可这次,都是苏斐爱吃的,一眼难以望到尽头,男人殷勤给他夹菜,脸上难得流露出忘形的喜色,李德全安静站在一边,夹菜的小太监成了摆设。 一个皇帝,当他大权在握,一切不合理都是合理。 他即是天。 天之子。 吃完饭,一顿饭吃的他颇为撑的慌,那些带回府的东西又带回宫中,他翻开包裹看着一些药材和小吃食发呆,康熙赏赐下臣,除了福菜外鲜少有吃食,后果嫔妃,赏赐的也是康熙动过一两筷子早已冷却的饭菜,他的,却是精致好看,极好保存又有色香味的东西,干干净净,拿荷叶包裹用食盒装着,闻一闻满鼻子荷叶的香味。还有药材,都是好东西,单独的份,一份药材一个包裹,没有第二份重样。 他真把他当小情儿养? 不,不对。 小情儿不是这般,放在心尖尖上,怕冷着怕累着怕摔着又怕化了。 苏城都不曾这般对他。 苏斐心里涨涨的发酸。 门发出一声轻响,有力的脚步声。 一抬头满脸错愕,男人一身月白色的单衣,散着头发手中端着铜盆,盆中有水,外冒热气,脚上拖拉布鞋,难得松散闲适。他端过来一盆水放下,苏斐原本以为他是给自己用,皇帝端水实属难得,在他与他相处十数年都不曾见过,却不知更加出乎意料。康熙蹲□,伸手卷起袖子:“来,试试水温。” “给我试?”苏斐十分惊讶。 康熙伸手拨动水,自顾自点头:“恩,水温不错,来,伸出脚。” 苏斐懵了。 他见他不动,索性拿起他的脚给他脱去鞋袜,动作笨拙小心,一点一点,白皙的脚踝精致宛若透明,比他的手掌要小一点,正常大小,消瘦,放进水盆里,温热的水浸蔓上脚踝,他拿手指一点点打湿,又用皂荚揉搓。 “水温如何?” 他问一句。 苏斐这才回神,脚上触感极好,温温热热,手指揉搓力道适中,可见他是下了功夫的,少年鼻子一酸,掩饰掩饰,好奇问:“你怎么会的?谁教的?” 康熙可牛气,得意洋洋:“我还用旁人教?看看就会。” 他那些个妃子没少用这招讨好他,感觉不错,累一天被人伺候伺候,心情舒畅,对妃子也好一些,所以,学以致用,他来试试,看看苏斐的心情好一些没。少年明白他的心思,心生感动,满上不显,故意问他:“今儿给四哥看见可怎么着?他要是多想怎么办?” 他承认他是故意的。 康熙手一顿,声音陡降:“你怕他作甚?有我在,放心,你大可纵横紫禁城,没人敢多话。”再说,老四他舍不得,求而不得才是最好的,他要的就是他对苏斐求而不得,至少他在世时如此,不光是为了他的嫉妒心,太子越来越有失章法,行事昏聩,他不得不多做考虑,百年之后,他若不在,苏斐又该由谁护着?真让他去守皇陵?拿冷冷清清的地方,他舍不得他受苦,找个好一点的,帮他守着。 皇帝也有悲哀的地方。 苏斐笑眯眯:“那我要是像佟家一样霸道怎么办?” “朕替你担着!” “那我要是成目无王法的纨绔怎么办啊?” 他笑嘻嘻。 “朕替你担着!!” 康熙斩钉截铁,伸手摸摸他的脸,迫使他咽下嘴边的话,皇帝坚定强势:“朕都替你担着,只要你过得快活,怎么样都无所谓,什么事朕都给你担着,朕是皇帝,皇帝要是不能让你随心所欲那朕这个皇帝未免太过失败,所以,不要有顾忌。” 他的话,让苏斐心头一跳,扑通扑通,总么破,好像有点小心动。 这老男人怎么能这么霸气呢? 他深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 你这是要将我宠坏啊。” “不会的。” 康熙柔和表情,收回湿漉漉的手继续给他搓脚。 苏斐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头顶眼神复杂,若是我真成那样,有朝一日你像厌恶佟家一样厌恶我又怎么办?若我真成那样,你百年之后我又该怎么办? 皇帝似有所感,抬头,烛火下眼眸温暖深邃,眼角带着一丝纹路,他已经不在年轻,就算保养得意看起来不多四旬,可他毕竟老了,苏斐觉得他就是老了还是很帅气!尤其是这样的眼神,明亮温暖,好似告诉他,天塌下来有我呢。 是啊,有他呢,真到那种地步不是还有他? 他微微一笑。 不再多想。 许久不曾躺在养心殿的床上,柔软宽大,下面是明黄色的锦缎,康熙睡在身边,呼吸可闻,他还没睡。窗外月光蒙蒙,树影蒙蒙,风声徐徐,门外站着值夜的大太监,殿内熄灭烛火,苏斐睡不着,推推同样睡不着的康熙:“喂,你说,皇帝的起居包括被子在内为啥都是黄的呢?皇帝明黄,太子杏黄,我去,睡觉的被子幔帐都是黄的,难道不会色盲?从小到大一直忍着没问,你告诉我啊。” 康熙动动嘴皮子:“我哪知道,问先祖去呗。习惯了,再说,没看见我后宫美人都花枝招展的,除了黄色她们哪种不敢上身?我这叫融合颜色知道不?” “嗷!” 他刚说完这话就被苏斐猛掐一下,估计腰那一块青了,年轻人就是不懂事,老人家的腰哪里能乱动? 皇帝痛并着快乐。 少年人安静下来,没过多久又踹他一脚:“喂,我说,你说翻牌子为啥是绿头牌?嫔位以下用被子裹着送过来你觉得奇不奇怪?还要从脚下面钻进去,要是我将来有了老婆我一定不让她钻被子,就是侍妾也不用,她只要洗白白香香软软在床上等我就好。” 康熙听的火大,没好气:“睡觉!明儿还要早朝!” 他要是别说他未来的美人还是很有情趣陪他唠嗑,一提起美人就一肚子火。 想他一代皇帝,不光养大漂亮的小美人,不但不能下手,还要防止小美人被别人吃了,防完男人防女人,摔桌,这日子没法过了!擦,啥时候把小美人吃下肚就好! 他这样想,冷不丁一阵清凉的气息扑鼻而来。 他吓的屏住呼吸。 月光下,少年眉眼弯弯,勾魂夺魄带着笑意,趴在他身上居高临下,蔷薇色嘴角微动,说出令他心脏一跳的话语:“你是不是……心动了?” 少年衣衫半开,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漂亮的蝴蝶谷诱惑人心,他忍不住喉结微动,咽下口水,目光直直,像个毛头小伙子完全忽略他的话,心扑通扑通的跳,浑身燥热,脸上泛红,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滑落,滑落眼角,咸湿让他忍不住眨动眼睛,少年咯咯直笑,像只漂亮的小妖精,他忍不住伸出手紧紧抓住他。 “你……”一张嘴,声音沙哑难耐,饱含yuwang 他完全失去分寸,冷静和理智被打包送到先帝的怀抱里。 满心满眼只有他。 哪怕现在让他去死,他也愿意。 无关理智,完全的爱意,这场爱意散去,他还是君临天下的皇帝,大权在握高高在上,冷静自持,莫说去死,就是这般心动也难。 可现在,他是个男人。 想念多年的宝贝在他怀中,低声喃语,诱惑吐息。 他忍不住一动,少年立刻吼道:“别乱动。” 他吓得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他。少年对他的乖表示满意,一低头,吧唧一口亲在他额头上,笑眯眯:“乖哦,乖。” 少年伸出一根手指,白皙柔软,点上他的额头,整齐的指甲滑落鼻梁,皇帝的鼻梁极为停止,慢慢的再滑落嘴角,轻轻一点,指腹柔软温热,皇帝的呼吸随着一点而一顿,眼睛不敢眨动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缓慢,折磨人心。 他忍不住动动手指,那份燥热越来越强大,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偏生这妖精还玩弄似得折磨他。 手指刚动,少年就有动作,他猛然俯□,吧唧一下亲在他的嘴角,翻身,闭眼,一气呵成:“睡觉!” 淡定无比,好似方才的挑逗只是皇帝的chun梦,皇帝张张嘴,看着几个呼吸间悠远呼吸的少年欲哭无泪,合着玩他是吧?皇帝郁闷的躺平,咬着被角嘤嘤嘤,不得已麻烦自己的五指姑娘,做皇帝到这份上,无比忧伤。 少年放缓呼吸,闭着眼睛听身边的动静,鼻端间是暧昧的气息,他忍不住抽抽鼻子,糟,有点情动。 撒,你还是自撸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咩哈哈,怎么样,难忘不难忘?俺昨天电脑拿去修,我去,换个显卡换个键盘居然才300?是不是我姑偷偷帮我垫了……然后下午五点更了另一篇文的,七点更这篇的,顺便,再也不爱360,显卡坏就是因为杀完毒重启!一直重启不了!!哼唧!!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苏斐大早起床,坐在床上打呵欠,康熙黑着脸阴沉莫测,眼眶下两只黑眼圈。少年扑哧一下笑出声:“哈哈哈哈。” “别笑。”皇帝低喝。 他才不怕这只纸老虎,笑的前翻后扬,露出八颗牙齿喜气洋洋。事实上,得意忘形是要付出代价,男人眼睛闪过慧诘,一俯身,牢牢堵住他的笑声。 “唔……” 他们的清晨从一个吻开始,自昨夜之后,隔在中间的东西消失,取而代之是一些看不见摸不着却让人炙热的暧昧。 吃过早膳,正好康熙下朝回来,他呵呵一笑,捡着苏斐吃剩下的垫吧一些,还专挑他动过的下口。 少年气鼓鼓瞪他。 皇帝挑一筷子鱼卷放嘴里,冲他舔舔嘴角,眼神魅惑。 苏斐刷的一下红脸,撇开目光,这老不要脸的,目光不受控制又转过去,对上他戏弄的目光,立刻挪开。 个儍孩子! 皇帝暗地里笑岔气。 吃过饭,洗漱完,皇帝换上便服,雨过天青色常服使得他看起来极为年纪。 苏斐陡然想起紫色,男人穿起来不知好看不好看。 皇帝拉他出门,御花园最近新栽了几树奇树,满树琼花正好,拿来约会不错,可皇帝忘记,想用花树约会的非他一人。远远望去莺莺燕燕,笑语盈盈,乱花缭绕,为首月白色宫装女子眉宇轻愁,眼眸低垂,水波流转,似有千言万语,欲述还休。 皇帝立刻变了脸色,拉苏斐往回走,没走两步,天空风云忽变,空气转冷,滴滴答答,细雨潺潺落下。李公公赶紧让人撑伞,皇帝嫌弃华盖显眼颇有情趣挑了一把墨色山水画的绸伞。 再回头,莺莺燕燕乱做一团,狼狈不堪。 娇喝怒斥,宫女太监拿伞的拿伞,抬轿抬轿,白色琼花残花败柳。苏斐扑哧笑出声,冷不丁听见康熙感慨:“可惜一树琼花,还是茜香国女王进贡来。” 苏斐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康熙急忙叫他:“阿苏,你等等,等等……” 苏斐脚下生风。 康熙拔腿就追。 他想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一路下小雨,李公公三步做两步,气喘吁吁跟在后面,帽子歪了,衣服也湿了,更让他惊恐的是,皇上和小主子一前一后在雨中奔跑,哪个受凉他都担不起。 苏斐先回养心殿,康熙推门进来他已经换好衣服,散开头发散水。宫女抱着换下的衣裳退下。 皇帝喘一口气:“你到底为何生气?” 苏斐忽然笑了,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改明儿我去青楼找几个花魁,种几棵花让她们在花下跳舞给你看。” 康熙喃喃两声,说不出话来。 苏斐不言不语不去看康熙,寻了笔墨自顾自练字,外面稀稀疏疏下着雨,琉璃瓦上一连串水珠落下,丁丁咚咚响成一片。皇帝霍然起身,踩着步子出去,苏斐手一顿,一滴墨晕染白纸,苦笑放下笔墨,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哒,但有一点,他要是真动心也不可以跟他在一起。 他太老了,而且后宫三千,他是个皇帝,阻碍太多,他又是懒散性子,干脆就这么着,过个几十年给他受皇陵,胤禛拿他也不能怎样。 康熙出门迎头一阵冷风,一吹头脑逐渐清醒,深吸口气,招来李德全:“传朕旨意,常在卫氏窥视帝踪德行有失,贬入辛者库。” 李公公身体一颤,躬身:“奴才领旨。” 皇帝又道:“另,妃卫氏,德行有亏,剥夺封号,着令其闭宫三月,不得外出,不得看望,加抄佛经三百卷。” 李德全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良妃娘娘想利用偏殿的卫常在争宠,却不料触及霉头。 瞧瞧,卫常在那副弱柳扶风,哀怨自怜的模样不就随了良妃? 可笑,真成辛者库婢,悔之晚矣。 他领旨离去,康熙站在檐下出神,满眼风雨,挑白之后的路似乎更加难走,他生怕哪个失误那孩子就弃他而去。原来不止有求而不得,还有唯恐失去。 难得就此放弃? 皇帝眼神一冷,嘴角抿成一条线。 满心不情不愿。 苏斐没有迈出第一步他尚且能忍耐,在他迈出第一步后,剩下九十九步,哪怕用尽全部他也要拉着他一起走完。 皇帝微微一笑。 他本就心性薄凉,一辈子有那么一个人足以,一如他皇阿玛。 转身进去。 少年卷起衣袖练字,胡乱笔画,他向来舞刀弄剑比写字画画有兴趣,皇帝坐在一边手里百般无聊的拿着折子,看上一眼的心思也无,终究忍不住站起身走过去,俯下,一手握住他的手,染了墨,在纸上挥开。片刻功夫,一副山水墨画看的他目瞪口呆。 “如何?” 康熙擦手。 “不如和,比不过八哥。” 苏斐哼哼唧唧跟他唱反调。 康熙轻笑一声:“就老八那手字?也就糊弄糊弄你,谁让你当年上书时爱逃课的?” 苏斐随便找的不曾想字不好,面子上下不来,道:“那当年又是谁护着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他也是看出康熙的心思,才放纵自己不学无术,也不算不学无术,好歹他苏斐少爷是正经家里蹲大学毕业!咳咳,不,是武大毕业,正儿八经的文科生,话说,文科生也没教你怎么用毛笔作画吧?那是艺术生的事! 当年教我们文学课的体育老师。 皇帝摸摸鼻子,当年不过是把苏斐当打发时间的事儿养,谁知道越养越伤心? 这孩子打小招人疼。 嘲笑完皇帝,少年继续手上功夫。 外面下着大雨,不急不急,他们有的是时间。 晚膳之前,皇帝拿出红泥小火炉颇有闲情逸致的煮茶,烟雾缭绕,茶香扑鼻,第一道茶水洗杯,第二道茶水递给苏斐,尝一口,手艺不错,更重要的是,这是皇帝煮的!具有代表意义!鼓励鼓励!! “没想到,你会的挺多的。”他把玩着茶盏戏谑。 “我会的,多得是,只看你愿不愿意知道。”皇帝凑近他耳边吐气,染红白嫩的耳垂,苏斐无语问苍天,一夜开启霸道总裁模式总么破?在线急等! 好在康熙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他耳边。 少年下意识揉揉耳朵。 皇帝捂着脸颊忍不住泪流满面,看见心上人萌萌哒总么破!在线急等!! 吃完晚膳,苏斐去一趟永和宫见德妃,听说良妃遭训辞,又被揪着耳朵训一顿,德妃娘娘霸气十足:“你怎么回事?居然被老四媳妇欺负到头上?你不会到宫里来找我啊?本宫给你做主!当真是个贤惠人,爷们在外的事情也是她能插手的?你个小没良心的!进宫也不来见我!”嘤嘤嘤哭泣。 苏斐哭丧着脸:“那娘娘您怎么帮我做主啊?” 四爷您儿子,这掌心掌背不都是肉?您心疼啊! 娘娘冷笑,温柔娴雅:“胤禛是我儿子不假,可乌拉那拉,她先是胤禛福晋,才是本宫儿媳,她算的什么?本宫罚她,疼的是她额娘又不是本宫。” 娘娘您霸气! “那您怎么做的啊?” 人福晋被关禁闭已经够惨了呀。 “没做什么,胤禛是本宫儿子,福晋不省事,本宫总要给他选个贴心的人下去,赏赐两个,待到明年大选,再给他挑个侧福晋,府里也能有撑起门面的。” 好吧,一句话给了福晋死刑。 苏斐磨磨唧唧离开,路过养心殿,又碰上康熙,他手里捧着一件披风给他披风,叹气:“朕送你一路,送到宫门口。” 苏斐狐疑:“你打什么主意?” 皇帝气乐:“行啊,你不让我送那你就别走,跟朕回去呗。” “……”回去你妹! 鬼才要跟你回去,昨儿晚上差点吃了你,今儿说不定就换你吃我哒,没门! 皇帝得意的笑,就知道你会妥协。 他走在前面苏斐走在后面,雨渐小,伸手不见五指,李德全带着太监在前面撑着一盏盏宫灯,后面跟着带刀侍卫,那些人离他们有十来米远,中间的地方,完完全全只有两个人。天上昏昏暗暗无月光,夜风吹过,刮起呜呜作响。康熙明黄色衣袂被夜风卷起一角,苏斐下意识伸出手拽住,怔怔,他到底做了什么蠢事?手想放开,掌心里丝缎似爆碳一般,皇帝低笑:“你要是怕丢了就拽的紧紧的,别放手。” 他才不怕! 苏斐撇撇嘴,手终究没放,掌心里一片柔软,似乎心安。 一只大手递到眼前,头顶是男人的话:“牵上,让我放心,我怕。” “你既然怕,我就大发慈悲成全你一回!”他得意的笑,握住他的手,掌心宽大,修长有力,温暖干燥。 他抿嘴,眼睛里的笑意弥漫开来,好像有甜滋滋的感觉,这个男人,还不错。 宫门口值班的侍卫开角门,苏斐站在外面看着他,皇帝给了他四个侍卫和两个太监送他回去,人站在宫门里不肯离开。 “你先走,朕看着你走。” 他舍不得放开他的手,柔软的掌心从小小一只好不容易养到如今。 “你回去吧,风大,万一受寒怎么办?”苏斐劝道,他应该注意这些,正是敏感的时候,一个咳嗽足以人心惶惶,尤其是太子。而且,他希望他好好活着,长长久久。 “朕看着你走。”皇帝执意。 作者有话要说:有进展了哦~话说双十一,摩拳擦掌准备抢购中!谢谢ting的地雷,婷,这素你咩?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第二天苏斐没能去看康熙,一连三天,三天后进宫那男人的眼珠子都绿了。难得不是相思而是相互倾慕之后的日日夜夜无法相见,皇帝就跟毛头小伙子似的。苏斐暗地好笑,皇帝问他原由,少年喝完一盏茶坐下,妈蛋的,连自己儿子生辰都不记得! 皇帝摸摸鼻子,他那么多儿子女儿,除了嫁到草原上的,他记得哪个生辰? 草原上的也是因为愧疚感。 说来也与佟家有关,佟国纲被撸掉差事不许进宫后老实好一阵子,赫舍里氏准许与隆科多和离,她连儿子都没要,一个人净身回了娘家,不是做娘的心狠,那孩子不要也罢,佟家由李四儿一人独大,佟国维一说将她拉出去打死,隆科多就以死相逼,加上个宠儿子的妻,就是堂堂大丈夫也无可奈何,任由她继续活着,耀武扬威。 仗着皇帝是表哥,这家子迟早要出事! 胤禩前儿生辰,他门下的门人与一些叫好的官员都去,福晋那边来的客人不少,隆科多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带着李四儿也去,八福晋性子烈眼里容不得沙子,闹了一场,赶走李四儿与隆科多,苏斐凑了一把热闹,感受一把隆科多家耀武扬威的妾和软弱无能只会跟着妾的嫡子。 啧啧,好生热闹。 少年想。 陪康熙吃过饭,去给德妃请安,回来的路上看见胤祯和十四福晋拉拉扯扯小手指勾在一起,他忍不住微笑,然后躲在一边看着这小两口,啧啧,看不出胤祯还蛮有情调的,这人,上次还跟福晋要打要杀的,一转眼就你浓我浓不分你我。 他偷偷想,正要起身,那边有人踩着花盆底哒哒哒走过来,粉色宫装,面容娇媚带着一抹英气,眉宇熟悉,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是新入宫或者不得宠的常在答应。后宫里最多的是女人,皇帝真好,苏斐又重新蹲下,他现在出去不好。不成想,看到他意料不到的。 杏黄色的人影与女子躲在树后人影交织。 苏斐看的目瞪口呆,他可真够大胆,耳朵一动,回头,对上男人的目光:“你什么时候来的?”康熙蹲在他身后由草木当着看着不真切,穿着一身墨绿的衣裳合适的掩盖色,皇帝微微一笑,心情破好:“在太子来时。”他好似完全不受太子影响一般。 那人似乎不是他儿子,那女人好似不是他妃子。 苏斐佩服。 一直蹲到半个时辰后,*收歇,两人各自离去。 暮色四合天边一抹血红,苏斐失去起来的力气,直接躺倒在草地上,双眼望着广阔的天空,喃喃:“你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他连太子的一举一动都知道那他知道胤禛的心思和胤祯的心思他的每一个儿子的心思?他的儿子们,都在盼望他死去,他就这样放纵着,任由彼此自相残杀。 何等铁石心肠。 “嘘。”皇帝竖起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嘴边,目光温柔:“不要说出来,阿斐,你只要看着就好,不要掺合进去,我不希望你受到牵连。”他将手指摊开成掌,盖住他的眼眸,感受掌心中眨动的睫毛带来的痒痒感,叹息:“这是皇权交接必须经过,他们要,就自己来拿,没能力的,朕不给。” 但是若是你来,朕舍不得不给。 皇帝希望他不要掺合进去,一旦苏斐受伤,他恐怕控制不住自己。 儿子儿子,儿子又怎样?他皇阿玛不照样说自己只有一个儿子?他估计连他皇阿玛都不如,至少他皇阿玛有个第一子,他亲手带大的太子却做出这等事。不,也许他还有他。 康熙盖住他的半张脸,俯身,轻轻点在嘴角,慢慢唇齿纠缠,彼此相依。 苏斐看不见东西,只觉得嘴角上一热,温湿感一点点蔓延,肉呼呼的东西滑动,带着湿润一口吞噬他,炙热的气息喷吐,分不清谁是谁,那是康熙的吻,带着灼热和满满爱意还有一丝担忧惊慌,他心软,放纵他。一吻结束,喘一口气,他看着皇帝,保证:“我绝对不会牵扯进去,我向你保证。” 康熙满意的笑,抵住他的额头,碰碰鼻尖,轻声道:“朕知道。” 他再喜欢胤禛再亲近胤祯又怎样?他终究是舍不得他为难。 所以,他将他放在心尖尖上。 他唯有这件宝贝,是永远不愿意让给别人的。 他拥抱苏斐,目光冷冽,透过回廊对视那人,杀气十足,带着雄性的挑衅:他是我的,即是是你也抢不到夺不走。 胤祯眸光一闪,转身进了永和宫。 皇帝眯着眼,慢慢收回目光,他的儿子,心大了。 天晚之后两人携手回养心殿,苏斐基本上是又住在养心殿了,暧昧不暧昧,一个吻跳开所有,苏斐干脆戳破气泡:“我应该是喜欢你的吧。” “应该?”皇帝危险的眯起眼睛。 “就是应该。”少年眼珠一转,皎洁明媚。 皇帝摇头叹息:“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苏斐默默翻白眼,哪里有这样的人? 皇帝一低头:“亲一口。” “啊?” “我生气了,亲我一口我就不生气。”皇帝十分任性,指着自己的脸颊要亲亲。 少年想,我管你生气不生气,再一想,他本就爱胡思乱想,哄哄也无妨,左右环视,没什么人,将康熙一拉,拉到树后,踮起脚,捧起他的脸,低语:“给你个好的。”抬头深深吻上,皇帝睁大眼睛,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然后是欣喜和欢愉,最后却是一抹淡淡的雾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可他已经将迟暮,再不伸出手,他将毫无机会,他太过于卑劣,少年由他一手养大,他没给过他接触女人的机会,也许他连什么事爱慕与情爱都不知,可他知道,不仅知道,更加放不了手。 “专心点。”苏斐稍稍松开他。 皇帝微微一笑,低头,狠狠堵上他的嘴,唇齿相依,轻柔的撬开他的牙齿,纠缠而上,啧啧做响,恨不得将他一起吞下去,灼热的吞噬着他的气息,许是害怕,不知名的惶恐让皇帝有些失控,热气弥漫全身,手掌游动,慢慢在少年身上滑动,甘甜的气息已经不能再满足他,咬肿少年的嘴唇,稍稍离开,拉出一条银丝的丝线。少年喘气,脸色通红,随机痛呼出声,脖子上传来轻微的刺痛,男人跟狗似得一口口咬他脖子,留下红色的痕迹,时不时舔一舔,苏斐忍不住笑出声:“痒。” 皇帝冷声:“别笑。” 说不笑就不笑? 苏斐想。 随机他就笑不出来,那份快乐冲击脑袋,大脑一片空白,他倒吸一口气,拉开皇帝的手,低喝:“别开过来,人来人往。” 他脸皮薄,皇帝不做声,舔舔手指,低笑:“味道好极。” 今晚不愁吃不到。 混蛋! 少年甩开他的手,衣衫不整往前走,皇帝快步赶上来,拉住他在原地停住,帮他整理好衣襟,道:“朕跟你说个事儿。” 他说正事才称尊称。 苏斐正色道:“你说。” “秋季朕要去塞外秋弥,要不要一起去?” “……” “朕带你去草原看看。” “……” “去敖包相会?试过没有?大草原天为被地为榻感觉可好哒。” “擦,流氓!” 苏斐不想理这老男人,热气不受控制的涌上脸,真要像他说的那样天为被地……打住打住!不要乱想!!! “朕打算带老四,老八,十三十四,还有小十八一起去。” “左右你儿子多。” 皇帝摊手苦笑:“天大的冤枉,我自从明白对你的心意后好久不曾碰过后宫。” 苏斐不信,质问他:“那小十八怎么来的?” 皇帝眨眨眼:“大约是我体天赋异禀?”一次就中?话说他儿子那么多有可能真是,还有一部分祖传的因子,高祖子嗣也是众多,加上他对后宫的控制已经到了了如指掌明察秋毫的地步,又没皇后,四妃协理后宫,彼此权衡,还有得宠的庶妃和低份位的女人,这么说起来,他以前都是这么过的,四妃做管家婆,嫔位拿来封赏生子有功,家族雄厚的女人,答应常在就是寻常打发时间逗乐子的存在。 啧啧,这日子…… 得,现在是妥妥的黑证据。 苏斐不理他。 “朕打算带太子去。”皇帝在后面叫了一声,他停住脚步,回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皇帝不说话,一根手指对着他,勾一勾,眼神得意。 苏斐撇撇嘴,走过去,站定:“说吧。” 皇帝一低头,飞快偷得一个吻,少年气的牙痒痒,他这才说道:“我打算带太子也去,给胤礽一个机会,你若……你若是与老四教好,便叫他……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苏斐忽然觉得,他也许不是给太子一个机会这么简单,可有些事情,他愿意说,他才知道,他不愿意说,他也不能问,听罢,点点头。 两人手拉手一起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婷酱的催文,不然今天有可能又要偷懒啦……嘻嘻……大家可以加群试试,有小段子可发哦,你懂得~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苏斐出宫后直奔胤禛府邸,门口侍卫放进去,长史迎出来,面色焦急:“贝勒爷您可来了,爷前儿打宫里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您呀帮着劝劝吧。”福晋被关,李侧福晋手握管家大权心满意足,安稳窝在院子不敢动,府里新进的年格格大着胆子劝了一句就被爷赶了出来,他是焦急又上火。正瞧着苏斐过来,这位贝勒爷深得帝心,又是爷带过,爷向来听得进他的话。 “十三爷来过吗?” “尚无。” 长史摇头。 转过角,书房门外树丛茂盛,粉衣女子站在树下满脸忧愁,姿容清丽柔弱,如弱柳扶风,身后一个小丫头正劝她:“格格,您还是回吧,老站这儿也不是事儿。” 女子摇头,抬起目光,一惊,后退一步:“长史。” 长史面不改色:“此处非年格格可呆之处,还是快些回去。” 女子脸色一白,喃喃:“我我……我只是担心爷……” 长史淡淡道:“格格快回吧。” 年氏脸色苍白,攥紧帕子不甘心的带丫鬟离开。 长史叹气:“如今爷不管,什么幺蛾子都出来。”他是内务府的人,又是德妃的人,打小照顾胤禛,故而和苏斐也熟悉,说话大胆。 苏斐一笑:“年格格是聪明的。”现在这个时候来胤禛面前卖乖,胤禛或许会恼怒,可他一定会因此对她不同,有一个十分关心他不畏惧他怒火时刻将他放心上的女子,总是不一样。 苏斐摇摇头,就此揭过。 书房门紧闭,苏斐耳朵紧贴门,什么也没听见,伸手敲门,嘟嘟两声。 “滚。” 里面传来男人的低喝。 接着一片沉默。 他在敲门,里面安静,他又敲门,一阵脚步声急促,一下拉开门,男人满脸怒容,正张嘴欲骂,看清来人怔忡:“……” 他张嘴,无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四哥。”苏斐逆光而战,面容静谧,眼神如湖水,安静不起波澜,一下浇灭胤禛的怒火。 胤禛垂下眸子,下颌胡子喇扎,微风暖阳,掀起袍子一角,阴影遮住他的神情。 苏斐深吸一口气,他不擅长感情问题,但康熙有大动作,擅自动作,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尤其是十三,他与十三感情不深,十三又无母妃帮衬,一旦惹怒康熙下场堪忧。胤禛又与十三相当教好,而且,那天的事情让他很忧虑。 “进来说话。”终究胤禛开口,沙哑的嗓子,沉默让开半个身体。 苏斐摇摇头:“我就说两句话。” 胤禛自嘲:“你连进来都不愿意?”他脸上几分失落:“是了,你有皇……” “四哥。” 苏斐大喝一声,打断他的话,随即问他:“你还在生气?为什么生气?仅仅是看见我与他在一起?” 胤禛怒火中烧,声音却冰冰冷冷,如坠深渊:“你说我为什么生气?” “我知道,我来只是告诉你,过完秋皇上即将秋弥,你看着一点十三,不要乱动。” “……”胤禛心头一惊,无论情场再失意,他的政治敏感与生俱来。 权利的争夺刻在骨子里。 苏斐说完转身,一只手在后面拉住他,男人低声喃喃:“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疯了吗?他是皇帝啊……”天子无情,又有年纪的差距。 苏斐盯着那只手,闭上眼睛,一狠心:“我爱他。” 辜负胤禛固然不忍却不可惜,他对康熙,不算是爱,但是至少是喜欢,他是这里的孤魂,他便是他的定魂珠,取出定魂珠,魂魄便烟消云散了然无痕。 “你……你爱他?”胤禛声音颤抖:“你居然爱他?他的年纪足以做你的父亲!你居然爱他……你知不知……”你知不知到我是如此爱你? “我知道。”苏斐很冷静:“你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我需要的不是这个。”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可靠,他在前面肆无忌惮,他也能微笑替他担当的男人,胤禛做不到,胤禛有太多的犹豫,也许以后做了皇帝的胤禛能做到,可他已经有了康熙,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似父似兄也似爱人,更不会限制他的自由,一个成熟的男人,完全明白他需要什么,更能很好的控制自己,他要是与胤禛搅合一块,只怕到时候两败俱伤。 他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胤禛也是。 可胤禛不会说为了他放弃女人,胤禛更多的是,等我有子嗣之后。 康熙哪里比不过他? 他家老男人可好。 胤禛颓然松开手,喃喃:“你说的极是极是……” 他退后一步,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进书房,关上门,最后一句:“我会看好十三的,你放心。”听着门外脚步声走远,房间里一片寂静,多宝阁上景德瓷清丽婉约,在阳光中亭亭玉立,宛若有光晕笼罩,男人低垂着头,眼神冰冷森寒,带着戾气,他说的没错,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是他本性,人之初,本性不改,等他做了皇帝,有了权力,他照样是他的! 他比起皇阿玛,多的是时间。 总不能,想随皇阿玛一起去? 就算他愿意他也不许,打断手脚也要锁在身边,所以,这才是皇帝啊。 苏斐不知道胤禛打的主意,一路回到府邸,府中有长史照看,长史出身内务府,曾经是康熙内库的掌管者,后被康熙送到这里,精明能干,一张嘴比蚌壳还牢固。苏斐十分放心,去后院看看身体的生母,她男人缓和过来,身体已经大好,女子精神好上不少,照顾照顾花草,陪陪夫君,苏斐去时她正在浇花,一身素白的衣裳,攒着两朵淡色绒花,她好似知道什么看见苏斐过来,眼神淡淡,面容安详,她已不再年轻,许是年轻时保养得宜,除了眼角一丝细细纹路,竟看不出是三十许的人,风韵犹存,楚楚动人。纤长白皙的手掌有薄薄的茧子,是后来生活所累,尽管如此,她依然过得很好。康熙抱走苏斐时本没多想,后来苏斐渐渐长大,为了他日后的前途,康熙本想除了她去,不想这女子聪明的很,从王府里逃出来,隐姓埋名相夫教子,一字不提以前的生活和曾经的儿子,这般皇帝又放了她一马。毕竟他不希望这孩子将来恨他。 她男人坐在门外,面前放着木头,拿着工具刨木头,东西已经成型,看起来是个小马驹。 苏斐走过去那男人起身行礼,红着脸,搓手:“多谢贝勒爷的大恩大德,只是可惜我那孩儿……小的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贝勒爷能将小儿的尸身还与草民……” 苏斐打断他的话:“你那孩子没死,我找太医封了他最后一口气。” “这……” 男人满脸惊讶。 苏斐道:“你若想见,晚上我让人把他送过来,日后就由你们夫妻照顾,那孩子有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你们也可以住在这里,我这贝勒府没什么人,就我一个主子,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不少。” 男人又高兴又想推辞:“草民与拙荆可以搬出府……” 苏斐打断他:“续命的药草只有府里才有,你若是不安心,不如将在府里做工,我正好得了一张酿酒古方,缺个酿酒的师傅。” 男人这才不再推辞。 他有手有脚,又有感恩之心,宽厚老实,女子的眼光不错,找了个能过日子的,苏斐想起薛蟠,告诉他们:“杀死你孩儿的凶手被判了秋后处斩,你要是有心,到那时不妨去看看。”男人眼眶一红,练练点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大恩不言谢,但凡贝勒爷有事,奴才就是万死也不辞。” 苏斐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走到一半,出院子,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软绵无力,停住,转过身去,看着对方:“你还有事?” “我……” 女子攥紧手指,忐忑不安。 她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斐的院子有小桥流水,中间大大的水塘,水塘清澈,水中有莲花碧叶,小桥直通湖中心的亭子,夕阳倾斜,微风徐徐,满池荷叶摇曳,碧波荡漾,清凉安宁,他干脆看着湖面,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也许下次他可以找康熙一起过来烧烤?咳咳,原谅他一生放纵不羁爱烧烤!! 女子轻轻咳嗽一声,声音小若蚊呐:“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苏斐淡淡说道:“夫人见过的人太多,许是弄混淆,我打出生就是在当今圣上身边长大。” 那女子身体一颤,声音颤抖:“你是圣上身边长大?你叫什么?是哪年生的?” 少年身姿挺拔如初长成的小白杨,面容俊美稚嫩,莫约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青春年少时,穿着一身情意,少年风流,眉眼俊逸,仔细看十分熟悉。 “那你的额娘呢?” “额娘?不曾见过,不过德妃娘娘待我是极好,与生母相差无几。我与生母,还是相安无事的好。”少年回答的风淡云轻,好似有母亲和没母亲对他来说没区别,其实不然,是有的,苏斐前世有母亲,典型的贵妇,与父亲是军政联姻,婚后的生活也是相敬如宾,他曾经以为,他的母亲是不爱他的,就算有爱,也少的可怜,但末世爆发时,没有异能的少年感染病毒后和母亲被困在别墅里,他神智不清,高烧不退,在吃完所有的食物后,那个女人就用她的血一点点喂养他,救援到来时,那个女人已经因为伤口感染病毒成为丧尸,但她的本能却是咬下自己的肉来给苏斐,一条腿上光秃秃的只剩下骨头。那时他才明白,不是不爱,而是爱的太深,他的母亲,本就不习惯表达爱,但是骨子里却是极爱他的。苏城与他同父异母,在母亲怀孕前夕出生,后父亲养在外面的小情儿病死,他就被接了回来,那时挺着大肚子的母亲无爱无恨,但面子和自尊却被伤的极重。 一个骄傲的女人守着大宅子,唯一的寄托就是他的孩子。 偏生这孩子身上流淌着她恨的人的血脉。 苏斐觉得,有些母爱,就是他下辈子也换不完,但有些,他却不稀罕。 他养她不过成全一场母子情分,无关其他,他现在过得很好,她也一样,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开始,决定于过去断的干干净净,那就如她所愿,女人很聪明,她是扬州瘦马出身,被人送与常宁,后与常宁之子有染,有了他,康熙接他进府,在明白要回孩子无望后,女子想方设法惹怒福晋被卖了出来,她自己有私房银子,聪明的女人要找一个老实肯帮她脱身的男人实在太容易,然后她便是相夫教子,平淡安宁。 不去问,不去找,也不去想。 权当没有苏斐这个人。 他被完全的抹去。 尽管他理解,可无法原谅,不是替自己,而是替那个刚出生就被他替代的孩子,她的眼中只有那个快死去的孩子,见过那么多次,他的眉眼那边似她,她却浑然不觉,只有现在,一切安定后,才想起他来,她的生命的排序时:夫君,孩子,自己,最后才是苏斐。他算的什么?无法原谅,尽此而已。 后宫生存不易,最初的康熙可是对他没现在这般深刻的感情,最多似养猫猫狗狗一般,德妃那时不过是个嫔,身份不高,上有皇贵妃压着,只能勉强护着他,好在是苏斐,要真是个孩子,只怕现在坟上草都有一人来高,宫里夭折的孩子可不少, 所以,相安无事才是最好。 “是……是嘛……”她苍白脸色,摇晃一□体,后退一步,勉强笑道:“贝勒爷说的没错,相安无事才是最好。” 她是极为聪明的。 女子转身踉跄走远,苏斐看着她的背影久久出神,身体里有出生的痕迹,那个孩子的灵魂在身体深处沉睡,与他融为一体,孩子对于母亲的感情最为纯粹,也最为复杂,从被襁褓中夺取的那刻,就咿咿呀呀哭闹不休。 “别多想哒。”咯咯笑声想起,带着面具的小丑坐在他肩膀上笑。 苏斐失笑:“也是。”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进空间取出孩子的身体,摸一摸尚有温热和一丝孱弱的呼吸,着人给夫妻俩送去,晚上一个人用完晚膳,府上来人,静悄悄的来,女子巧笑嫣然:“见过主子爷。”再度恢复的花魁姿容绝世,比起以往,眉宇见多出一份骄傲和自信还有伶俐,眼角一转,风情万种波光流转,眉头一皱,轻愁浅浅,惹人怜惜。她身上没有丝毫的风尘味,就像男人最美的梦,触手可及却永远得不到。京城里最大的青楼老鸨,卖艺不卖身,不知馋煞多少儿郎。 苏斐开青楼,楼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当然,你要卖身也行,多半是自由度,交一定的抽成,不愿意就离开,有愿意娶的也能走。 生意不错。 又有红娅,该叫她甄洛,甄妃的甄,洛水的洛。 洛水洛神一般。 有甄洛坐镇,这女人一生在红尘中摸爬滚打,没有比她更清楚的。 加上有苏斐做靠山,女人该狠心时狠心,当真不比男儿弱,就是没有康熙,苏斐也不至于饿死。他手里的东西就没瞒过康熙,帮皇帝做过几件事,对于皇帝暗探的能力不得不佩服,打小吃喝就是走康熙私库,出宫建府后更是将私库的总管派过来,别以为他不知道那总管手里还有康熙私库的钥匙,皇帝说过东西钥匙不够尽管搬,就是掏空都行。 岂可修!他是个败家子? 应该改过来!康熙他也能养活! 只要不像乾隆一样败家。 “这是本月的账本,一共进账十万三千两,楼中姑娘三十五位,甲等十五位,乙等二十位,丙等的姑娘已经放出去嫁人,另外赠送嫁妆一共一千两。”甄洛说话温和,不快不慢,如清风拂面,波澜不惊,让人心生舒畅,她卖艺不卖身,又是老鸨,有许多达官贵人寻她只为说说话,或者听她说说话,静楼的姑娘嘴巴比蚌壳还紧,蚌壳死了能取出珍珠,她们是死了也不会说出不该说的,故而,许多人为之放心。 殊不知,不知不说,而是她们说话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甄洛,甄洛这里连着苏斐,苏斐上头是康熙。 “你的月例。”苏斐取了一千两递给甄洛。 一千两不少,而且,甄洛的金主都是大方人,送的价值连城的东西不少。 她笑盈盈收下,说正事:“前儿楼里来了一位贵客。” “有多贵?”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是他?” “恩,就是那位。” “那位先进的楼子,乔装打扮,后有索家的少爷进来,点了两个姑娘,纯说话,索家少爷来后就让姑娘退下,那位身边跟着几个暗卫和侍从,武艺高强,姑娘没敢凑太近,只关门时依稀听见秋弥二字。” 苏斐转念一想,明白,康熙的动作针对于太子,太子若是在秋弥时下手,那么皇帝也会随之动手,他若安分便是晴天,若不然,雷霆雨露皆为君恩,这事儿胤禛和十三绝对掺合不得,还有十四,进去一个就死一个,哪怕湿湿脚都不行! 不然康熙不会放过。 咬着嘴唇,康熙只许给他胤禛,就是十三也是强行送买,加一个十四,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许的。 那男人的心肠硬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秋弥就是大家一起组团看太子的热闹~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秋风徐徐,几许秋色,康熙喜爱塞外秋弥,与蒙古联络感情的时候顺便散心,皇帝做到他这份上,大权在握,又有心上人,近来春风得意,笑容满面。 人逢喜事精神爽。 苏斐骑马在外,前面有胤禛和胤祯,十四少年人心性,时不时挨挨蹭蹭,满脸得色,苏斐被他碰一下,颇为不耐,瞪他,十四只嘻嘻哈哈毫不在意。又磨磨蹭蹭,惹的前面胤禛时不时回头,脸上看不清喜怒,一双眼睛深沉冷漠,不见光芒。并肩与胤禛的十三也跟着回头,冲他眨眼。 皇帝在銮驾对他招手,少年策马靠过去,勒住马头:“万岁爷,有何吩咐?” 皇帝诡秘一笑,一伸手将他拽进銮驾,一用力,他就跌入他怀中,少年满脸无奈,一双大手紧紧抱住他,仿若宣告主权。 偷的一个吻,笑的贼,他眼里有鲜活的色彩,浮动细碎的星光,活过半生,却像个毛头小子,难得的快活和兴奋,还有幸福。 “老四看你的眼神不对。”还有十四那小混蛋。康熙使劲蹭蹭。 胆子不小,敢肖想他的心上人。 苏斐翻白眼,爱吃醋的老男人,当然,老男人这几个字眼绝对不能出现,他小心眼着呢。 苏斐索性不出去,头枕在康熙腿上闭目养神,好皇帝寻了一本杂书,小声念给他听,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拍着他的背。 “巍峨耸立,陡峭丛生……”他声音颇有磁性,放低之后更是温柔小意。 念过半页,苏斐忽然出声:“太子殿下的心思你知道了?” 皇帝手一顿,接着摸摸他的头:“放心吧,没事的,朕有分寸。”他既然这般说那就是真的有分寸,苏斐伸手捧住他的脸,目光坚定:“不许拿自己来作弄,不然这辈子都不理你哦。” 那双眼睛里的关心太过纯粹,干净透彻,竟让他说不出话来,那些虚假的话他又不愿意说,半晌才微微点头。苏斐心满意足放过他,躺下,闭眼,伸手掐他:“给爷接着念。” 皇帝扑哧一笑:“念好爷可有赏?” 少年斜睨一眼,眼波流转,勾的皇帝心头一颤:“你说呢?” “爷定然不会小气。” “滚蛋吧你!”苏斐气笑,伸脚轻轻踹他,皇帝不躲不让,笑意盈盈,接个满怀。 笑闹间,门外有小太监禀报:“启禀万岁,王嫔娘娘派人过来,说是十八阿哥身体不适。” 里面两人分开。 康熙有些手足无措,可怜兮兮看着苏斐,活像一只被丢弃的大金毛,看的少年心软,摆摆手:“去吧去吧。” 皇帝竖起两只爪子:“我保证速去速回,绝不与王嫔与其宫女有任何的接触,包括衣服。” 苏斐嫌弃似的让他滚蛋,康熙圆润的滚粗。偌大的马车里就剩他一人,来回滚上好几圈,宽大柔软,地上铺上厚厚的毛绒,边边角角细心包裹,两层的书柜摆的满满当当,全是游记杂书,他爱看的,书柜下有可抽拉的食盒,堆满吃食,他长长叹气。 康熙很喜欢小孩子呢…… 真是麻烦的属性,话说回来,他子女成排,他是不是也该找个女人生孩子? 这个念头似有似无的诱惑他。 时不时冒出来。 有个羁绊? 正想着,康熙溜进来一脸郁闷凑上前:“王常在那贱人!” “怎么?”出去一转就嫔成常在? 皇帝说出原委,十八算是他比较喜欢的阿哥,尤其在前面儿子渐大的今天小儿子更讨喜,那孩子懂事乖巧有几分苏斐小时候的模样,他就偏疼几分,塞外带上小儿子顺便把小儿子的妈带上。王嫔是个明白儿,善解人意,但就是这样的人,唯一一个被带出塞的宫妃,又有儿子,青春年少风华正茂,见帝王久不临,又将到草原,草原美女*活泼她岂不是更无机会?有了贪心就起邪念,加上几个蠢笨如猪的心腹,她就把主意打到儿子身上。 康熙下了死令,若十八有事,她也不能活,好在十八只是轻微风寒好生照顾就无大碍。 王常在不敢不照顾,这风寒本就因她而来。 皇帝一脸郁闷凑过去,在他怀里挨挨蹭蹭,求抚摸:“朕刚才踹了女人一脚,阿斐阿斐你不要嫌弃我……(>_<)……” 苏斐被他缠的没法子,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慰,心里那份念头渐渐淡去,他有他足够,他就是他的羁绊,他死他有没有羁绊也毫无关系。 苏斐微笑,笑的康熙心里发毛,叫道:“阿斐阿斐,你怎么了?别吓我……” 么么哒。 苏斐回神就瞅见一张脸靠近来,嘟着嘴。 擦! 苏斐一巴掌拍上去。 马车里发出一声惨叫,回响不绝。 路途颠簸,晚上休息,安营扎寨,整顿行李。吃过晚饭,康熙去看十八,苏斐想跟去被康熙劝下,皇帝死活不愿意他去,说是十八是感染风寒,怕他感染,让他呆着,要是无聊可以到处走走,只有别乱走。 苏斐答应他。 皇帝再三嘱咐,好不容易出去,苏斐长长舒气,越来越啰嗦,老男人更年期。 冷不丁冒出一个头,黑夜里吓的半死。 老男人摸摸头,不好意思的笑:“到处走走,别瞎跑,等会我去找你……”他还有话,说出来又怕他生气,墨迹半天,不说心里隔应,不放心,吞吞吐吐:“你……你可不要……不要跟他们乱跑……” 少年横眉冷声:“他们?你说什么来着?说清楚!” 皇帝刷的一下缩回脑袋,抱头鼠窜:“阿斐阿斐,我什么都没说没说,那是砚台,快放下……要出人命的……啊T_T” 苏斐揍完康熙,远远看见那男人捂着额头嘤嘤嘤,遇见外人,又摆出威严之态。 这男人是故意的! 苏斐撇嘴,出马车,皇帝銮驾浩浩荡荡上万人,前有骑兵千人开路, 中有执位仪的士兵,再后是随驾的阿哥王爷,皇帝銮驾,后是后妃车架,再后是随驾宗室皇子大臣的女眷,最后是太监宫女所用车马,由步兵殿后。 相当壮观。 安营扎寨有条不紊, 苏斐无所事事,太子的帐篷已经搭起来,还有大阿哥和胤禛的。 此处远离京城,秋高气爽,天空繁星点点,夜色深沉静谧,呼吸每一口空气都是自由新鲜,令人欢喜。 风声呼啸。 他不躲不让,看着嬉皮笑脸的少年,推推脖子上的手,没推开,任由他去,正好他也要找他。 “斐苏,要不要跟我和十三去打猎?” “不去。” 胤祯摸摸鼻子颇为无趣,转身要走,苏斐叫住他,问他:“十三可有与你说过什么?” “没啊。” 十四与十三的感情颇为深厚,年纪相仿,性格相仿。 “你再仔细想一想。” “唔,四哥说,让我乖乖的,啧啧,爷都是成家有福晋的人,还把爷当成小孩子。” 十四有时候真跟孩子似得,德妃将他保护的太好。苏斐认真的告诉他:“最近没事就跟在你四哥身边,他做什么你做什么,没事别瞎晃,也别乱说话。” 十四不傻,他玩性大,却完美继承康熙的政治敏感,确切来说,他在努力成长,德妃是四妃之一,手握宫权,他是康熙比较喜爱的孩子,又有个亲王哥哥,故而,身边的额是非多了去,胤祯努力的学会成长。 他要真栽下去,估计就爬不起来。 想想前世的十三爷。 下去后落得凄凉,直到雍正上位才得见天日,落下病根英年早逝。 康熙是个残酷的男人,与胤禛一样,骨子隐藏着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本质,他爱太子,便捧在手心视为珍宝,一旦太子没达到他所期许或者超过他的期许,这份爱就转变成恨,浓烈的恨和不安。可只有他能对太子动手,旁人沾上一点,就是脱皮的下场! 所以,大家老实做人,乖乖看太子作死康渣渣刷太子! 苏斐觉得,康熙最多二十年活头,等到那一日,他们估计还没彼此厌弃,滚着亲情的爱情才是最牢靠的么么哒。 胤祯听明白他的话乖乖点头,一再表示自己一定会很乖很乖不做死后才离开。 苏斐放下心,算一算,胤祯胤禛胤祥,还有谁?与他交好的都告知,胤禩没来,老九老十乖乖窝在京城。 没了。 远处有一处小山坡,坡上青草半黄,山坡后小小的水洼,不知是活水还是雨水,湖面平静透彻,映出一弯新月。坐在场地上鼻端是青草的香味,晚风徐徐,没有夏日的炎热和冬季的苦寒,舒服宜人,阵风一吹,他不知不觉睡着。 一个很长的梦,梦醒来,身处颠簸,靠着温暖结实的胸膛,盖着披风看不见视线。 是谁? 他闻到熟悉的味道。 伸手碰碰对方,有节奏的心跳声。 “四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去。” 他要求下去,这让康熙看见估计今晚他都不用睡觉,老男人撒起娇来着实让人头疼。 胤禛停住步子,淡淡:“怎么,爷连送你回去都不配?” 苏斐干脆自己跳下来,稳稳落地,头发有些凌乱,上面沾着碎草,他看着胤禛,眼神认真:“四哥,我承认你是我四哥,你喜欢我是你的事,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但你的事不会因此让我对他造成困扰,他可以为了我下半辈子守身如玉,我和别人玩暧昧算个什么?兄弟是兄弟,爱人是爱人,绝对不能过线。他若对不起我另说,他若安好,我便对他始终如一。”苏斐就是这样一个矫情的人,喜欢康熙,若康熙不为他守身如玉,下半辈子还有旁人插进来,他也就不再喜欢,最多是亲人,照样娶福晋生娃娃过日子,逍遥自在,你若不负我,我便不负你,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插进第三人算个什么?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哪里有中间? 暧昧伤人又伤己。 一如苏城。 他宁愿旁人受伤也不愿意重要的人受伤。 所以,他落得那般下场,不得好死。 胤禛面色冷淡:“你这般讨厌爷?你与皇阿玛之间年岁相差甚远,他若百年,新君继位,此等关系,只怕新君容不得你。” 少年嫣然:“到时候再说。” 碰碰哒哒的离开。 胤禛站在夜空下看着他的背影,站了许久,一转身,扬起披风一角,他终究还是不甘心,对他好深入骨髓,他支撑他走过年少的时光,为何他不属于他?这个问题,直到他死也不明白。现在,他直知道,他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可以等下去。 苏斐拔腿狂奔奔回康熙的帐篷,中间最大最好的那个就是。 帐篷里点起烛火,男人正练字,挥笔泼墨,好好的楷书硬是写出草书的范儿,杀气腾腾张牙舞爪,得,苏斐开始牙疼。这位爷的尿性又发作,擦,他怎么每次都要哄老男人?要不踹了去找个?咳咳,说笑。 皇帝眼角余光瞥见他进来也不说话。 苏斐找椅子坐下,李公公十分有眼色上茶,接过来润润嗓子,给李德全赞赏的眼神,干的好! 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谁怕谁? 闭目养神。 “咳咳……” 没听见。 “咳咳咳……” 还是没听见。 “咳咳咳咳!!” 一睁眼,奇怪:“你嗓子疼啊还是痒啊?” 皇帝吹胡子瞪眼:“舍得回来了?” “不舍得啊!”少年眉眼弯弯叹气:“我四哥可帅了,又帅又年轻,还体贴人,不乱吃醋,对我可好,我都舍不得回来。” 皇帝简直气炸肺!他去寻苏斐看见胤禛抱着他就一肚子火,强压着回来,这磨人的回来不紧不认错居然还舍不得?舍不得个毛线!老四有他成熟稳重?有他高端大气?有他温柔体贴?有他能干?有他年……好吧,他比他年轻。 康熙心头之痛。 他跟泄了气的皮球似得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望着宣纸发呆,上面乱七八糟根本分不清是什么。 杂乱如他心。 帐篷里静悄悄,李公公是多有眼色的人,除了侍候的小太监全拉出去在门口站着,苏斐本想逗逗他,没想一下戳中男人的痛楚,他比他想象中更在意年纪的差距。少年微微叹口气,哄就哄吧,谁让他是这老男人的男人呢,作为一个男人,就该大度一点!别跟他计较。 他走过去,脚步踩得极重,男人耳朵一动。 他站在他面前,摸摸他的头:“不要伤心,我逗你的,真的,我跟四哥坦白的说明白,我喜欢的人只有你一个,无论你是年轻还是富贵,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有,我都只喜欢你,只愿意陪着你和你在一起,。再说,四哥是你儿子,你觉得你不如他?” “怎么会!” 皇帝抱住他,蹭蹭,嘴角勾起一抹笑。 苏斐脸上发热,方才那一番话好似求婚一样,怪不自在。 他却不知,在日后的岁月里,真正实现这番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们之间,始终隔着天堑。 皇帝,是猜忌的化身。 现下,岁月静好。 作者有话要说:俺不是说以后会分开哦,只不过有很长的路要走。 嘤嘤嘤,收到负分一只,俺家的苏斐真的是贱受吗?嘤嘤嘤,求安慰……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车架行驶到木兰围场,蒙古诸部王爷贵公拖家带口接驾。 康熙脱不了身,苏斐窝在马车架里不出去,等到宦官收拾好行李搭好帐篷,他才空手下车。草原天地悠悠,白云蓝天,碧草微黄,依稀有嘹亮的歌声和笛声响起,心情愉悦,可见牛羊。四周忙碌有序,路过身边时不时有人停下脚步行礼。苏斐晃荡,一回头,那男人居然溜达过来抓住他的手嘱咐:“莫乱跑,等朕忙完,带你吃烤肉。”苏斐含笑点头,他微微一笑,眼神明亮愉悦,一转头,又不见人影,远方人群中传来三呼万岁之声。 “哟。” 后背一痛,苏斐瞪他,十四举着手冲他笑。 “干嘛?” “要不要去溜溜?” 少年冲他眨巴眨巴眼,分开活泼,十四福晋没跟过来,他最近冷落舒舒觉罗氏不少,此次只带一个侍妾过来,平时里尽往康熙跟前凑,那娇娘子都成怨妇。苏斐眼珠子一转,心情舒畅,有纵马的冲动,可转念一想,好不容易哄好康熙,万一再闹别捏他还要不要活?最近老男人很不对劲,苏斐总觉得有一只狼虎视眈眈,一出错就把他按在爪下狼吞虎咽。可不去?来一趟草原不到处耍耍?天理难容!苏斐一咬牙:“走走,去放马!顺便叫上十三!” “啊?”十四傻眼。 “啊什么?” 十四有苦难言,他想二人独处,得,十三掺合进来全泡汤,要是拒绝,苏斐干脆不去,他连汤都没的喝。 咬牙应了。 两人又去寻十三,拉了十三一溜烟一边去,苏斐走前盯着胤禛黑漆漆的目光十分淡定,看就看,爷又不会少块肉。他们找蒙古诸部寻几匹好马,带着侍卫打猎,策马狂奔,弯弓搭箭,猎物有野生也有人围过来,满是丰收,天色将晚,狂风大作风雨欲来。秋季多变,草原上多雨水,十四叫道:“我们是回去还是找地方避雨?” “回去,晚上皇阿玛设宴款待蒙古诸部,咱们必须回去。” “蹭饭。” “对!蹭饭!!” 几人肚子咕咕作响,带着猎物返回。大帐如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帐内歌舞升平,明媚美艳的蒙古姑娘热情似火媚眼如丝,在所从康熙开始往下数,太子老四都是人中龙凤,苏斐和十三十四进来,又引得的那几个姑娘笑颜如花,偷偷在肚子里笑。 胤祯和胤祥艳福不浅。 回来的路上好几个牧羊姑娘和蒙古的郡主表示爱意,只可惜,康熙与蒙古诸部,亲近又防备,他的后宫中蒙妃少的可怜,大多是庶妃和地位嫔妃,顺治在位时靠蒙古支助,后宫中多是蒙古后妃,连皇后也是蒙古科尔沁所出。康熙与顺治不同,他是在压力中长大,干掉鳌拜,干掉三番,干掉吴三桂收复台湾,又征战葛尔丹,现在,多是蒙古仰仗他,而非他仰仗蒙古,只不过蒙古是大清最后的道路,不能堵死,每年嫁公主过来实施软侵化,使得蒙古下一代王孙都留着大清的血脉。 入座。 苏斐坐在胤禛下首,与十三十四坐在一起,举杯冲康熙眨眨眼,男人无奈的笑。 他爱坐那儿就坐那儿吧。 烤肉,马奶酒,酥油茶,欢歌艳舞,不开心脸上也是挂着笑,一如太子,眼里的苦涩和阴沉只有他自己知道,嘴角勉强牵扯出几分笑来。 酒宴到深处,外面暴雨还未下,风大起,苏斐酒足饭饱,寻的无人注意,偷偷溜出去,胤祯手疾眼快抓住他瞪这个没义气的家伙,少年谄媚的回望:十四快快放手,我出去喘口气。十四问:真的?我跟你一起去。苏斐眨眼,无辜:不要不要,我一会就回来。开玩笑,他跟出去万一又被康熙逮到?吃醋的老男人能掀翻天,尤其十四是他儿子,怎么也只能受着,十四大发慈悲放他一马,苏斐弯腰出去,临前一眼,不经意瞥见太子在宦官的搀扶下满脸通红的离场。 他这是要出幺蛾子? 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远处一点一点的火把闪耀,巡逻的士兵一队一队来回穿梭,手中长枪发出沉重的响动,大大小小帐篷以众星拱月般围绕在皇帐前,越近越是皇帝亲近之人。帐篷里,灯火闪烁,女眷自在帐篷中不出。 冷风一吹,苏斐脸上热气散去,长长伸一个懒腰,叹气。 人生无限好啊。 二代的生活真幸福。 远离杀戮远离战争远离生死,刀光剑影阴谋阳谋他却被人护着羽翼下风吹不着雨打不湿。 真是…… 他摇头失笑。 真把他当小孩子护着? 傻子。 他要真是孩子他成什么?喜欢小孩子的老男人?苏斐偷笑。 脑子越想越歪,天马行空胡思乱想,脚步随意走着。走着走着就走到一处帐篷出,浓烈的中药味远远飘出,女子尖锐的声音扭曲失真:“给本宫紧着皮!要是十八阿哥有闪失本宫让皇上砍了你们的脑袋!”她的声音混合着孩子的哭声让人难受,耳朵刺痛。 那是王常在? 秀美温婉的面容哪里有以往那个女子的影子?苏斐远远见过王嫔一面,秀丽雅致,说话温柔,吴侬软语酥软入骨,行走间风姿楚楚,又善解人意,若不是这般,也不会在以前得康熙的宠,不过那是以前,按老男人的说话,自打他动心思后就没再宠幸过后宫女子。 所以,这是曾经的宠妃! 苏斐觉得自己不厚道。 他站在角落里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十八,康熙严令禁止他看十八,说怕过了风寒给他。 他又不怕。 可万一染上了又传给康熙怎么办? 完事牵连上康熙他总是要犹豫几分,大不了等十八快好再过来,苏斐转过脚步,正想着,眼角瞥见一个人,太子身边的小官宦捧着一个木匣子过来,太监进去后,孩子的哭声减至,转为笑声,这是哄小十八?太子会对小十八这样好?绝不可能!十八之前,康熙宠爱十四十三,可一切都比不上太子,太子由康熙一手带大,太子生病,康熙能衣不解带罢朝三日照顾太子,后有苏斐,太子渐大,父强子也强,其中的矛盾触目尽心,下面还有一群年轻力壮日长成的儿子,康熙的喜欢转移到小儿子身上,话说,也就苏斐能比过太子,可又无法比,太子是亲情,是元后留下的儿子,是康熙艰难时的支柱,而苏斐,是康熙如珍如宝养大,放在心尖尖上的爱慕之人,也是后半辈子的信仰。 两者相撞,受伤的只有康熙。 在康熙自己痛下决心动手之前,苏斐一向尽量避免与太子冲突。 他可以断定,太子对夺走康熙宠爱的弟弟们,绝对不待见。 其实,他与康熙才是真爱吧? 苏斐发酸。 擦,转身回去,太子送东西给十八绝对不怀好意,这一送,康熙也知道,阻不阻止,就看在他心中现在是喜欢太子还是十八。 回去路上,大雨倾盆而下,这场雨总算下下来,豆大的雨水冲刷草地,带起泥土和草地的芬香,苏斐就近找帐篷避雨,雨幕朦胧遮住视野,帐篷里没人,空荡荡,看来是个新搭帐篷,他打算等雨停了再离开。等了小半个时辰,夜色浓烈也不见人回来,这里离帐篷群远一些,正犹豫要不要找暗卫帮忙送伞,耳朵一动,雨幕中有人打着灯笼撑伞而来,明黄色龙袍,面容俊美稳重,前后小太监开路,后有披着蓑衣,腰悬佩刀面容俊朗的侍卫。 皇帝身上带水汽:“朕来接你。” “晚宴结束了?”苏斐问他。 “结束了。”他看见大雨已至而他久不归,开宴会的心思全无,只想寻他回去找床被子将他裹起来结结实实抱在怀里度过大雨天。 这才是享受。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却害相思。 他怎么舍得离他而去? 黄泉寂寞,没了他他熬不下去,思念入骨。 皇帝笑眯眯,脸上发红,眼神微飘。 少年叹气,合着这位喝醉了。 两人撑伞往回走,皇帝身上发热,不是受凉的热,而是喝酒后的热,走路又稳定,要不是时不时傻笑丝毫看不出他醉了。 一路大雨。 回到帐篷,脚上半湿,泥水进鞋子里,冰凉难受,李德全让人准备好热水,姜汤,苏斐灌下去,肚子里火辣辣,皇帝板着脸坐在那里不动,李德全端着姜汤欲哭无泪,百般劝解皇帝就是不听,稳坐如山。 苏斐想明白后,接过李德全手里的姜汤蹲到康熙面前,康熙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转,盯着他不放,他也不怕,放软声音:“为什么不喝姜汤?不喝会难受啊,万一受凉怎么办?你不是不让我去看十八说怕他传染我,万一你受寒怎么办?我又舍不得离开你。” 皇帝半响不做声。 苏斐冲他一直笑。 他撇撇嘴,老男人拉长调子:“姜汤难喝……我才不喝……哼……当朕是傻子,你才是傻子!……你就想哄朕喝……哼!” 擦! 手指一紧,碗被捏的嘎子作响,李德全看的触目尽心提心吊胆,万岁爷您这是在作死啊!万一脖子被人当碗捏碎总么破?奴才就是拿浆糊也粘不起来啊!! 苏斐咬牙切齿,不与醉酒之人一般见识。 康熙酒品也算好,不砸人不摔桌子更不发脾气,乖乖坐着不动也不说话。 让李德全出去后他端起姜汤一口含在嘴里,抬头扣住康熙的脖子,堵上他的嘴,尽数渡过去。 皇帝呜呜两声,被他一瞪,乖乖停止反抗。 渡完姜汤,这货还舔舔嘴唇,一脸无辜。 “呀,阿斐你好热情啊!” 眼角眉梢竟是调笑,苏斐气炸肺,擦,这货耍他?!装醉?操起手里的碗顺手砸过去,乒乒乓乓乱响,老男人惹了大祸不敢反抗,抱头鼠窜四处跳脚:“阿斐,别生气!别摔!那是桌子!!别摔!!那是印章……” 苏斐一怔,放下手里印章,皇帝舒一口气,总算逃过一劫。 逃过一劫? 少年眉头一挑,放开印章顺手操起茶杯砸过去。 “嗷嗷嗷!!” 皇帝总算体验一把自己儿子的感受,被人砸茶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活该被砸!! 砸完后苏斐发泄出怒火,又将水盆端过来,脱下靴子,洗脚,脚上有泥有水,混在一起难受,皇帝躲在帐子后畏畏缩缩,额头上核桃大的青紫,连皮都没破,苏斐下手有分寸,用上巧劲,看着吓人,或者说,皇帝耍宝又逗人又吓人。 “还不过来?你想踩着一脚泥水上床?告诉你!想都别想!要不你今晚跟十四去睡。”苏斐横眉怒目,语气一重皇帝就怂,小心翼翼蹭过来,脱下鞋将脚放进盆子里,温热的热水一下驱散寒冷,两双脚放在一起,他舒服的叹气,看着气呼呼的少年,又忍不住嘴巴贱:“这可怎生是好?家有老虎,小生怕怕!日后这日子只怕是要惧内……别打……”说完这句话条件反射举起手抱头,抱完,又疑惑怎么不疼,透过臂弯,看见少年不怒反笑,眉眼盈盈,勾的心痒痒,忍不住凑上去偷香。 这贱人! 苏斐狠狠一口咬在他的嘴唇上,咬的他嗷嗷叫又不肯放嘴。 怕打又爱嘴巴贱。 有这样的? 他只是喜欢逗他。 他在害怕,努力织造美好的回忆,等到他死去,他能支撑过下半辈子,或许,也能支撑他在黑暗的地底等待他半辈子。 苏斐微微一笑,伸出舌尖舔舔他红肿的唇。 “乖,下次小心说话哦。” 皇帝噤若寒蝉。 嘤嘤嘤,他总么就看上这么个磨人的小妖精!! 白皙的脚踩上男人的脚,蹭一蹭,不含任何语往,只是单纯的给他以脚洗脚,脚丫子将他的脚丫子蹭干净,少年做的认真,皇帝看的认真。 帐外暴雨,雨中似有身影闪过。 苏斐想一想,还是没问他太子给十八送东西的事儿。 说了,只怕会打破此时的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太温馨哒?要不虐一虐?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第二天,雨尽天晴,空气清新,草地上雨水滴滴。 苏斐起床后洗漱,正好十四找过来,康熙在大帐处理事务,有蒙古诸侯作陪,他躲在一点吃东西,少年掀门帘而进,对皇帝行礼后坐过来嬉皮笑脸:“出去耍耍?科尔沁部来了好多美女呢。”苏斐白他一眼,除了老十防止他所以娶了个蒙古福晋外,那个皇子后院有蒙古女人?十四清楚,不过少年人贪玩。苏斐闷着无事,干脆禀明康熙随十四一起出去。风吹草低见牛羊,扎起长发,拂去碎发,苏斐随口问:“十三呢?” 十三也是个爱玩的性子,他福晋却不是爱玩的人,和他玩不到一处去,康熙老爷子挑儿媳妇清一色一个模子印出来,端庄大气,优雅贤惠,不狐媚,正值年少的皇子有哪个喜欢?就连十四与十四福晋,再打闹过一场后才缓和关系。 “他听说十八病了,去看看十八。” 十三喜欢小孩子,对于聪明可爱的小十八很是照顾。 听得这话,苏斐心头一跳,升起不详的预感,他顾不得十四,赶紧去寻十三,十四跟在他后面喋喋不休,找到胤祥时,他正从十八的帐篷里出来,一脸疲倦和无奈。 “十三!” 十三抬头。 “十四弟和苏斐……” 你们怎么来了? 苏斐看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拉过十三躲到安静的地方,问他:“你可有给十八送过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 “……十八说想要一只布老虎……” 十三脸色一变。 “你送了?!” 苏斐搓搓手,纠结中,他担心太子不怀好意,又担心十三被太子弄进去,转念一想康熙,那男人的心思也莫要猜。要十三把东西要回来?不可能,这是落人把柄。所以,只能见招拆招。他让十三回去找胤禛,告之胤禛,四爷不光自己厉害,背后还有高人指点。 十三匆匆离去,他是少年丧母,章佳氏未过百日,三阿哥便公然剃发净面,虽被康熙怒斥,可十三却是被人踩在脚下,日子过得越发艰难,他已年少,放在哪个母妃膝下都不适合,一个人磕磕绊绊在宫里长大,唯一一个妹妹也远嫁蒙古,今生难得见上一面。 这个一个孩子,康熙竟然忍心? 老男人是故意的。 他故意将十三扯进去,苏斐涌起怒火,怒不可遏。 不行! 停下脚步,细细思量,康熙是要放弃太子?太子行事越发荒诞不堪,哪里有当初风华绝代的模样?可他毕竟是康熙最爱的孩子,迁怒之下岂有完好?而且,他未必是对太子完全失望,又或者,他在找一个废太子的理由和借口?他答应他不会动十三和胤禛还有十四,可,万一是太子动手?十三自己跳进去? 苏斐头疼,有些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做。 总之,太子不会放过十八,康熙也不打算救小十八。匆匆和十四告别,回到大帐,皇帝拿朱笔在图上勾勒,见他进来,招招手,兴致勃勃的说道:“朕打算明年在承德建立避暑山庄,到时候秋弥就让蒙古诸部去承德,承德的景致不错,朕想了几个名字,到时候建起来只咱们两住。”爱的小窝,皇帝想想都有点小激动呢~~ 苏斐无心思,看过两眼,胡乱点头。 皇帝满心欢喜,拉着他时不时在图上勾勒几笔。 帐篷外秋高气爽,阳光斜射进一缕,照在书案上,案前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白虎皮,红狐裘,温暖华美。苏斐看着他的侧脸,俊美无俦,眼角一丝细细纹路,眼神明亮干净,黑发中难得寻出一根白发,皇帝告白之后越发注重保养,每日按时起床按时睡觉,得闲时打打拳练练箭法,若不是苏斐阻止,只怕要寻人炼丹,有羁绊之后,是真心怕死,能多活一天是一年,少一天都舍不得。 “我问你,你可知太子知事?” “你指何事?” 皇帝手一顿。 苏斐淡淡道:“他对十八下手之事。” 皇帝明亮干净的眼神一沉,黑色的漩涡在眼底荡漾开,冷酷寡淡,寒凉刺骨,看的苏斐心狠狠往下沉,他是知道的,也许,这才是这男人的真面目?少年一颤,许是察觉到他的颤抖,男人眼神一凝,慢慢抬起头,眼里的黑色收拢,重新压回去,荡然无存,一丝无奈何叹息,他总是对他没辙,怕吓到他:“你莫要掺和。” 莫要掺和?苏斐气急反笑,这男人几个意思?让他不要再管十三?他盯着他,一字一顿:“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让十三掺和进去。” 皇帝微笑:“是啊,朕答应过你。可十三要是自己要掺和,朕也无法。” 彻骨寒冷。 苏斐推开他:“你总是这样,你犹犹豫豫对太子百般不忍,对他人哪怕是你的儿子你都不会手软。看,十三做垫脚石多好?你手软十三就是替罪羊,心狠他就是你手里的刀,狠狠割断你最爱儿子的喉咙,十三怎么也是死,你是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对你来说,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 康熙怒斥道:“阿斐,够了!” 少年眼眶泛红,够了?真的够了吗?不,他永远以为自己是对的。为太子牺牲旁人,他讨厌他。 现在甚至想像,也许他也是可以牺牲的吧?对于康熙来说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太子太子太子,他满脑子都是太子。让人厌恶。 也许,带王嫔过来,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天王嫔是个有野心的女人,为了她的野心,牺牲小十八又算得了什么?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内,女人因固宠,而伤害自己的孩子。小十八染病,太子看望,十三去看望,太子送的东西,还有什么不在他的算计之中,就连他也是。 外面阳光明媚,他却寒冷刺骨,他爱的这个人如此的陌生。 “你是不是有一天连我也可以舍弃?” 苏斐这样问着他,眸光冰冷依稀有水雾弥漫。 康熙身体一颤,下意识扬起手掌,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一巴掌就扇上去。 少年一怔,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他也不敢置信他真的打他。 好极好极真是好极。 这一巴掌彻底打碎心头的那些温暖,只余冰凉。 心头沉甸甸的,苏斐看着他,冷冷一笑,转身离开,毫无留恋。 他们之间,永隔天塹。 ……之前是他魔怔了…… 身份不同怎么相爱?哪怕他暂时降低身份,不同还是不同?皇帝永远是皇帝。 所有人的生死,都在皇帝一念之间,他们,与蝼蚁无异。 康熙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巴掌是怎么出手的?回过神后,已经扇了上去。他看着他离开,心如刀绞,他不想这样的。只是苏斐那一句话如同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刺进他的心,他永远无法舍弃他,他可以舍弃任何人,伤害任何人包括舍弃他自己,他都无法舍弃他,他已经深入他的骨髓,深入他的灵魂他的血液,这辈子,都无法再分开。 皇帝看着自己的手掌宽大修长有力久久无法回神。 得,这一路又多了一个任务,还是想个法子哄他! 他并不是将太子看得很重,他只是想,他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人,旁人是绝对不可以插手的。 苏斐当天就没回来,跑到十四的帐篷里和他挤挤。 十四正在用膳,听见动静,诧异抬头,惊讶道:“哟,你,这是怎么啦?” 嘴巴上还有一抹油。 苏斐懒得理他。 一屁股坐下,随手挑了一块烤肉,恶狠狠大嚼,如狼似虎。十四本想问他,可目光一转,看见他脸上的伤痕,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得,得,他前世欠他的。 吃完饭,□□睡上一觉,觉醒,满是阳光温暖,侧脸看叫十四睡的正香,面容俊朗,带着一丝稚嫩。他与十三都是年少初长成,少年英才却刀光剑影,皇家的残酷,在于没有争夺就没有未来,如小十八一般,更加可怕的是,康熙冷眼旁观。 等到十四起身,又去跑马,一天下地,回到帐篷,夕阳还有一点斜晖,带着橘色的红,他与十四说说笑笑,一抬头,就看见那人站在帐篷前,微微一怔,笑容立刻敛去垂下眸子面无表情。 他来这里作甚? 走过去,与十四一同行礼。 少年满心欢喜,炫耀:“皇阿玛,儿子打到好些猎物,正准备孝敬皇阿玛。” 康熙扯出一抹笑来:“多大个人,娶了媳妇儿,还不稳重。”那双眼睛暗暗沉沉,一直都在苏斐身上不曾离开。 “皇阿玛,儿臣也准备了给四哥的一份,这就帮他送去。”胤祯极有眼色。与皇阿玛争,他还太过于弱小,还不是时候,不如先退避三舍,等到来日再说。让他放弃却是大可能。 康熙应允,让他离开。 帐篷前只剩下两人,李德全站的远远的。 一阵晚风吹过,吹动少年的发丝,遮住了眉眼,少年伸出手,正想拂去,却听见那人说:“我来接你回去,晚膳有你爱吃的。” 他总是这样! 少年冷笑。 淡淡道:“十四这里不缺吃的。劳烦您费心。” 冷漠疏离,让皇帝一噎,半天说不出话来。 少年绕开他想进帐篷,却不料身后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他。 “……是朕的错……是朕错了。”男人低声下气近乎哀求:“跟我回去好不好?你要还生气,我让你打回来!” 没骨气!! 苏斐摔开他的手,不发一言,气氛冷淡,皇帝从未哄过人,甚少几次,也都是哄他。 他的那些后妃,哪个需要他这般操心? 真心放在心尖尖上的,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才是真要真要操心的。 他猛的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声音响亮干脆。打的苏斐身体一震,几乎不敢相信。 他还要不要脸面? 不要脸就不要脸,皇帝暗想,只要哄回自己的心上人,这张脸不要又如何?!左右他脸皮厚! 皇帝一把冲上前抗起少年,反抗上背,脚步如飞飞快向帐篷冲去。 苏斐简直懵了,我擦,你还能再无耻点吗? 头朝下,脚朝上,肚子被肩膀搁着太难受。少年吞吐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混……混蛋,你放我下去……” 下去? 怎么可能! 老男人舍得脸面,舍了面子?怎么可能把他放下去?死也不要!康熙嘿嘿笑,健步如飞,加快速度,全然不顾李公公惊骇的目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要是皇帝舍得一身剐呢? 无所不能! 苏斐气极,怒骂:“你不要脸。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皇帝大笑:“我就是不要脸!!” 你能把我怎滴! 苏斐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肩上,牙齿深入肉里,他的肩膀结实有力,咬一口在也咬不进去。 皇帝疼的一咧嘴:“你个小东西!”啪啪啪,巴掌挥舞,毫不留情的落在他屁股上。 苏斐简直羞愤欲死。 脸上红艳艳。 康熙不在意旁人目光,一路惶恐跪一地的人。 掀开帐篷,一用力将少年摔在榻上,苏斐咳嗽两声,摔的不轻,没等他爬起来,眼前阴影一重,庞然大物压上身,气都没出的。 擦!! 皇帝嘿嘿笑,嘟嘟嘴凑上去要亲亲:“阿斐,亲亲,来,亲一个!” 亲你个大头鬼! 苏斐一巴掌掀开男人的脸,老男人的脸在手掌中微微变形依然锲而不舍。 不要脸!! 贱人!!! 擦,怎么不知道他有抖M的本质? 康熙忍受太久,终究忍耐不了,少年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本想他太小,再忍忍,却不想,一个不留神,他差点从他掌心中溜走,怎能忍?先办了再说!外面是茫茫草原,苍苍天空,良辰美景岂不太美?大掌握住他的双手,身下那人眉宇犹豫,男人十分愉悦,他在担忧,担忧自己动手会伤到他,傻孩子,他虽然不是马背上得天下,可少年时擒鳌拜,这些年骑射功夫不成懈怠半分,他不如他,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他能这样想,他很高兴。 真的。 “朕答应你,不会再动老四十三和十四,但是,他等若是以下犯上,朕也决不轻饶。” 他郑重告诉他。 “真的?” “真的。”耐着性子。 “我要你发誓!”苏斐不相信他,皇帝的权利欲高于一切,他需要他发誓,而且:“以我发誓,你若违誓,我便与你黄泉相伴!” 皇帝一震,叹气:“我不要。” “……” “我宁愿以自己起誓!我以爱新觉罗的名义起誓,我若欺你,叫你我来生不得相见,今生不得相随!” 皇帝问他:“可满意?” 苏斐微微一笑,环住他的脖子,印上他的嘴唇。 满意,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只要你好好的,别尽打儿子自相残杀的主意,我便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一面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面骨肉相残兄弟相杀,有意思吗?想要的,堂堂正正来夺取不行?想取的,全力以赴不成?非要用下三滥的手段,到最后不知伤心的是谁。十四与胤禛,伤心的是德妃,太子与胤禛,伤心的是康熙,老八与胤禛,伤心的是在后宫艰难生存的良妃,每个人,总是要人伤心,夺得权利又如何?最后总是要失去。 苏斐不愿意康熙手上染有儿子的血。 可他总是不在意。 不在意自己的血脉不在意一切,不曾想,若是什么都不在,有一天他老了,岂不是众叛亲离? 傻子一个! 少年叹息。 夜里点起红烛,被翻红浪,一室春光,男人食髓知味,哄着少年一次又一次,直到他哑了嗓子哭闹不休也不放过。 如愿以偿,一次怎能够? 男人抹抹额头上汗珠,挥汗如雨,卖力耕种,努力努力努力,老牛更需要努力!!! 苏斐忍无可忍,颤颤巍巍伸出一脚,用力,擦,扯到菊花,混蛋!将男人一脚踹下去! “滚出去!!” 男人舔着脸光溜溜爬上来:“阿斐,再来一次,最后一次哦!” 相信你才有鬼。 他又被混蛋男人压住,为毛他是受?简直禽兽啊! 第二日,大晴天,微热,穿一件薄薄的衫子外套一件马甲,苏斐浑身酸痛,脖子上可见清晰的粉色小草莓,龇牙咧嘴,椅子上厚厚的铺上好几层垫子,男人坐在旁边看着他嘿嘿傻笑,手上动作不停:“来,先喝一碗粥,我让厨子专门熬得。”里面放了红枣枸杞补身体的,当然,不能说,康熙摸摸屁股上的脚印,聪敏的决定隐瞒。 苏斐看他一眼,男人吃干抹净之后更加殷勤,恨不得时时刻刻与他连在一起。 擦,昨天怎么不见他这边怜惜? 他该庆幸他不是提上裤子不认人? 吃过早餐,苏斐继续补眠,康熙与蒙古诸部有事详谈,再三嘱咐才离开,秋光正好,浑身疼,睡觉睡到一半醒过来,正好看见十三失魂落魄的进来:“怎么?出事了?” 十三爷摸一把脸,咬牙:“小十八去了!!” 苏斐豁然一惊,脑子炸开,嗡嗡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渣渣吃干抹净哒~恭喜他!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尽管心有准备,但是小十八去世的消息乍然传来,苏斐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惊,背后冷汗四起。 他看着十三,胤祥有些失魂落魄面容憔悴,眼神带着一丝伤感。 兄弟中若说感情,十三与十八最为深厚。 拍拍十三的肩膀,聊作安慰,他与十三前往十八的帐篷,他们去时,康熙已经得到消息,大发雷霆,四周跪了一地的人,面色惶恐脸色苍白,大呼饶命。 王嫔摇晃着身体,满脸泪痕,脸色憔悴,几欲晕死过去。 她是十八的母亲,若说悲伤是有的,可如此悲伤却不应该,想来,有康熙下的命令的原因,康熙先前说过,若是十八不好,她也不用好。 啧啧。 这女人,如此怕死。 康熙手掌紧握成拳,眼角泛红。苏斐在身后悄悄拉了他一把。十三颤声道:“请皇阿玛安。” 康熙是个很矛盾的男人,他一方面对自己的子嗣毫不留情,另一方面,却又十分的温情脉脉,可怕而矛盾的男人。 苏斐微叹口气,小声道:“莫要再动怒,当心自己的身体。” 他年纪不小,生气伤肝,动怒伤身。这份怒火,他是知而发之,早已明了。 说话间,胤禛与十四匆匆赶来,神色悲伤,俱是眼眶泛红。 唯独不见太子。 康熙咬牙道:“李德全,去,看看保成在做些甚?他亲兄弟夭折,不见他前来,百年之后,朕若西归,他应当如何自处?” 皇帝显然怒极,连这般不祥的话都脱口而出。 字字诛心,听的兄弟三人,连声惊呼:“请皇阿玛万万保重自己。” 康熙冷笑连连。 苏斐躲在身后,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经准备开始拿太子开刀,十八只是一个探路石子。 宫人给十八收敛,王嫔扑上去又一顿哭,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她在用儿子的死,求得康熙最后一点怜悯。 康熙对她是满心厌恶,挥手间有侍卫堵嘴拖下去。 十八穿戴一新整理好遺容,太医上前检测,跪地禀报,面色苍白,声音颤抖:“回万岁爷,十八阿哥,这,这是中毒之兆!” 众人豁然一惊,上前查看,小十八脸色苍白,白中泛青,打开牙关,舌台下残留一丝白色的泡沫。显然身中剧毒。 康熙怒不可遏。 他知道太子要动手是一回事,可太子真下手,却又是另一回事。 “给朕搜!”皇帝下令关押所有的人,顾喜带着人将十八的帐篷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搜查,搜出一个小老虎布偶,憨态可掬有八分新。 十三失声道:“这是儿子送与十八弟的东西!” “你送给十八的?”康熙眯起眼,手里拽着小老虎,脸色阴沉,正欲开口,冷不丁身后一声咳嗽,生生压下他的算计,他好歹记得自己答应过什么,咬咬牙,道:“交由太医。”回头,眼巴巴,少年脸色苍白,眼下泛青,一看就是睡眠不足,想来也是,老男人开晕,根本停不下来,只可怜苏斐,被如此折腾,大早就过来又是跪又是战,老男人十分心疼:“要不你先回去睡睡?朕查出结果再告知你。” 苏斐摇摇头:“我还是再等等。” 太子还未过来,他现在回去算什么样? 康熙叹气,拗不过他,只得让李德全搬一把椅子给他坐,少年又给推了,皇子王爷跪一地,他坐成什么样?康熙横眉怒眼,要不坐要不回去! 混蛋! 苏斐乖乖坐下。 胤禛抬头深深看他一眼,目光淡淡一转,垂下眸子,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倒是皇帝,又多看他一眼,显然知道儿子心里想什么,颇为自得又一点吃醋,劳资的人也是你个小兔崽子能惦记的?没门!你丫小手都拉不到,你劳资已经把人吃到肚子里去了! 哼哼。 太医验过小布偶,拱手道:“布偶一切正常,并未异样。” 皇帝点点头,胤禛与十三暗地舒一口气,不管十三的布偶有没有藏东西,只要皇阿玛认为没有,他就没有,不要卷进去,就好。 太子匆匆而来,衣衫微微凌乱,上气不接下,一见康熙,跪到在地,告罪:“皇阿玛恕罪,儿臣昨儿睡的晚,今儿晚起,望阿玛赎罪。”谁不知道太子昨儿招待蒙古王爷被灌了不少酒,皇帝摆摆手,颓然:“去看看小十八,送他最后一程。” 太子豁然一惊,抬头,露出脖子下一抹嫣红。 皇帝眯起眼,寒光一闪,李德全凑到耳边,低语几声,他忍不住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他的好儿子! 十八之死,在于王嫔擅自用儿子争宠,夜里风大,一个小心,十八就染了风寒,妄图用儿子来博得皇帝怜惜,皇帝是来了,来的却不是怜惜,康熙有旨意,若是十八不测,王嫔赐死,同时降王嫔为答应,却不想,这女人鬼迷心窍,勾搭上太子,胤礽储君做了许多年未免心急,做储君,尤其是康熙的储君,第一个字就是忍!你得把皇帝当父亲爱着,又要把皇帝当君王敬着畏着,满足皇帝对于储君期望的同时又不能太过。 总而言之,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太子太过心急。 康熙也容忍不得,他不过是对十八偏宠一些,那些个小人就在太子耳边进谗言,说是皇帝还有好几十年活头,百年之后,照老爷子宠爱幺儿的劲儿只怕这太子也要换人,几十年后,太子也老了,大清要的不是一个上位就年老的皇帝,他要的是锐利年富力强的皇帝。 所以,太子明知不可能还是心动。 王嫔的举动是上天送上门的机会,还有十三,扯进十三就是扯进老四。 太子目光一转,面色悲戚:“儿臣倍感心痛。” 此话一出,苏斐抬起袖子遮住嘴角,微微一弯,太子这是把皇帝当傻子哄?倍感心痛?为何姗姗来迟?为何临来前还与蒙古送上的美人纠缠,为何眼中无悲?即使冷心如胤禛,眼中尚且有几分惋惜悲伤,太子却干干净净,甚至一丝窃喜。 他真把康熙当儿子哄。 康熙愿意?康熙当然不愿意,他对太子彻底失望,长叹一口气,令人收敛十八,此事就此放下。 十八之死对于皇帝的打击不算太大,可也不小,他已快知天命,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除了苏斐,最疼小十八,那个儿子,本可活着,却还是死去,小十八之死,有他袖手旁观有他冷漠以对,死后却微微痛苦。 失去不后悔。 失去仍伤心。 皇帝就是如此。 阳光明媚,皇帝心中拔凉,面前放着锦盒,盒中一个巴掌大大小的木鸟,鸟身绚丽夺目栩栩如生,皇帝目光冷寒冰凉,杀气腾腾,苏斐掀开帐篷进来,手中端有吃食,放到他面前:“我做了点馄饨,要不要吃?” 康熙这两天吃饭不香,李德全又不敢劝,他忍不住动手下厨,吃不吃看他。 康熙在他进来时目光已然和缓,混沌用清汤煮,撒上一点青菜香味扑鼻,搓搓手,拿起筷子,微微一笑如冰雪消融初春融化:“我倒是有口福,你呀,甚少下厨,我都不知还有这手,让我尝尝,若是不好,可要重来!” 苏斐歪头做好,看他吃馄饨。 老男人夹一口放进嘴里,咬一口夸张的露出陶醉表情:“好吃!比御厨都好吃!” 德行! 苏斐撇撇嘴,目光落到桌上,伸出手,指尖还未触碰,哐当一声响,皇帝一把拽开他的手,面前汤汤水水泼满身却浑不在意,面色严肃:“不要碰,有毒!” 少年一怔:“可是小十八中的毒?” 皇帝点头。 他明白了,这东西是太子送给十八的,想起那天晚上孩子清脆的笑声他也说不清道不明是个什么滋味,长叹一声:“可惜小十八!” 皇帝垂下眸子不言不语,苏斐起身:“我再去做一碗,你等着。” 然后康熙眼巴巴的等着,等下一碗,嘤嘤嘤,朕快饿死有木有!! 重新一碗,呼噜噜吃的干净,豪迈一抹嘴。 看的苏斐眼抽抽。 “这东西,是从十八的帐篷里搜来的?” 他问康熙。 “啊,宫人说是前几日太子身边的小太监送的,朕派人查过,那小太监出错被太子寻个由头打死。” 皇帝眉眼一点阴沉不散。 苏斐让人拿来一双皮手套戴上,尝试解开木鸟,木鸟绚丽,尾羽上用鸠毒染过,灯光一照,隐约色彩斑斓。夜里点起灯,外面天色暗下来,康熙吃过混馄饨,此时无人敢进来打扰,连催饭都没,苏斐看过,道:“你打算怎么做?” 废了太子? 唯一送东西的小太监被太子除去。 康熙嘴巴一动,灯火一晃,少年人影晃动,手中长镰闪过锋利的光撕开帐篷,帐篷外一个人影远远逃开,苏斐收回长镰,看康熙,目光复杂:“是太子!” “朕就知道!” 皇帝冷笑。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苏斐收回镰刀,说一声睡吧,与康熙入睡,这事他管不了,,康熙辗转反侧,久不成眠。少年闭目伸手拍拍他,安慰:“乖,睡啊,别多想,有我呢!” 声音和缓,皇帝心头一宽,闭上眼,被人拍着拍着沉沉睡去,一夜好梦。 第二日,外面大晴天,阳光明媚,秋风喜人,十八去世的明影逐渐消散,皇帝面上少笑,可眼里却不再是冰泠寡淡,让人毛骨竦然,皇帝心情恢复,下面的人也松口气,连十四也敢出去跑跑马打打猎,唯有女色,是不许。宗室带来的女眷宛若透明,皇帝下旨训斥太子,沉迷美色,有违君道,将太子身边侍从与女奴全部处死,换上新的一批,太子暴怒,私底下打死几个人,有砸碎一批瓷器,皇帝捏着密报,冷笑不语。 苏斐包馄饨,白嫩嫩的皮一捏,小饺子全滚滚,似元宝一般,可爱娇小。他看一眼皇帝,漫不经心,叫他:“过来帮我剁馅。” 老男人扔开密报,屁颠颠跑过来寻一张小凳子坐好,拿刀剁馅,扑通扑通,看的顾喜眼皮子直跳,生怕主子伤到自己。 康熙剁馅苏斐和面,包馄饨,面是新出的麦,水是京中快马加鞭送来的玉泉山上的泉眼水,秋弥时,皇帝与宗室的用度都是京城调用。康熙这两天有些食欲不振,什么也用不下,苏斐下厨做了馄饨,康熙满心欢喜用下,他干脆就负责起皇帝一日三餐,日日吃馄饨也不好,少年尝试学习一些新菜式,吓的御厨半死,生怕哪点做不好,恨不得将他供起来,御厨做的馄饨康熙是不吃的,老男人最近处于更年期,刁钻有古怪。 面前放着小铜锅,水面翻涌,苏斐见开了将馄饨扔进去,有指挥老男人切香菜和肉沫,将肉沫混合油辣子爆炒,香味扑鼻,又烈又呛又欲罢不能。 爆炒出锅,小炉子上的牛肉萝卜炖的差不多,苏斐揭开砂锅盖,尝尝味道,又加一勺盐,叫顾喜:“顾公公,劳烦去将四阿哥,十三十四阿哥请过来。” 顾喜微微犹豫:“那太子……”太子脾气暴虐,康熙又宠着,万一知道这事儿,他估计逃不了鞭子,这才提醒,想着万岁爷疼爱的儿子,却不想触到马腿。 康熙冷笑,切菜的手一顿,目光淡淡看一眼顾喜,一眼就让他遍体生寒,腿一软,跪倒在地,哆嗦,什么话也说不出。 苏斐搅动馄饨,打破僵持:“公公还是快去吧。” 顾喜悄悄看康熙,见他不说话,这就连滚带爬的出帐篷。 康熙咧咧嘴,抱怨:“叫那几个小混蛋过来作甚?”好好的两人时光非要参和一脚。 在太子害死十八,余者踹着明白装糊涂后,他对那些狼崽子是没什么好感,皇帝也不想想,当时那种情况谁敢站出来? 皇帝就是这么任性! ( ̄ε(# ̄)☆╰╮o( ̄皿 ̄///) 打你一脸血。 苏斐冷哼一声:“我做的饭菜还请不得人?你嫌弃你别吃啊!” 皇帝摸鼻子,得,得罪媳妇哒,打嘴,叫你乱说话(︿)。 煮好馄饨,满满一大锅,想起大家得饭量,苏斐又包上一锅。练出肉沫做好辣子油,胤禛不爱吃辣,又拿醋和酱油调和,用大骨煮好的清汤一同放入碗中,把煮好的牛肉萝卜换小火,切鲜嫩豆腐,水灵灵小白菜,早上采摘的野芹菜,芹菜炒肉,煎条鱼,上好的银鱼被他毫不留情的糟蹋。 白菜豆腐干笋牛肉羊肉留着下锅子,满满当当摆上一桌子,四方桌,宽敞却不疏远,皇帝挽起袖子搬凳子,侍卫门口四个帐篷外八个还有人不断巡回,太监宫女呆在帐篷口不敢抬头。 帐篷外响起声音“儿臣求见皇阿玛。” “进来。” 三人掀开帘子进来,胤禛冷峻沉稳,胤祥眉宇俊雅,浩然昭昭,胤祯少年跳脱,阳光明媚。 “请皇阿玛安!” 三人也有两三天未见康熙,康熙正在气头上,不召见儿子也不许儿子见他。 “起。”康熙颇为冷淡。 “我煮了混沌和牛肉,要不要一起吃?”苏斐招呼他们,三人一怔,满桌子的饭菜,以皇家煮碗面打底鸡汤都要煨好几只鸡的尿性来说,简单到寒酸。 可意义不同。 苏斐亲自下厨做的,只有他们三人,与康熙近距离接触,不是没有留宴的时候,在养心殿会有,长长的桌子,一群侍候的奴才,阿玛在饭桌那边,他们在这边,隔得遥远。 这是个机会。 拉近与康熙的绝好机会。 尤其是太子不在。 胤禛与胤祥不再推辞,胤祯直接跳到火炉边伸出爪子去碰咕噜噜的牛肉,被苏斐一筷子打回来,怒目:“还要不要爪子?” 十四手背一道红痕,摸摸,敢怒不敢言,小声嘀咕:“凶巴巴。”一转身,凑到康熙跟前眼巴巴:“还是皇阿玛好!” 他算是康熙比较小的儿子,未娶福晋时很是娇养一段时间,后来年岁渐大,出宫建府,康熙又有小阿哥,父子间才疏远起来。皇帝看他一眼,不言不语,只是摸一摸大拇指,苏斐心下明了,这老男人是闷骚,明明高兴还摆出一副劳资不高兴的样子。 康熙帮忙,几个阿哥都不能闲着,君子远庖厨,几个天之骄子平时都是娇养,有哪个下过厨?就连苏斐也是最近学的。一顿饭上桌,香气四溢,几人都不敢下手,康熙做在上首也不动筷子,扳着张脸,看的儿子们忐忑不安,苏斐看不过,给老男人夹一筷子肉,他才不情不愿的吃,皇帝一动筷子,所有人下意识送一口气,开始动筷子。 平心而论,牛肉煮的有点老,萝卜炖的有点烂,手艺不怎么好,可几个人都吃的开心。 一人一筷子。 少年心满意足。 康熙的筷子随后,这是男人第一次给儿子们夹菜,破天荒有些脸红,只顾盯着苏斐侧脸看,眨巴眨巴眼,示意,媳妇,看,咱们像不像一家人?一家人泥煤!苏斐捏着筷子呵呵一笑,你丫觉得心不心虚?劳资有这么大的儿子?你生的还是我生的?分明是你丫后宫生的!还好意思包出来说是我的孩子!!我勒个去!! 皇帝摸摸鼻子,好吧,朕错了!!! 胤禛眼眶微红,康熙与他相处的时光温馨甚少,严格为多,他是佟佳贵妃养大,年少时与康熙便是严肃的相处,后贵妃去世,母妃又不近亲,他又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好几次被皇帝怒斥喜怒不定,不得已写上一副忍,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他何尝不愿意像十四一般?肆意打闹?不可以,他不可以。他是皇阿玛给太子培养的贤王,他的阿玛希望他能像福全一样辅佐太子,他明白皇阿玛的意思,只能一心跟着太子走,太子近来失道,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心头,沉甸甸让人窒息。 好在,这座山即将崩塌。 而他也不用受任何牵连。 他下意识看一眼苏斐,眉眼俊雅的少年和碗里堆成小山的饭菜扛上,一个劲望皇帝碗里夹,皇帝不嫌弃他,微微笑着,等到少年一回头,立刻又夹回去,好吧,苏斐鼓着腮帮子跟只松鼠似得死劲瞪皇帝,逗的皇帝合不拢嘴。 胤禛收回目光,垂下眸子。 不言不语。 他能忍着,千万个日子都忍过来,这点时光算什么? 胤祯与胤祥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有妈一个没妈,一个妈在时还算得宠,又排行较小,与康熙进食时也是坐的远远的,康熙看中哪道,目光一动,就有小太监将饭菜端过来,至亲却有至疏至远,这就是皇家的父子,这般亲密,尚属头一次,这样的待遇,唯有太子才可享受,哦,还要再加一个苏斐。 好吧,这顿饭必须感谢苏斐。 苏斐被皇帝气的一噎,不想搭理。 吃完饭,有宫人收拾好,端上茶水,漱口,然后消食,苏斐坐在榻上,外面阳光照射进来,温暖明媚又不刺眼,将十八夭折带来的阴影驱散,困倦涌上心头,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天要冬眠,抬起眸子从眼缝里看见康熙在书案前跟胤禛与胤祯说些什么,胤祥打酱油,胤祯满脸兴奋,放下心来,他该不会生气吧?闭上眼,头一歪,沉沉睡去。 临睡前想,晚上千万不要自己再动手,难吃的很。 唔,晚上吃什么呢? 睡醒再说。 秋光正浓,阳光正好,所有笼罩在人心上的不安,焦燥和忧虑猜疑在午后冰消雪融,也就一顿饭的功夫,父子之间哪有隔着的? 除了太子之外。 好吧,苏斐承认自己小心眼。 谁让他对自己媳妇心怀不轨的? 你死我媳妇都活的好好的! 少年翻个身,咂咂嘴,嘴巴里依稀残留牛肉味。 耳边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小了去,渐渐的,消失,那边的父子们,干坐着,闭上嘴巴,露出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苏小斐吧!除了太子估计也没人倒霉哒~么么哒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第一场雪落下之前,皇帝回銮,大部队浩浩荡荡返回紫禁城。天气转寒,所有人都龟缩在马车中,包括胤祯和胤祥,怕冷的四爷,早就躲在马车中不肯动弹。 唯有太子一反来时颓懒和不耐,殷勤的骑马在队伍里来来回回,说是为康熙回鸾过的舒适安全。 笑话。 禁卫军要是连这点也做不了,干脆自刎谢罪。 和康熙关系日渐亲密的皇子冷眼旁观,暗地嗤笑,现在放□段不觉太迟?还不是做戏。 车队行入京城郊外,长长的车队后拉着好几十车蒙古的礼物和带给各家女眷的东西。留守京城的大阿哥,三阿哥八阿哥与老九老十俱在,带领文武迎接康熙,眼眶泛红,泪流满脸:“儿等对皇阿玛甚至想念!” 康熙点点头,道“途中对汝等也甚是挂念。” 父子好一番诉衷肠,苏斐在銮驾中睡的正香,嘴角水渍,康熙下车前帮他擦过,不忍心叫醒他,留李德全看护,又不让李德全叫醒他,更不让他擦口水,皇帝的占有欲日益增长,令人发指,生活起居衣食住行恨不得事事亲力亲为将少年养废,说不得废了这货还一脸高兴:我宠的! 苏斐要是知道一定给他一耳光,将他从紫禁城这头扇到那头。 百官拜托,出塞官员皇子各自见过,该散去散去,该回禀康熙回禀康熙。 銮驾回宫,康熙将苏斐抱下,放到养心殿任由他睡,又去上书房见留京皇子及内阁大臣。索额图告假,明珠抓着机会参他一本,上前一步,高声道:“禀万岁,臣有事启奏。” 康熙换过一身常服,挽起箭袖,在座不是他儿子就是亲近大臣,没有过于严肃。 皇帝正想着晚上跟苏斐吃什么,回到紫禁城小斐还会下厨?不行,他得想个法子哄哄他,得到的福利不能就这么失去。明珠一开口,他就下意识皱眉,不着痕迹瞥一眼老大,胤褆眼里藏着隐秘的喜色。 果然! 康熙不露喜怒,淡淡道:“明珠请讲。” 太子眼中,露出几缕寒光。 皇帝心头一叹,明珠与索额图,太子与大阿哥,不知何时,已经不死不休势同水火。正经事没做几件,尽在歪缠,莫不是盼他早死? 呵。 皇帝冷笑。 爱蹦哒的都要一个个按下去! 明珠道:“索府奴仆,当街行凶,纵马伤人,天子脚下,小小奴才,一介包容,也敢如此放肆。也不知借谁的势!” 太子恨不得生吃了他! 明珠就是他路上的绊脚石!不除了他寝食难安啊! 与之相反,大阿哥面上露出喜色。天子脚下就是山三品大员也不敢尝试闹市纵马,除八百里加急之外,违者杖打五十! 何况一包衣? 类似的事两人层出不穷,这次却是 太过…… 太子上前一步:“皇阿玛,索相向来端肃自身,此事还有待考察!” 大阿哥冷笑:“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总不能是假的,据说索相还包庇奴才,拒不让京城府尹捉拿人犯!” “大哥这话太过,就是真是奴才所做,奴大欺主,与索相有何相关?” 两人争锋相对,明珠递折子与康熙,康熙看过,放在一边,摆手:“此事交由京城府尹,严查!” “喳!” 诸人噤声。 无论索额图倒不倒,明珠是彻底摸了他面子,皇帝回京后第一个要办的就是他,颜面荡然无存,索额图无颜就是太子无光,胤礽咬牙切齿,看着大阿哥的目光几欲噬人,大阿哥回以冷笑,严格来说,康熙的儿子们俱是人中龙凤,胤禵骁勇,太子曾经英明雍容,老三文雅,老四沉稳,老五老六也是不错,老七虽先天有疾却自强不息,老八出身低微温润如玉,老九的爱好上不得台面同样风生水起,老十赤子之心,还有十三十四,他的哪个儿子差了?可惜,野心伴生*与才能。 彼此厮杀,无法共处。 好在,十三十四还有胤禛之间关系缓和不少,胤祯看见他四哥也不是吹胡子瞪眼。 只是太子…… 他微微叹息。 胤禵与胤礽,长子与嫡子,为何不能共存? 皇帝头疼。 众人散后,日上三竿,阳光合着秋风,罕见的好天气,随着入冬天气越发寒冷,今年必有大雪,瑞雪兆丰年,雪太多就是灾年。皇帝第一时间得知苏斐醒来的消息,让李德全给他送吃的,自己批完手里的折子迫不及待的赶过去,每一天,他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天,过一天少一天。皇帝如此渴望着生命,他多希望自己还是年轻的那个毛头小子,哪怕再来一次三番之乱也行,可惜岁月不饶人。 进去养心殿,苏斐不让人侍候皇帝,直接塞过一杯茶:“喝几口润润嗓子。” “这是何物?”皇帝喝一口,被嘴巴里的味道怔住,低头仔细看,嗅一嗅再闻一闻,哭笑不得:“这是枣子和薏米?还有枸杞?你泡的什么?茶汤?” “给你补身体的!”苏斐笑眯眯:“晚饭你就别想我做!” 好吧! 皇帝耸耸肩,喝干茶,递过去:“再来一杯!” 不吃就不吃,多喝两杯也一样。 少年气笑,拿眼睛瞪他。 吃过晚膳,天黑的早,外面风大,康熙难得来兴致,拉苏斐出去,少年吃过饭就不愿意动弹,最近不知道怎么搞得,越发懒又懒又乏,一把挥开皇帝的手臂,转个身拉起被子继续睡,康熙摸摸鼻子,无奈,只能自己去逛,只要不去后宫阿斐就不会生气。 他出去,苏斐却怎么睡不着,翻来覆去,无奈起身,跟在康熙后面。 不放心老男人一个人去。 老男人逛完东西六宫过门不入,看的苏斐心生满意,不曾想,去旒庆宫后第一眼,这男人陡然一回身,吐出一口血!!! 这是怎么? 他豁然一惊,心生恐惧,跑过去,旒庆宫里兵荒马乱,太子衣衫不整,身后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眉眼清丽身姿柔软,甚至露出小半截布满红点的锁骨,胤礽跪在地上,振振有词:“皇阿玛您公然在后宫养男宠,还是不容之情,我为何连和太监也不能碰?” 康熙就是被这话气的吐血。 儿子公然玩太监,甚至扯到心尖尖身上,好的很!这能比? 康熙冷笑,抹去嘴角的血:“不用叫太医!”喝住李德全,冷冷看着太子,嘴角抽动:“朕告诉你,朕与阿斐,一生一世只此一人,你能与这太监过一辈子?你若行,朕立刻废了太子妃与东宫一干妃妾,你只此一生都守着这么个人过日子!朕得告诉你,没有子嗣,胤礽,你就彻底与皇位绝缘!!” 太子一惊,眼里终于有了害怕。 康熙是皇帝,大权在握,他甚至不是顺治,没有孝庄,没有鳌拜没有多尔衮,一切敢于反抗他的人早已不在人世,唯一一个嫡母被当做佛爷供起,为这事与康熙翻脸万万不肯。胤礽有什么底气敢与康熙这般说话?昭告天下康熙的丑事?开玩笑,他阿玛能活活弄死他! 太子这才觉得害怕。 他只是太子而已。 “儿臣……儿臣被奸佞所惑……” 他艰难吐出这句话,身后跪在地上那太监不顾尊卑猛然抬头,目光凄冷,看着太子,眼泪默默流下,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好!”康熙喝道:“来人,将这奴才拖出去杖毙!太子身边一干侍候不力,发往辛者库!” 那太监被拖出去,临前看太子最后一眼,认命一般,这男人,是主子,自己,不过是奴才。 太子保不了他! “谢皇阿玛!” 太子咬着牙合着血谢恩。 康熙拂袖而去,出宫门,冷风瑟瑟,黑暗中一盏明灯气煞寒风。 灯下看美人,明媚动人,风姿绝世,皇帝腆着脸凑过去:“阿斐你怎么来了?想我了?我就说嘛……” “闭嘴!” 苏斐怒喝。 皇帝立马闭嘴,眨巴眼傻乎乎。 “你呀……” 他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担忧,手指点上男人的衣襟,明黄色上一点湿润的血红:“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这是……”康熙左顾右盼,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少年停下脚步,扬起头,目光温暖悲伤,伸开手臂,紧紧抱住他,两人的体温相触,温暖却绝望。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不要让我担心,我希望你长命百岁我们能白头到老,哪怕你老的掉光牙齿我都不嫌弃……只要你好好的……” 皇帝眼眶一热,闭眼,心口又酸又涩。 他何尝不愿意好好的? 他们之间是数着手指过日子,一点波动都无法承担。 苏斐抽抽鼻子:“拉钩钩!” 拉……钩钩…… 皇帝一犹豫,怀里少年立刻水漫金山,连连点头:“好好好,拉钩钩拉钩钩。”只要你莫哭,别说拉钩钩,就是要朕的命朕都给! 大手拉小手,紧紧纠缠,从很久以前到很久以后,会一直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有没说那个的赶脚呢?咩哈哈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入冬的第一场雪降下来的时候,康熙的身体越发差了,就像一台装满油的老机器,一个松懈,就是接连的崩塌。 这一切,他都瞒着苏斐。 他们之间,是数着日子过的,说他自私也好,任性也罢,都不愿死去之前失去他。能瞒一日是一日,等到我死那一天,我还拥有你。 夜渐深,外面寒雪飘飘,大地覆盖上一层雪白,夜晚中反射出莹润的光芒,皇帝批完最后一份折子,一是冷风从门缝吹进,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微微咳嗽。 一咳嗽就是撕心裂肺。 宫殿里烧的地龙,那些暖气好像无法入体,也驱不走体内寒冷。 咳着咳着,他将声音压低下来,强忍住咳嗽,几声闷响,看李德全心中酸涩眼眶发红,小声道:“万岁爷,还是宣太医吧!坏了身子,可万万不好!” 康熙摆摆手:“朕无事,不用。” 他若半夜宣太医,必然惊动里殿的苏斐,大半夜的,风寒雪重,他起来受凉怎么办?苏斐先天不良,能有现在,都是他一点一滴照顾,好好养出来的,受一点折腾他都不愿!一点小病,没什么大不了。 手指颤抖,拿起朱笔,笔尖触碰纸张,突然听见身后一声轻响,比建一顿,他回头,看见少年睡眼朦胧站在他身后。 “怎么还不睡?” 回头间,手指擦过嘴角,悄然抹去那一抹血色,他以为浑然天成,鬼神不觉,可这一切怎么瞒得过苏斐。少年心头堵得慌,又酸又涩,胀得难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却不能让他察觉,咬咬牙,把眼泪憋回去,状似不满的抱怨:“半夜惊醒,不见你人,搞了半天在这批折子,你莫不是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答应过什么? 皇帝眨巴眨巴眼,这才想起来,赶紧起身,放下朱笔,牵过少年的手往回走,一边赔小心:“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莫要生气。” 他答应过他不会再半夜溜走,不会再让他半夜醒来找不着人。 他本来想在他醒来之前将折子批完,然后悄悄回去,却不料他半夜惊醒。 少年手有些冰凉,皇帝目光一转,上下打量,落在他脚上,冰冰冷冷,怒道:“不穿鞋就到处乱跑,谁伺候的?都统统给朕发到辛者库去!” 说罢,撩起衣摆,蹲□,拍拍背:“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苏斐怪难为情,光着白嫩嫩俏生生的小脚丫,在皇帝再三催促的目光中,一咬牙,爬上去。 康熙满意了,背起他,掂一掂,才往前走,颇不满意:“平时你吃的那些饭都去哪儿啦?这般轻,猫儿狗儿都比你重!” “哎呦!” 皇帝呲牙咧嘴,痛的嘴角直抽抽,却是苏斐气不过,在背后偷偷掐了他一把。 “还说不说我比猫儿狗儿轻?”苏小斐这性子也就窝里横,也叫康熙受得了他。 老男人甘之如饴,连连点头:“我错了,我错了,你呀是比猫儿狗儿都重!” 苏斐这才满意,半天,在皇帝的偷笑声中,才觉得这句话不对劲!想了想,还是别跟这男人一般计较。他半夜出来,本就是为了寻他,梦中惊醒,身边冰凉,转念一想,就明白,他又在熬夜批折子,皇帝又不是二三十岁的小年轻,时常熬夜身体怎么受得了?一边说着想白头到老,一边又使劲糟蹋自己的身体,他到底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莫不是都是哄人的? 他想起一事,将头靠在男人结实的背上,喃喃:“你别跟宫人生气,也别罚他们,你知道的,他们拦不住我……” 皇帝拍拍他屁股,嘲笑:“你还知道!” 苏斐吐吐舌头,不敢再招惹他。 康熙背着他回到后殿,院子里雪花漫天洒落,李德全撑起伞努力遮住两人,后面有小太监帮他撑起伞,康熙体贴大太监,感动的李德全热泪盈眶。 风雪无声,一盏灯亮起,照亮一方天地,只听见嘎吱嘎吱脚步踩雪地声。遥远,依稀暗香袭来。 苏斐抬头,望向黑暗:“梅花的味道!” 康熙道:“是早开的白梅,明儿去给你折两支过来插瓶,我亲自去!(ω)” 苏斐嘿嘿笑。 “我等着!” 踏上台阶,李德全弯腰:“万岁爷小心脚下。”他与魏珠顾喜不同,他的主子除了康熙就是苏斐,康熙知道只会赞许,顾喜与魏珠不同,他们背后的主子手太长,触碰到康熙逆鳞,皇帝一怒,就是一个辛者库一个下发,如今养心殿他李公公独大,难免有伺候不周的地方,与其等别人出头还不如将自己手下那几个机灵的小子提拔上。 守夜的宫人横七竖八躺一地,昏迷不醒,苏斐打昏他们跑出去,后面赶来的侍卫面色尴尬,跪地请罪。 康熙叹息,背后有人拿手指若隐若现的画圈圈,撩拨的心都要软掉,哪里还有怒火? 皇帝总算体验一把昏君的感受。 抱他进去,放下,盖上被子,皇帝转身要走,袖子让人扯住,回头,哄道:“我看完这几本折子就睡,乖,你先睡。” 他固执不肯松手。 皇帝折中:“要不我让人把折子搬过来?” 还是不愿意送手,灯光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冷冷清清,安安静静,一片静谧,唯有眼底深处,浅浅水雾弥漫。 康熙最受不了这个,他要是大哭,他还有法子,这样看他,看的心肠软成一片,赶紧投降:“明儿再看,明儿再看,我陪你睡啊!” 苏斐满意松开手,闭眼,嘴角勾起笑容,本来就是,几本请安的折子,他非要看到深更半夜,当他不知道他身体不好?都吐血了!擦,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以为还是年轻小伙子?混蛋!他暗地骂他,耳边是皇帝来来去去的脚步声,温暖的被子被掀开,带着水汽的身体钻进来,冰凉结实,手脚赶紧缠上去。那人推开他,道:“别,我身上冷,等缓和你再抱。”寒气重,他怕过着他。 每次都是这样。 苏斐悠悠道:“我还怕你个弱鸡传染我?” 曲起手臂:“看,肌肉!” 康熙眯起眼寻摸半天,眼睛都酸疼也没找出一块肌肉来,末了抬头,煞有其事:“恩,好大一块!” 苏斐笑道:“古有指鹿为马,今有你指着胳膊说肌肉,你说你是不是昏君?” 康熙道:“我是昏君?那你就是奸妃咯……哎呀,莫打莫打!” 他赶紧求饶。 笑闹一场,歇下,吹熄灯火,窗户外风声呼呼作响,黑夜寂静,响起声音:“朕打算让老四追缴国库欠银。” “……跟我说做甚?我又没欠国库的银子……”他的银子都是康熙走的私库,还有青楼转来的银子,府邸甚少住人,养心殿简直快成第二个家,府邸是内务府造的,所以,他不缺银子,不过他记得国库里欠银最多的就是四王八公还有皇子们的眷族,不是每个人都像老九一样会赚钱,胤禩是不会与俗物打交道,可老九对他死心塌地不解释。 感受到康熙,黑暗中对上去:“你看我作甚?” “没……” 皇帝干笑。 他一笑苏斐立刻明白过来,怒了,一爪子挠上去:“爷是那种跟人不清不楚的人?你丫能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虽然你老了点,但是你帅啊,颜正,又体贴又温柔还有成熟稳重,你看,你哪点不好……唔……” 以吻封缄。 他深深吻住他,原来在他心中他没有哪一点不好,当然,第一点他当自己没听见。 唇舌纠缠,彼此交换气息,相互依偎掌心肌肤嫩滑,触手温润,他忽然道:“过几天去洗温汤吧!” 少年连连喘息,脸颊生晕,眼神如春水,勾过他的脖子,吻上去:“到时候再说……” 煞风景的男人。 真当他与胤禛还有什么纠缠不成?爱吃醋又小心眼,不过他喜欢! 不过,凡事有个万万没想到。 苏斐哪里知道,他还会倒霉。 第二日早朝康熙下达旨意,让胤禛收回欠国库的银子,大清开国以来,因旗人甚少,故而实行圈养政策,将八旗圈养在京城中,无事不得离京,每月发放俸禄和米粮,但这些米粮根本不够,好些勋贵人家都有向国库借过银子,打的欠条本也没打算还,冷不丁皇帝脑子一抽,叫大家换银子,催账的还是冷面冷心的四阿哥,这不是逼着人去死?一时间不少人将棺材拖到户部门口,全家老小坐在门口哭,一副没钱有命的架势,甚至有人拿脑袋往墙上撞。 胤禛脸色铁青,他要是容易退让这天底下就没不好说话的人! 四爷让人搬了把椅子过来,就地坐下,看着他们闹,八旗子弟把面子踩在脚底下,谁怕谁?当时就有两个人撞墙额角流血,家里子孙抱着大哭,还有人在叫嚷要去闹御状。大阿哥家里因为死福晋还有嫁女儿的原因在国库欠下一屁股债,与他同来的还有老三,三阿哥是文人,文人也是要吃饭的,他不同于大阿哥还有太子,大阿哥还有明珠帮衬,太子有索额图,又将江南一带的贡品时不时扣下,日子逍遥。 仗着是胤禛他哥,坐在门口大声嚷嚷:“老四,你这是逼死勋贵啊,长能耐啊,有本事啊,逼死开国功臣之后!” 字字诛心。 胤禛不与他争辩,只道:“追缴库银是皇阿玛旨意,若有疑问,可向皇阿玛回禀。” 回禀康熙?那个敢! 他们敢在胤禛面前肆无忌惮在康熙面前乖的像只小绵羊一样,就是死也不敢乱动,在胤禛面前,就是一群豺狼虎豹,找到机会就咬上一口。 老三一噎,笑道:“无需惊动皇阿玛,只要你缓上一时半刻便可,我等也不是不换,只是现在手中无那些银子,你缓上几个月,到时候一定还!”到时候只怕连银渣滓都见不到!她们就是用这个法子拖过户部官员的追缴,熬过这一阵,等康熙放下,他们也就放下。 偏生遇见的是胤禛。 “今年雪灾,等着银子救灾,这笔银子,必须在三天之内还清!” 胤禛哪里不知他们的心思,不过还上库银,拿贾府来说,包衣世家,贾母曾经奶过康熙,府中鸡犬升天,大白菜都是拿鸡汤熬过的,奢侈浪费,府中丫鬟竟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气派富贵,他皇阿玛吃的都是苏斐做的三菜一汤,他们有何德何能享受?再说灾民等着救命,只需遣散一些奴仆,节省开支,这些都不肯,当真是不把百姓的命放在心上! 胤禛气的直咬牙。 逼出人命又怎样? 闹到皇阿玛面前又怎样?大不了做个闲散宗室,灾后百姓还等着救命! 冷风一吹,大雪纷飞,胤禛更冷,地上那些哭闹的人哪个不是裹着狐裘大衣过来?富贵逼人,从浪费省出一口都不肯,若是他,他便斩了这群蛀虫! 苏斐出宫遇上胤禛,这群人热热闹闹沸沸扬扬,他走开两步,又停住,罢了罢了,难得得到的一天休假好不容易能出宫的日子估计要浪费在胤禛身上,四爷是个为国为民的好银,他总不能比他不如,转身回宫,去太医院。 又一个人倒下,所有人都在愤怒。 胤禛正要说话,浩浩荡荡拉出一队人马,为首的少年裹着白色狐裘,露出尖尖下巴,精致美丽,眼神肆意:“哟,这是菜场呢?热闹啊,要不要爷给几个大钱回家过年?” 胤禵道:“斐苏你不要掺合!” “掺合?” 少年冷笑,一挥手,宫中禁卫军将在场所有人包围,明火执仗,刀光在风雪中闪闪发光。 大家是勋贵,谁怕谁? 苏斐被康熙宠坏,禁卫军都调出来还怕他们?,踩着雪咯吱作响,走到一家人面前,那家老封君身体颤抖,两儿子泪流满面,身后大大小小的婆子媳妇,少年居高临下:“这不是贾府老太君吗?你们家还差钱?你们家媳妇放印子钱不知逼死多少人,你们哪里会差钱呢!餐餐吃的都是百姓的血肉呢!” 围观的百姓骚动,面上露出愤怒。 贾老太君手掌枯瘦,青筋暴起,颤声道:“贝勒爷,老身虽不是书香世家,可也是不缺吃穿,怎会做这等缺德之事!” “真?” “您若再胡言,老身定要上告天听!” 哟,这老太太是想告自己御状呢,苏斐失笑,你知不知道老男人想对你们下手? “我不与老夫人争辩,只一事,府中能为扇子逼死人,府中二房少爷风流满京,府中女眷男女混杂,府中孝中胡混,府中有人在金陵两次卖命,这些,您总是知道的吧?” 贾老太君眼皮子一翻,晕倒在地。 苏斐不慌不忙,伸手一招,招过一个太医,两针下去,老人立刻转醒。 好在他机灵,拉了几个太医出来。 “这都是太医院的太医,不怕你们晕,尽管晕,晕了咱有人救,要是连太医都救不了,这就是天意,天意叫你们死,我也没法子不是!” 苏斐笑嘻嘻,漂亮的少年心肠狠,让人搬了把椅子坐在胤禛身边,翘起二郎腿看着满场寂静。 有人真不闹了,收拾好东西,乖乖回家,还有人依然不死心,想着横的怕不要命的,倒一个太医拉回一个。 没一个能真下去的,要撞墙?可惜,禁卫军围成一道人墙,撞在大汉身上肌肉硬邦邦的疼。 一场闹剧。 苏斐眯着眼,耳边听人低语:“多谢。” 转眸:“不用谢,就当帮那些无辜百姓。” 胤禛眼神黑沉沉,有一道极快的光,近乎贪婪的看着他的眉眼,狠狠一闭眼,再度睁开,安安静静,不见一丝情绪。 闹完这场,临近旁晚,冬天天黑的早,暮色四合,漫天风雪,闹了一天又冷又饿,胤禵与胤祉俱是疲色,又不甘心离开,胤祉这一闹,未尝没有替内大臣绰尔济出头的意思,自绰尔济死后,家里一日不如一日,又无出众的子弟,圣宠一落千仗,要是还了库银,只怕府中更加拮据。 僵持不下,康熙带着李德全还有宫中侍卫过来,一身便服,人不多,十来个。 几个阿哥都是聪明人,只行礼不下跪,等进了院子才满满当当跪一地。 “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不理不睬,径自拉过苏斐的手,得意洋洋:“你说要回府,朕处理完折子就过来,怎么样?不错吧。” 看,二十四孝相公就是这样。 相公? 你是媳妇吧! 少年抿嘴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逼死人,康熙那边不好交代,苏斐帮胤禛一把,康渣渣是怎么都不会骂自己媳妇的,除非他想睡书房,再次声明,绝对不与四爷谈恋爱么么哒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康熙的到来如同滚沸的油锅中闯入一滴水,在场所有人都炸了锅,贾老太君仗着年纪大,又是奶过康熙,颤颤巍巍拄着拐杖上前,泪流满面:“老身端正持家,儿孙俱是清清白白,先夫也曾随太祖放马征战,如今孤儿寡母,竟然任人欺凌,求万岁做主!” 贾府欠国库的银子最多,又赖着不还,康熙年幼时便由奶嬷嬷照顾,对贾氏虽不如对甄家老封君那般尊敬,但也有两分情面。 淘气! 他瞪苏斐。 少年不怕他,做个鬼脸,气的康熙无奈笑。 他对他就生不了气! 磨人的小冤家。 回头,一本正经:“贾夫人要朕做什么主?” 贾太君正欲开口,康熙又道:“府中孝期荒唐,这事已交由礼部,府中放贷逼死人命也将由刑部,朕帮您做主,这些个败坏家门的东西还是早早除去的好!” 康熙帮她做主,老太太喉间咯咯两声仰天倒下。 贾政连母亲都顾不上,一个劲磕头,还是贾赦扶了一把母亲,不符合年纪的苍老,脸上挤出浑浊的笑,不可察觉,一闪即逝。他怕什么?不就是几把扇子的事,也怪石呆子自己拧,非要一头撞死,他最多算强抢。贾政可不一样,熬这些年不过是个户部员外郎,还是雍王手下,这次做了出头鸟能捞到什么好?后果不堪设想,还有那弟妹,放贷子不是她唆使链儿媳妇做的?那打死人的不是她外甥侄儿?呵,回去后定要链儿休了这祸妇! 他怕什么? 他妹婿是当朝一品大员,军机处大臣,他外甥女是皇帝义女,堂堂郡主,贝勒爷的妹妹,他怕什么? 大不了分家! 贾赦小眼睛里闪过阴狠的光。 康熙带着苏斐离开,临走前一句话:“欠国库的银子按老四说的,三天之内还不了的,准许拿主宅抵!敢欠钱不还,宁古塔还缺人呢!” 鸦雀无声,胤褆与胤祉闭嘴不言,皇帝发火,就是天皇老子都瑟瑟发抖,唯一敢上前的唯有一直被皇帝拉着手的少年。 嘴角浅浅笑容,清脆利落:“莫生气,我还等你长命百岁呢!” 这话也是能说的? 他们一直知道新出府的贝勒爷是康熙爷一手带大,放在心尖尖上疼着,连皇子阿哥都退避三舍,这哪是心尖尖?皇帝毫无顾忌昭告他的宠爱,捧着手里怕摔了含着嘴里怕化了。皇帝正值壮年,还由几十年好活,至少这几十年只有他别犯谋反大罪,半生富贵无忧! 少年很好扑灭康熙的怒火,拉走皇帝:“我带来好几位太医和禁卫军,你暂且借给四哥用用。” 皇帝答应。 他又告知几位太医:“各位幸苦,万岁爷心中有数,定然不会薄待。” 太医跪地连称不敢。 将他们交由胤禛是给胤禛撑场子,皇帝的人在此,你要死要活那随你啊,太医都在,救不活表怪太医木用,怪你自己吧! 苏斐与康熙离开户部,出门,身后带着几个护卫,四周还有暗卫,漫天大雪,这场雪已经连下两天,再多下几天只怕会有雪灾,稍冷一些的地方甚至开始出现灾民,国库的银子就是为灾民而来,其中也未尝没有康熙考验胤禛的心思。 “朕的老四也不知随了谁,这些年性子都没变过,嫉恶如仇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真是个不好的性子。” 他感叹。 “我倒觉得像极一个人……” 苏斐想起一个人,同样如此,性情中人,只不过他的全部感情给了一个女人,甚至为了那个女人抛弃江山,两度废后。 “你是说先帝?” 康熙笑道:“当真是有几分像,不过老四可比先帝……”强的多。 “我以为你会忌讳这个话题。” “怎么会?” 男人拉住他的手,十指紧扣:“与旁人或许会忌讳,与你,朕永远不会。” 他们宛若半身,虽然在下半辈子才找到对方,但是他们无法分开。 “先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猜忌,冷漠,永远处于紧绷中,他像一头拔去爪牙的雄狮,张牙舞爪想要捍卫自己的领地,任何靠近的人都将被撕碎。” “你恨他?” “不,只是不喜欢。他是我的阿玛,这点永远无法改变。” “恩。” 苏斐想了想,说道:“天地君亲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在我心里,永远超过这些,属于第一哦!” 这份告白相当大胆,如一把利剑直接戳进康熙心头,痛,并且激烈的跳动。 他瞳孔微缩,半天才哑着嗓子:“我可能……可能……” “没关系的哦。” 少年笑眯眯,眸光清澈,蔷薇色的嘴角扬起明媚的笑容,在雪中温暖且耀眼。 “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现在有比我重要的没关系,迟早有一天,我会成为你最重要的。我会陪着你,直到永远。” 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茫茫皆不见,傻子才要与你再不相见。 一个拥抱,温暖如初。 坚定勇敢决绝。 男人在这一刻更加确定自己的心意,管他生死,管他神魔,管他天地亲师?此刻,唯有他最重要。 生死同穴。 “在我心中,唯有你,最重要。” 虽然不可以为你抛弃江山,但是我能为你牺牲一切,包括自己。 苏斐满意的笑。 回到他府中,煮起火锅,和康熙两人涮锅子,红通通火辣辣满嘴流油,吃完锅子洗洗,男人与他抱着彼此的臭脚丫子在王府里挤一个晚上,第二天天还未亮,康熙便早早起身往宫里敢去,外面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他是个勤政的皇帝,半生波折都抗过来,爱民如子,一视同仁,一月官员的休沐只有一天,碰上皇帝心情不好希望大家加班的时候,一天都没有,尝尝连着工作大半年,所以,皇帝也是如此。 一把年纪还折腾自己。 苏斐叹气,身边被窝还是暖的,脚丫子踩着热乎乎的汤婆子,睡之前还没有,睡醒就有,难怪没冻着。他是畏寒体质,康熙火力足,经常给他做暖脚的,没有康熙之后他就冷着,被窝冷后他也就冷了,跟根冰棒似得,心疼康熙跟什么似得,又不愿意让别人给苏斐暖床,即使是干净的女人他也不愿意,所以入冬后就一直陪着苏斐睡觉,早起上朝给他弄个汤婆子,在汤婆子冷之前赶回来继续给他暖床。 所以,皇帝是暖男? 渣渣有成为暖男的潜质? 他抱着被子咯咯笑。 眼神温暖笑颜如花。 一觉睡到半天亮,外面一半黎青,雪花渐小,地上积攒起一尺来厚的雪,踩得结束又脏又乱,凝结成冰,人上去就打滑。苏斐住的这条街都是皇亲贵戚,他常年不在家,府中一切都交由长史打理,长史归于宫中管理,由康熙过目。左边是诚亲王,右边是胤禩他外祖岳丈安岳,正对着福全。几家门口的街道有仆人包衣在往雪上浇盐水,清理积雪,苏斐家奴才少,总共就一个不把自己当主子的主子,那几家人就干脆帮他一起扫了。 叫上马车,套好马,正要上去,正好碰上要上朝的安岳的轿子。 安亲王须发皆白却老当益壮。 “贝勒这是去哪儿?” 他一嗓子洪亮,苏斐撑着伞也不着急上车,站在雪地里回道:“这是进宫去。” “哦。小心地滑。”老人点点头,手里拿着一本蓝皮子折子。 苏斐叫住他:“安亲王可是要上朝?” “是啊。难得上朝一次。” “这是去……” “四阿哥这是要活生生逼死勋贵,本王是不管也不行啊!” 老王爷又气又叹。 他倒是一笑,转身上马车,临了一句话:“王爷,您啊,还是安心在家里的好,四阿哥这差事您没要插手,没瞧见您那好外孙女婿都不曾动过?” 朝中有异动第一个有反应的就是胤禩,没瞧见胤禩这般老实? 安岳一怔,站在雪地里,看着马车远去,旁边小太监壮着胆子叫他一声,老爷子一扯嗓子:“乱叫什么!” “王爷,该上朝了。” “上朝上朝上什么朝?”他一把扯开折子,气呼呼往府里走:“一个个想把老子当枪使?什么混账玩意!” 当老子傻啊! 老王爷嗓门好身体好,左邻右舍都能听见,窝在府里不动弹的福全呵呵一笑,摸着胡子冷笑:“算那小子识趣,这个时候上赶着不是找死?”眯一口茶,砸吧砸吧嘴,摇头晃脑:“那小子心肠不错啊,肯对他这般指点……” 而且他皇兄明白着是向他皇阿玛发展,有过之无不及啊! 哎,管他呢,天塌了不是还有皇帝顶着? 苏斐进宫正好康熙上朝,借了养心殿小厨房下厨煮一锅红枣粥,煮上红糖水,好吧,他故意的,再来两个红鸡蛋,好,补血家族齐全,他阻止李德全给康熙准备的早膳,一咕噜打包全给德妃扔过去,大桌子上就一小盆红鸡蛋,一小盆红糖水,还有一锅红枣粥。 刚刚下朝后,康熙的表情→_→ 媳妇,你这素要逼死你相公的节奏啊! 好吧,谁让我是爱媳妇的呢~ ╮(╯▽╰)╭ 吃吧! 皇帝一连吃了四个蛋蛋,赶脚不错。 吃啥补啥。 吃完饭,批完折子,拉着媳妇出皇宫直奔皇陵,顺便给自己一天假。 老四能干,交给老四吧。 儿子,爹带你后妈去约会。 皇陵有专门的守陵军队,快马加鞭赶到也是三个时辰之后,正到旁晚,康熙的陵墓在顺治之下,另起一处,遥望京城。康熙的明陵与暗陵不同,只带着李德全在山中七绕八绕,找到一处,按下机关,半山腰轰隆打开,里面热火朝天。历朝历代,皇帝自登基起便开始修建陵墓,康熙也不例外。 已经完成的有陪葬墓,里面葬着三任皇后,元后,孝昭,孝懿。 还有章佳妃,钮钴碌贵妃,以及其他早死的嫔妃。 这些是已经下葬的。 水银室,还有机关阵,真假陵寝,各种毒气与暗器同存,还有打造陵寝的匠人和忠于康熙的军队,到时候会用秘法殉葬,然后封存下来给他守陵。 康熙的主陵寝有九头龙铜棺,内有沉香木的九重棺楠。 “我给你留着位置。”他握住他的手:“朕身边那个位子给你留着。” 苏斐眨巴眨眼:“我不想要。” 说完这句话,手掌一紧,男人掌背青筋暴起,眸光慑人:“你不愿意陪着我?” 苏斐将他拉出陵寝,这里有康熙替他准备的房间,一处雪花自头顶飘落,可见夜空和寒风,依稀能有两声鸟鸣,还有山林的幽静,一张小床,白色干净的纱幔,床上铺着柔软白皙好几层厚的锦被,软绵绵的枕头,小几上摆着一盆盛开的花朵,内外墙壁爬满紫藤萝,还有木雕多宝阁,上面摆放着苏斐熟悉又喜欢的东西,一层层书架,失藏的珍本琴谱与棋谱都被康熙苦心孤诣收藏在此,焦尾琴与白玉棋盘,还有紫砂壶,各种皇帝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都搬到这里,那些金银珠宝,他嫌弃俗气,巴掌大的玳瑁打造的整体的盒子,里面打开,整整齐齐码着三层拇指大的一般圆润大的东珠,光耀华室,寸寸光辉,还有人高的血色珊瑚,栩栩如生,白玉雕琢的贵妃榻。 极尽奢华。 他恨不得把最好的给他。 这里的地方,是留着将来的他住,离他的陵寝只有一墙之隔,一道小门供出入,他想念他时可随时过去,等他走后,有李德全那奴才负责照顾苏斐,若是下一任皇帝,只要不是太子和胤禵特都能过的好好的,就是胤礽与胤禵也奈何不了他,他会将手里的暗卫全部留给他。 可他却不愿意陪着他? 皇帝有些愤怒和不解。 你不是说爱我? 苏斐当然爱他,只不过,他不愿意与他分开。 少年拖鞋躺在床上,拉上康熙,闭目:“我希望你百年之后能跟我躺在这里,而不是孤零零一个人躺在那个铁盒子里。” 康熙心头的猜忌如烟消云散,满心欢喜。 手掌握住手掌,紧紧相连无法分开。 他们在皇陵呆了一整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天之后回京,京中无大变,雪停之后,京中到处可见那些外国传教士,洋人一时之间多了不少,与上帝来的还有药物,那些大清不具有的药物,苏斐让人截下一部分秘密送入康熙的暗卫研究,然后逼出药房处理掉传教士。 雪后缴回的库银正好救治灾民。 那些银子,甚至不需要勋贵砸锅卖铁,只不过元气大伤,一时之间恨透胤禛。 三月雪融春初,黛玉与陈廷敬的嫡幼子定下婚约,康熙本想让黛玉嫁去蒙古,被苏斐锤了一顿连带睡了大半个月书房,教训惨痛,眼泪汪汪发誓绝不提才搬回来,后许给陈廷敬之子,陈廷敬为帝师,累世书香,先后历任经筵讲官,《康熙字典》的总裁官,工部尚书、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吏部尚书,与林家堪为匹配。 家中子嗣也算争气,小小年纪便随父修编康熙字典。 等尚了黛玉,至少前途无忧,更何况只是次子。 小定那日请了福全的福晋做主定,贾府上门者全打出去,守门口的是苏斐亲自带领禁卫军,想说理?行,走,咱们进宫,你来说啊! 谁不知道康熙宠着这厮?这厮莫说打走贾府的人,他就是防火烧皇宫皇帝说不定都乐呵呵递柴火,简直到了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地步!生生将他宠生一个纨绔,京城中哪家的人家都怕了这样的人去,偏生少年俊秀风流,眉眼雅致俊逸,不知勾走多少少女的芳心,让人神魂颠倒茶饭不思,那些有女儿的人家都恨透了他! 没事让你招惹人家女儿! 苏斐真心冤枉。 他家媳妇恨不得把他栓在裤腰带上上朝都不离开,好不容易透透气,出来溜溜谁有闲功夫去沾花惹草? 擦,他家媳妇从来不进后宫,精力旺盛,都有点招架不住! 说起贾府,顺口一句,薛蟠去年年秋菜市口,一把大刀咔擦掉,血流一地,满市叫好,女人与她家那口子也去,回来泪流满面,她家男人闷在房里半响,出来就是三个响头和一坛子上好的佳酿,据说祖上是勾践的后人,勾践的祖上就是有名的杜康! 所以传代前世,还残留一两张方子。 得,康熙把方子也弄陵寝里去了,他是牟足了劲在私库里扒拉,恨不得全把好东西弄进去。 啧啧,这货! 贾府还上库银,裁剪奴仆,发卖家生子,排场大不如前,小姐处两个大丫头并一个嬷嬷,寒酸的紧,唯独不曾断了那凤凰蛋的,一房里的大小丫鬟塞都塞不下,十来个,个个姿色好,丫的这么多女人还不满足,日思夜想惦记着黛玉,他身边不是还有宝姐姐与云妹妹?小定那日要不是前一夜苏斐让暗卫给他下药,估计这货早就跑出来胡言乱语。 贾府放贷一事沸沸扬扬,府中大房休妻,另外与二房闹着要分家。 贾府老太君气的病倒,一团糟。 胤禛府中的贾格格自福晋被关后也没落得好,三天两头被新进府的年格格折腾还被李氏调教,苦不堪言,一时激动,竟然在大冷天出红,这才知道早有身孕,得,这下太医说日后都不能有孩子,贾府的价值没了,福晋关了,她甚至连最后一点用处也没了。 几天之后就没了她的消息,不知生死。 五月,胤祯的长子出世,小崽子呱呱坠地,有力的紧,胤祯也喜欢,是妾张氏所出,张氏由舒舒觉罗的人,容色姣好,生下孩子后却失宠,孩子被胤祯抱到福晋处教养,舒舒觉罗氏那里也甚少去,后宅的女人那是相当可怕,他常提着一壶酒过来寻苏斐,喝的大醉赖着不走,气的躲在屏风后见不得人的家伙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将他塞回娘胎里。 胤禛有时也过来,多半是公事,更多时候只是坐坐,四爷这半年越发沉默寡言,坐在那里不说话,跟座山似得,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莫说胤祯看见怵的慌,就是苏斐心里也发慌。 八月,苏斐生辰,恭喜他又年长一岁,可惜福晋没有着落,只好当着纨绔子弟半夜抱着老男人取暖。 十月中旬,战火再燃,平静半年的宁静被打碎。 葛尔丹死灰复燃,再度来袭! 康熙决定再次亲征,由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率领越兴安岭西进,由抚远大将军费扬古为主将,分别出归化、宁夏,康熙自率中路北上,三路中分派十四,胤禵与十三,还有老七,京中交由太子监国,胤禛与胤禩胤祉辅助。这是太子自秋弥之后再度进入权力中心,膨胀的*再度挥发,一发不可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中……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二月,远征大将军费扬古,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率会师于翁金河后北上,切断噶尔丹军西逃科布多之路,康熙自率中路三万人出独石口北上,直指克鲁伦河上游,与其他两路 约期夹攻,企图歼灭噶尔丹军于克鲁伦河一带。五月初清军过土刺河,葛尔丹逃窜,大半年的战役到了收尾阶段,半年下来,苏斐至少黑了一圈,高高的,瘦瘦的,肌肉结实流畅,跟只小豹子似得,与之相反的是康熙头上生出的白发。 草原的天说变就变,一队百人骑兵奔驰,沉重如鼓点,哒哒哒,节奏紧凑,整齐,马蹄用棉布包裹,踩在蓄满雨水的草地上,激起水花。清一色黑色骏马,鹤颈竹耳,四肢修长,双目炯炯有神,鼻子喷吐热气。 一队骑士俱是黑衣,黑甲覆面。毫无生气一般。 幽灵似的军队游荡在草原上。 康熙亲率大军五万出征,由北路而上,正面迎接葛尔丹,又令黑龙江将军在背面阻断葛尔丹退路。 苏斐带领暗龙侍卫做先行斥候,雨水冲刷,透过面甲流进,想起在后方的老男人,少年冰冷漠然的眼里闪过柔和。 挥手,身后骑兵勒住战马,悄然无声,唯有一两声喷气声。远望,远方云层翻涌,风中吹来战火的硝烟味。 他记得,先头军是大阿哥吧? 手狠狠挥下,黑色的暗流悄然无声,奔涌而去。 葛尔丹大军原地休整,与大清的先头部队交锋,大获全胜,信心与*倍涨,无法遏制,大军上下得意洋洋。马棚里,一个女子悄然进入,手掌一翻,亮出匕首,目光复杂:“哥哥……” 胤褆胡子杂乱,满身狼狈眼神却犀利,见到她,叹息:“蓝齐儿……” 蓝齐儿荣妃所出,康熙二十八年嫁与葛尔丹,葛尔丹虽然野心勃勃,对蓝齐儿却是真心好,蓝齐儿漂亮,大气,出身高贵,笑起来如一朵盛开的格桑花。可这朵格桑花现在进退两难。 一边是丈夫孩子,一边是父亲故国。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了哥哥。 匕首割断绳索,她递给他一个小包裹:“哥哥往南走,皇阿玛在那边。”兄弟几个,为皇位死去活来,对妹妹,尤其嫁到草原上的妹妹是真心疼爱。蓝齐儿放走他,又是康熙的女儿,葛尔丹会放过她? “你与我一同走!” 蓝齐儿摇头:“我不走,我走了孩子又该怎么办?” 胤褆皱眉。 正拉扯间,帘子外冒进一个脑袋:“大阿哥要不要走?” 胤褆与蓝齐儿一怔,他惊讶,认出来人:“斐苏!” 来人一笑,掀开面甲,露出半张苍白精致的下颌,冲胤褆与蓝齐儿点点头。 蓝齐儿后退一步她与苏斐陌生,苏斐抱进宫时她已经远嫁,不曾见过,只是对这孩子的盛宠略有耳闻。 修长俊美的少年,脸色苍白,精致如陶瓷。 胤褆眼神复杂,嘲笑:“皇阿玛会舍得放你出来。”当然不舍得,走之前老男人就差在地上打滚,死活抱大腿不撒手,最后还是苏斐再三保证才不依不舍松手。 苏斐一笑:“大阿哥走不走?兄弟们可都忙着。” 走?当然走! 胤褆与苏斐溜出马棚,看守的人早早被蓝齐儿用药放倒,有人救胤褆,蓝齐儿自然回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胤褆和苏斐坐一匹马,引来追兵,少年一声呼哨,军营火光四起,混合油的火雨水浇不灭,大风甚至助长火势,顷刻功夫,大火吞天,一队人逃出来,自然有人摸清葛尔丹的行军轨迹和粮草。 带着胤褆,趁着夜色,解决零星追兵,不多时,草原上便失去一队骑兵的踪迹。 身后呼喝,少年头也不回,落后一骑的骑兵拿起弩箭,回身一箭将敌人射下马,胤褆怒赞:“这队人马不错啊!” 少年不理他,自讨没趣的胤褆摸摸鼻子。 冰冷的金属长镰,一闪即逝冰冷无精致的刀光,胤褆脸颊上冒出一丝血红色,他愕然回首,赶上来的敌军尸首分开,血喷洒一地,座下之马被同样斩断。 少年慢悠悠地收回长镰,模样古怪,滑稽的小丑雕刻顶端,泄血红色的嘴角一抹讥笑,看的胤褆心中一阵寒冷。 流荡半夜,回到营地,营地灯火通明,暗龙卫自进军营开始就不断散去,如水溶入海,等到康熙帐前只剩下两人一骑。 十四在里面,一身盔甲面容俊美,英姿勃发。 比之胤褆,他多了希望与朝气,宛若初生旭阳,衬得胤禔各外狼狈。 “皇阿玛,儿子没用,请阿玛责罚。”跪地请罪,泪流满面,回来的路上,苏斐与他谈过,失败之罪,再说比起后面长成的兄弟,他已年纪不小,与其争斗的暇眦欲裂还不如以退为进,给皇阿玛留一个好形象,兄友弟恭他也不亏。 聪明人是不会在父亲年富力强时上赶着表现自己,生怕当权者不起忌惮之心。 他还真是作死。 “罢了,有过此次教训也盼你能沉稳一些。胤禵你也受苦,下去休整。” 康熙大手一挥放过自己的儿子。 胤禵感动的提泪横流,连磕三个响头,闷不做声退下。 看的一边的胤祯偷偷对苏斐挤眉弄眼,看,我家阿玛就是这么滴酷炫,哥几个没一个能玩的过的,大家还是老老实实等皇阿玛嗝屁在争吧。想法大逆不道,真要说出来是万万不可能。苏斐挑眉,无语,十四的性子到底像谁? 若说胤禛像顺治,那他呢? 反正不像康熙。 暗龙卫递给康熙防布图,胤祯把苏斐拉到一边窃窃私语:“你怎么把他救回来了?” “谁啊?” “那个二愣子!” “你个二愣子?” “我说的是他!是他!” “哪个他?” “你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我说的是胤禵!” 十四大声。 “哦,原来胤禵是二愣子?那朕是什么?” “二愣子他……” 十四下意识回话,回到一半闭嘴,无辜的看着插话的皇帝,心中悲凉,妈的,被人卖了!卖他的那人眼观鼻鼻观心打瞌睡。 “阿斐,累了先进去睡会儿,朕让李德全熬了粥给你。” 皇帝闻声软玉跟哄孩子似得,看的亲儿子小心肝直颤抖,他其实是捡来的吧?要不是母妃养大了皇阿玛的私生子! 十四腹诽,乖乖站好。 苏斐奔波一天,身上又冷又饿,进内帐,扑面而来的热气,李德全早已准备好热水,他微微一怔,洗澡吃饭睡觉,外面雨水淅沥,滴滴答答络绎不绝,在烧了粮草救回胤禵的当口,康熙是不会放过好机会的。 他似乎有些累,身上微微冷,迷迷糊糊睡去。 睡到半夜朦胧醒来,床边一盏灯,康熙正帮他暖脚,见他醒了,捏一捏脚丫子,哄他继续入睡。 这场战争,持续不了多久。 天微微亮,一夜的雨水已停,传来火头军做饭的香味,大锅饭菜,放足油水味道香,他跟只小狗似得抽动鼻子爬起来,目光一转,半截烛台一行泪痕,燃烧殆尽。心头一突,他叫太监一问,果然,皇帝又熬了一夜,不知是怒还是恼,急急忙忙去寻他,男人在中帐中,头枕着胳膊沉沉睡去,头发凌乱,夹杂着零星白色。 他走过去,放轻脚步,尝试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抱他起来,结果失败。 退而求其次,叫他起来,连叫两声康熙都不动。 这很不对劲,做皇帝的警觉相当强,只要有异动就会惊醒。 他心头一紧,伸手上去,掌下的肌肤滚烫,男人却冷的瑟瑟发抖!!! 疟疾!! “叫太医!快,传太医!” 他这个年纪得了这病不是等死吗? 不! 苏斐心里乱糟糟的。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真倒计时哦~大家有什么建议可以说哦,比如谁的番外……咳咳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康熙一病不起。 葛尔丹战事平息,胤祯抓住逃窜的葛尔丹,杀死葛尔丹之妻阿奴,一切都等康熙醒来,随军大夫确定是疟疾,需要的金鸡纳霜只有京城才有。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然人回去取,太子监国,蠢蠢欲动,康熙晕迷,只能让御医用药拖着。 苏斐心里难受。 灯火通明,帐子里除了苏斐与李德全再无他人,皇帝早间醒过一次,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断断几天,他已经消瘦不成人行。 床上堆着被子,将他裹的严严实实,四周不见有风,帐篷里甚至不敢烧炭,康熙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浑身发抖,嘴里乱说胡话。 “拉姑,玄烨冷……玄烨好冷……”他闭着眼喃喃,幼时康熙出天花时被挪到宫外白马寺,就是由苏麻拉姑照顾,生生将他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而今那位老人已经不在。 他无助的像个孩子。往日里顶天立地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苏斐心头一酸,眼眶泛红。 轻拍他的背,轻声哄道:“玄烨乖,不痛不痛,一点也不痛的……” 一遍遍重复,痛苦中的男人好似真的不痛一般,舒缓眉头,呼吸沉重,又沉沉睡去,能睡着也好,总比难受的睡不着要好。苏斐小声问李德全:“药什么时候到?”第一批催药的人已经出发近五天,了无音讯,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不得不让人怀疑。 李德全眼中闪过一丝杀气,轻声回他:“太子殿下暗地处置了取药的人,索额图多次出入东宫,只怕有异动。” “如此,等不得。” “十四阿哥已经与四阿哥暗中联系,一旦取得金鸡纳霜立刻送过来!” “再派一批人去京城取药,四阿哥药没送到之前一批批派人过去,别让太子生疑。” “喳。” 李德全小步出去,小心翼翼放下门帘,生怕吹进一丝的风。 李公公是康熙身边的大总管,皇宫后院每一个犄角旮旯里都有他的耳目,上次万岁爷处死的小太监正事东宫长史的干弟弟,因为太子而死,心中难免有怨恨。 室内静悄悄,外面传来一两声马蹄声,所有人有下意识远离此地,不敢惊扰。 给康熙换过帕子,摸摸他的额头,发热微微退去,但是冷颤还在,拿勺子给他喂药,顺着嘴角流下,吞咽不下去,他索性一口含住药汁,苦涩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再苦也苦不过心里,俯身,扣住康熙的下颌,一咕噜给他灌下去,只怕这是他最男人的一次。他忍不住眼神恍惚,依法给皇帝喂过粥,思绪飘荡进空间里。空间里的小溪潺潺,不受外界影响,温暖如春,远处白雪皑皑,潺潺冰流,触手寒冷,盛开的石榴花带来一丝诱惑的香味。 愚者挥着小翅膀卧在石榴花间,打着瞌睡。 春困秋乏。 陡然被人捏着翅膀摇晃醒,不甘不愿。 “做啥呢做啥呢!” 尖锐的声音扭曲的面具吓不倒苏斐,少年面无表情:“我问你,这里的水能不能喂给玄烨?” “玄烨?”刚睡醒有点迷糊,等明白过来,他猛的一机灵:“绝对不行!” “为什么?” 他幼小时曾经喂水给弘昀,为何到了现在却不行? “他是皇帝!他要是有所改变未来的历史也会改变,所以,药水救不了他。” 这堵断他的退路,难道真要等胤禛送药过来?他不愿意赌,任何人心中都有私欲,皇子阿哥也不例外,康熙是阿玛不假,可他也是皇帝,只要他死,压在头顶的一座大山轰然崩塌,这样的诱惑有谁能抵挡?触手可及的皇位和权力,至少胤礽做不到。 他得回京一趟! 可康熙等不了! 太医的药只能压制住他身体里的病情不能好转,再过几日没有药,根本撑不过去。 “阿诺。” “?” “虽然救不了他,可不代表无效,能暂时压制住。” 压制住? 这个时刻他舍不得离开他的身边,生怕他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可束手无策将选择放在别人手里,他也做不到。 苏斐身体一动,朦朦胧胧,脑子里回响愚者的话,目光一转,对上一双眼睛,惊讶的睁大:“你醒了?”皇帝疲惫苍白,眼神憔悴倦怠,看着他的目光却温暖明亮,嘴角带笑,说话气虚:“你别守着我,多休息。别等我好了你却倒下了。”他尝试自己坐起来,手腕一软,整个人倒下去,苏斐手疾眼快,立刻接住他,在后背塞上软绵绵的枕头,半是抱怨:“乱动什么?还嫌我不够乱是不是?要什么你开口,我帮你取。” 他以为康熙会反驳他,等了许久不曾等来。 “战事如何?” “葛尔丹关押,葛尔丹之女同住,其妻被杀,其部落四分五裂。” “是吗……” “恩。” 抬头,男人神色复杂,叹息:“我只怕……自己好不了……” 他霍然抬头,怒斥:“瞎说什么!” “真的……” 病来如山倒,强大的病魔如跗骨之蛆,每分每秒都在吸取他的生命,更何况,还有一群不希望他好的儿子们?灯光下,少年的目光因为愤怒明亮耀眼,水光依稀,他心头一暖接着一痛,唯有他是纯粹担心着他,可他又无法永远陪伴他。 失去的悲伤阴影笼罩。 “我不希望听到你说这种话。”苏斐深吸一口气,压住愤怒和恐惧:“我只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你就活着!你想死,行,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坚定决绝义无反顾。 “傻孩子……” 皇帝累了,眼皮子打颤,难得没有被疼痛折磨的瞬间,偷来的轻松,苏斐拿走他的枕头,抱着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睡吧,我陪着你,等你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乖,玄烨乖,快睡吧。” 康熙的眼皮子换换闭上,呼吸逐渐悠长。 室内的气氛安宁,烛火一跳一跳,灯花凝结,也无人挑断,任由火焰明灭不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斐困意上涌,头忍不住一点一点,慢慢闭上眼睛。 “若我死去,你不必为我守陵。” 一句话,利剑一般割破寂静,他霍然睁眼,瞳孔微缩,男人安安静静睡觉,刚才那句话好像不是他说出来的一般,未免欺人太甚,他气急反笑:“你把我当什么?一个玩物?”康熙睁开眼:“我只是觉得,你为我守陵不值得……”他想让他陪着他,可到了要死的时候,又舍不得一辈子让他孤苦寂寞,与其守着这个一个他,不如子孙满堂,长命百岁。 “我要是想要孩子,只怕女人都娶了一堆,玄烨,我只告诉你一次,我爱你,一生一世就你一个,也只爱这一次,你要是死了,我也不守陵,我直接陪你去,下辈子咱们还能在一起。” 皇帝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抽抽鼻子,埋头进被子,声音哽咽:“恩……” 多大个人,还哭鼻子!他没心思嘲笑他,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滴滴答答,落在手背上,滑落在地,消失无踪。康熙在害怕,他也在害怕,恐惧失去,庆幸,他们不是一个人,彼此依偎,相互 舔舐。手指紧紧相握,十指相连扣在一处。 苏斐目光坚定,换换靠在男人肩膀上。 第二天一大早,一队暗龙卫出发,无声无息,趁着夜色,踩着露水赶往京城,一人两匹马,路上不歇息,也不停止,快马加鞭,再第二批要药的人之前抵达京城,趁着夜色,将马留在城外郊区的庄子里,乔装进城,苏斐也不回府,直接去皇宫,夜色浓烈,在养心殿的暗室里有金鸡纳霜,当时只是打发时间,留下不少洋人的药,不曾想有了用处。取了药,刚出皇宫,他也不去管胤礽的举动,康熙那里一拨人,苏斐手里一拨人,太子也翻不了天去。 一出皇宫,穿过小巷子,烛火一闪。 他停住脚步。 月光如水,秋霜寒凉,对方一袭狐裘站在深处,月光洒落在身上,露出半张冷峻冰霜的脸,目光沉沉,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少年黑巾蒙面,脚步一点,飞快掠过,好似没这个人。 擦肩而过的瞬间,听见那人的声音:“你还是不信我。” 信他? 他头也不回,目光冰冷,他不是不信他,他是不相信他们任何一个人。 胤禛比太子有手段和心机,他跟着太子许久,太子的棋子他都摸得七七八八,甚至太子不知道的他都知道,连他进京这事儿都知晓,显然漠北有他的眼线,所以,他不信他。 就像护着受伤崽子的狼一样,敌视每一个侵入底盘的人,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都不允许进去! 怀里的玉瓷瓶催促着他再快一点! 他没时间了!!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胤禛手中提灯,一步一步往回走。耳边风声呼啸,一片片雪花洒落在肩膀上,打湿半边肩膀。织上暗龙银纹的靴子踩上雪地,嘎吱作响,他混不在意,小巷幽森冰冷,举头不见星月,四周狭小。脑海里尽是那人的音容笑貌,他的心又热又冷,爱恋使他想起心上人浑身暖洋洋 爱人的绝情又让他骨头冰冷。 何时爱上他的? 不计流年。 蓦然回想,音容笑貌深刻心底,无法抹去。 纵容遍体鳞伤百死不悔。 他渴望权力,又渴望他,皇阿玛重病,一个瞬间,起过阴暗的念头,转念,他该多伤心,只要想到他会流泪心口就疼的无法喘息。与太子周旋,千方百计取到药,得到的什么?是他的不信任,冷漠的视若无睹。 他可真狠心。 如坠冰窟。 天再冷也抵不过心中的冷。 软软一团会撒娇的孩子何时变得冷漠对他狠心? 皇阿玛的错。 转念一想,他若为皇权掌天下,定要建一座金屋,将心爱之人永远关起来,不见外人,谁若窥探,诛九族!皇阿玛做的不过分,可他还是不甘心,他能等! 箱子口暗香袭来,清冷飘渺。 他心念一动,快步走过去,视线豁然开朗,满地雪白,反射银白的光。青灰色墙角探出一枝白梅,洁白的花瓣淡黄的蕊,暗香袭人,靴子里脚趾冰冷,卷曲在湿漉漉的靴子里,闻到花香,悄然展开,心情舒畅。他卷起衣袖,蹬上墙面,靴地一滑,半个身体挂在墙面上,手臂用力,肌肉纠结,脚下再蹬上墙面,衣料摩擦,染脏一片,探手触碰到粗糙的树枝,用力折下。 跳下墙头。 手掌是灰,衣服上也是灰,脏乱不堪,满身狼狈。 他举着梅枝微笑,疲惫暗沉的眸子如茶叶入水,焕发出勃勃生气。轻嗅暗香,满心欢心。 他跟毛头小子一般,急于向心上人献殷勤。 一手带大的孩子,其实心肠软着呢。 他再度提起灯,琉璃宫灯美轮美奂,绘上绝世美人的琉璃面在灯火明灭下栩栩如生楚楚可人。 再美也美不过他心尖尖上的人。 拱手江山,只为讨他展颜一笑。 恨不得掏心掏肺。 一条巷子快要走到尽头。 他忍不住哼起小调,欢喜的快要傻掉。 就是个傻子。 一个粉色的人影闯进他的世界,女子面容清丽脱俗,眼神柔婉,几分相似他的心上人。 这人好生让人不喜。 他拧眉,后退一步,女人贴着他的胸膛跌落雪地,雪花四溅,黑压压的发零星的白,脸色苍白,惹人怜爱。 哪里来的人,这般不懂规矩?大庭广众居然扑倒娘家妇男?让他心上人知道还得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亲爱的我为你守身如玉哦(ω)!他清清嗓子,正欲开口训斥,那女人目光带泪,颤悠悠道:“妾见过皇上。” 一句话,他的世界轰然崩塌,看不见的玻璃世界碎成粉末,尖锐的碎片扎进心脏,柔软的肉疼的流血,梅花暗香,无法抚平悲伤。 他忍不住弯下腰,眼眶热流涌出从指缝中滴落,雪地上融化出浅淡的痕迹。 “皇上皇上……”女人慌慌张张来扶他,眉宇清丽。 是呢,她是他按照心上人的模样选出来的,可让他作呕。 跟在后面的苏培盛赶过来隔开女人,紧张:“万岁爷。” 万岁爷…… 一条巷子好似走过不知流年,他已经登基数年,却再也不见他的踪迹。 皇帝手执白梅,挺直腰背,目光疲惫倦怠,深沉晦暗,生机抽丝剥茧从眸子深处消失,一步一步往前走,前面是琉璃飞檐,金銮殿,他有着后宫三千,每一个身上都有他的影子。 可他却消失无踪。 风一吹,白梅落地,白雪覆盖,脚一踩,碾落成泥。 他还去讨谁欢喜? 拱手江山他也为之不屑。 想起一事,他头也不回,声音冰冷:“莞嫔窥视帝踪,其心不轨,着降为答应,剥夺封号。” 他想,要重新弄个棋子去弄死年家,好在老八十四都老实,除了太子外哥几个兄友弟恭,咱老康家不缺人,哥几个能把领兵打仗管理六部三卿编修书库都齐活,还会赚钱。不怕几个小跳骚。 就是太过思念他。 红砖青墙,四四方方的天空,漫天白雪,寒冷彻骨。 苏培盛看着地上的失魂落魄的女子叹气:“莞问嫔,不,甄答应,请吧!”年轻的小答应不懂事,争宠花样百出,成一宫主位,何必去学这下作手段?也算她倒霉,莞嫔入宫以来甚为得宠,与年妃相互争锋,眉宇间那份相似让万岁爷容忍许多,她的那些手段哪个不知道?可惜,年年这个时候,都是万岁爷忌讳的时候。他跟在身后,好似看见那个还是四阿哥的人,折摘喜欢的梅花送给心爱的少年。 谁若惊扰,便是万劫不复。 莞嫔这是被谁指点了吧…… 苏培盛摇摇头,有几分羡慕给先帝守陵的前大总管李德全,唉,守在那里,在万岁爷前面可有着天大的脸面。 苏斐取得药后不再停留,连夜策马狂奔,赶回塞外。康熙的病不能再拖,回去的时候满身灰尘,厚厚的泥土在衣袍外凝结成泥块。 狂奔入帐,将熬好的药给康熙灌下 。男人咳嗽两声,脸色苍白消瘦。 十四与胤禵在帐内。 “这次回京,你可有见到四哥?” 十四问他。 “见到了。” “这药是他给的?” “不是……不过,他倒是有准备,我抢先一步。”苏斐想想胤禛,决定不黑他,在十四心里给他哥伫立一个伟大的形象。 “太子如何?”胤禵问到点子上,他与胤祯俱是担忧康熙,不过比之胤祯,他更多一份关心自己的对手,虽然放下争夺之心,可一个是嫡子一个是长子,彼此之间争斗数十年,算是知根知底他能放下,那太子呢?有索额图在,太子会没有蠢蠢欲动之心?别以为他是瞎子,派去京城的人马好几拨,没一个回来。 苏斐眼里只有康熙,给男人擦去额头汗水,回头,目光森冷:“派去取要的三批人马都被太子扣下,没有一个回来,你说他是怎么想的?” 胤祯与胤禵脸色剧变。 “可恶!”胤祯握紧拳头,眼中怒火闪烁:“那是皇阿玛!他是阿玛最疼爱的孩子,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 早没了,莫说太子,胤祯与胤禵若不是跟康熙单独处出感情,只怕也是没良心的。 所以,指望太子的良心? 天大的笑话。 “莫急,等回京之后,再细算这笔账,京中有胤禛与胤禩,暂时出不了乱子。”他冷冷淡淡。 胤禛与胤禩联手还奈何不了太子?又是一个笑话。 康熙喝下药后第二日醒过来。外面一个难得的大晴天,阳光明媚,皇帝脸色疲惫,眼中却笑意盈盈。看着苏斐,温柔多情,舍不得移开,恨不得将他吃下去。苏斐在熬鸡汤,将上面一层鸡油舀去,头也不抬:“我有那么好看?” “你最好看!” 嘴巴甜的皇帝。 说实话,他是当真好看,眉目如画,似水墨氤氲清俊,脸色白皙,身体修长匀称,流线型的小肌肉,还有……手感超好的小屁屁……皇帝猥琐嘿嘿嘿嘿。 “笑个毛!” “哐当!” “哎哟。” 康熙捂着脑袋直叫唤,地上一个小汤勺直接砸中他的脑袋,仗着是病人就胡闹,苏斐手下很留情。 熬好汤,一勺子一勺子喂给他。 他跟孩子似得,乖乖张嘴,咽下,时不时傻笑。 虽然活动不便,虽然不能上马,但是,这样的日子,他更为喜欢,哪怕下半辈子都这样,只要有他也无所谓。 “太子杀了三批取药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恩?”皇帝吧唧嘴:“再来一口。”咽下鸡汤,不急不慢:“回京城再算账,保成太过心急,一心倚重索额图,索额图不比索尼,他有做过哪件好事?但凡朕要做的,他都反对,哪次是他反对成功的?他支撑的,都是错的,他与明珠,朕都留不得,明珠比他懂得进退,保清不争是好事,朕也能留他一命,索额图,是万万留不得。” “太子呢?” “圈禁是他最好的下场。” 康熙心狠,是真狠心。 捧在手里的孩子,不如他意一旦走上歪路,是绝不会给第二次机会。 苏斐给他喂完鸡汤,他又处理一些要紧的事,再度倦倦睡去,他似乎,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付出的精力身体无法跟上只能用睡眠来补上,不管怎么说,他的身体,在大病一场之后变的更差。少年躺在床上,耳边是男人沉重的呼吸声,帐子里熄灭烛火,外面月光满地,似有虫鸣之声,这个季节罕见的虫鸣。苏斐睡不着,莫名的焦躁,来自未知命运和已知却无法改变的悲哀,他霍然起身,小心下床,披上衣服。掀开帐篷,冷风刺骨,一个人影站在月光下,辫子一甩一甩。 “还没睡?” 他走过去,长长叹气,长夜漫漫,睡不着的也不止他一个。 对方诧异:“你也睡不着?” “恩。” “你……你与皇阿玛……” 他吞吞吐吐。 “你看到的那样。”苏斐没打算藏着掖着,若是无法接受,我们还是朋友,要是不做朋友也无所谓,但是,胤祯估计不会介意的,他那份小心意他隐约知道,很久很久以前,似乎在月光之下,他们之前有一个吻,一个不开窍之前的吻。清淡如白水,十四先是有舒舒觉罗,如今与福晋举案齐眉,想必早就熄灭这点心思,没关系,他连他哥都能干掉,还怕他?不介意亲自按按按,弄掉他的心思。可怜的小十四,他有点坏心眼。 没曾想,胤祯只是“哦”一声,不再说话。 他看着远方,黑漆漆一片,目光深沉。 在苏斐不知道的时候,十四已经完成他的蜕变,由男孩到男人,从旁观者到政治的参与者。 胤祯过半晌才哑着嗓子:“这次回京,太子……” “如你所想。” “是吗……”胤祯反而有些迷茫,他一直以太子为目标,在众多兄弟中,康熙最喜爱的唯有太子,嫉妒和羡慕,可现在,太子倒台反而有些不真实:“你觉得,皇阿玛属意谁?” “嘘。十四,别乱猜,他选择谁,就是谁,你只需要跟随他的命令就好。切忌,不要出头,也不要乱来。” 康熙的可怕,他的儿子军团捆在一起也比不了。 哥几个能窝里斗,因为他们有个老子,只要别谋反,再怎么斗都出不了事,他们老子在他们这般大事,已经干掉鳌拜干掉吴三桂收复台湾,顺便已经干掉葛尔丹,面对的敌人,不是死就是我亡,他头顶上除了亲征前几年有太皇太后之外,剩下的全是自己撑过去。心智胆量,那个时候磨练出来,儿子们再要比,不说天赋,也没那个环境和条件。 只能今儿你戳我一下,明儿我打你一下。 窝里横。 莫要与康熙争。 苏斐觉得风大,准备离开,方起身,衣袖一紧,十四仰头,月光下眸子闪闪发亮:“要是没有阿玛,你会不会……” “不会!” 他一听就明白这熊孩子要说的话,不愧是两兄弟,伸手使劲推开他,手掌将他的脸挤成一团。 “阿斐你唔药……” “闭嘴!” 要备胎也是你哥,熊孩子没事别瞎熊熊,哥忙着呢!! 闹过大半夜,倦意上涌,回到帐篷,刚躺下,忽然响起声音。 “十四那孩子,与老四不愧是兄弟。” “……” “眼光倒是不差。” 看上哪里不好看上他捧在手掌心里的。 “吃醋了?” 他一伸胳膊,抱住康熙,拍一拍:“别吃醋,十四个熊孩子怎么能跟你比?你才是我心中最帅的男人!!我向你保证!” “真?” “比真金还真!” 老男人也是要甜言蜜语哄的,他半夜没睡倒是出乎苏斐意料,那份不经意间淡去的焦躁再度袭来,一个深埋在地底的炸弹一般,时时刻刻是个隐患,他分分秒秒都在担忧,眼睁睁看着康熙一天天衰弱下去,看着自己喜欢的心上人死去,无法停止的时间,那种痛苦深入骨髓,害怕哪天起床,就听见他西归的消息。这样的日子,对于彼此来说,是可怕的折磨,康熙是看着自己变老衰弱无法抗拒,而苏斐,却是眼睁睁无能为力,那种痛苦,太过可怕。 他狠狠一抹脸,闭上眼睛,埋头进男人的怀里。 他的肌肉依旧结实有力,胸膛心跳平缓,已经不一样了,每跳一声,就是流逝的生命力。 苏斐不再说话,数着他的心跳声入睡,他不知自己还能忍受这样的日子多久,舍不得,不忍心,又难过,悲伤和痛苦,久而久之,彼此无法面对,那份爱,也会消失。 所以,他到了必须下决定的时候。 半旬后,皇帝回鸾,途中葛尔丹吞金自尽,其女陪葬。康熙万般无奈提着葛尔丹的头颅去祭祖庙,太子与雍郡王廉贝勒出城相迎,百官十里跪地,两道百姓围观。皇帝与太子抱头痛哭,父子情深,相携离去,苏斐临走前偷偷看一眼胤禛,这货很淡定,一点没有背地里卖了太子的迹象,其实太子的底子都被他掏的差不多。可怕的男人,回到自己的府邸,稍作休整,将带回来的东西赠与黛玉和林海。睡到半夜,风雨大作,一道霹雳惊醒他,有人敲开郡王府的门。 顺便一提,葛尔丹一战后,各有封赏。 十四封郡王,胤禵无赏,功过相抵,苏斐封郡王。 李德全冒着大雨带着两个侍卫过来,焦急不安,见面的第一句话就让苏斐悚然一惊:“小主子,昨儿万岁爷看了一夜的折子……又吐血了!” “找太医没?” “万岁爷不让找太医!” 他就知道! 苏斐不意外从李德全嘴里听见这话,李德全回来找他,就真拿康熙没辙。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空荡荡的,疲惫无力。 苏斐眨巴眨巴眼,将注意力拉回来,压下心中的古怪,跟着李德全去找康熙。马车颠簸,将那份感觉一点点颠簸出来,四肢百骸,他竟然无法控制,任由绝望和悲痛无力侵袭。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你为他流尽鲜血生死与共,他却浑不在意,一边说爱你,一边肆无忌惮糟蹋自己,他仗的什么?他凭什么!!! 咬紧牙关,再多的愤怒也只能咽回去。 自己选的路,绝对不后悔。 下车撑伞,一路匆匆,衣摆下方打湿一片,泥泞溅满靴面,琉璃瓦屋檐下,雨落成帘,看不清五米开外,外面巡逻的士兵穿着蓑衣来来回回,打更宫人拉长调子,路过养心殿远方,调子又低了去,生怕惊扰九五之尊。养心殿里一盏灯,皇帝根本没睡,前脚踏进去,后脚就听见他低低沉沉的咳嗽声。一手执朱笔,一手拿帕子捂嘴,帕子拿开,满手鲜红,扔到一边,他淡然自若,只一低头,银丝夹杂黑发,刺目惊心。 他就站在远处看着他。 不出声,李德全也不敢出声。 康熙叫了一声李德全,得不到回应,又叫一声,擦觉不对,猛然抬头,目光灼灼锐利如刀,乍见苏斐,又惊又喜,还有一分尴尬和懦懦,手悄悄将一旁的帕子藏在屁股底下,这才讪笑:“阿斐你怎么来了?外面下着大雨,有没有着凉?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水,要不咱们去洗温泉……”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不见,少年的脸色苍白,目光冰冷,太过可怕,让康熙触目惊心心惊肉跳,心生不好,话也不敢说,慢慢起身,尝试走过去。 他走一步,他后退一步。 苏斐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看的康熙发毛,陡然一转身,什么也没说,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暴雨,风声呼啸,撑着一把伞钻进雨中,五六米就不见踪影,男人追出来,冲进雨中,什么也没寻见,身上湿透,大雨冲刷,小太监使劲给皇帝打伞,遮住皇帝,自己湿透。康熙左右寻顾,茫茫然不见踪迹,他好像又做错事。明明只是想将一切都处理好,交给下一代,然后自己腾出时间和阿斐单独相处的,他总是做错事,在跟阿斐在一起,他根本就没对过。 五指紧握,空荡荡。 心头失落迷茫。 他们之间,是从哪一步开始错的? 他不知道。 只是走着走着,就走岔路,回头时,已经不见对方的痕迹。 苏斐无法容忍他将责任凌驾于生命之上,他却责任高于一切。 到底是哪一步走错的? 男人拖着步子往回走,眼神茫然,肺部一痛,一口血喷涌而出,身体踉跄,手掌被人扶住,对方掌心结实有力,他慢慢抬起头,眯起眸子,舌尖吐出一个名字:“胤禛?” 对方面容俊美,沉稳如山,眼神透着关切和焦急,康熙却觉得浑身不安,不是来自权力的不安,而是生命,他生机勃勃,正值盛年,他已迟暮,甚至一天不如一天,在心上人的眼皮子底下,他甚至笨拙到刚刚惹心上人生气,这个一个对心上人怀有异样感情的儿子在身边,皇帝由衷不安。 胤禛垂下眸子:“皇阿玛,请宣太医。” “不用。” “皇阿玛,身体重要!” 胤禛是个固执的人,康熙更是个固执的人,皇帝冷冰冰的一眼使得他浑身冰冷,透心凉,那些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他的皇阿玛一步一步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回养心殿,背挺的笔直,魏然如山。 他的骄傲,他的权利,他的爱人,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所以,苍老的雄狮不敢露出一丝老态,一旦软弱,等待他的是被驱逐的下场。 哪怕是皇帝。 再处理掉太子之前,虽然他不得不承认胤禛是个好孩子,老八十四也不差。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上哒,俺回家现码的,八点半才回来,最近开分公司,然后俺们客服转前台,又要忙碌中,每天背新的资料,开会,还有准备剪彩的礼仪程序,每天九十点才能回来,所以这两天更的有点不确定,但是俺会补上的,估计还有两万字完结,几个番外,零碎能凑到30万字吧,么么哒,爱大家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春暖花开,三月初寒陡峭,院子里迎春花开,藤蔓爬满墙壁,绿意盎然。一张榻,一张台,临水而居,清风吹皱春水,荷塘清澈干净,可见鱼群悠闲游过。苏斐闲来无事弄了只八哥养着,金质鸟笼,玉制的手架,丑不拉几的鸟儿嘎嘎直叫,你好你好,逗得他微微一笑,拿小棍子拨拉一下:“再叫两声,有赏!” “有赏有赏!” “乖。” 剥一颗松子给它,回头,敛起笑容:“说吧,你来作甚?” 十四面容俊美,较之年前多一份沉稳,眉头一皱:“你跟皇阿玛怎么回事?三四月不见你进宫,年节宫中大宴也不去,闹别扭了?”苏斐垂下眸子,闹别扭?没有,不过是在想他们之间的问题,而且,他有宠妃不是?年关之后,谁不知皇帝最宠陈嫔?若陈嫔生子,只怕封妃。胤祯呱唧的很,他打个呵欠,靠在榻上,那风一吹,整个人懒洋洋,眸子渐渐闭上。有些事情,说与不说没有区别,他无法正视康熙的死亡,那个男人何尝又不是这样的心思?他甚至如李夫人一般,对他避而不见,只能从旁人口中得知他的消息。 都是冤孽。 他沉沉睡去。 胤祯陡然长叹,咽下话语,居高临下细细打量着他,沉睡的少年眉眼精致清丽,周身温暖宁静,眼角上挑,墨色浓烈,好似一副水墨画,蔷薇色的嘴唇,尖尖的下颌,他若不开口,赏心悦目,乍然开口,气死人。风吹过来,一丝丝冷,吹动发丝,胤祯捡起毛毯给他盖上,掖的严严实实坐在一边慢慢看他。他挺为他担心的,他若不是与皇阿玛那种关系,看着从小养大的情面日子定然好过,情最伤人,不知谁伤谁,但肯定痛苦,他却浑然不觉,毫不在意,宫中陈嫔?美虽美矣,可他看来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听母妃说挺嚣张,年节宫宴时远远见过一片,五官眉眼颇为熟悉。他阿玛打的什么主意?明明一年多没亲近后宫,又哪里弄出这么个女人。 长叹气。 胤祯觉得自己是未老先衰。 还要替自己情敌操心,春风舒适,他打个呵欠,头一歪,靠在榻上睡着,挤一挤,两个人的温暖消融春寒。 岁月静好。 一场春雨伴随雷声轰隆隆落下,风声大作,雨水倾盆而下。苏斐被吵醒,与胤祯一同回到里屋,洗干净换好衣裳,吃过晚膳,送胤祯离开,独自回府,府中静悄悄,回廊下一盏盏灯火,院子里却不见灯光,他府中向来冷清,没有女主人,也无妾室,唯一一盏灯还是女人给他晚归的丈夫点的。殷勤期盼,灯下饭菜热气腾腾,香味四溢,他犹豫片刻,还是敲响房门。女人一袭杏黄色衫子,头上一根银簪子,眼角一丝纹路,头发隐约可见一丝白,面容依然清丽柔婉,岁月是厚待她的,她先是一怔,脸上淡淡喜色:“你怎么来啦?我正做了饭……要是不嫌弃……要不要留下来……” 苏斐摇头。 “哦,那下次吧。”那双眼里一暗,期盼的光熄灭,又怕他多想,急急忙忙给他找台阶下:“天挺冷的,你还是回去加衣裳,吃饭不急不急。” 少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他的母亲。 他不说话,女人讪讪,唯有风雨飘摇,树叶莎莎作响。苏斐从怀里掏出一踏银票递给她,女人连连摆手:“这些我不要,你留着留着,留着成家,我不要。” 那只手没收回只是接着掏出另一样东西,女人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少年渐渐远去,耳边风雨大作,一道霹雳,风向一变,雨水吹打在脸上,她失魂落魄,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你日后有所困难,可拿此物去向十四爷求助,他定会帮助你,这些银票你留着,那孩子维持生命需要,日后你多多保重…… 她泣不成声,悲痛难耐,她恐怕要真的失去她的孩子…… 他趁着雨夜进宫,马车在宫门口停下,撑伞,伞沿落下雨水,形成雨幕,远处不见人影,水雾和夜色模糊视线。养心殿里早早熄灭灯火,极为罕见,小太监进去通报,心头复杂又新鲜,这是他头次等在外面。 李德全进内殿,静悄悄,黑漆漆,小声道:“万岁爷,小主子求见。” 他是聪明人,皇帝的心思他总能摸到两分。 帐幔里,苍老低沉的声音:“他一个人?外面在下雨?” “是。” “……” 长久的沉默,女人悠悠转醒,目光迷离,媚眼如丝:“万岁爷……”十指芊芊,触碰男人的胸膛,凤仙花染成的指甲娇俏艳丽,他的心上人不会这般。 皇帝拨开她的手披衣起身,小太监点亮灯火,拿银剪剪去灯花。男人垂着眸子,目光冷淡,落到手背上,宽大的手掌青筋可见,一些皮皱在一起,上面有点点斑痕,用力握起,静脉空虚无力。 暗红色的嘴角扯出冷漠的笑。 他想见他,每时每刻心如刀绞,思念如毒,刺骨疼痛,细细密密的针扎满心头,思念一转,浪潮般的隐痛,辗转难眠,食不能咽寝不能寐。他不敢见他,白发苍苍,他鸡皮鹤发,他风华正茂,无颜以对。 思念战胜尊严。 他下了决定。 “带他去东暖阁。” 穿好靴子要走,衣角被人拉住,女子咬着嘴唇,眼眶泛红,小声道:“万岁爷……” 男人安抚拍拍他的手。 站起身,冷声道:“陈嫔不知尊卑御前失仪,贬为庶人,发完辛者库。” 女人惊恐睁大眼,连连痛哭,被粗使太监将她拉下去。 皇帝的宠爱冲昏头脑,比起后宫失宠却握有宫权的四妃,她毫无根基,皇帝翻脸,便是地狱。 康熙无情莅临权力巅峰的男人极为可怕,哪种女人没见过?妩媚也好,端庄也罢,有私心,想活的更好,踩他人上爬,讨好他,他高兴与翻脸,她们都得受着。 打开门,迎面风雨交加,穿过院子,进东暖阁缓过来,他不见苏斐,眉头一皱:“去,给朕看看李德全去哪儿了!” 话一出口,改了主意:“朕亲自去。” 他大步走出去,养心殿外石阶冲刷干净,露出粗糙白色的石板,飞檐下走兽狰狞,李德全站在雨中愁眉苦脸劝说那人。 一把白绸上画喜鹊蹬枝的伞,伞下露出半截青灰色袍角和一块琥珀。康熙喉头一紧,怔怔痴望。那人似心有所感,白皙透明似的手抬起伞沿,一双冷冷清清的眸子看着他,好似看一个陌生人。 康熙下意识撇开目光,眼里藏着难堪和凄惶,开始长老人斑的手紧紧背在身后,唯有白发斑斑的发无法隐藏,暴露在空气中。 好似最隐秘的痛血淋淋撕开,丑陋不堪的呈现在心上人面前。 李夫人风华绝代,害怕死前的病容毁掉汉武帝心中的美好,他一介帝王,落到和一个女人同样的地步,可悲又可怜。 胸膛窒息,喉头一甜,血涌到嘴边强行咽下,他小心翼翼扯出一个傻乎乎的笑:“阿斐,你来啦?快些过来,那边雨大,受凉可不好,快些过来。” 苏斐一动不动,他如玉雕,冰冷无情让他惊恐不安,甚至不顾风雨想要走过去。 脚步一动。 “你别过来。” 少年冷冷说。 皇帝停下脚步:“朕不过去,你过来好不好。” “我来跟你告别,我要走啦,你别再躲躲藏藏的。”苏斐冰冷白皙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眼中坚冰笑容,他的笑容让皇帝跟小伙子似的碰碰乱跳,他的话,让他的心揣揣不安,心惊肉跳,他想打断他的话,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太过悲伤,巨大的哀恸铺天盖地,无法喘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说出那些话,眼前一阵阵发黑。 “其实,不管你是否年轻,是否从老鲜肉变成老咸肉,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我以为,我们会相爱入骨无法分离,可我们却败在时间之下,盲目的相爱,是我的错。我现在依然爱你,可你却无法正视我。你的眼睛,被岁月所蒙蔽,我只能走开,期望有一天,你的眼睛里再次有我的痕迹。 苏斐道:“所以,抱歉,我要离开,也许以后都不会再见。” “你别走!” 康熙不顾大雨冲过来,浑身湿透,头发上狼狈的滴着水,雪白刺目,他甚至不顾自己额头上的皱纹痕迹,甚至顾不上藏好苍老的手,急急忙忙伸手拽他,只来得及拽住他的衣袖,柔滑的绸缎在指间滑过。好似一别永恒,再无相见之日。他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微微一笑将伞放在他手中,后退一步,一眨眼,再也不见他的身影,漫天大雨风呼呼的吹,那些雨水打在脸上,冰冷疼痛,分不清脸上是水还是眼泪,只是眼眶里温热的液体止不住的流淌。 他永远失去了他。 康熙眨巴眨巴眼,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眼前一黑,一口血喷出,染湿衣襟,吓得李德全大惊失色,连声叫太医。 太医? 他要太医作甚? 一个要老死的老头子还叫什么太子? 皇帝微微一笑,缓缓闭上眼,手中死拽着那把残留余温的伞。 他说的没错,他被岁月蒙蔽眼睛,他们之间,隔着最大的问题就是年纪,若有来生,我愿意陪伴你一生,从出生到死亡。他以为自己很洒脱,在死亡之前会跟他一直在一起,死后他也会陪伴着他,他们之间,太多的美好,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举步不前不敢面对的人也是他,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过程,他太过贪心,一面想着多陪陪他,一面又放不下权利,其结果是失去。权利又如何,没有重要的人,权利就是死物,没有他,权利又去讨谁开心? 可现在,我失去了你。 他茫茫然,不知所措。 跟个孩子似的,傻乎乎。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皇帝以“赋性奢侈”、“暴虐□”、“语言颠倒,竟类狂易之疾”为由废黜太子。四十八年三月,又以“虽被镇魇,已渐痊可”为托词,复立为皇太子。五十年十月,终以“狂疾益增,暴戾僭越,迷惑转甚”的借口,再将胤礽废黜禁锢。 康熙六十一年,康熙帝赴南苑打猎后,因“圣躬不豫,静摄于畅春园”。随着病情加重,于十一月十三日晚去世。 康熙六十一十一月辛丑,胤禛即位,号世宗,年号雍正,以明年为雍正元年。新登基的雍正劳碌一辈子,好在老康家的兄弟都给力,兄友弟恭,亲额娘德妃给他把后宫看的稳稳的,多子多福,后宫鲜少有子嗣夭折。雍正元年,皇后乌拉那拉病逝,皇帝万分悲痛,终身不曾立后。 皇宫里又一年梅花开,皇帝手执梅花从小巷走出,今年没有不长眼的妃嫔,他倒是自在,走两步,小雪纷飞,一袭狐裘,上面细细碎碎的雪花,他看着手中花枝,眉眼温柔,陡然抬头,雪地里站着一个眉目清俊的少年,一如既往,从岁月中走出,不曾改变,好像活在他的梦里。他走过去,递给他梅花,温暖的笑,许是长久不笑,肌肉僵硬,他的笑容颇有几分古怪:“送给你。”那少年接过他的花,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耳语:“谢谢。” 清风吹过,盛开的雪花和暗香。 那人消失不见,唯有怀里温度残留,几乎是他的幻觉。 皇帝摇摇头,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走远,留下长长一串脚印,这样也好,吃好睡好,哥几个都安生,年家也安份,天下太平。 你可曾看见,朕治下的江山? 披着斗篷的人手中白色光芒晃动,带着面具的小人叹气:“真决定好了?” “绝不后悔。” “那么,带好他的灵魂,重新开始吧。” 哪怕重回地狱,只要有他的陪伴,还怕什么? 少年闭上眼眸,耀眼的白光闪烁,光芒散去,不见人影。留在原地的小丑轻叹一口气,脸上面具俱碎,露出半张坚硬的下颌,熟悉的眉眼,仔细看来与苏斐有六分相似,不过更加刚毅,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不似人类。 撒,他过的幸福,他也就放心。 小丑闭上眼,身体逐渐消散,没有人知道,那个末世的丧尸皇为了换的穿越时空的能力失去了什么。 不过现在,至少他得到了。 来自心爱人的救赎。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要完结了吧,有番外,大家喜欢谁的? 第八十二章 男人从无边的黑暗中苏醒,头顶巨大的铜棺响起衣料摩擦声,他的意识有一刻的模糊,这是在哪里?身处于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声音越来越大,一线光折射进来,头顶五大三粗的声音兴奋难耐:“格老子的,鞭子皇帝!肥羊啊!干完这一票哥几个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的富贵。” 盗墓? 皇帝眼皮子一动,长长的白毛自皮肤下生长而出,上下连和在一起。 又听见一个人说道:“老二小心动手,这尸体都长出毛来,小心尸变。” 尸变? 他是皇帝,哪里的大逆不道! 脑海里闪过一个词汇,来不及细想,如闪电掠过,棺木已经打开。来人伸出手极为粗鲁,对皇帝上下其手。怒火冲天,想他何曾被人这般冒犯过?他猛然睁开双眼,饥渴与愤怒化为食欲,尖锐的獠牙狠狠撕开活人的喉咙,鲜热的血喷涌入吼,滋润干渴的喉咙,他满意的眯起眼,在室的盗墓贼一个也逃不掉,吃掉所有人,干瘪的肌肤焕发生机,白色的毛发消退,除了脸色苍白,他与活人无异。本就是千古一帝,身负龙气,死后戾气不散,百年温养,终成旱魃僵。 他顺着墓地出去,转过一个小石门,入目光明,猩红长期在黑暗中的眼睛极为不适,眯起眸子,奇怪的熟悉感。 白玉棋盘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嫣红的珊瑚树巧夺天工,还有焦尾绿绮,古有名琴。 贵妃榻上日积月累,脏兮兮,那些上好的缎子一碰就碎,却是没人碰过的新货。 手指细腻,头顶一抹天光。 酸涩难耐,他伸手抹去眼角,一窜水珠滴落手背,温热转为冰凉,僵硬的心脏撕心裂肺的疼痛,好似活生生被挖去一块。百年的沉眠太过久远,脑海里的记忆模模糊糊成一片片碎片,能想起来的不过,他似乎错过太多,一直到死都不曾弥补的遗憾,还有黄泉的冰冷孤寂。那个能陪伴他的人早已不在,阿斐…… 僵尸缓缓闭上眼,嘴唇微动。 吐出一个名字。 他尝试着将脑海里的记忆拼凑起来。 什么时候见到那个小小的一团,软绵绵白嫩嫩,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那孩子聪明,乖巧,懂事,又俊秀无双,一举一动,不知何时就入了眼,迷了心窍。一颦一笑,一喜一怒,惹的他心肝乱颤,不知所错。他与他相差太多,他原以为自己会愿意看见他儿孙满堂娇妻美妾,结果他做不到,嫉妒的毒火日日夜夜烘烤他的心,毒蛇的獠牙将灼痛的毒液咬进他的心脏,他终究没忍住,半是哄半是骗诱惑那个不知世事的孩子入他的怀里。 他小心翼翼,如珍如宝。 视为生命。 那孩子的滋味太过甘美,几乎令他迷失自己,无法自拔,甚至想过,等他死后,他来为他守陵,或者带他一起去?这里,应该是他坐过的地方,黑玉雕琢的棋子白玉的棋盘,圆润精致,白皙袖长的指尖闲敲棋子落灯花,还有焦尾琴,咿咿呀呀作响,高山流水。 他眼前好似涌现那副画面。 美好令人感动,泪流满面。 事关于情,无关风月。 犹如初生旭阳,皎皎风华,活力四射,他迷恋他的青春,又痛恨他的青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之间的差距。他们之间的爱情太过甜蜜,犹如虚幻,失魂落魄之余又辗转难眠。他日日夜夜期盼自己长生不死,时间倒流。 他亲手打破他们之间的爱情。 畏惧于时间,惊恐于岁月,沧桑爬满额头,嘴角生出纹路,白发苍苍,丑陋不堪。 他害怕镜子,里面照射出的怪物令人心寒。 一点一点,苍老无力,他一手握着权柄一手抱着他,松开权柄就无法拥有他,他年富力强的儿子们虎视眈眈,松开他万万不能。 然后,他先一步松开他,毫不留情。那天下着大雨,雨幕模糊,冰冷的雨水夹杂寒风吹打在脸上,刺骨冰冷的疼痛。 寻寻不得,久久不见。 终其一生,百转千回,肝肠寸断不得再见。 午夜梦回,浓烈的思念和后悔噬咬他的心脏。 他是权柄集中至高的皇帝,却败于时间之手。 皇帝目光冰冷执着,既然拥有无穷的时间哪怕变成怪物也无所谓,他一定会找到他! 他离开墓地,陪葬的奴才与士兵无一人成尸,大门打开时尽成灰烬。唯有金银玉器完好无损。 一路东去,时过变迁,沧海桑田,他多为好奇,又厌恶。饿了也无所顾忌,那些朝廷养的供奉义正言辞,自称龙组,妄自称龙,成他牙下亡魂,身具异能的人成僵尸后更加强大。人咬人,到最后,丧尸病毒扩散,他成了丧尸的皇。末世浩劫,毫无顾忌,直到看见那个少年与他身边无比熟悉的男人,才恍然大悟惆怅若失。 他遗忘过一部分,临死前的记忆。畅春园的九州清晏里,冷冰冰的冬天,在寂寞和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伸出干枯的手,什么也抓不住,掌心里空荡荡,他老的可怜。他的儿子沉默以对,好在兄友弟恭,大清江山无忧。最后的最后,他恍惚看见苏斐又回来了,冲他笑,温柔无忧。然后他带走了他,留下了他。 灵魂与*分离,身体里是死前最深的执念。 不甘心啊。 丧尸皇陛下决定重新做人人,解决掉所有丧尸后正式入住苏斐家,从此两只渣渣相互敌视。你咬我我咬你一口,弄得苏斐哭笑不得,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岔子,得,受着吧。 对于渣渣他总是没办法,那个墓地他去过,终究还是不曾留下,带走灵魂,忘了*,渣渣居然成丧尸皇,得,霸气。 遥远的数百年前,他所挂念的人,定然一生安康长寿,至少胤禛如此,不会劳碌而死,十四也不是守半辈子皇陵,还有德妃,虽然母子间不如与十四亲密,但也算的上母慈子孝,不再出现拒不受皇太后,还有胤禩,接了良妃出宫奉养,虽然一生无子,但与八福晋夫妻恩爱白首不离,最后还是财神九大方,过继一个儿子给他八哥。 这才是好基友。 哼哼,他哥哥一点都不好。 已近花甲的大将军王腹诽,老眼昏花躺在躺椅上坐在阳光下晒太阳,一阵和煦的风吹落三四片树叶,坐在身上,不远处他家儿子的小格格笑容明媚,声如银铃,让人恍惚。皇家的遗传还真是奇怪,他家小格格居然长的像那个小混蛋,将来怎么嫁的出去哦,性子又皮!哼哼,他混蛋四哥还想把孩子接进宫养,做梦,他的宝贝孙女将来可是要嫁个好人家,嚣张跋扈一辈子的!哥几个护着,她就是翻了天去也无所谓,遇上喜欢的直接绑回来! 看,多好…… 十四眯起眼睛浑浊的眸子满是笑意。困倦涌起,春困秋乏,是时候睡觉了,老大都睡了好些年,当年葛尔丹之战受的伤老了可没少折磨他,他算是好的。 他福晋也老了,一生贤惠大度,半生相伴,而今头发花白,没事喜欢逗鸟,她对那几只鸟比对除了小格格外的几个丫头小子都好,都精细。舒舒觉罗氏也走了,吵了半辈子她也算是个不错的女人,前提是别与福晋作对。 福晋看着她哭。 哭什么? 老女人哭的难看死了,有什么好哭的?他这一生不曾有遗憾,若说不甘心,大约也只有午夜梦回时的幻想,那丝隐秘的渴望和爱慕,想着自己若是勇敢一些他会不会与他在一起?一生相伴,同生共死,可笑骁勇善战的十四爷居然是个懦夫,什么也不敢说不敢做,只敢在他懵懂时的月光下偷得一个吻。 他不敢与皇阿玛争,他亲哥够牛吧,弄死太子得牛叉人物,在他阿玛面前还不是乖得跟绵羊似的。所以呀,他希望下辈子能找到他,勇敢的追求他,哪怕他不喜欢他,就算他身边有皇阿玛他也不会认输。 有些东西错过就是一辈子。 就算说出来没有可能可他至少说出口过。 十四弯起嘴角,他想,他至少比他亲哥幸运。 年少母妃疼爱,年长有福晋帮衬还有兄弟,最幸运的是,还有个可以爱的人。 此生足矣。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